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栖凤村请来的妆娘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
她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打开,站在房门口身着祭祀礼服的薛青,一双久经岁月的眼也不禁亮了亮。
妆娘忍不住偏过头去问边上的陈大娘,“这真的是位公子?”
早听说这次担任“凤女”的是位来自外乡的公子,此刻不是她不相信,只是这位……
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为人上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用“漂亮”形容一位男子。
只是,除了这个词,她一时也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语了。
“我们青青长得就是如此好看。”
今日陈大娘的头上还如昨日一样戴上了娇艳的花苞,听到妆娘这样说,便乐呵呵地笑开。
妆娘的手很巧,三下两下便将薛青散落下来的黑发细细挽好。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薛青的面孔,红衣照人,那唇瓣本就是红着的。
“看样子都不用上妆。”
妆娘打趣道。
不用上妆便就已经如此动人。
端坐着的薛青却将这句趣话当真了,他高兴地抬起脸问这位妆娘,一双眼中是天真的期待。
“真的吗?”
他本也不习惯在脸上涂抹上这些胭脂之类的东西,若是不用上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薛青作势就要起身。
“哎?!等等!”
妆娘眼疾手快的将薛青又按回到座位上。
“还是要涂一点的,若真的不施粉黛,那可真是对凤神的不敬。”
听妆娘这样说,薛青也只好坐好,任其摆布。
“这就对了嘛。”
看到薛青这安分乖巧的模样,妆娘的面上笑开了花。
她的手在薛青这张俊俏的面上涂抹起来。
妆娘一边捯饬薛青的脸一边感慨,这小公子的皮肤也真不错。
她在镇上给人化了这么多年的妆,还头一次碰到这仙人似的公子。
不过有这样优越的底子在,确实不用在薛青的脸上妆饰过多,过浓的妆容反而会压住这张脸原本天然的美。
因此妆娘只给薛青浅浅地点上一点唇脂,让薛青的唇色更为殷红。
在薛青的眼尾和眼下用红色的朱砂勾上几笔画痕,就像凤鸟展翅而飞的羽翼,再用闪亮的金粉在上面浅浅扫上一层。
哪怕此刻不在阳光之下,薛青的眼边也已经可以看见星河似的闪耀的光。
妆容完成后,听到妆娘提醒的薛青终于得以睁开为了方便妆娘上妆而始终闭着的眼睛。
然后他愣住了。
昏黄铜镜中是一张美人面。
哪怕铜镜模糊,也依稀从中可以看到他眼角处粼粼的微光,红色的朱砂飞扬,将原本收敛柔和的美瞬间勾的一同凌厉飞扬起来。
充满了侵略性。
确实是他的脸,只是,又不大像他。
见薛青自己都看呆了,妆娘笑了两下,拿起放在桌上满是珠玉的华贵凤冠。
“再将这凤冠戴上,就大功告成咯。”
妆娘将这顶凤冠戴上了薛青的脑袋。
凤冠的正面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用金丝细细缠绕而成的翅膀往两侧展开,后头是一朵一朵团簇着的细密花朵,拥簇着,热闹着。
鸾首往外伸出,嘴中衔着用金线勾着的一小块玉石,垂在薛青的额头中央。
而有一帘用细小的一串串玉珠连城成的面帘,恰好遮挡了薛青的上半张脸,露出被涂的鲜红的唇来。
“好啦。”妆娘满意地看着眼前自己的“作品”,她拍了拍薛青的肩,“快些出去让他们都瞧瞧。”
薛青扶着桌子艰难站起身,如今的他终于知道珠翠满头的感觉了。
只是着实……有点重了些。
让他的脖子几乎有种就要承受不住的错觉,仿佛只要他稍微低下头,他整个人就会因为头重脚轻而倒下似的。
薛青扶着头上的头饰走出了房门。
门外天色正好,仿佛知道今日是个好日子,连天公都格外作美。
和煦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洒而下,将金色的冠冕照的闪闪发光。
步辇花车已经等待在院外了。
花车比较高大,薛青需要提着沉重衣摆缓慢迈步上去。
挡在他眼前的那个玉珠面帘虽然美丽,但是实在有些遮挡视线。
尤其是薛青第一次戴这种饰品,还不是特别习惯。
并且随着动作,玉珠串会微晃撞击,这下更看不清眼前了。
薛青只得停下脚步,一只手提起长长的衣摆,另一只手撩开眼前的珠帘。
还好这只是祭祀专用的礼服,若是平常穿这种装扮,怕是要造成诸多不便。
他支着肘借力爬上花车,脚还是被繁重的衣摆绊了一下,眼前的珠帘更是撞击乱晃遮挡视野。
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骤然失重,薛青的心几乎都要蹦出来了。
救命,不会这么丢脸直接摔个狗吃屎吧。
后面还有人在看着呢!
薛青心中绝望,但在慌乱中下意识的用手寻找可以抓住的地方。
本就束上红绸的腰被一双大掌牢牢箍住,薛青这才借此勉强稳住身体。
或许因为太过紧张,薛青在身体还没完全稳住的时候就转过身想要和这个对他伸手以帮助的人道谢。
这才刚转过了一点,长长的衣摆打架,薛青直接又倒了过来,径直扑向还握着他腰的人。
这次换成借用男人的脖颈来稳住重心了。
薛青甚至希望就这样闭上眼,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样会显得他连站都站不稳好嘛!
檀木香盈鼻,现在却不能让人静心凝神了。
薛青知道他搂着的人是谁。
他睁开眼,眼前是鲜红如血的一颗红痣,平视着的是沉静的一双凤眸。
因为是站在花车上的高度,这样看起来薛青终于和法海差不多高了。
而由于前面剧烈的动作,眼前的珠帘还在晃着撞着,发出珠玉碰撞的清脆响声,在薛青和法海的面上来回撞着。
有点太近了。
近到他能看清法海面上的细小绒毛,薛青的瞳孔颤了颤。
而玉面僧人的薄唇微微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只喉结隐忍地动了动,便双手箍紧薛青的腰,单凭臂力,就轻松的将薛青举到了花车上放好。
这下薛青成功在步辇花车上站稳了。
薛青才回过神,想到自己一直没能说出口的话来。
“多谢。”
薛青的声音带着一点艰涩的哑,他低头理了理衣摆,像是掩饰自己失神的状态。
只有他知道,和未平定下来心跳一起的是腰间似乎还存在的力度,不容忽视地发着热。
薛青转身在花车上坐好,坐下的时候,他没按捺住又偷偷看了一眼撤下。
是难得的俯视角度。
法海还在车下。
他还在同样地注视着他。
是一种奇异的感受。
向来垂眸俯视的高大僧人此刻仰着首,本应端坐在佛座之上的佛子正在抬着头注视他。
如同虔诚的信徒。
目光依旧平静。
可是薛青却总是忍不住因这道平静的目光在心中掀起波涛巨浪。
就像含羞草,明明只是轻轻一碰,便会拢起自己柔软的叶来。
好在珠帘遮挡了薛青上半张脸,希望法海没有看到自己前面的一下失神。
为了掩饰自己前面的不自然,还没得到回应的薛青努力地找回场子。
他假装自然地打趣:“怎么了,看呆了?”
