第61章
薛青和法海二人一同运功回了栖凤村。
不同于镇上的热闹场景,栖凤村已经陷入了一片安静的黑,沉入了香甜的睡眠。
陈大伯家也是,灯已经熄了。
看来信的事只能明早和陈大伯说了。
薛青这样想着,然而他刚走进院子,就见门口倚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这人是陈大娘,满头银发在月光下流转着光泽。
一见到薛青他们回来,陈大娘就往这边走过来。
看样子是在这里专门等候他们。
“大娘?”
薛青压低声音问。
“青青,我听说大伯今天让你们去镇上带信?”陈大娘问。
还没等薛青说关于信的事情,陈大娘又继续说道:“是不是这户人家的?”
陈大娘说了一个地址,正是那封信上所注明的地址。
薛青点头,将今天送信的事情告诉了陈大娘。
“是陈大伯写错地址了吗?”
听薛青这样问,陈大娘叹了口气,面色覆上忧伤的情绪。
“还望你们保密这件事。”
陈大娘娓娓道来。
原来陈大伯的友人早就离世,而陈大伯悲痛欲绝,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便一意相信友人还在世。
“他醒不过来也好,好歹有个念想。”陈大娘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看向薛青,“可以把信给老身吗?”
薛青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信递给了陈大娘。
陈大娘收好信,目光落到薛青肩头的小黄鸟身上。
小黄鸟貌似玩乐一番后此时累了,一路都蹲在薛青的肩膀上安静如鸡。
“哎?”陈大娘好奇,“怎的多了只小鸡?”
啾啾这次没有跳起来激动反驳,只默默转了个面,用鸟屁屁对着陈大娘。
没有再多说几句,陈大娘在叮嘱薛青和法海早些休息后,便也回屋了。
“你有没有觉得……?”
进屋后,薛青压低声音询问法海。
他们没有点灯,屋内藏着夜色,只有淡淡的月辉勉强照清彼此的轮廓。
“她想要隐瞒一些东西。”
法海在薛青耳边低低地说道。
他也随着薛青一同压低了声音,让本就低沉的嗓音更低了。
而这个房屋本就狭小,此时他们就像在抵着一起亲密耳语一般。
如今想明白自己心意的薛青只觉得这些原来他不在意的细节都变得惹眼了起来。
离得近的耳朵也因此泛起了热意,薛青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红了。
好在今晚夜色正浓,正巧藏住少年人的怦然心动。
“坐观其变吧。”薛青若无其事地说。
但只有他知道他此时有多么心虚。
明明很正常的事,却被他搞的像是他现在做在贼一样。
薛青假装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外头已经很黑了,快休息吧。”
说完后就先一步爬上了床。
他贴着墙,给法海留了位置。
法海依言如往常一样躺上了床,可一同躺在身边的薛青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化作蛇形。
床很狭窄,原本躺下一个成年男人也只是刚好。
所以此时哪怕薛青已经提前贴着墙靠着了,但当法海躺上来时,两人仍不可避免的身体触碰。
而接触着的肌肤在发着热。
夏夜安静。
薛青听见窗外的蝉鸣和远处池塘中的蛙叫。
还有他的心跳声,一声一声。
现在想来,真是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对一个同为男子的和尚产生这种情感呢?
更何况,这个和尚曾经还是他所惧怕的,可能将他诛灭杀死的人。
试图想要和他们一起睡觉的小黄鸟挤在他们的中间,挤着他们贴在一起的肩膀贴贴。
怕把这只小黄鸟压到,薛青伸手将还在满意蹭蹭的小黄鸟抓起来。
突然被抓住的啾啾:“啾?”
然后就被放到了床头。
法海似乎察觉出了薛青此时因为过近的距离而僵直的身体,他从床上坐起身,看样子要去地面上打坐。
发现法海意图的薛青立马转过身,伸手扯住法海的衣袖。
因为动作有些急,本就又是比较滑的面料,薛青的衣袖几乎快滑落到肩头,露出一节手臂。
在月光下,更像是玉做成的一般,白肉隐隐透出莹润的光。
连垂落在肩头的每根青丝都在流转着好看的光泽。
即使是清冷的月辉都会对美人格外温柔,轻柔的将黑发美人拢住。
明明面对的是向来冷硬的僧人,可抬起的那双秋水似的杏眸中全是清纯和依赖。
“别走。”月下的美人开口请求,柔软的唇瓣轻启,“和我一起。”
虽然面上不显,但一层层的羞意从薛青心底漫上来。
掩盖在被褥之下的圆润脚趾悄悄蜷起,另一只手攥住了床单,在上面留下明显的褶皱,显示着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他在干什么啊!!!
怎么就上手了!!!
薛青在心中疯狂唾弃自己,然而少年人的心动如点燃蔓延的山火,正是烈火汹涌的时候,怎能轻易遮掩?
忍住心中羞意,见法海还没有动作,薛青锲而不舍地又扯了扯手中抓着的法海衣袖,示意法海过来。
高大俊美的僧人顺着他的力道倒回到了床上。
重新容纳两个成年人的小床再次变得拥挤。
为了腾出更多的空间,两人都侧躺着。
法海背对着薛青。
哪怕在漆黑的夜中,他也能看清薛青的面容。
前面轻声的恳求就像撞在了心中。
寂夜无声,而两心相同。
两人就这样一同侧着,沉默了一会,法海听到薛青闷闷的声音。
“今天晚上不想变成蛇形。”
如同带着小小埋怨的撒娇。
他的声音轻轻,被压得低低的。
可是吐息却如此温热,就像靠在身后,烫到了皮肤。
“嗯。”
法海应声。
无论薛青说什么,法海总是会回应。
因为背对着的姿势,薛青只能看到眼前人宽阔的肩膀,小山一样的沉默伫立在那。
所以,他没看到因为他的话男人微动的喉结。
说完这句话薛青又不知说什么了。
心还在激烈着跃动。
因为心中这点隐秘的心思,薛青现在还无比清醒,毫无睡意。
而且……
哪怕是此时,他也还想再离法海近一点,可是光前面扯住法海的衣袖不让他走就已经花光了他积攒而久的全部勇气。
不知过了多久,连窗外传来的蝉鸣和蛙声都变得安静。
而薛青的心跳声依旧未停歇。
在轻轻的呼吸中,薛青屏住自己的呼吸,他偷偷往前挪了一点又一点。
直到腿贴上了贴,手抵上了背,薛青才停住再往前的动作。
而仅仅这一点触碰,都已经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辗转难侧的薛青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
只有被放到床头还锲而不舍跳回床上的啾啾挤在薛青脱下的外衫边。
感受到冰凉坚硬的玉佩,啾啾好奇地凑着鸟嘴戳了几下。
这一碰,玉佩就发出了荧荧的光,把小黄鸟吓得差点蹦到已经睡着的薛青面上。
直到那光慢慢消下来,啾啾才试探性地凑过来,再次戳了几下玉佩。
不过这一次玉佩没有再次发光,啾啾戳了几下自觉无趣,便躲起来去睡了。
薛青这一觉睡得很沉。
他确信自己又做梦了。
眼前是一片葱郁的竹林,一切都如此真实。
可是薛青却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梦中。
他正在竹林中的一条小道中,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后,薛青决定沿着小道往前走。
往前走了几步后,眼前的视野豁然开阔起来。
是一个藏在林中的小院子。
看样子是被精心布置过的,除了菜圃,还专门开了几块地来种花。
在阳光下,一朵朵鲜艳的花长势喜人,被风吹得摇晃的花瓣就像在和薛青这个拜访者打着招呼。
院中还有一个秋千,一晃一晃的。
意识指引着薛青进入这个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院子,可是理智告诉薛青这样不请自来是不行的。
在薛青踌躇着是否要敲门之时,院中木屋的门蓦地开了。
从中走出一个少年人,身形纤细清隽,就像竹林的青竹一样修长挺直,且富含着朝气。
薛青看不清这人的脸,但却无端让他觉得熟悉。
哪怕看不清少年的脸,薛青也能察觉到少年似乎此时心情不错,随着轻松的步伐而翩飞的衣摆彰显着他此刻的愉悦。
他给院中的菜和花都浇灌了水。
薛青试着和少年打招呼。
但是他发现,少年似乎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
不死心的薛青试图敲一敲院口的栅栏引起注意,但是他的手刚碰到木桩,就直接穿了过去。
穿了过去?!
