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段怀啼被赶出这间屋子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


    鱼忘时下床找了张铜镜,对着朦胧的铜镜仔细看了看。


    跟他本身的面容差别不大,而且脸颊都有点肉,看起来是比较吃亏,毕竟他身上肉少。


    好在鱼忘时倒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个问题,他准备放下铜镜之时,动作突然顿住。


    他的左脸眼窝下方有块不知名的污渍。


    鱼忘时移开铜镜,那块污渍还在,好吧,确认是他脸上的。他用手擦了两下,一时竟没有擦掉。


    鱼忘时实在想不起来他是在哪里沾上的污渍,他凑近看了看,突然觉得那暗红的颜色像极了……一点蚊子血。


    这个发现让鱼忘时后背一寒。


    所以段怀啼究竟有没有看到这点血?


    这个血点很小,不仔细看的话都看不出来,更别提在昨晚那种朦胧的月光下。


    猜测半天,鱼忘时觉得段怀啼实在没有理由看到这点蚊子血还放过他,所以他应该没看到。


    鱼忘时在陆元宵的照料下调养了两天,身体逐渐好转,不过要等到他体内所中的软骨散彻底除清,还需要三天左右。


    三天时间,多一天都不行,原因是经费不够。


    是这样的,原身所在的宗门,虽然是名宗不假,但也是修真界第一穷宗,祖师爷教导弟子戒贪戒欲,一心向道,导致徒弟们也没有积累财富的意识,要不是这次有几个伤患需要照顾,他们连客栈都没打算住。


    鱼忘时没想到他穿书一遭,都修道了,还是得为钱而苦恼,因为他检查完自己随身的乾坤袋,发现里面除了几件破烂法器外,连颗灵石渍渍都没有。


    真.穷得叮当响。


    除了这个悲伤的事实外,鱼忘时也没忘了重点关注他的讨债徒弟,他发现段怀啼对人很有一套,不仅在宗门内人缘很好,在其他门派里也很受欢迎,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他那张漂亮的脸蛋。


    不得不说段怀啼挑选目标的眼光还不错,鱼忘时在对比过其他的爱慕者们的相貌和修为后,发现果然还是那晚的鱼苗一号更胜一筹。


    鱼苗一号名叫孔英纷,属流芳门弟子,流芳门是近年修真界崛起的宗门,门下皆是剑修,尤以掌门自创的一套“落花流水”的剑术享誉修真界,而孔英纷则是掌门的首席弟子,这两日贼心不死,明里暗处都来找过段怀啼,不过段怀啼态度冷淡,好像两人全没有那种关系。


    仔细一想,段怀啼和他,也确实没来得及发生什么,就被鱼忘时打断了。


    又一次来约段怀啼被拒绝之后,孔英纷带着浓浓的不甘走了,走之前若有若无地刮了鱼忘时一眼。


    这个鱼苗一号长得一表人才,就是太猴急,太小气了。


    他不就打断了他们一次?


    鱼忘时暗暗摇头。


    相反,在拒绝了鱼苗一号的约会后,段怀啼却主动邀请鱼忘时去看花。


    这次几大宗门派遣来剿邪的弟子暂时驻扎在山下的城镇,城镇气候温暖,一年四季都有繁花盛开,名曰花海城。


    不仅凡间情侣慕名来此地赏花吟诗,对修士来说也是个求爱的浪漫所在。


    鱼忘时在听到段怀啼这个邀请时就忍不住眉心一跳。


    这两天段怀啼表现得对他这个师尊很贴心,凡事都亲力亲为,可鱼忘时清楚他的危险性,所以总是找借口赶走他,只让陆元宵看护他。


    鱼忘时想不通段怀啼这个举动的用意,不跟鱼苗一号去赏花望月,顺便干点不可言说的事提升修为,反而邀请他?


    “我知道师尊还在生我的气,我那天的意思不是师尊理解的那样。”


    段怀啼见鱼忘时沉默不应声,又为自己解释起来,说话的时候,一双漂亮的眼睛扫过鱼忘时的腰腹部位,声音莫名轻了几分,“师尊很轻,抱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劲。”


    鱼忘时:“……”


    这是抱起来费不费劲的问题吗?


    “而且,师尊身上还很香。”段怀啼语速缓慢,好似陷入了回忆。


    闭嘴,那香味儿是你衣袍上的香!


    在段怀啼张开唇不知道又要胡说八道些什么污蔑他的清白之前,鱼忘时先开口打断了他:“为师没有因为那天的事生你的气。”


    段怀啼抬起眼眸逼视他:“那师尊为何不理我?”


    语气还带点控诉的味道,仿佛一腔真心错付渣男。


    这招要是用来对付原身,估计原身就上当中计,放低姿态去哄徒弟了。


    鱼忘时还是很坐得住,他一脸正气地反问回去:“为师哪有不理你?还是你觉得不让你给为师煎药就是不理你?唉,你陆师兄是正经的医修,术业有专攻,为师只是不想让你多做无用功罢了。”


    “师尊真的是这样想的?”


    “当然。”


    段怀啼眨眨眼:“那师尊是答应陪我去看花了吗?”