身着红衣的乌发纤细少年此时头戴凤冠,倒真透着一种雌雄莫变的美。
自凤冠上垂下的珠帘遮挡住了少年的上半张脸,露出少年挺翘的鼻尖和秀气的下巴,涂了唇脂的唇瓣就像熟透了的樱桃,似乎用指尖轻轻一拈就能淌出甜蜜的汁来。
珠帘随着少年的动作微晃,从碰撞的珠帘中瞥见少年晶亮的一双杏眸。
亮的无法忽视。
“嗯。”
而更令薛青没想到的是,这个木讷的和尚居然就这样大方地应了。
“很好看。”
他毫不掩饰地称赞。
这下倒让薛青更加感到不自在。
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这句话薛青心中升起的一点欢喜。
他别扭地移开目光,头上的珠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嘛。”薛青小声地说,“净骗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
低低的声音自身边传来,带着不尽的认真。
佛不会欺骗自己的心。
薛青现在开始感谢今日面上的涂抹的胭脂了,不然他因这句夸赞而起的红意就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下薛青不知道怎么回了,不过还好没有让他僵着太久,来到刚刚院中的陈大伯有话对法海说。
“大师!”陈大伯叫住法海,他看到已经坐在步辇花车上的薛青。
“青青很适合这衣服嘛。”陈大伯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眼神,朗声称赞道。
而后他转头看向法海,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是祭典需要一位禅师,陈大伯便想到了法海。
“到时大师只需要在花车前跟着花车走一段便可。”
法海却之不恭,他接过陈大伯递给他的禅杖。
村中传来几声鞭炮的响声,激昂的鼓声一声声传来,震人耳朵。
凤神祭典就此开始。
栖凤村的人已经很多了,处处都是沸腾的人声,沿着街站着两片人海,翘首盼着。
几名壮汉抬起装饰着雕花绸带的步辇花车,慢慢沿着长街前行着。
步辇花车上盘腿坐着身着红衣的“凤女”。
连今日的阳光都格外宠爱他。
头顶的凤冠在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彩,眼前的珠帘随着步辇摇晃着,偶一露出抹上朱砂画痕的眼眸。
宛若仙人下凡。
“快看,出来了!”
不知是哪一声作为了行动的号角,站在长街两侧的人回过神来,连忙将篮子中的花朵往花车上抛去。
就像在栖凤村下了一场花瓣雨。
不一会儿,步辇花车上便载满了各种各样不同颜色的花朵。
薛青也搂得了花枝满怀。
花香醉人,可今日祭典上的凤女却还在贪恋着前面从僧人身上染上的一点檀木香。
与往常凤神祭典不同,这次的步辇花车前头多了一名手持禅杖的僧人。
他一身袈裟僧袍,面容俊美哪怕身处在热闹的祭典之中,也自有一副超脱而淡然的气度。
栖凤村的这条长街其实并不长,但是今日长街上的人多,导致花车步辇缓缓行动到那棵梧桐树下时已经过去了大半时间。
步辇花车停下,薛青从花车上下来,按照流程他要在这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念上早就准备好的祭文。
感受到身后人群的如炬注视,薛青只觉得在炫目的阳光之下,他的额头都要冒出汗了。
眼睫都紧张的眨了好多下,他偷偷看了一眼站的离他不远的法海
身着袈裟僧袍的僧人就站立在离他的不远处,那双凤眸犹如平静的湖面,似乎可以容纳万物。
在这样温和的注视下,薛青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平定下来。
法海是他的心脏控制仪吗?
他的心会因这个和尚而激烈跳动,也会因他而平静下来。
薛青深吸了一口气。
他垂着眸,双手交叉至胸前,嘴中低声念着祭文。
祭文还没有念完,但是薛青蓦地睁开了眼。
他的腰间在发烫。
是那块鸾鸟玉佩发着热。
薛青心下震惊。
果然,如他们之前所想的一样,栖凤村的凤神祭祀与将他们带入幻境的鸾鸟玉佩有关。
那么鸾鸟玉佩有此反应,是不是说明幻境的主人就在栖凤村?
又或许说,这幻境的主人,与这传说中的凤神又有什么关系?
在薛青思虑之间,身后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惊呼声。
与此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凤鸣。
直撞心神。
眼前有绚烂的金光乍现,宛若朝阳再至。
薛青抬起眼往眼前的梧桐树看去。
是一只鸾鸟展翅而来,就像身着金红色的火焰,燃着不尽耀眼夺目的光。
第67章
眼前的梧桐树郁郁葱葱,高耸入云。
突然飞至的鸾鸟绕着这棵梧桐树盘飞而上,姿态优雅美丽,似有冲天凌云之意。
长长的尾部翎羽就像几道绚丽的流光,在空中划出几道夺目的弧度。
“快看那!”
“鸾鸟现世了!”
“是鸾鸟啊!”
直到鸾鸟停驻于梧桐树的枝头之上,祭典上的众人才都如梦初醒,纷纷议论起来。
哪怕他们努力压低了声音不想惊扰这宛若神迹的鸾鸟,但也能明显感受到他们激动不已的心情。
废话,这可是传说中的鸾鸟啊!
他们听着鸾鸟的传说长大,却从未真实见过。
本以为鸾鸟会一直这样流传于传说之中,未曾想到竟然在今日见到了。
而此时薛青还站立在梧桐之下,他仰头看着这只突然到来的鸾鸟,风吹动他头上华丽的凤冠,珠帘晃动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薛青遮掩住自己眼眸中的震惊,既然担当了此次祭典的“凤女”一职,按理也应将这祭典的流程走完。
他双手交叉放置胸前,垂下眼,继续将未尽的祭文念完。
而身后的人群在初时的沸腾过后也逐渐冷静下来,皆屏着声在后头安静地听薛青吟诵祭文。
而依据流程,法海此时已经回到了人群之中,他站立在芸芸众生之间,看向位于梧桐树下的红衣少年。
其他人的眼眸中是对再次现世的鸾鸟的虔诚信仰,而这位僧人眸中始终只有那一人。
“大师。”
有人打断了法海的注视。
法海偏头看去,来人是二蛋。
或许是这几天都未怎么出门的缘故,二蛋看上去较之前更瘦了。
一双黑亮的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大了些,他的手臂上缠上了更多的绷带,几乎要将他的整个手臂都覆满。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二蛋问-
在祭文诵读声中,骄矜的鸾鸟垂下鸾首,头顶的那一根长长的羽毛竖着。
天地间安静着,一时只能听到风声与薛青的吟诵声。
少年声音清越,却带着独特的韵律,足以荡气回肠。
“愿凤神在上,永佑荣昌!”
祭文的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似乎在回荡了许久才停下。
鸾鸟似懂人言,在薛青念完最后一句祭文后,便引吭高叫了一声。
它看着就要展开巨大的翅膀,飞身而下。
双翅仿若能遮天蔽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法力划破空气直击而来,重重朝鸾鸟展开的一侧翅膀上打过去。
这一切都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薛青只看到流光一现,而停驻在梧桐树上的鸾鸟发出一声哀鸣,叫声让人心颤。
鸾鸟的右侧翅膀被这道突来的法力穿透出一个不小的圆孔,它的身子因为这一击蓦地失去了平衡,直直从高高的梧桐树枝头上直线坠下。
眼见着鸾鸟就要这样坠落下来,薛青心跳如鼓,他的神智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先冲了出去。
长长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翻飞,头顶的沉重凤冠因为这骤然的剧烈动作坠落下来,掉下来的锋利的钗子在他的耳侧划出一道血痕。
薛青头上被挽好的黑发因此失了束缚,全都松散下来,整个人一下变得狼狈不堪。
但是……
还好接到了。
忽略被重量冲击到导致的手臂疼痛,薛青看着在他怀中的鸾鸟。
由于受伤的原因,鸾鸟的翅膀上还在不停流着血,鲜红的带着金色的血液蹭到了薛青的红衣上,将薛青衣上的凤鸟刺绣都染上了不同的颜色。
那道法力是谁发出的?