所以他现在是游魂状态吗?
他往前走一步,果然身体就直接穿过了栅栏,到了院内。
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现在是个阿飘形态的薛青走到少年的身边。
然而少年原本轻松的气氛突然沉下来。
少年看着停在栅栏上的一只黑鸟,冷漠说道:“我是不会回去的。”
黑鸟的声音粗哑。
“小主子,王和王后都在等你呢。快和属下一同回去吧,这个人是不会回来的。”
这个人?
这又是谁?
薛青竖起了耳朵,此时他仗着自己是游魂形态,光明正大地站在这一人一鸟的中间偷听他们的谈话。
“我要亲耳听到他与我说,我才信。”
少年转过身,只给那只黑鸟留下了一个决绝而坚定的背影。
“你请回吧。”
声音清冷。
黑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它就被一个透明的结界径直弹了出去。
“小主子!”
它被拦在结界外焦急地叫了几声,但少年宛若未闻,走到屋中关上了门。
将一切都隔绝在了门外。
黑鸟在门外等待许久,最终还是扑着翅膀离开了。
少年应也是妖,但具体的种类薛青感受不清。
薛青跟着少年走进屋内。
木屋虽小,但布置也很雅致,光是瞧着便知道屋主定也是个注重情调的人。
少年走进屋中后便在书桌前停下了。
桌上整齐地摆着笔墨纸砚一些书房用具,少年拿起桌上的几张写着字的宣纸。
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薛青却明显地感受到少年的心情低了下来,在看到手中的纸时,这一点低落的情绪掺杂了一些其他的情感。
似怀念,似期待。
他对着纸张,就像在对着谁说话。
“你答应过我的,在叶落之时就会归来。”
“我们在三生石上刻下名字,说要生生世世一起。”
少年看上去快要哭了。
“快回来吧。”
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都带上了一点伤心的哭腔。
让薛青的心都要一齐揪起来。
薛青在旁边靠近,去看少年手中拿着的纸张。
纸张上只写着很简单的四个字——
“万事如意。”
字迹俊秀,有凌云游龙之意,隐约可见落笔人的不凡气度。
只是那“意”字的心字底却写的歪歪扭扭,如第一次学字的稚童所写,不像是与前几个出自同一人之手。
不过这“心”字虽然稚嫩,但也着实可爱,与前几个字奇异地相配。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漫了上来。
看到这四个字,薛青仿若能真切感受到少年此时的心情。
少年在桌前站了许久。
在蔓延开的悲伤中,薛青试着拍上少年的肩。
然而下一秒天旋地转,在薛青从无比真实的眩晕感中缓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到了院外。
院外的竹林清脆如初吗,只是院内的风景似乎不如从前了。
鲜艳朝气的花朵和绿油油的蔬菜消失不见,那块生机盎然的地似乎也已经荒废很久。
与前面不同,对于薛青来说明明只是转瞬之间,但整个院子笼上了截然不同的萧瑟气息。
还透着阴沉沉的死气。
薛青走进了屋内。
房间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原本布置的十分雅致的屋内此时覆盖上了厚厚一层灰尘,角落甚至还遍布了蜘蛛网。
发生了什么?
而书桌前依旧如入定一般坐着一个人,趴在桌上,脸朝下埋着相叠的手臂中,就像一尊不动沉默的雕像。
原本鲜活张扬的人也如同这木屋一样,一同覆上了落败的气息。
若不是那一头尚有光泽的青丝垂落,身体也有随着吐息的起伏。
薛青都要以为这人死了。
只是连身上那件原本光华流转的衣裳都暗了下去。
像一朵已经枯萎却假装鲜活的花。
薛青伸手去触碰少年。
意外的是,这次薛青的手没有像之前一样径直穿过,他的手真切地碰上了少年的肩。
“你还好吗?”
薛青问。
感受到被触碰的少年动了动,像被乍然惊醒,在薛青的注视下,他缓缓直起背,转过了脸。
这次薛青终于看清了之前始终模糊的少年面容。
少年一双杏眸发着红,已经很久没闭眼休息,眼皮上的那颗小痣也黯淡着。
这赫然就是薛青自己的脸!
后背蓦地窜上凉意。
在天将明的熹光中,薛青睁开了眼。
第62章
二蛋最近较之前沉闷了许多。
“这小子,怎么一天天的都闷在屋里?”陈大伯絮絮叨叨。
薛青最近都难得看到二蛋的身影,不同于前几日爱出门玩闹,近日都躲在房中不出来。
陈大伯每每去叫二蛋出来,二蛋都以“外头太热了”为由拒绝。
而今日,即使到了用膳的时间,二蛋也没有踏出房门。
“你说说,哪有大小伙子怕热懒得出门的?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整天在外头掏鸟摸鱼呢!”
陈大伯饮了一口茶,嚷嚷着说道。
“我去帮他送饭吧。”
见这次用膳二蛋又未出现,薛青主动说道。
他起身去帮二蛋送饭。
来到二蛋的房门口,薛青在木门上敲了好几下,房间里头还没有动静。
“二蛋?”
薛青喊了两声,他才听到屋里头有了动静。
“咯吱——”
老旧的木房门在薛青面前缓缓打开。
估计是屋内光线的原因,与外面的热烈阳光不同,里屋还是黑黢黢的暗。
透着阴嗖嗖的凉。
“二蛋?”
没有看到人,薛青朝屋里喊了两声。
明明房门是从里面被打开的,但是薛青站在门口却看不到人影。
着实奇怪。
难道门是自己开的?
于是薛青又叫了一声。
“我在这。”
幽幽的声音在薛青面前响起,宛若鬼魅。
薛青:!
差点被吓到的薛青借着门外的光仔细往出声处,才发现二蛋原来就一直站在门口处,只是刚好被打开的木门所形成的阴影挡住了。
加上他皮肤本身就比较黑,导致他看起来几乎就与黑暗融为一体。
也不怪薛青直面了那么久还是没发现二蛋就在他面前。
薛青尴尬的将手中饭菜递给二蛋,“怎么不出去吃?”
