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怎么了?”季时屹回头看她, 偏混血的一张脸,眉目深邃,幽蓝眸色却十分清浅, 坦然自若,竟然没有半分心虚。
阮栖愣了一瞬,逐渐放松手指,大概是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刻竟然也不觉得失望。
她歪着脑袋看他一眼, 像是再一次认清楚他。心里更多的是嘲笑自己,季时屹把她从逃避又颓丧的状态里挖出来, 求复合态度很明显, 高冷清贵的少爷露出稍许服软的低三下四的姿态,她暗戳戳的虚荣心就被满足, 竟然还莫名生出些许感动。
季时屹见她不动,眉头微蹙, 刚要开腔, 阮栖走出来。
下一秒,她抬起手掌,一巴掌朝着他那张英俊到极致的脸扇过去,他脸部骨骼锋利,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把她手心都震得发麻。
‘啪’地一声,在静谧的停车场, 非常响亮。
季时屹被她扇得微微偏过头, 嘴角竟然溢出一丝血腥气, 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那个小动作竟然有些性感, 喉结剧烈滚动,一辈子,季少爷都没挨过这样重的巴掌,他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目光难得呆滞了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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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栖打完一点儿也不发怵,反而笑眯眯地说:“我上次跟你说的两清不算,这巴掌才算是真的两清了。季时屹,这一巴掌还是打得太晚了,要是分手的时候就这么做,我们之间说不定还能当个相安无事的陌生人。我太恶心你了,秦羡川跟你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天使,至少他这样的前任不会动不动出来恶心我!”
季时屹被她气到差点失智,眸色满满怒火,几乎快压抑不住,苍白的面颊上透着一丝黑云压顶、山雨欲来的黑气,以至于他要死死拽住她手腕,狠狠握了握,才勉强遏制住胸口那丝暴怒:“你什么意思,说清楚!”连同着唇角的血腥气,嗓音明显是从唇齿间一字一句挤出。
阮栖被他抓得很疼,但她努力装出不疼的样子,风轻云淡的,诡异地竟然还冲他笑,嘲讽:“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别再来恶心我,滚出我的生活!”
季时屹不得不放开她,因为再不放开,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弄死她。
阮栖得到这样的松手,头也不回地返回电梯。
而季时屹有些恼火地迈着长腿走到不远处的豪车,司机早就在车内看到这一幕,吃惊到不知所措,努力不去看季总唇角的伤口,只是递上医药箱:“季总,您先用消消毒。”
季时屹冷冷丽嘉看他一眼,没接,反而从兜里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助理。
电话很快被接通,助理还没说话,季时屹直接说:“让物管把公馆电梯的录像调出来,我要两分钟前XX栋的监控。”
出门之前,阮栖态度还好好的,只刷了一下手机,态度忽然就变了,季时屹确定,阮栖一定时看到什么内容,才会态度这样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挂完电话,司机觑一眼他脸色,问他:“季总,那现在去哪儿?”
季时屹视线瞥了一眼楼栋,压抑着,十分恼火道:“回酒店。”
十五分钟后,助理将那段监控视频发过来。
视频里,阮栖果真正在刷信息,但是监控非常模糊,看不清楚她刷的内容。
季时屹直接说:“我要更清晰的。”
“季总,我马上让技术部的人处理。”
隔了一会儿,技术部加班处理过的画面发过来。
画面里显示,阮栖点进了一条财经链接。
季时屹只扫了两眼,就知道阮栖态度为什么会突然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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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自嘲的扯了一下唇角,将手机搁置到一旁,闭了闭眼,靠着皮椅,没有说话。
冬日,车窗外夜风呼啸,司机看一眼他神色,疲倦至极,又隐约的透出浓浓的失望。
阮栖下午睡了一觉,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电话终于能接通,第一个打进来的是南初。
南初:“你现在再哪儿度假?风景好吗,这样也好,当给自己放假。”
“我没出门,只是想一个人待一待。”
南初愣了一下,倒也理解:“那你看我给你发的链接没?”
“看了。”
“所以你也别太难受,公众忘性很大的,你看这两天,这件事已经没什么下文了,热搜也下去了,没人讨论了。”
“嗯,我明白。”
她态度坦然,南初就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转而说:“我明天休假,你也别老关在家里,陪你逛街。”
“好。”
南初就觉得,阮栖可能比她想象坚强。
然后是许佳宁,阮栖是看许佳宁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怕她担心,回复她。
许佳宁性格向来温和,这次竟然发了大脾气:“发生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声不吭玩消失,你知道妈妈多担心?”
阮栖只好解释自己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罢了,已经回来了。
许佳宁叹口气:“回来就好,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回家里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阮栖乖乖答应说好。
最后是些同事的关心,阮栖都一一回复。
她消沉了几天,打完季时屹那一巴掌,心里居然通透许多,决心让自己不要消沉了。
第二天物业部让她去附近派出所做个笔录。
阮栖才知道有人在他们小区门口放置花圈诅咒她的事。
是上午,刚好有小区里带小孩的老太太在附近物管附近晃悠,叽叽喳喳的投诉。
“这次是花圈,下次不晓得再放什么了,真是作孽,我们全小区跟着倒霉!”