心中茫然的薛青下意识的转头去寻找法海。
但是向来在薛青目光所及之处的法海不见了。
法海去哪了?
薛青咬住了自己的唇。
而身后的人群因为这个意外已经全然炸开了锅。
“此等妖物,竟当神来供奉,愚蠢无知至极!”
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喝。
薛青回头,是几名手持着法器的道士。
栖凤村的祭典向来热闹万分,这几个道士估计是跟着镇上和其他村的人一起混进来的。
“今日便要捉拿妖物,闲杂人等不可干扰。”
为首的灰衣道士趾高气扬,手一扬,便用法力将愤怒的人群隔开。
“什么狗屁道士!别来管我们栖凤村的事!”
人群中的一位壮汉终于压不住愤怒,破口大骂了起来。
居然伤害他们所一直敬重的凤神!
这是“鸾鸟赠玉”这个传说之后的几十年内,鸾鸟第一次出现。
神迹显现,明明是天佑栖凤村。
而栖凤村一直看重的凤神祭典竟然就这么被这几个外来的道士破坏了!
“滚出去!”
“滚出栖凤村!”
“呸!”
这名壮汉出声后,其他人也忍耐不住,一言一语的骂了起来。
“大胆!我们可是奉的官府命令,来此诛尽妖邪。”后头的一位小道士跳了出来。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灰衣道士拦住。
“莫与这些愚民多费口舌,先将这妖物捉走!”
灰衣道士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压着眼眸冷冷看过来的薛青,他的面上挤出一个伪善的微笑。
“这位小友,将这妖物给本道吧。”
他一手拿着法器,另一只手朝薛青伸出。
这个举动显然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栖凤村的其他人不过平民百姓,□□凡胎不足为惧。
眼前的少年更是纤细柔弱,瞧着不堪一击。
所以灰衣道士完全未将薛青放在眼中。
“将妖物给本道,否则一起诛杀。”
说到最后,灰衣道士的眼眸闪现出一抹狠厉的凶光。
薛青压着胸中怒气,要不是理智告诉他此刻不能轻举妄动,他早就运着法力招呼上去了。
这几个道士的目的就是冲着鸾鸟来的。
而在灰衣道士的步步逼近下,薛青选择抱着鸾鸟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薛青明显拒绝的动作,灰衣道士的脸蓦地阴沉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冷哼一声。
而薛青手中也已经暗暗凝起了妖力,气氛僵持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原本被道士们用法力圈住无法动弹的村民突然冲破法力的阻碍,和道士们推搡了起来。
“妈的,你们做什么呢?”
前面破口大骂的壮汉早就对这几个不请自来破坏祭典的道士攥足了怒火,束着他的法力一消失后,壮汉就直接冲出来抓住其中一位道士揍了一拳。
其他村民也纷纷和道士们打作一团。
“滚出栖凤村!”
虽然道士会法术,但他们的人数实在不敌众多的栖凤村村民,应对起来也倍感吃力。
小道士被打的衣冠凌乱,他好不容易扶住自己发冠,嘴中生气道:“这这这…!你们这群刁民…民风竟剽悍愚昧至此…!”
话还没说完,他身上又被人踹了一下。
场面一时变得十分混乱。
灰衣道士显然也没有想到栖凤村村民这突如其来的挣脱和反抗。
原本用作束缚的法力怎么会突然消失?
灰衣道士面容阴沉,他心中浮出猜想,手上立马掏出法器。
他嘴中念了几个法咒,那罗盘似的法器便开始转动起来。
看到乍现的红光,灰衣道士冷嗤几声。
“好哇,看来这小小的栖凤村,竟妖邪众多!”
这些日子,他们接到王府的指示,悬赏扫清可疑的一切妖孽,来保生民太平。
凡是以妖丹或妖骨拿去悬赏处,便能得到赏金几百两。
一时之间,凡是略有修为的道士道士还有和尚,便如同疯了一般全力绞杀妖类。
哪怕连初开灵智的灵兽也不放过,一律诛杀。
其中以灵隐寺的住持与天机阁的阁主两人自成两大派系,在这场杀戮中出力最多。
与此同时,妖类衰弱,城镇之中的稍得点化的妖类都被杀尽。
也有人觉得这道命令太过严苛,但是灰衣道士倒是赞同极了王府这道命令。
不过一些牲畜野兽,哪怕穿上了人皮,也还是野兽。
放任他们隐藏在凡人之间,只会后患无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如一举除了个干净!
只是想不到这隐藏在群山边界的偏远村落竟藏了这么多妖,这里的村民也愚昧至极。
灰衣道士神色狰狞,他运转着法器就要发动法力。
然而有一道青色法力击过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他惊诧地转过头,但是迎面而来的又是一道法力。
灰衣道士用法力抵挡,不过因为这一切太过猝不及防,他还是被压到了地上。
而且这法力……
看样子修为不低。
被法力压着,他惊惧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年。
还是那张柔弱又清丽的脸,偏圆的杏眼眼尾用红色颜料勾勒出艳丽的花纹,眼下用偏红的胭脂晕染出一层。
确实美丽的很夺目,但也柔弱可怜的足够让人放松警惕。
他们原是奔着“鸾鸟”这只巨大的妖物来到栖凤村,没有想到,竟是还有这么多的意外收获。
将这些妖物全都夺了妖丹上交,该是多少的真金白银啊。
这样想着,灰衣道士的一双眼中显现出贪婪与癫狂来。
这道士,感觉精神状态有问题啊…
看到被法力击倒但却突然露出疯狂笑意的灰衣道士,薛青心下惊骇。
他怀中还抱着手上的鸾鸟,不方便与灰衣道士缠斗。
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鸾鸟给安置好。
见灰衣道士就要挣脱他的法力压制,薛青赶紧抱着鸾鸟遁走。
而灰衣道士看着薛青逃走的身影,他没有立马去追,只运转法器,朝天空发出了一道烟花似的信号。
薛青遁逃到了陈大伯家。
不知道陈大伯与陈大娘还有二蛋的安危如何。
不同于祭典处的喧闹,院子里很安静,因为祭典而挂上的红绸在屋檐下寂寞地飘着。
陈大伯和陈大娘可能还在祭典上,他得尽快去找他们。
还有法海…
也不知道去哪了。
就连平日里最闹腾最粘人的小黄鸟今早之后也不见了鸟影。
这一个个的。
薛青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怀中抱着的鸾鸟很大,展翅而飞之时它的翅膀大到仿若能遮天蔽日。
而此时受伤的鸾鸟就蜷在他的怀中,大约“大鸟依人”说的便是此刻的场景。
感受到薛青的注视,这鸾鸟还偷偷抬起黑色的眼珠子看了看抱着它的薛青,又将脑袋埋到了薛青怀里。
瞧着弱小无助又可怜。
只是不知为何,薛青总觉得这鸾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尤其是这双小黑眼珠子中透出的眸色。
和威风凛凛华丽炫酷的外表不一样,这双眼珠子中尽是狡黠。
不过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先将鸾鸟翅膀上的伤治好。
前面薛青为了遁逃方便,便不管不顾的先将那件繁复隆重的礼服外衣脱了下来,只着了里头单薄的红色里衣。
薛青将鸾鸟轻柔地放在他的腿上,用手掌轻轻悬在翅膀的血洞处,缓缓往其伤处输送治疗的法力。
虽然他的治疗法力不深厚,伤口恢复速度缓慢,但是鸾鸟翅膀上的血洞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了。
终于,在薛青的施法下,这个血洞已经好的差不多。
但薛青知道,其实这只是恢复了大概表象,剩下的还是需要鸾鸟自身调养养伤。
而血洞愈合的鸾鸟仰着脑袋蹭了蹭薛青的肚子,十分亲昵自然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正撒着娇的鸾鸟看到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玉佩。
上面也雕着一只活灵活现发鸾鸟。
“这是你当时嘴里叼着的玉吗?”