二蛋没有立马回答,只伸手接过饭菜。
在二蛋手伸过来的瞬间,薛青看到一点反光从二蛋的手臂上闪过。
“你的手什么了?”
薛青问道。
他可以确认前面的反光并不是他的错觉。
“外头太热了。”
听到薛青的问题,二蛋只闷闷地回答了薛青的前一个问题。
见薛青似乎要往前仔细看,二蛋往后退了一步,将手很严实地挡了起来。
似乎不想让薛青看到什么。
“受伤了吗?”见二蛋这样子,薛青问道。
“没事。”
二蛋朝薛青道了声谢后,他就将房门关上了。
望着再次紧闭的房门,薛青愣了愣。
这小孩,怎么感觉怪怪的。
莫非是叛逆期到了?
也不对啊。
而且他前面看到的……
薛青仔细回想了一下。
像是鳞片的光泽。
可是二蛋的身上怎么可能长出鳞片呢?
或许,真的是他的错觉?
在思索中,薛青回到了桌上。
陈大伯还在端着碗嘟囔:“这小兔崽子,最近真是愈发奇怪了。”
“你和他计较什么。”陈大娘还是笑意晏晏,她没在意二蛋的奇怪行径,只偏过头对薛青法海二人说道,“今日下午就要举办凤女的挑选仪式,要去看看吗?”
薛青和法海还没说话,倒是在桌上踱步着的小黄鸟闻言先“啾啾啾”地叫了起来,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嘿,这小鸡,还怪聪明的。”陈大伯新奇地看着这只小黄鸟的反应,将桌上的米往小黄鸟那推了推,“就是怎么不吃东西?”
小黄鸟的边上是一把大米,显然是陈大娘给小黄鸟准备的。
可是这小黄鸟似乎对这食物不是很满意,也可能是根本不饿,一粒米也未动。
哪怕陈大伯拿着米凑到小黄鸟的嘴边,啾啾也还是十分嫌弃地撇过头,然后高傲地跳开。
陈大伯不信邪,又用嘴发出逗鸟似的声音,“诱惑”着啾啾来吃米。
结果啾啾依旧十分高傲的不屑一顾,倒是隔壁鸡窝的大公鸡闻着声来了。
但是看到桌上的啾啾,大公鸡一副想来吃米但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薛青掩下笑意,这一打岔暂且冲淡了他心中对于二蛋的忧虑。
待薛青和法海来到凤女挑选现场时,在那棵最大梧桐树的下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树下的男女,无论年轻,无论年老,都在头上簪了几朵花。
瞧着尽是盎然的生机,面上也都是盈盈的笑意。
在栖凤村的这几天,薛青已经和村中村民都混了个面熟。
和陈大伯陈大娘一样,村民都是淳朴善良的人。
见薛青法海和陈大娘一起来了,他们都和薛青一行人热情打了招呼。
村中已经到处可见祭典即将来临的预兆,依稀可预见明日祭典时的隆重。
陈大娘也是用心梳洗过的,银发盘成的发髻上别着的是粉色娇艳花朵。
瞧着有种岁月沉淀的美。
此时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已经爬上了高大的梧桐树。
他的手中正持着一片华美的翎羽,在光线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看着下面的人群,壮汉将手中的翎羽举起,示意挑选仪式开始。
这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口中的聊天,现场变成了安静的一片。
所有人都仰着脸,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根漂亮的翎羽,期待着那根翎羽飘落而下。
连薛青脑袋上的啾啾都站直了,难得的安分。
阳光绚烂刺眼,但薛青也跟着人群一起抬头,阳光刺的他忍不住眯着眼。
蓦地一掌阴影遮住了日光炎炎。
与此一同而来的是宁静安神的檀木香味。
薛青抬眼看过去,是法海伸过手掌放在薛青的眉毛处,替薛青遮挡了刺眼的阳光。
肌肤微微贴到薛青的皮肤。
应该是今天的阳光太过热烈,薛青觉得自己的皮肤都一并热了起来。
若是以前,薛青一定会别扭地道谢然后用婉拒法海的好意,用自己的手挡光。
可是如今……
被笼在清凉阴影下的眼睫颤了颤。
他怀揣着自己心中隐秘的心思,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这一点清凉。
并可耻的因此而愉悦的心脏乱跳。
就让他再沉浸一下吧。
一点点就好。
薛青不敢去看法海,因为阳光已将他的脸晒得微醺。
终于,在众人的屏息中,在树上的壮汉对准人群,松开了手中的羽毛。
村民们期待地伸长脖子,仰着脸,想要看清那根美丽的羽毛。
阳光下的翎羽宛若一道如实质的流光,飘转而下。
尽管阳光灿烂刺眼,但薛青也跟着一起向上看着。
在翎羽慢悠悠地飘下来时,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窜了出来。
感受到头顶突然轻一点的重量,薛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摸了个空。
啾啾呢?
他疑惑地看向身边的法海,一偏头就对上法海的凤眼。
迎着法海的目光,薛青的眼睫下意识紧张地眨了眨。
看出了薛青的疑惑,法海伸出手指指了指。
正在此时,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而后传来纷纷议论。
“哪里来的小鸡?”
“现在的鸡这么小就会飞了吗?”
“不对啊它怎么朝翎羽那飞去了!”
恰好薛青顺着法海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突飞猛进的小黄鸟。
薛青:……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小黄鸟截住了那根翎羽。
然后慢悠悠地挥着两只肉肉的小翅膀,嘴中叼着翎羽朝着薛青飞来。
最终在薛青的脑袋上成功着陆。
感受到多双眼睛注视的小黄鸟非但不害怕,还骄傲地挺了挺嫩黄色的小胸脯,小爪子在薛青的脑袋上跺了跺。
这是把他的脑袋当展示台了吗?
一瞬间因为小黄鸟成为人群焦点的薛青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上都快要冒出青筋了。
在薛青准备伸手将这只嚣张的小黄鸟捉拿回来时,始终注视着这边的人群再次发出一阵惊呼。
还以为又发生什么事情,薛青动作停住。
只见那不同凡物的翎羽缓慢地从薛青的眼前落下来,薛青下意识的就用手接住。
流光溢彩的翎羽就这样躺在了薛青的双掌之中。
气氛凝滞住了。
“啾啾啾!”
见众人都呆滞,小黄鸟在薛青的脑袋上不满地发表讲话。
反应过来的薛青将啾啾一把捉下来。
这只调皮的小黄鸟,定要给它长点教训!
被狠狠戳了几下圆滚滚鸟屁屁的小黄鸟在薛青手中惨痛哀嚎:“啾啾啾!”