“就是嘛,新闻我们都看了的呀,这种牙医,见死不救的,人家才会上门找茬,这么贵的房子,我们现在住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对对对,王经理,你要管一管的,我听说1602的住户是租房吧,这个能不能让房东协商一下,退租哇……”
最后一个说话的老太太被人戳了一下肩膀,觉得纳罕,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新闻主角来了。
阮小姐穿了一件雪白的高领毛衣,外搭一件深色系的质地上好的羊绒斗篷,浓颜系的妆容,把偏柔和的五官硬生生衬出几分攻击性极强的艳色来。
“麻烦让一让。”听人说自己的事,她也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语调比今日的天气还要冷几分。
老太太大约被她气势吓到,牵着小乖孙避开了。
阮栖径直走向王经理:“不是说去派出所做笔录?”
王经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额对,阮小姐,我陪您一块儿去。”
人一走,老太太们又炸开了:“什么态度!”
“这嚣张的!”
阮栖懒得理会,跟王经理去了一趟派出所。
从派出所出来,她跟南初汇合。
两人去A市最大的奢侈品街逛街。
南初听她提起有人在她家小区门口放置花圈的事,简直不可思议:“疯了吧,这些键盘侠整天闲着没屁事!”
“派出所教育了一顿,希望我签谅解书。”阮栖拿了一只包比划。
“你签了?”
阮栖就看她一眼:“我为什么要签?”
南初顿时笑了:“飒,姐妹儿。”
等两个人聊完天,阮栖已经拿了两个包外加一件外套到柜台结账,南初看了一眼这个牌子的价格,有点肉疼的放下了。
但阮栖面上淡淡的,她平日都挑一些实用的经典款,今天却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甚至一点儿不问南初的意见,基本上喜欢挑中就刷卡。
南初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多逼逼什么。
买完,又去下逛下一家。
南初陪她去看某个品牌的珠宝首饰。
阮栖皮肤白,戴什么都好看,她一眼看中一对鲑鱼粉的海螺珠耳环,爱不释手,这种珍珠被称作珍珠中的劳斯莱斯,仔细看,上面还有漂亮的火焰纹。
其实跟她今天的妆容不搭,但是千金难遇心头的喜欢。
“好看吗?”阮栖戴上就舍不得摘下来了。
南初也觉得好看,但是仔细留意过价格后,只能违心道:“一般般。”
阮栖莫名,趁柜姐走开时,南初有些丢脸的提醒她价格:“你今天预算超太多了啊。”
阮栖满不在乎:“没关系,我还可以刷信用卡。”
南初:“.……”
她刚要开口说什么,阮栖已经爽快地准备刷卡了。
年轻的柜姐这时才走过来,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小姐,这对耳环已经提前被人预定了,是我们同事弄错,您再看看别的好吗?”
阮栖面色不虞,她其实很少跟柜姐计较,但这次也不知道是脾气上来,还是怎么的,就是非要计较了:“有订单吗,什么时候预定的?你说预定就预定了?”
柜姐被她话堵得有些狼狈。
南初正要出来解围,门口有位女士走进来。
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走的犀利OL风格,很有气势,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助理。
柜姐脸上立刻绽开了花,迎上去:“季小姐。”
“我顺路过来取耳环。”那位季小姐说。
柜姐顿时犯了难,忐忑得看了一眼阮栖,又耐心解释道:“小姐,确实是我们工作失误,弄错了,这对耳环是季小姐几天前就定好的,要不这样,您再看看其他的款,我陪您挑到您最喜欢的款式行吗?”
阮栖知道自己在争执下去就是没理了,有点尴尬地准备把耳环取下来,嘴上却还是有些不舒服:“不用了,首饰这些东西也就是个眼缘,第一眼看中的,后面再怎么挑都是将就。”
“戴着。”那位季小姐忽然说,嗓音有种偏男声的清冷,她环着手臂,仿佛饶有兴趣似的模样,目光落在阮栖白皙的耳廓上。
空气静了静。
南初跟柜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目光惊诧。
季小姐倒像没觉得自己语出惊人似的,只是说:“既然喜欢,就别轻易摘下来,我看你戴着要比我要送的那个人戴着好看。”
柜姐顿时有些惊喜,微微笑了笑,恭维:“季小姐,您真好,愿意割爱。”
被她白了一眼:“谁说我愿意割爱?”
柜姐一愣。
季小姐搂着细长的胳膊,神态睥睨,似笑非笑:“你们自己职员犯错,倒要从我们消费者身上找补,有这么好的事儿?这对耳环我一个月前就订购,现在戴在别人的耳朵上,要我是不会要的了,至于我其中的损失,你们自己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柜姐脸色发白,显然这位季小姐时VIP客户,得罪了不太有什么好下场。
阮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又犯下什么孽。
看一眼店里几个柜姐的脸色,又跟南初交换了一个眼神,她顿时有点糟心。
心里叹口气,只好出来打圆场,刚说了一个开头:“抱歉,我……”
“你倒什么歉?”季小姐截住她话头,目光犀利,“充好人吗?还是觉得真的自己有错?”