薛青拎着玉佩问。
他早就有这个疑问了,与其自己猜测,不如借此机会直接来问当事鸟。
鸾鸟的黑眼睛盯了这块玉佩一会,它的嘴巴微张,看样子就要回答。
然而下一秒,怀中巨大华丽的鸾鸟消失不见。
出现在薛青面前的是一只满身嫩黄色绒毛的小毛团,头顶是一根较长的红色羽毛,小黑眼珠和身体一样圆滚滚胖乎乎。
大约是也被自己的变化吓到,这只小毛团的黑眼珠中是还没缓过来的满满震惊。
直到看到薛青变化的表情小黄鸟来反应过来。
“啾啾啾啾!”
一张嘴就是一串熟悉的鸟叫。
薛青:……
第68章
没想这传说中的鸾鸟竟然已经“潜伏”在他们身边多日,还是以这么一只……
薛青定睛看了看这小黄鸟小小一团的身子。
嫩嫩的鹅黄色团子,小到薛青用一只手掌就能包住。
像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鸡。
谁又能想到这只小黄鸟居然是今日祭典上威风凛凛的鸾鸟呢?
这样想来,之前的异象也有迹可循。
怪不得那只趾高气昂的大公鸡会对这只小毛团俯首称臣,任其骑压。
也怪不得薛青当时听不懂这小黄鸟的“啾啾声”了。
毕竟那可是鸾鸟的凤鸣,哪里是他这种小妖能听懂的。
只不过为什么鸾鸟会变成小黄鸟的形态?
“你是法力不够了吗?”
薛青托起手掌中的啾啾,一双凤眸直视着小黄鸟圆圆的黑眼睛。
啾啾没有回答,只是扭了个身子,捂着自己受伤的那只小肉翅膀,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薛青的手指。
丝毫不见前面立在梧桐树上受众人朝拜时的神奇模样。
鸾鸟这样子撒娇真的可以吗!?
知道眼前这小鸟就是威风凛凛的鸾鸟之后,此刻看这小黄鸟的撒娇动作就有些许违和感,但也不妨碍薛青还是忍不住被可爱到。
“你还没告诉我呢,这玉佩是你当初嘴里叼的那个吗?”
薛青还没忘记自己前面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便又将玉佩拿到小黄鸟的眼前晃了晃。
看着眼前不停晃动的玉佩,小黄鸟只伸长了脖子用嘴啄了啄玉佩,清脆地啼叫了两声。
“啾啾啾!”
见到啾啾这个反应,薛青差不多了解了。
“既然如此,你就躲在我身上吧。”
薛青将啾啾放到了自己的袖中。
鸾鸟此刻法力不足变身成小黄鸟,将它单独放在这也不安全,干脆一起带上。
他得去找人了。
就在这时,因为祭典而装饰的灯火通明的栖凤村上方突然爆开焰火,声音响亮明亮鲜艳。若是正常举行的祭典也会有燃放焰火的环节,彼时将有火树银花千万束,灯火辉煌几乎要将暗沉下来的天色都照亮。
但在此时混乱的栖凤村,这个焰火显然就太过突兀了些。
莫非是那些道士的信号?他们在寻找帮手。
薛青蓦地想到之前在镇上法海所说的,这个幻境停留的时间是几十年前。
几十年前……
再联想到那几名道士口中说的“奉行命令,诛杀妖邪”之类的话语。
妖界横难!
薛青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
薛白和无双曾在薛青面前提起过这场妖界浩劫,是人界拥有道行修为的人对妖类展开的疯狂剿灭。
薛白隐居山中修炼,有幸躲过一劫。但像无双这种游走于人妖两界的大妖就差点栽了。
可见当年妖界横难的严重与波及之广。
也不知其他人此刻的安危如何。
薛青正要运功,面前蓦地袭来一阵奇异的香雾扰了他的视线。
他的动作被迫停下,但随着香雾一起影响到的是逐渐沉重的眼皮和昏聩的头脑。
身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不好!
薛青在心中狂叫。
不讲武德,怎么有人搞偷袭……!
他正想要转过身看清来人,但是只移动了一下就头重脚轻的往地上倒了下去。
在坠入昏迷前薛青最后听到的是啾啾焦急的叫声。
薛青又来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院。
竹林青翠,花朵鲜活,蔬菜也绿油油的透着生机。
一切都是还没有衰败落寞的时候。
“喂,你有听说过三生石吗?”
乌发少年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懒散地晃着脚,他随意散落的头发随着秋千的晃动一起飞扬着。
院中除了少年还有另一人在。
看来就是这个小院的另外一位主人。
身量颀长的男人坐在院中的桌前擦拭着手中的竹笛。
薛青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清俊修长,自有一种清雅在。
“我们哪日去灵隐寺一趟好不好?”
少年又说话了,声音像是三月的清泉一样动听。
他的语气带着撒着娇的请求。
整个人像是泡在蜜糖罐子中似的透着甜。
似乎没有人能拒绝他。
“怎么突然想去灵隐寺了?”
男人手中持着竹笛,走到了秋千前,垂眸询问。
秋千停止了摇晃,少年没有立马回答,只是朝着男人展开手臂。
明明男人气质冷峻,此刻对着少年却化作了甘愿宠溺的温柔。
他俯身抱住了少年,就像拢住了一抹虚幻的月亮。
“灵隐寺有三生石,传说在上面刻上名字,便能来世相见。”
少年抬头看向比他高上一些的男子,将自己埋到了男人宽阔的胸膛,侧脸上是微勾的甜蜜笑意。
两人又亲密的依偎了一会。
而后少年从秋千上起身,到了里屋。
他面上的神色不如前面在男人面前的那般轻松,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凡人生命短暂。”他低声喃喃,“黄泉碧落,天上凡间,我又该去何处寻你呢?”
空气黏腻而又潮湿。
凝重的让薛青喘不过气起来。
少年的轻声呢喃却像重重一击击打在他的头部,让薛青感到头晕目眩。
一种沉重的悲伤如同厚重的水一样一层层漫上来,夺取他的呼吸。
少年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老是梦到他?
薛青像是溺水了。
在极致的窒息中薛青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竹木制成的天花板,薛青坐起身。
他环顾四周,心却不安地沉了下来。
一切都是那么眼熟。
这不就是他多次梦到的那个小木屋?!
而屋中空无一人,房屋中的摆设装饰也如同薛青之前梦中的一模一样。
薛青下榻,走到那个书桌前。
桌上空无一物,没有像梦中那样写着字的宣纸。
书架上倒还陈设着许多书籍,薛青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木屋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听到声音的薛青立马转身,呈一个戒备的姿态。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白发男子。
眼眸深邃,是一双碧色的瞳孔,如玉石般透亮。
一头发丝如雪般纯白污垢。
正是那日在镇上夜市拦下薛青的那一位!