“把翎羽送还回去。”薛青和啾啾说道。
小黄鸟用黑眼睛瞅了瞅薛青,用脑袋蹭了蹭薛青的脸撒娇着想耍赖。
但发现薛青的表情严肃,它只能照办。
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用鸟嘴又叼住翎羽,扑哧扑哧的把翎羽又送回到了壮汉手上。
这场意外才结束。
只是啾啾却因此不大高兴,耷拉着一张鸟脸蹲在薛青的肩膀上,充满了萧瑟的气息。
哪怕薛青用手指轻轻摸它的脑袋它也始终以鸟屁屁示人。
凤女挑选仪式又重新开始。
壮汉再次将翎羽在众人瞩目中松手放下。
这次没有小黄鸟的横插一脚,翎羽再次慢悠悠地飘转而下。
在即将落到人群中时,忽的袭来一阵风,将即将降落的翎羽再次吹动起来,往另一个方向飘过去。
于是薛青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翎羽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朝着自己飞来。
薛青还没来得及躲闪,那翎羽就已经落到了他的脑袋上。
“挑选已成!”
还搭在梧桐树上的壮汉率先开口,嚎了这一嗓后就动身从梧桐树上下来。
人群也回过了神,一声声恭贺声朝着薛青涌过来。
薛青:?
他一脸茫然的回头,看到陈大娘在捂着嘴偷笑。
见薛青看过来,陈大娘放下捂着嘴的手,强掩住笑意说道:“青青啊,恭喜你成为凤女。”
等等!
凤女?!
“可我是男的啊……”
怀疑人生的薛青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
“不用在意。‘凤女’不过是一个称呼符号,既然你接住了翎羽,那么你就是被凤神选中的人。也就由你来担当这次祭祀的‘凤女’。”
见薛青还是没缓过来的表情,陈大娘拍了拍薛青的肩安抚道:“不难的,祭祀仪式很快就能完成。”
小黄鸟啾啾这下又重新快乐起来,在薛青的脑袋上趾高气扬地点头赞同。
而那边前面在树上的壮汉也已经下来,走到了薛青的面前。
他朝着薛青憨厚地笑道:“这位公子是外乡人?”
是从未见过的新面孔。
若是同乡人,按这公子优越的相貌,他定是过目不忘才对。
没想到,这次凤神会选中一位外乡人,这还是栖凤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陈大娘向壮汉介绍了薛青和法海。
壮汉早也就注意到薛青身边这位高大沉默的僧人。
虽然一言不发的安静站在薛青身侧,但那一双凤眸始终注视着身边人。
仿若无声的将这位少年护于自己身侧。
壮汉慑于这僧人的周身气度,没有轻易搭话,只是和薛青说道:
“公子既然被凤神选中,那明日且跟着我们参加祭祀事宜。”
壮汉又和薛青说了一些祭祀相关的事情,这祭祀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直到在回去的路上,薛青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宛若梦中。
这凤女的挑选,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
“若是你不愿意。”身边的法海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便回拒了他们。”
听到法海的话,薛青愣了一下,他转过头。
那双凤眸正看着他,漆黑的眼瞳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沉溺其中。
法海看出了他前面的一瞬迟疑。
“我不想你做你不乐意的事。”
面前的僧人微垂下头,一双眼直视着他。
那双眼中尽是清澈的坦诚,倒映着的只有一览无余的他。
其他人用任何理由告诉他让他来担当“凤女”一职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可是只有和尚一人,他只关心他高不高兴,乐不乐意。
薛青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奇怪地跳了。
第63章
今年的祭祀将由外乡人担任“凤女”一职的消息很快在村中传开了。
连未出现在凤女挑选仪式的陈大伯都知晓了这个消息,早早的就在院中为薛青设下了庆贺酒。
于是薛青一回到小院,就看到陈大伯端着酒杯欢迎他。
“青青啊,你与凤神有缘!”
陈大伯的面上尽是洋洋的喜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陈大伯自己被翎羽选中了。
薛青肩头的啾啾也十分嘹亮地“啾”了几声,表达自己的高兴。
在前面的一番思虑过后,薛青最终还是决定担起这一职,在这村中住了几天,薛青也清楚村中人对凤神的情感和崇敬。
哪怕时间已经久远,村中人仍然对凤神怀着最虔诚的信仰。
而今日翎羽的选择虽然几经波折,但最终也确实落到了薛青的身上。
栖凤村从来没有在翎羽成功选择后再次重选的先例。
并且栖凤村民风淳朴,村民所认为的“凤女”本就不拘泥于性别和年龄。
前也有八十老妪满头银丝,头戴凤冠,满头珠玉,身着华丽的礼服端坐在隆重的花车之上。
飞花漫天,红绸满街。
凤神钟爱它的信徒,从来无关其他。
更何况,他和法海这两个外乡人在陈大伯家中叨扰这么多日,他们本就对他有恩。
薛青接过陈大伯为他准备的酒杯,还未凑近便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被选为‘凤女’的有福之人,在我们这,是要喝上一杯庆贺酒的~”
这时,陈大娘也回到了院子中,看到薛青正端着酒,便笑着解释了一句。
他们真情实感的为薛青能参与凤神祭祀这一件事而高兴。
“青青不会还未饮过酒吧!”
陈大伯不可置信地问。
他见薛青手持着酒杯不动,面色踌躇,便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这个年岁的男娃娃,谁不是轻易就能饮上个几盅烈酒的!
闻言薛青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在陈大伯炯炯的目光下,一张脸羞窘的冒出点红意。
他似乎……确实没有怎么饮过酒。
还记得儿时的他好奇长辈手中的那些酒饮,都会被长辈以“小孩喝酒智商会变低”的话给打发。
一来二往,这句话便如同箴言一般刻在他的脑海中。
也不知这话有无科学道理,但在薛青心中还是潜移默化地认同了这句话。
而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年,他也不过恰好十八岁。
之前在灵隐寺那壶桂花酿可以说是薛青的初次饮酒体验了。
只不过当时他饮醉了之后,醉醺醺的他竟直接从屋中跑出去寻法海,还掉到了寒潭中。
想到这,薛青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法海。
法海显然也想到了,他迎着薛青偷偷摸摸的目光,弯了弯眼。
从眼角流淌出温和的笑意来。
像是老鼠见到了猫,薛青迅速撇过头,躲过法海的眼神。
怎么每次偷看法海都会被抓住!
薛青腹诽。
“若是饮不惯,莫勉强自己,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发现薛青犹豫,陈大娘很贴心地开口。
不过陈大伯的面上还是难掩失望。
薛青不忍就这样拂了陈大伯的好意,况且这一酒杯也小巧的一杯,杯中酒色澄黄清澈。就是酒味有些浓烈,光是闻着便有些晕。
他的酒量应该也没有那么差吧?
薛青这样想着,便端起酒杯。
离的近时那酒味更加重了。
他皱着鼻子,一狠心,便将一酒杯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口辛辣,比先前薛青在灵隐寺饮过的桂花酿要烈多了。
薛青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火烧一般,他被酒液呛的咳了两声。
身后立马抚上一只大掌,在他的背脊上轻轻拍了拍。
呛得眼角绯红的美人抬眼看向身边的僧人,逐渐漫上红意的面上是盎然的春意与风情,自成一片美丽风景。
看到薛青饮了酒的模样,陈大伯被薛青的反应逗到,他乐呵呵地解释,“这酒有驱虫辟邪之效,难得才饮上一杯。”
“青青看样子酒量不行呀~”
薛青没想到自己的酒量已经差到这种地步,明明他觉得自己理智尚在,但头确实已经开始晕了。
“是男人,不能说……不行!”