    鱼忘时做出苦恼的表情:“为师身体不适合出行,更何况,擒拿邪修之事还未有眉目,为师没有心情出行,你和其他师兄弟可自行前往。”


    言下之意,你要和那谁谁去约会尽管去,别来烦我。


    岂料,段怀啼摇了摇头,那双漂亮大眼只盯着鱼忘时的脸:“怀啼只是想和师尊多亲近亲近,既然师尊不想去,那我也不去了。”


    “……”


    鱼忘时默了默,找了个借口要回屋休息。


    再不走,他满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夜里,鱼忘时跟往常一样喝完药上榻,这药有助眠的成分,没多久就有了睡意。


    正昏昏欲睡,鼻间忽然嗅到一股暖香。


    鱼忘时脑子虽然混沌,但警惕的神经却没放松,他猛地睁开眼,床边坐着的少年不是段怀啼又是谁?


    “你……”


    鱼忘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得亏修道之人心脏强健,否则怎么也得吓出个心肌梗死。


    段怀啼察觉到了他的细微表情,柔声问:“我吓到师尊了?”


    “废话!”鱼忘时胸中隐隐升起恼火,“你为何不声不响地来我房间?”


    连“为师”二字都顾不上自称。


    面对鱼忘时的质问,段怀啼好似有点傻眼,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火:“陆师兄临时有事,今夜换我来看护师尊。”


    鱼忘时想起陆元宵给他送药的时候是提了一嘴,说要另外安排人来,鱼忘时当时也没在意,哪想到来的会是段怀啼。


    细想一下,段怀啼作为他的徒弟,让他来也正常。


    问题是让段怀啼看护他,他这觉还能不能安心睡了?


    鱼忘时:“我不用你守,你回自己房间睡觉。”


    岂料这句话不知道哪个字触犯了段怀啼的神经,对方反应甚大:“师尊不让我守,那为何这两日,师尊能让陆师兄留宿在房间?”


    留……留宿?


    这个词用得让鱼忘时觉得一阵别扭,怎么听起来有点像话本里的小妾跟正房争宠似的?


    鱼忘时正想纠正一下段怀啼的错误用词,就见少年眯起了魅惑的凤眼,很是不快地道:“陆师兄能做的,我也能。”


    “……”


    你能个p,小妾能和正房比吗?


    啊呸,打住,差点被带歪。


    他可是正正经经的师叔,对后辈绝对没有那种不正经的想法!


    “还是说,师尊下午是骗我的,师尊还在生我的气?”段怀啼话音一转,那双魅惑大眼登时凝结出一股幽郁之气,我见犹怜。


    为了能让自己早点睡一个安稳的觉,鱼忘时告诉自己要忍耐,尽量用和气的声音说道:“为师当然没有骗你,只是你陆师兄身为医修,看顾病人比较在行。”


    眼见段怀啼面色更加不郁,鱼忘时只好别过头,又加一句,“再说了,为师也不愿你太过辛苦。”


    段怀啼脸上凝结的郁气霎时消散,好像乌云漫天瞬间转晴。


    “原来师尊竟是这么想的。”少年很快弯起了眼眸,“只要能保护师尊,我不怕辛苦。”


    鱼忘时却没有半点高兴,只觉得段怀啼怕是有两幅面孔,而他此时像个普通少年露出纯真的笑容,反而更让人瘆得慌。


    原书描写段怀啼很会装,装乖装可怜骗取爱心同情心不在话下,可鱼忘时实在想不通,段怀啼在他面前装成二十四孝好徒弟是要干什么?


    是的,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目的,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不在乎,绝对没可能白白付出了不求回报。


    鱼忘时忽然想到了那点蚊子血,段怀啼真的没有看到吗?


    还是他看到了,明明知道他有可能撞破了他跟孔英纷的事,但仍选择留下他的命,因为他对段怀啼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想到这儿的鱼忘时后背又是一片冷汗。


    在鱼忘时忍不住想自己对段怀啼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时,他听到段怀啼又用一种近乎有些痴迷的嗓音说道:“毕竟,师尊长得这么好看,很有可能被邪修盯上,我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师尊。”


    “…………”


    鱼忘时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一颤,还好他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不会那么轻易被看出来。


    他又想到了原书的后期剧情,段怀啼成为了修真界闻风丧胆的大魔头,颠覆宗门,赶尽杀绝,却唯独没有杀他这个师尊,只会把他关进终日不见天日的小黑屋这样那样……


    鱼忘时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被子,他真的不想承认,自己这个师尊从一开始就因为貌美成为了段怀啼的备用粮!


    身上的被子因为鱼忘时无意识的动作滑落,露出鱼忘时仅着的单衣,半截白生生的脖子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段怀啼眼底划过什么,伸出了手。


    鱼忘时瞳孔微微一缩,五指不由握成拳。


    好在段怀啼只是给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捏了捏被角。


    “自从师尊从那晚回来后,就对我没那么亲近了。”


    少年的语气似有不满,更有委屈。


    鱼忘时抿着唇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看段怀啼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些,才张开唇,轻声道:“我困了,你要守去外间守。”


    这一回,段怀啼乖乖应了个“好”字。


    房间里总算安静下来,鱼忘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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