“怎么是你?”
薛青的眉头皱了起来,背在身后的手暗暗凝起法力。
这位白发男子怎么知道这个屋子,为什么要将他带到这里?
他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啊。
轻易便发现薛青的小动作,男子说道:“你攻击不了我的。”
果然,下一秒薛青手中凝好的法力便如同戳破的气球一样漏尽。
这是什么法术?!
薛青震惊,他惊惧地看向面前的白发男子。
察觉到薛青眼眸中的害怕与抗拒,白发男子的面上浮现出哀伤的神色。
“青青,你不该这样看我。”
他缓慢走到了薛青面前,想伸手去碰薛青额间的碎发,然而薛青给他的反应确实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首先你得告诉我你是谁。”
薛青冷着眼着这位白衣男子,“不问缘由的将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我不能再看你这样下去了!”白发男子突然低吼,声音中是压抑着的愤怒,“那个和尚,又是那个人,他会害了你。”
“他会害死你的。”
“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薛青撇过头,“而且我也并不认识你。”
虽然眼前的这位白发男子莫名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薛青确信自己脑中对这位白发男子并无印象,也没有任何相关记忆。
包括他梦中的那些场景。
明明从未经历过,却给他一种该死的熟悉感。
难道与原主有关?
可是原主在他穿越过来的时候,也只是一条未化形的小蛇啊。
“啾啾啾啾!”
一串熟悉的鸟叫让薛青的心中升起希望。
果然,一只圆滚滚的小黄鸟扑腾着翅膀从门外飞了过来,路过白发男子的时候,还用鸟爪踹了一脚。
踹完就跑的小黄鸟假装无事的飞快冲到了薛青怀中。
接住啾啾的薛青将它紧紧抱着。
没想到小黄鸟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薛青也不知道自己心中该是喜还是忧。
但肯定应是欢喜多一点的。
至少他不会孤身一人。
男子用手指碰了碰被鸟爪踹到的眼角,非但没有生气,还笑了两声,引得薛青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不要恨我,明明我们才是最亲的人啊。”
男子碧色的眼睛盯着他。
“怎么样才能放我走?”
薛青没理会男人莫名其妙自顾自说着的话语,只冷声问道。
他还要回栖凤村,还要去寻法海,还要去确认栖凤村众人的安危。
他有许多事要做,没有空在这与这莫名其妙的白发男掰扯。
此刻薛青的面色以及冰封似就要透出寒气来,只在前面啾啾出现时才稍稍收敛了一点。
若是有见过法海的人在这,定是要惊叹薛青冷下面来竟与那位玉面活佛有些相似。
虽然薛青和法海的面容可以说完全不一样,薛青清丽柔和,而法海俊美坚毅。
但也不知为何,此时竟有一种奇妙的神似之感。
“栖凤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已经处理完了。”
看出来薛青担忧的是什么,男子终于开口。
“凡人和低等妖类的性命,从来不值得我们忧心。”
“不要这样看我。”在薛青的冷默凝视下,男子有些难过地出声,“我只是不想你再重蹈覆辙了。”
“我是你的亲哥哥,我不会害你的。”
哥哥?
薛青心中一跳。
“我只有一个姐姐。”
“你先在这呆几天,几天之后,我便会放你走的。”
说完这句话,男子便没有再继续说了,他站起来似乎就要离开,但又被薛青叫住了。
“能不能说清楚,到底将我带到这来要做什么?”
不要老是说些他不懂的谜语啊喂!
薛青盯着男子,希望自己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但男子只是摇了摇头,“还未到时机。”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房门,将房门给关上了。
在男子走后,薛青试图去打开那个木门。
但是无果,门被男子用法力封死了。
薛青转身去看了窗户,也一样被法力封住。
男子的修为远在他之上,而且似乎……
其间还有着血脉上的压制。
“啾啾。”
小黄鸟在他的肩上也有些焦虑地啼叫。
薛青摸了摸小黄鸟的头作为安抚。
“还好有你陪着我。”
若是小黄鸟也不在的话,他真的孤身一人了。
面对被封死的门窗毫无办法的薛青只得先在屋中转转。
这个屋子确实如他梦中的那个一模一样。
虽然薛青至今没有搞懂为什么他会梦到那些场景。
薛青走到了前面还没仔细看过的书架前,书架上满满当当放着的都是书籍。
他随手抽出一本,只见封面上清晰地写了几个大字——《霸道和尚俏小妖》。
薛青:?
第69章
薛青不可置信的将这本眼熟至极的书翻开。
“……央央娇吟一声,便倒在了无尘的身上。像花朵一样充满生机且美丽的脸上是久别重逢的快乐。
‘什么人妖殊途!我便要与你生生世世的在一起!’
然后两个人就在树下疯狂地亲吻了起来。”
看到这里,薛青又默默的将书本关上了。
这本书的封面上还写着在“空空道人”的名字。
不知为何,居然在这个小屋中看到了这样熟悉的话本,竟给他一种奇幻的感觉。
此时书架上还摆着其他许多书籍,薛青又从中抽了几本,无一意外都是那些花里胡哨的不正经书名,都是空空道人的作品。
怎么全都是空空道人的书?
难道这一双碧色眼眸的白发男子也是空空道人的书迷?
还是说……
薛青心中蓦地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莫非这位白发男子就是传说中的空空道人?
这个念头一出,薛青就赶紧掐断了这个想法。
毕竟空空道人在他心中猜测的形象与这白发男子实在相差巨大,太过不一样了。
原本他以为空空道人应该是个喜欢宅在屋中写些话本消磨时光的文弱书生,皮肤定也是苍白的。
不管怎样,肯定不是白发男子的模样。
将他带到这的这位男子,虽然一头白发,但是碧眸深瞳,生得一副浓墨重彩的攻击性长相,而且周身浑然的气度和他所能感受到的法力,不像是寻常小妖。
若要准确的说,这个男子的妖力感觉甚至要比薛白和无双这种千年大妖的功力还深厚。
自己才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为什么会和这等人物扯上关系?
薛青皱着眉,想不通缘由,干脆在书桌前坐下来了。
小黄鸟在桌上蹦来跳去,全然不知此时状况。
薛青看着它这无忧无虑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啾啾一下,圆滚滚的啾啾便被戳的“啪叽”一下倒在了桌上。
“啾啾啾!”
莫名被戳的小黄鸟站直身子,小黑眼睛盯着薛青控诉。
面对小黄鸟的控诉,薛青伸手摸了摸啾啾的脑袋。
他问啾啾:“你认识前面那个人吗?”
薛青想到前面啾啾用脚踹了那名白发男子一下,那名男子非但没有抓住这只毫无抵抗之力的小鸟打一顿,甚至没有要生气的迹象。
也对,男子将他带到这来,也没有伤害他与啾啾,不知道这男子装神弄鬼的到底是什么目的。
若是其他时候,他还有心思看一看这白发男子还要做什么,但是此时是妖界横难的关头,不亲眼所见,他不能肯定栖凤村那边的情况如何。
还有法海……
法海会发现他不见了吗?
莫名想到梦中的场景,那个少年嘴中所呢喃的话语。
黄泉碧落,天上凡间,他又该去何处寻呢?
他还刚明白自己的心意没多久。
薛青咬了咬唇,将自己的下唇咬出了一个不浅的牙印。
向来清亮的眸子中凝出一点雾般的忧愁来。
而听到薛青问题的啾啾站立着深思了一下,貌似对这个问题有什么话想说。
看样子啾啾这次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回答,薛青不禁认真了点,坐直了身看着挺胸抬头的小黄鸟。
只听到啾啾激动地说道:“啾啾啾啾啾!”