薛青伸出一根手指,在陈大伯面前晃动了一下。
但发现眼前的手指似乎出现了重影。
薛青:?
他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但是这一甩头让他更加头晕目眩,连身子都被直接带着转了一圈。
脚步踉跄了几下,薛青只觉得自己撞进了一个檀木香味的怀抱。
但这胸膛坚硬,他手下意识的抓住这人的衣襟,有人虚虚拢了一下他的背,帮助他稳住身子。
薛青抬眼,红痣凤眸的僧人也正垂着眸看他。
大概他是真醉了。
薛青这样想。
抓着法海衣襟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还攥的更紧了。
他正想要晕乎乎的靠上去,但双腿突然泛起更加难熬的热意来。
甚至还带上了灼烧似的疼痛,让薛青差点猝不及防的直直跪下来。
好在始终虚拢在他腰侧的手及时箍住了他的腰。
“我的腿……”薛青咬了咬唇。
疼痛让他的眸中恢复了一点清明,想到前面陈大伯说的这酒又驱虫辟邪之效,薛青心中浮上了不好的预感。
他看向在边上已经懵了的陈大伯,颤着声问:“大伯,这酒……是什么酒?”
陈大伯也没想到薛青喝完这一小杯酒的反应这么大,听到薛青这样问,他茫然地回答:“只是雄黄酒呀。”
看到薛青的面色瞬间变了,陈大伯更慌张了。
“这酒怎么了?是不能喝……吗?”
薛青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几乎要融化,克制不住的要化作原形。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在陈大伯和陈大娘面前变出蛇尾巴了!
可是他现在完全寸步难行。
被酒意浸的迟钝脑子一时难以转过弯来,薛青还在急着,自己的身子突然腾空而起。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低呼一声,为了保持平衡,薛青伸手攀上了法海的脖子。
法海竟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啾啾!?”
差点被甩下来的啾啾赶紧扑腾着翅膀追上去。
冷漠安静的高大僧人怀抱着酒意迷醉的青衣少年。
薛青身量高挑纤细,如今在法海的怀中显得更小了,缩在法海的怀中。
感受到怀中人在发颤,法海腾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薛青的头发作安抚。
法海朝目瞪口呆还没在状态的陈大伯颔首:“他醉了,我先带他回屋。”
法海抱着还在怀中皱着脸的薛青回屋。
房门被关上,而还在努力扑腾追赶的小黄鸟被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啾啾啾!——”
小黄鸟差点就要撞上紧闭的房门。
还在原地的陈大伯愣愣地看着他们回屋关上了门,顿了三四秒,转过头看向一直在边上安静围观的陈大娘。
“青青这么快就醉成这样了?”陈大伯愧疚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早知道应该再斟少一点。”
“我去给他们拿点醒酒汤。”
陈大伯说着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就被陈大娘叫住。
“你别去打扰青青休息。”陈大娘指了指外头,“马上就要来商讨祭祀的事情了,你得先做准备。”
“啊呀,我都快忘了这一茬,瞧我这记性!”
陈大伯再次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就赶紧去忙活准备了。
到屋中后,法海将薛青放在床铺上。
但薛青的手仍紧紧搂着法海的脖颈,不肯下来。
就像一株攀援而上的花,柔软轻盈的不可思议。
但看似柔弱的茎却紧紧锁住,不肯让攀着的人移动半分。
于是薛青又重新回到了法海的腿上。
“痛……”
薛青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了,只不住地低哼。
他的腿还在发着热,胀痛着,薛青想要干脆就这样化作蛇形,可是他的法力也跟着一同混乱。
更何况他现在酒意与痛意搅着脑子,更让他混沌不清了。
“腿疼?”
肩被人搂着,温热的手掌轻柔地抚上薛青的腿。
“嗯。”
薛青小声地应着,任由自己把脸埋进男人的胸膛中,鼻尖抵着肌肉。
温热的呼吸喷洒。
檀木香的味道很好闻。
或许是饮酒的缘故,薛青的行为都大胆了许多。
要是在平时,别说让他就这样躺和尚怀里了,连和法海对上目光都要让他别扭上一段时间。
如今酒意上头,加上痛意,薛青晕着脑袋不管今夕何夕,只想躲着,能让自己舒服一点是一点。
他知道自己醉了。
可是那又怎样?
就让他再多醉一会吧。
薛青埋的更紧了。
法海试探性地运功用法术缓解薛青的腿部的不适,但才刚凝聚起一点法力,薛青的腿在他的怀中颤的更厉害了,抓着他衣襟的手指也紧着。
“疼。”
埋在他怀中的人闷闷出声,压低的声音隐隐透出一点哭腔。
可怜极了。
法海只得停下法力,只用手轻轻地碰着薛青的腿,薛青这才好受了一些。
下一秒,薛青屈着的双腿不见,同时随之出现的,是一条碧绿的巨大蛇尾。
像是离了水的美人鱼,只是鱼尾变成了蛇尾。
不同于薛青的无害面孔,覆盖着碧色的蛇尾巨大而充满力量。
仿佛只要轻轻一缩紧,便能轻易绞死猛兽。
在透进来的日光下,密密麻麻的蛇鳞流转着瑰丽而绚烂的光华,就像是古老神秘的梦,透露着美丽却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可此时这条蛇尾却慢慢圈上了身侧的男人。
华丽危险的碧色蛇尾勾缠着身着袈裟的冷漠僧人。
僧人面如冷玉,额间红痣鲜红如血,怀中却抱着眼尾殷红的杏眸美人。
他被蛇尾缠身,却甘之如饴。
第64章
“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
此时薛青已经感觉好多了,清醒也恢复大半。
只是雄黄酒确实对蛇类的影响很大,他仅仅才饮了一小杯的酒,但此刻酒劲还在,他的蛇尾巴也还一直收不回去。
因着酒精的影响,薛青觉得自己整个人软趴趴的没有力气,只想没骨头似的靠着。
所以薛青就这样放任自己倚在法海的怀中,因为前面磨和蹭的动作让身上原本齐整的青色衣衫凌乱许多。
衣襟微微松开,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如发着莹润微光的白脂美玉,好看的夺人眼球。
随意披散而下的青丝还有眼角还没褪尽的胭脂红意,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在这,看到眼前的画面,定是要误会些什么。
听屋内还没有动静,外头的人出声了。
“是我,祖父让我来给你们送东西。”
少年人青涩的嗓音,是二蛋在门外。
听到声音的薛青还缩在法海怀中,抓着法海僧袍的手紧了紧。
他的尾巴还没变回去呢。
慌乱紧张的杏眸下意识地看向法海,仿若眼前的人是他此刻的依靠与支柱。
而凤眸也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只稍稍对上,薛青心中的不安便奇异的渐渐平静下来。
在手臂上蛇尾的缠绕中,法海腾出一只手拉过被他们一同压着的被褥,盖住薛青腰部以下的部位,遮掩住了大部分的蛇尾。
“别怕。”
“叩叩叩——”
敲门声音又响了起来,比先前更为急促。
可以听出门外的人已经有些不耐了。
“我去开门。”
法海在薛青耳边低声说道。
他尝试挣开缚着他的蛇尾,但感受到法海动作的薛青忍不住收缩蛇尾,反而将法海缠的更紧了。
“唔。”
薛青难受地哼了一声。
他有些急。
蛇尾不受控制了……
“它不听我的话。”
他的尾音颤着,未尽的恼意被自己压回了嗓中。
一双好看的秀眉蹙了起来,面上少有的露出了孩子似的生气。
仿若与自己的尾巴置气一样。
饮了雄黄酒之后强制化作的蛇尾就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只保留着身为蛇类最为原始的本能和冲动。
说是不受控制,其实也可以说此刻的蛇尾反应着薛青心中最渴望和真实的反应。
在此时的薛青看来,不明白蛇尾怎么自己就缠上了法海的身子,怎么就紧紧勾着和尚不肯松开。
但他却也清楚自己心中是想要搂着这位玉面和尚的脖子,严丝合缝地贴住和尚的胸膛,再将自己整个人塞进和尚的怀中才好。
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他之前心中隐秘的渴望终于找到了缘由。
只是此时的蛇尾更为胆大包天。
然而蛇尾所作所为,只不过反映着此时薛青心中的渴望罢了。
而薛青却不知这其中关窍,只皱着一双眉,盯着放肆的“不知羞”的蛇尾,嘴中小声哼哼着朝法海抱怨着自己的蛇尾巴怎么不听话了。
像个被自己尾巴欺负了来告状的小孩。
“一下便来。”
法海垂下头,轻哄。
薛青的额头就这样恰好抵上了法海的下巴,紧贴着的肌肤让薛青舒服的又蹭了蹭。
之前在山洞那几日,薛青以为他所渴求的那些,他所做出的那些行为,不过是发.情期导致的而已。
可是如今发.情期已过,他的心依旧像缺了一个口子,饮鸩止渴一般若即若离的触碰根本无法填补。
反而随着日子的推移,这个未被填满的空缺越来越大了。
是发.情期的后遗症吗?