清脆的“啾啾”声入耳,薛青无奈捂额。
好吧,他听不懂。
但是看啾啾这个反应,薛青还是大致可以判断它的意思。
他奖赏地揉了揉啾啾柔软的下巴,受到抚摸的啾啾幸福地眯起了眼。
瞧着好不惬意。
可薛青却没有这傻鸟的那般心情。
虽然这位白发男子看着确实像是对他没有恶意,但是在法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薛青这边只有一只还处于黄鸟形态的傻乎乎鸾鸟。
薛青想,他得再找些线索,至少先从这个院子中出去再说。
说来奇怪,他明明只是在梦中见过这个屋子,但是当他身处其中之时,却还是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好像他曾经在这生活了许久一样。
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薛青站起身,继续在屋中搜寻。
屋子不大,薛青一下就走到前面自己醒来的床前。
这是一张雕花木床,床面很宽,足够同时躺下两个成年男子。
木床是檀木制的,年代久了,微微散出沉沉的檀木香来,床沿都雕了些各式各样的东西。
看的出来这屋主人是个十分具有情调的人。
并且品位意外的与薛青相投。
若是他来布置,也定会选择差不多的布置。
在床的两侧垂下朦胧的帷幔,被褥柔软,一看就很好躺的样子。
若不是现在的时机不合适,薛青真想就这样在床上躺上一躺。
没有什么比躺在床上更舒服的事情了。
薛青的目光扫过床前的一个木质雕花,是团簇着的合欢花模样。
瞧着没有什么特别,但薛青却眼神一顿,他俯下身仔细观察这个雕花。
小黄鸟不解地瞅着薛青。
只见薛青盯着这个木质雕花盯了一会,然后伸手碰了碰,试探性的往下一压。
“咔擦——”
坚硬的木质雕花竟就这样被按了进去。
从这处弹出一个抽屉似的装置,原来此处竟是一个暗格。
“啾啾!”
围观的啾啾惊叹,惊奇地跳着鸟爪想要伸头看看这暗格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薛青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是个暗格。
他只是心中莫名闪现出了这个猜想,就抱着试探的态度随便按了按,没成想竟真弹出了个东西。
暗格里放着一张叠好的纸条和一缕头发。
薛青的手刚好触到那张纸条,他的头就蓦地感受到了一中巨大的疼痛。
仿佛有人重重的朝他头上击了一击,尖锐的疼痛好又像是有一根针,被人敲进了他的脑袋,还不断往其中深入着。
眼前白的黑的场景全都花了,是一个个混乱移动的色块,耳边还产生了幻听,像是有人不停的在他耳边说话似的。
薛青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头痛欲裂的滋味。
也不知道他究竟头疼了多久,但仿若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等那难以忍受的疼痛如潮水般慢慢褪去,薛青才渐渐恢复神智。
身边的小黄鸟在薛青边上紧张地跳来跳去,见薛青睁开眼,小黄鸟赶紧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
薛青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竟也有些哑了。
他看到自己的手,此时自己手中还紧紧抓着那张纸条。
薛青稳了下身子,便扶着床沿从地上站起身。
前面的他竟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头痛疼的跪倒在了地上。
真是奇怪,他才这么年轻,也从来没有说得过什么头疾之类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头疼呢?
好在只疼了那么一阵就没再疼了,不然薛青真的要发疯。
暂且将这蹊跷的头疼这事放在一边,薛青展开这张被他抓的都有些皱了的纸条。
上面用黑色的墨写着四个字,正是上次在他梦中梦到过的那张纸。
其上一笔一划写着“万事如意”。
实在是太多的巧合了。
这让薛青不得不重新思考他做的那几个梦。
那梦中的一切是否是真实发生过的?梦中的主人又是谁?
为何他会频频梦到呢。
只是和梦中不大相同的是,这张纸条显然是时间已久,纸张都泛黄,在“如意”两个字样中间似是滴上了水珠,将这两个字晕开了许多。
“叩叩——”
在薛青研究这张纸条时,被法力封死的房门突然响起了被敲击的声音-
“大师。”
在阳光下二蛋的皮肤几乎黑的反光,明明天气正热,二蛋向来只随便穿一件汗衫,但露在外面的手臂却缠上了突兀的厚厚绷带。
“我的身体好像有妖魔入侵。”
在阳光的灼热下,二蛋看上去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尽管他的皮肤黝黑,但是却能看出他的面色发着白。
此时薛青不在,这名高大的僧人便失去了那一点俗尘的亲近感。
他从来便不是那般慈悲的神佛。
似乎只有在那青衣少年在身边之时,玉面僧人才染上一点红尘的气息。
尽管依旧平静从容,但眉间的红痣却会诚实地鲜艳热烈起来。
不知是阳光太晒,还是法海的凤眸注视太过冷峻,二蛋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不正常的细密的汗水。
在法海的目光下,二蛋觉得自己被绷带覆盖的手臂都变得滚烫起来。
一切异象似乎在这双凤眸面前无所遁形。
法海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在栖凤村的另一边,凤神祭典还在进行,鼓声悠扬。
但热闹的氛围似乎丝毫没有传到此处。
二蛋绷紧了后背,他将已经在手臂上缠了许久的绷带一点一点松开绕下。
若是有其他人在这,看到这副场景必然要惊叫出声。
只见二蛋黝黑的手臂上之前被绷带缠住的地方,本应是人类的皮肤上此时却密密麻麻全部覆盖着鳞片。
漆黑的黑色鳞片在光下折射出光泽,瞧着便妖异无比。
“大师。”
二蛋的声音发着颤。
再次看到自己手上的鳞片,二蛋显然自己都十分惧怕自己身上的异样。
当他的手臂上冒出第一片鳞片时,他便恐惧着不敢置信。
二蛋尝试将碍眼的鳞片扒下来,但是鳞片居然是真的从他的皮肤中长出来,是扯掉皮肉一般的疼痛。
鳞片被连根拔起,却在手臂上深刻地留下了一个冒着血的坑。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鳞片越长越多,直到蔓延整个手臂,拔也拔不完,被拔去的鳞片也宛若春草复生。
与此一同的还有身体的变化,如同一场不可逆转的恐怖生长。
他开始惧怕阳光,开始感到干渴。
他似乎变成了不可名状的动物,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苟延残喘。
邪魔藏在了他的身体里。
二蛋不敢告诉任何人,哪怕是陈大伯和陈大娘。
尽管在充满欢庆气氛的凤神祭典上,他只觉得格格不入。
眼见着鳞片就要蔓延到脖颈上,二蛋终于压不住,趁着所有人都在祭典上时,他前来请求法海的帮助。
佛力能净化世间的一切污浊,对吗?
“大师能否,作法祛除我体内的邪魔?”
黑皮黑眸的少年捂住掩藏不住的玄色鳞片。
那就请求作法将他身体中的邪魔带走。
而法海冰冷的眼神在那手臂上的鳞片停留了许久。
火焰在他的指尖燃起,眼见着赤色的火焰就要燃上手臂上的细密鳞片,法海蓦地收回了手。
赤色的火焰转瞬熄灭。
“大师?”
二蛋原本努力控制着在火焰前努力想要抽回的手臂,但法海却停住了动作。
“你会一起死去。”
颇含威势的凤眸犹如锐利的箭。
“什么…意思?”