偷偷注视法海垂在身侧的手掌,克制住自己触碰冲动的薛青曾经这样疑惑。
稍小一点的手掌顺着衣料的弧度往下,摩挲过被僧袍包裹住的有力手臂,青葱似的手指张开,指节还带着一点肉色的粉,贴上了僧人的大掌。
手指缓慢被另一人的指尖插.入。
没有缘由,没有请求同意,就这样缓慢而又强势地蹭了进来,而来人却朦胧着一双杏眼,缩在男人的怀中无辜。
而被侵.犯的手掌却如主人一般沉默不动,任凭其为所欲为。
直至十指紧扣。
不是发.情期的后遗症,他早该明白的。
薛青想。
深碧色的蛇尾尖如藤蔓一样攀援而上,轻轻触碰僧人紧闭着的裸色薄唇。
只是喜欢罢了。
喜欢是冲动的,无法克制的,哪怕垂着眼也能从眼中透出来的。
那法海呢?
梵音诵经,佛香绕身的高僧,会不顾一切和他共坠下潜吗?
门外的二蛋还在等着,催命一般的敲着门。法海不得不又朝着怀中人低哄了几句,缠着他的蛇尾才勉强松开。
只是在法海走下床榻之时,尾巴尖依旧不舍地勾了一下法海的手腕。
法海将薛青的尾巴藏在被褥之下,乌发青衣的美人安静地躺着,闭着的双眸和白里透红的皮肤,看上去就像睡着了。
确保薛青的尾巴已经遮挡严密,法海还施了一个障眼法以防万一。
二蛋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
这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这么久了还不来开门。
外头很热,二蛋的脸已经被热的沉了下来。
和以往不同,他的小臂上缠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绷带,就像受伤了一般。
二蛋躲在檐下阴影中,手中还端着醒酒汤。
他在腹诽,再数几秒不开门,他二蛋可就要离开了。
终于,面前紧闭着的门开了。
二蛋赶紧将手中的一碗汤递给法海,他抬头正要说话,看到面前的僧人时愣了一下。
无关其他,只是此时的法海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向来整齐的僧袍乱了些,而且…
而且他的脖颈上似乎还有某种…勒痕?
不是薛青醉了吗,莫非是薛青发酒疯了?
“这是祖父让我给你们送过来的。”二蛋心中好奇,一边说一边透过房门之间不大的缝隙往里看了看,“听说他醉了。”
床榻上的薛青安静地躺着,面上还有薄薄一层雾似的红。
瞧着正睡的恬静香甜。
“多谢。”
法海朝二蛋道了一声谢,正欲将门关上。
然而即将关上的门板被人挡住了。
二蛋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眸晶亮,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瞥了一眼在躺在床上如同睡美人一样安静的薛青。
“他是不是已经酒醒了?”
和薛青不一样,二蛋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和薛青不一样,他已经算是酒场老手了。
他一看薛青此时的模样,便敏锐地看出薛青应该酒醒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前面听陈大伯偶然提的一嘴,说今日薛青喝的酒只有小小一杯,不知怎的就醉了。
那么这和尚是被薛青装醉欺负了?
本以为能看到法海吃惊或是其他的神情,但面前的僧人还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
仿佛这句话与他无关似的,或者说,在他心中根本轻如微尘,不值一提。
下一秒,僧人凛冽的凤眸抬起,眉间的红痣始终鲜艳如一滴血在这玉一样的面孔上。
被这眼神攫住,二蛋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
“多谢。”
法海淡淡地说道。
那双凤眸又垂下,仿佛前面的气势只是二蛋的一瞬错觉。
面前的僧人又恢复到庄严宝相,不变喜怒的神佛模样。
二蛋曾经跟着陈大娘去过几次佛寺礼佛祈福,寺中佛像从来皆是眉目低垂,无喜无怒。
手若拈花,面容慈悲地俯视面前匍匐跪拜的众人。
“祖母,为何佛从来不直视我们?”
二蛋问陈大娘,声音稚嫩。
在缭绕的烛火中,陈大娘跪拜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
“因为佛的眼中有世人。”
陈大娘这样和二蛋说。
法海与二蛋原先在寺中见到的僧人不同,那些僧人面容和善,言语之间皆有柔和的禅意。
而面前的这位高大僧人确实冷面威严的模样,却与寺中的佛像十足十的像,似乎是金漆塑的身,冷冰冰,连那一双凤眸都是一样始终垂着的。
这双眼中也容着世人吗?