二蛋心中早有这般猜测,可是他不敢相信。
明明在烈日之下,他却觉得无比寒冷。
他竟不知自己何时竟成了妖类。
面前的玉面僧人眉目冷然,哪怕是手中升腾着的火焰所映照的橙红色火光也不能将他的面容柔和半分。
没想到竟将自己送到除妖人的手里了,看着法海手掌上的火焰,二蛋心中的惧意几乎要掀开巨浪。
他不想死。
二蛋的胸膛起伏了一下,话语脱口而出。
“薛青也是妖吗!”
“你会杀了他吗?”
此话一出,和尚的眼眸更冷了,像淬了冰的出鞘寒剑。
“你不能杀我!”二蛋制止法海的动作,“你若是杀了我,薛青会怎么想?”
二蛋发现了,那人的名字宛若世界上最好的锁链,是面前冷面修罗的唯一软肋。
果然,这话一出,法海的动作停住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远处传来的凤鸟哀鸣响彻天地。
凄厉悲怆。
富有节奏韵律的击鼓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数道法力冲天而上。
这是发生什么了?
二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边的和尚原本冷的面色更是一凝,向来面具似的冷面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他冷冷看了二蛋一眼,将手中的一道法力打到二蛋身上,便直接运功朝那边飞身过去。
那道眼神……二蛋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毛骨悚然,也不知道法海在他身上打下的什么法力。
阳光一如既往的热烈,此时却依旧如同寒冷的水,他手臂上奇异的鳞片还在闪着光。
第70章
原本热闹非凡的栖凤村凤神祭典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几个穿着道士服饰的人正陷在村民中扭打着,他们应是带着符箓法器之类的,但是由于和村民们的激烈厮打,手中的符箓法器被眼尖的村民夺走。
栖凤村的村民也不傻,他们知道这群道士有修为会法术,他们一介没有修为的凡人定是不敌这群道士,正如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首先先将这些符箓法器给夺了毁了。
与妖类和修士不同,道士并不是依靠自身内府修炼,因此他们的法术需要依靠符箓法器这样的媒介来运转发出法力,若失去了符箓和法器,那道士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法发挥全部功力。
所以导致现在那些被多了符箓和法器的道士只能依靠自身与村民肉搏。
而且与此同时,一些栖凤村的村民发现他们的身体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似乎有一种奇怪力量出现,并能为他们所用。
但是向来五大三粗的他们忙着与这群臭道士争斗,没几个人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们打的激烈,全然顾不上外界。
只有为数不多还能施展法术的灰衣道士注意到了这位突然出现的玉面僧人。
哪怕只是身着最为普通的袈裟僧袍,光是立在那,便有一种不凡的气度而来。
那一张佛面上的泠泠凤眸更是不容亵渎与侵蚀的威严。
像是玉面神佛,又像是冷面修罗。
只是站在这和尚的面前,便只觉的自己被压制住了,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和尚不简单,修为定是在他之上。
灰衣道士转了转眼珠子,心下便有了计较。
“这位大师怎的也在这?”
明明眼前僧人的一眼余光都未扫过来,灰衣道士就已经殷勤地出声。
他自然而然的就将法海归为了如今除妖的这一派。
或许是来抢妖丹的……
毕竟谁人不知,拿去兑换悬赏而送上的妖丹妖骨,源源不断地流向了两个去处。
一个是天机阁,另一个便是灵隐寺。
只是不知道,这种修为的和尚也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可是打探了好久消息才得知的此处。
而法海并没有理会这位灰衣道士,也没有偏眸去看混乱成一团道士与村民。
本应是个普度众生的慈悲眸,却未将这众生的一切入了眼。
似乎一切都不值得引起他的注意。
他冷淡的眸看向那棵郁郁葱葱的高大梧桐树。
梧桐树枝头系着的红绸还在随着微风飘扬着,树下的鼓已经寂寞了。
才短短一瞬,就天翻地覆,异变突生。
那名身着隆重礼服的凤冠少年也不见,只有像是被仓皇脱下的礼服绣花外衣随意地倒在地上,就像被揉碎的虚幻繁华之梦。
让人忍不住猜想这衣服的主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大师应该也发现了,这小小的凤栖村竟供奉妖物,还以妖为首公然祭祀。”
灰衣道士还在说着,但眼前静立的和尚却蓦地动了。
他走到那件礼服之前,刚直挺立的身躯折了下来,僧人弯腰拾起了这件礼服。
只稍微凑近了一点,便清晰地看到了衣襟上未干的大片血迹。
哪怕在正红色的衣服上,也格外明显。
法海瞳孔一缩。
面上的平静似乎一瞬皲裂,露出其中难得的情绪来。
敏锐察觉到法海的表情,灰衣道士却觉得是自己猜对了。
果然这个和尚是担心妖类遁逃,无法夺得妖丹。
果然翘着如此不入尘世的僧人,不还是贪恋着那一点财物和灵宝。
道士的三角眼压下一点嘲讽,却不敢让法海发现。
“大师不用担心,这妖逃不了不远,我的罗盘上有他的法力踪迹。
到时我抓了那妖,便可与大师共商均分之道。”
“我会剖了他的肚子,挖去他的妖丹,将他身上的骨头都一点一点……啊!”
灰衣道士正自顾自说着,自以为自己精于谈判之道。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法力给狠狠击倒在地。
竟是下了死手。
“你……”
灰衣道士只觉得胸痛剧烈,嘴角涌出鲜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突然出手的僧人。
要不是他身上有护命宝器,他已然殒命。
这和尚前面那张玉面上破裂的平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冰封似的面具碎裂开,露出了沉沉的气势。
尤其是那一双波澜不惊的凤眸,此刻宛若被触及了底线的野兽瞳孔。
几乎要择人而噬。
分明就是修罗!
这和尚竟是和妖一伙的?!
灰衣道士捂着胸口,眸中立马闪过了数不清的对策。
只是这僧人修为实在是高他许多,灰衣道士暗自咬牙。
不过法海并没有再次对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灰衣道士出手,他垂眸伸出指尖在那礼服上的血迹碰了碰。
凤眸一凝,却较前面和缓了许多。
他的眼神终于落到了灰衣道士的身上。
就像濒临死亡一样的威压袭来,灰衣道士只觉得自己本就疼痛的胸口更是痛的喘不过气来。
他堂堂一个修为也不算太低的道士,竟然连续两次都被这样轻易击倒在地。
前一个是妖,现在的是一个和尚。
简直奇耻大辱!
但在这样的目光下,他虽心中怨恨,背脊发颤,也不敢再动半分。
“大师!”
是陈大伯的声音,他打断了和道士对峙的法海。
“快去找青青,不用管我们!”
此时明显是村民占优势,相信过不了多久,这群臭道士就能被打退。
但此时薛青不见了,陈大伯便也忍不住心中担心。
压在道士身上的那股威压才消失,灰衣道士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不知觉中已经冷汗满背。
法海朝着陈大伯微微颔首,那双冷冷的眼又扫向狼狈的灰衣道士。
“离开此村,或者。”
“死!”
薄唇吐出几个字,却让灰衣道士再次感受到喘不过气的威压来。
灰衣道士已然动弹不得,而在一旁观望许久的几个小道士硬着头皮赶紧上前搀扶灰衣道士。
经过和村民们的一番缠斗,这几个小道士已经满身狼狈,他们显然不敌向来粗莽惯了的乡野村夫,被夺了符箓与法器后便直接落了下风,面上都挂上了彩。
“先走。”
眸光扫过还在虎视眈眈注视着他们的村民,一副似乎随时就要再冲上来的样子。
灰衣道士止不住咳嗽了两声,喉间涌上腥甜。
今天是他大意了,到时……
他眸中藏着止不住的怨毒,但却憋屈的不敢在法海面前露出。
灰衣道士用了一个遁逃咒,道士几人便消失在了栖凤村村民的面前。
“嘿~唾!”
栖凤村的村民叉着手对着灰衣道士几人狼狈逃走的身影狠狠啐了几声。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臭道士,竟扰了他们栖凤村盛大的凤神祭典!
不仅说他们的凤神是妖物,还敢伤了凤神。
着实晦气!
也不知道凤鸟的伤势如何。
村民们拍拍身上因与道士们颤抖而沾染上的尘土,理理衣装准备继续凤神祭典。
然而他们准备完毕回头看向那棵梧桐树时,望着空无一人的树下一头雾水。
哎?凤女和凤神呢?
前面的和尚也一起不见了-
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薛青下意识的一颤。
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毕竟他现在正在他人的屋子中,手中还拿着这“他人之物”。
此刻的局面再加上他此时的表情,若有人见了必会将他认为是入室偷盗的梁上君子。
不过薛青马上又发觉出不对来。
他不是被白发男子用法术关在这屋中了吗?
薛青自己无法用妖力破除这个禁制出入房屋,但白发男子可以。
只是,在门外敲门的人显然不能直接进入。
门外人又是谁?
若不是白发男子,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薛青眉间微微蹙起。
察觉到薛青蓦地凝重起来的面色,原本在一旁悠闲的啾啾也被带的正经起来。
它踩着一双小爪子,嫩黄色的肉翅膀看上去就像叉着腰,黑眼睛认真地盯着薛青。
门外的人似乎笃定屋内有人似的,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敲着门,时时提醒薛青门外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开门。
罢了,是人是鬼,一看便知。
不过他前面多次尝试,都无法打开门,那么现在又如何给门外的人开门呢?
薛青顺手就将纸条藏在在了自己袖中。
他起身来到房门前,压下心中的不解,但他还是试探性打开门。
没成想原来他用法力都打不开的紧闭屋门居然现在就这样被他一下轻易打开了。
薛青:……
那他是不是本来早可以遁走的……
而蹲在他肩头的啾啾也为这“奇迹”惊叹似的“啾”了一声。
门外也是一位白发男子,但不是将他带到这里的那位碧眸白发男子,而是另一个穿着道士服装的白发男子。
见门被打开,看到门内的薛青,白发道士扬起手朝里头一脸懵的薛青打了个招呼:“你好。”
没想到薛青直接无视他热情的招呼,直接越过他往门外冲出去。
废话,此时不逃何时逃?
结果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即将冲出院子的薛青就撞在了设在院子中的结界上。
“嘶。”
可恶,忽然还有结界。
薛青捂住被狠狠撞击的额头,肩头的啾啾都被这一下的冲击力差点甩到地上。
“啾~”啾啾在原地告诉旋转三圈之后,晕头转向地摇摇晃晃,最后整只毛茸茸的团子啪叽一样的也倒在了地上。
“额。”白发道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薛青猛然的一系列动作,“这位小友冷静。”
“你们白头发的是一伙的?”
薛青放下手,然而额头已经被撞得红了一大块,在他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看着狼狈又可怜。
前面还未仔细看,现在目光落到白发道士的面上时,薛青蓦地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
仿佛这人在哪见过似的。
他盯着这白发道士打量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
这熟悉感不是他的错觉,而是……他们真的在哪见过!
就在当时的白府中,那时白发道士还与那位方巾道士一起的。
“非也非也。”白发道士摇了摇头,“我是来放你走的。”
面对薛青怀疑的目光,白发道士也毫不在意。
“请来。”
他示意薛青跟上他。
再次进到屋中,白发道士一眼就注意到了放在书桌上摊开的话本。
他像是被吸引了注意力,伸手拿起这话本,粗粗看了几眼。
“呀,你也喜欢这种话本呢。”白发道士笑眯眯地眨着眼。
“不是说要放我走吗?”
薛青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白发道士,他岔开话题,问白发道士。
“好啦好啦。”
白发道士好脾气地摊摊手,但嘴上还在说着:“我也赞同自由恋爱,什么人妖殊途简直是鬼话!”
“妖和和尚也一样能在一起,不是吗?”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向薛青,目光似有深意。
仿佛是猫被踩中了尾巴,听到这字眼薛青的心忍不住一跳。
可他与这白发道士完全不认识,怎么就能一语就戳中了他心中这隐秘的心思?
大约是巧合吧。
薛青默默腹诽,但嘴上仍冷声道:“少废话。”
白发道士耸了耸肩,做了一个将嘴拉上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再说了。
明明白发道士和之前的白发碧眸男子都是如出一辙的白发,但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碧眸男子明显更加阴沉狠戾,而白发道士则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且十分自来熟,让人提不起戒心。
白发道士走到墙壁前,将手掌贴在墙上,不知嘴中念出了什么咒语。
不过转瞬之间,原来平整的墙壁慢慢凹陷了一个浅坑,似乎是要用什么镶嵌在里头。
白发道士从袖中拿起一颗不知是什么的珠子,按在了那个凹陷处,两者严丝合缝地卡在了一起。
在珠子嵌入墙壁的时候,薛青明显感受到一股灵力波动自珠子四散开来。
原来这个结界并不是之前的白发男子自己用法力设的,而是动用了这个院子本身自带的结界防护。
“可以了。”
白发道士出声。
虽然不知道这白发道士为什么帮助他,但他下意识的能感受到白发道士并没有恶意。
薛青朝白发道士道了声谢。
“你知道那个白头发的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吗?”薛青问。
“嗯……”白发道士想了想,他倒是没有任何隐瞒,“他想让你想起以前的记忆。”
以前的记忆…
“可是我不觉得我有缺少了什么记忆。”
薛青十分确定。
“也可以这样说,那个人是你又不是你,不也不用在意。”白发道士神情坦然,“顺其自然便好。”
听到白发道士这样说,薛青藏下心中的疑惑。但他也并没有完全相信白发道士的话。
他朝白发道士道了声谢,正要转身离开,白发道士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薛青本来都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白发道士看向面前红衣少年的耳侧,似乎有一道不浅的血痕,在如雪白的皮肤映衬下格外明显。
“你这里有道伤。”
“哪儿?”
薛青没有发觉自己什么时候身上竟受了伤。
他用手指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指到那道血痕所在的位置。
而且因为薛青的动作,他本就披散下来的黑发微动,时不时遮掩那道血痕。
见薛青没找到正确位置,白发道士看的都快急了。
或是是因为个人性格,他较真地伸出手想告诉薛青那道血痕的位置,他便贴近用指尖戳上了薛青的脖颈。
突然被戳的薛青:“?”
虽然知道白发道士是为了告诉他伤在哪里,但是这和陌生人突然凑近的距离还是他感到不自在。
见薛青终于找到位置了,白发道士才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心中好受多了。
不过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离薛青太近了,白发道士也知道这样有点不合适。
但当他正准备拉开和薛青的距离时,蓦地感受到一种强大冷酷的威压。
白发道士顿觉不妙地转头,只见结界消失的小园外,正站着一位身着袈裟的僧人。
眉间朱砂痣鲜红如血,一双凤眸冷然。
此刻那双眼正直直朝白发道士看过来,冰冷的平静下是压抑着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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