面前的房门在二蛋眼前关上了。
老房子的门已经陈旧,法海离的急了些,没有将门完全贴上,还留了一条细细的门缝。
还停在原地的二蛋可以隐隐窥见门内景象。
躺在床上薛青原来并没有睡着。
法海才刚走到床沿,那双玉做的手臂便揽了上来,亲密地贴着。
原先还冷着面的高大僧人此刻低着头很耐心的与乌发白肤的少年低低哄了几句什么,似乎是让他喝几口手中的解酒汤。
但少年似乎并不领情,那红红的唇只往下撇了一点,冷硬的僧人就妥协了。
将手中的解酒汤放到了一边,趁着法海转身的空隙,少年直起身,如乳燕投林一般的搂住僧人的腰。
无比亲密。
二蛋蓦然懂了法海前面的话的意思,虽然“多谢”,但薛青酒醉与否对他无关紧要。
不过两个成年男人有必要贴这么紧吗?若是薛青醉了还好说,可是他不是没怎么醉嘛…
二蛋正想着,他看到薛青抵在法海胸膛上的雪白侧脸是惹眼的红意,不知是未褪尽的酒意,抑或是其他。
但是,二蛋的眼神顿住了。
那被褥底下动着的……
不似人腿。
二蛋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的心中突然浮现出巨大的惊惧,但是他的眼神却像黏住了的似的无法挪开。
就像个被石化的雕像。
而下一秒那双全然不似前头温柔的凤眸转过来,直直看向门外的“窥探者”,带着冰冷的警告意味。
“哐”的一声,眼前露出一点缝的房门一下被关实了。
二蛋这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细密黏腻的冷汗。
热风一吹,二蛋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冷汗津津。
他站在原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转头发现蹲在地上孤独的小黄鸟。
“你看到前面的那个了吗?”
二蛋问在地上孤单踱步的小黄鸟。
他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啾啾啾啾!”
小黄鸟没有听懂二蛋的意思,只是愤怒地啾着,控诉着法海薛青二人的行径。
它前面试图顺着法海打开门的缝隙挤进屋里去,结果因为它圆滚滚的小身子实在有点胖,加上房门卡的很牢固,最终还是失败了。
这两个无情无义的人!
“跟着我走吧,带你去玩好玩的。”
二蛋蹲下身,伸出手掌邀请小黄鸟。
看着眼前的展开的手掌,啾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被二蛋口中“好玩的”给吸引。
最终还是它踌躇着迈着小爪子,跳上了二蛋的手掌。
手上托着一团绒绒的黄毛团,温暖的触感让二蛋惊惶着的心平定下来两人许多。
二蛋站起身。
他想到前面看到的东西,被褥底下起伏的弧度就像某种危险的动物。
二蛋心中惴惴,他捧着小黄鸟,脚下生风,赶紧离开了。
第65章
凤神祭典开始的这日,整个栖凤村按照祭祀的习俗,在村中的长街上都挂满了鲜艳的红绸。
配以金色的装饰和夜晚会亮起的美丽花灯。
若要说相似的,这一片片红艳艳的倒真的有点像村中人办的嫁娶喜事,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以村中人的说法,这凤神祭祀本就是一样的喜庆事,便是有些相似又何妨。
“这就是我要穿的礼服?”
薛青看着眼前的大红色的祭祀礼服,不可置信的再次询问身边的陈大娘。
祭祀礼服确实如之前陈大伯说的那般华丽夺目,用的是极好的丝绸布料,触手是冰凉的丝滑,礼服染的也是纯正红色。
在礼服上有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上头的鸾鸟衔玉摆首,头顶一根较长的羽毛就像一顶炫目的冠冕,而长长的翎羽在身后流畅地飞扬摆动。
裙摆上各种类的鸟都昂着首追寻,其间还绣上了一片片金色的梧桐树叶。
整个图案呈现出惟妙惟肖的美感,鸾鸟生动,宛若下一秒就会展翅飞出。
“这是请了镇上最好的绣娘绣的。”陈大娘的指尖轻轻触了触祭祀礼服上的绣花图案,但只轻轻停了一下就收回了手,语气中尽是感慨,“一针一线,倾注了无数心血。”
从各项的准备来看,小小的栖凤村确实是花了大功夫和心血的,以此也可以见栖凤村对凤神祭典的祭祀程度。
陈大娘将礼服放置在薛青怀中,轻轻推了推薛青的肩,“快去屋中换上吧,妆娘还在等着呢。”
“还要上妆?”
薛青刚迈开的脚步顿住了,他偏过头看向正用帕子捂着嘴偷笑的陈大娘,杏眸微睁。
“先去换上吧。”
没有正面回答薛青的问题,陈大娘只是再催了催,只是眼中流露出几丝打趣来。
薛青无奈地点头,但是还是无法忽视掉边上人的目光,他转头看向在边上一脸凝重地盯了他许久的二蛋。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薛青只知道昨天二蛋有来他们房门口送解酒汤,但他当时赖在床上耍酒疯,并未真切见到二蛋。
而今日是凤神祭典,二蛋也难得出了房门。
只是他看起来和往常不大一样,二蛋一直躲在陈大娘身后沉默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观察模样。
听到薛青的问题,二蛋摇了摇头,往后又退了几步。
怎么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似的?
薛青无奈地抱着衣服,走向里屋先将礼服换上。
他关上房门,将这件礼服展开,不知怎的,如今仔细看才发觉一些不对来。
虽然这礼服确实美丽珍贵,但与薛青印象中的那些嫁衣的模样实在有些想象,还是新娘穿的那种。
估计栖凤村确实没有男子担任“凤女”的先例,所以这件礼服的腰部也习惯地收的很窄。
薛青盯着紧窄的礼服腰部,动作顿了一顿。
他真能塞进去吗?
罢了,薛青将前面的顾虑抛之脑后。
先试试吧,而且就算是这礼服女式的又如何?
古人有云,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果然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
薛青默默抹了一把脸。
想到曾经在无双说“穿习惯了就好了”的那时,他还惊恐万分无法理解。
没想到,果然还是当时的他太年轻了。
如今的薛青无所畏惧,他毫不在意地脱下外衣,正要将这件礼服换上,却在不经意地对上了一双圆润的小黑眼睛。
薛青:……
他穿衣的动作停下了。
“啾?”
被薛青脱下的外衣盖住小黄鸟从衣服堆中钻出脑袋,无辜地盯着薛青。
仿佛不知道薛青怎么不动了。
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进来的?
昨天啾啾因为自己被薛青和法海关在门外的这件事生了薛青法海两人好大的气。
跟着二蛋十分有“离家出走”的架势。
然而直到近天黑时薛青才想起这只被自己抛到脑后的小黄鸟,这才赶紧出门去寻。
最后还是询问二蛋,他和法海两人才在鸡窝找到了成功混入鸡群的小黄鸟。
彼时小黄鸟已经在鸡窝称霸,在薛青和法海赶到之时,这只小小一团的毛绒绒正杵着两只鸟爪站在大公鸡的背上。
它正神气无比地指挥着那只曾经在薛青手下落败的大公鸡东走西走,而那只大公鸡也全然不见往日的骄傲模样,十分恭敬地听凭小黄鸟指挥。
“啾啾啾啾!”
敏锐地发现站在鸡窝外的薛青和法海两人,小黄鸟生气的从大公鸡背上跳下。
转身就迈着爪子朝着背向薛青和法海两人离去。
哪怕最后薛青温柔哄了炸毛团许久,用手掌捧着小黄鸟回了房间,啾啾也没有消气,始终以圆滚滚的鸟屁屁示人。
昨日薛青的蛇尾等到雄黄酒的酒劲完全消退才得以完全收回,那时薛青才慢慢从法海的怀中退出来。
等到他离开法海怀中之时,薛青的身上已经全是淡淡的檀木香,压过了他原先身上的酒味。
若有人靠近闻了闻,必能一下发现薛青和法海定是厮磨了许久。
此时想到与法海亲昵的触碰和昨日自己丢人的表现,薛青的耳根忍不住热了一点。
他也不想那样的,薛青为自己找借口。
都是蛇尾巴先动的手。
是蛇尾巴把和尚牢牢地绑在那,不肯让和尚离开自己半步。
只是……
薛青默默叹了口气。
察觉自己心意之后,薛青总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往日那些他觉得正常的接触,都让他此时感到真切不自在来。
时时提醒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心思。
他只敢紧紧将自己缩到壳中,将这点隐秘的爱恋连同柔软的蚌肉一起关在坚硬的外壳内,仿佛害怕别人识破似的。
自己怎么那么怂啊?
薛青在心中默默唾弃自己。
只是,并不是完全因为他不敢主动。
世人皆道灵隐寺高僧法海,身怀佛骨,深有佛缘,又得练纯阳功法,木石之心,至精至纯。
若潜心以修,必得大道,飞升入境。
他本应该是明镜高台之上不惹尘埃不染世俗的佛子。
而不是因自己这单方面的心思所困。
礼服上的鸾鸟图案在窗外斜入进的光线下隐隐流转着绚丽的金光,宛若下一秒就要飞跃而出。
薛青的手忍不住轻轻碰了碰鸾鸟衔着玉的鸟喙,柔软的指尖传来的是有些坚硬的金线触感。
下一秒,嫩黄色的鸟嘴戳上了鸾鸟图案,它用自己的小脑袋顶了顶薛青的手指。
小黄鸟就这样站在鸾鸟图案上,头顶那根长长的红色羽毛神气地竖着。
法海为了帮他度过发.情期,已经破了戒。
有法海这样一个朋友已经是出乎意料,幸之又幸,他又怎能用自己萌生的这种爱意,将这样的高僧再次拖下水呢?
薛青默默叹了口气。
他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孤单一人,认识了这么多的朋友已经足够了。
薛青这边伤春感秋完,终于继续换上礼服。
正要再褪下雪白的里衣,薛青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他转过头。
果然,那一团毛茸茸的鹅黄色小身影正安静地站在礼服上,鼓起的小翅膀就像叉着腰,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盯着薛青。
差点又忘了这只鸟了。
被这炯炯的难以忽视的目光盯着,薛青总觉得不自在,他放在衣襟的手顿住。
“啾啾?”
被抓起的啾啾疑惑地叫了两声。
它没等到薛青回答,房门打开,这只小黄鸟就被放到一直在门外等待的法海手上。
正要挣扎着从冷冰冰的和尚手中飞回到薛青身上的啾啾就看着眼前的房门被薛青关上了。
啾!
震惊的小黑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无情紧闭的房门几秒,默默转过脑袋。
在那双凤眸的注视下,小黄鸟不敢扑腾,安静如鸡。
这衣服因为是礼服的缘故,较平常衣物更为隆重繁琐,里三层外三层的。
还未穿过这种礼服的薛青花了一点时间分辨不同衣物应该穿的位置。
好不容易将里面的红衣穿好,但是看着手中的腰带,薛青又犯了难。
这个腰带与平日里所用的腰带不一样,是要从后头扣上的,这腰带像是与他作对似的。
薛青自顾自的捣鼓了许久还未将这个腰带扣好,反倒自己的额头上折腾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他无奈作罢,只得又朝门外寻求帮助。
法海此刻伫立在房门外,安分的过了头的小黄鸟安静地蹲在法海肩头,瞧着岁月静好,不见平时在薛青身上闹腾的模样。
而高大的僧人就像一个忠诚而又坚定的守卫,仿佛房门之后藏着他需要守护的什么珍贵的宝藏似的。
“咯吱——”
久闭的木门缓慢打开一个缝,从中探出一张清丽的少年面孔,隐约可见瘦削的脖颈,在阳光下就像雪一样的白。
“和尚。”那双杏眸看向沉默的僧人,“可以帮我系一下腰带吗?”
眼眸中是真诚的恳求。
“嗯。”
法海点头,他的手将小黄鸟放在地上。
在小黄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容地按上木制的门板,进了屋。
蹲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的小黄鸟看着面前再次禁闭的房门,“啾?”
见法海将门关上,薛青将手中红绸似的腰带递给法海,然后从容地转过身,将自己的背对着法海。
少年的背纤薄挺直。
为了方便法海帮忙系腰带,薛青还特地用手将自己及腰的长发撩到前头,几缕没顾到的碎发随意地散着。
因为还未系上腰带的缘故,他的上衣显得有些松垮,不经意露出领口处一点肌肤。
薛青看着另一人拿着腰带的手绕到他的腰前,将红绸覆上薛青的腰。
他能感受到法海就在他的身后,来自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向来无法忽略,近到仿若只要他微微后退一小步,便能抵到和尚的胸膛似的。
虽然他看不到法海的样子,却已经能够想象出法海此时的模样。
定是微微垂着头,凤眸专注地看着,而他挺直的鼻尖就贴在薛青的脸侧,若有若无的触碰。
因为薛青能清晰感受到法海的吐息,温热的,轻轻的。
就像喷洒在他的心上。
他的后颈都要敏感地冒出疙瘩了。
轻缓的吐息将薛青的心跳也带得快速起来。
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缠在腰间的红绸慢慢收紧,便轻易拢出一截细腰来,仿若不盈一握。
红绸在他的腰间绕了几圈,而后再次收紧。
就像套上了锁链。
不知法海怎么了,手中收紧的力度蓦地加大,薛青只觉得这一下让自己的腰勒的有些紧。
都快喘不过气,一时让他想起来欧式的那种束腰来。
“嗯……”
薛青忍不住闷哼一声,他偏过头去看身后的法海。
“太紧了。”
他抱怨。
低垂着眸的僧人面不改色,低低地说了声“抱歉”,掩饰自己前面的一瞬出神,便将腰带扯得更松了一点。
终于得以喘气的薛青道:“差不多了。”
感受到法海他的身后用红绸绑了一个结,他和法海之间的距离也被拉开。
“多谢。”
薛青缓下乱蹦的心跳,转身朝法海道谢。
再这样下去,他估计心脏都要出问题了。
而顺着未被关紧门缝中挤进来的啾啾蹦到床上,试图叼起那件最为华美,刺绣最为繁复的礼服外衣。
无奈它的身子太小,反倒将自己翻了个底朝天。
注意到啾啾动作的薛青哭笑不得,看样子这只小鸟是在催他快些穿上这件。
此时穿好了里衣,这件外袍穿起来就轻松多了。
啾啾又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法海的肩头。
穿好外袍的薛青感受来自另一人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他的脖颈,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那是是法海的手,他帮薛青撩出被外袍压住的头发。
薛青转过身,站在法海肩头的小黄鸟停下动作,小黑眼睛一时看直了。
乌发白肤的美人身着红衣,正红色更衬得他肤白胜雪,夺人眼眸。
含着秋水的晶亮杏眸和随意披散的乌黑青丝为这张本就昳丽的容颜添上几分惹人爱的怜意。
嫣红的唇瓣和眼角不知何时悄然泛起的红意与红衣两相映衬。
他美的像一位等待出嫁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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