阮栖被她成功呛住。
季小姐白了她一眼:“没错就别瞎掺和别人的事,把自己那点流言蜚语解决好了,再关心别人也不迟。”
阮栖:“……”
南初:“.……”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阮栖只好去柜台结账,但是这对耳环,她估计是不会戴了。
南初小声吐槽她冤大头,这种影响心情的饰品,为什么要花五位数的高价购买。
阮栖刷完信用卡,若有所思:“算是提醒我坚持吧,别不该道歉的瞎道歉,我没错就是没错!”说话时,望向不远处,已经被请到贵宾室,惊动了品牌经理的那位季小姐。
南初怔了怔。
两个人出去的时候,那位季小姐的小助理追出来,递上名片:“我们老板说人跟人的缘分跟人跟首饰的缘分是一样的。”
阮栖把名片接了,她看了一眼烫金名片上的title,觉得跟这位季小姐,有种预感,说不定很快就要见面。
南初也顺便瞅了一眼,见职位表上印的是高级合伙人的title,顿时有些羡慕:“我要是三十多岁的时候,能有这位小姐姐杀伐果断的气质,一看就是久经商场在男人堆里厮杀出来的,那我觉得我就算彻底混出来了。”
“你不也刚升职吗,已经很优秀啦。”阮栖随手将名片放进包包里,笑笑道。
第 72 章
两天后, 阮栖回了一趟姜宅,提了满满当当的东西,有她给许佳宁买的丝巾, 给姜书禹买的新球鞋。
她最近确实有犯购物瘾,不是刷淘宝官网就是逛街shopping,已经不想靠波比跳阻止自己。
意外的,姜家有客人。
客厅的偌大露台支了张麻将桌, 姜成的两个姐姐, 并一个姐夫和妹妹,正在打麻将。
许佳宁正忙前忙后倒茶递水, 切果盘。
阮栖还没进去, 就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这车厘子我尝着不大新鲜。”二姑打了一张牌,用戴了硕大红宝石的手指拈了一颗到嘴里, 不大满意地说。
“就你嘴挑,我尝着味道还行。弟妹, 晚上都有些什么菜?”大姑正在看麻将, 头也不抬地问正在替她倒茶的许佳宁。
许佳宁拿着精致茶壶,温婉地说:“大姐您不是喜欢我做的佛跳墙吗,早几天就开始备材料,就等着您来。”
“哟,今儿还挺有口福,还有佛跳墙呢?”三姑嗓子尖,大大咧咧地打了一张生牌。
“那是, 我们家这个弟妹, 别的本事没有, 做菜跟哄男人是一套一套的,这不是有事求我, 又得哄哄我这张嘴呗,碰一个。”
许佳宁脸色顿时微微有些不自在。
“这次又是什么,股票又亏了?还是小禹中考的事?小禹中考的事儿你得放心上啊姐,那是我们姜家的独苗?”
“小禹这么大了,都要中考了?”二姑嫌弃车厘子不新鲜,但也没停住往嘴里塞。
“不是小禹,另一个。”大姑似笑非笑地打出一张牌。
许佳宁低眉顺眼的,没接话。
大姑终于回头,嫌弃的看她一眼:“方院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人家话里话外的,新闻闹到那个地步,我还怎么求情。当初进去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吧,学历是短板,低调,低调,这倒好,弄出那么大的新闻,这么好的工作,这么好的待遇,真当扔白菜似的,说丢就丢。”
许佳宁五十多岁的人,低声下气,温和柔婉的一张脸带着一丝祈求:“是暂时停职,大姐,您看等风声过去,还能不能想想办法……”
“能想什么办法?”
“我看工作的事儿再说吧!西西是不是跟男朋友分手了,我去年给她介绍的那个王总,人家……”
“妈。”提着东西进去。
“西西回来了。”二姑夫给二姑使了个眼色,二姑就没再往下说了。
大姑也不打手上的牌了,转头看向阮栖,眼神里多少带了点儿轻视:“哟,西西这孩子这么久不见,出落得倒是越发漂亮了,就是这脾气也越来越大了,进门跟个哑巴似的,连人都不会叫了。”
许佳宁赶紧给阮栖使眼色:“还不招呼人?”
阮栖轻轻吸一口气,勉强扯出微笑,一一招呼了。
二姑本来想说什么,被二姑夫偷偷掐了一把,也就没吭声。
许佳宁见她杵在那里,赶紧把她拉到一边的:“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招呼?”
阮栖反而问她:“我刚好逛街,给您和书禹买了点东西。妈,刚才大姑是什么意思,我当初进博雅,您托她找关系了?”
许佳宁:“不找关系你以为能那么顺利,博雅的待遇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当初不是看你毕业找工作困难吗。”
阮栖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彼时她跟季时屹分手,到底是影响她考研成绩,又恰逢许佳宁出状况,她只能报了当地一所普通大学读研,还没有本科好。
毕业后面试过几家医院,都不理想,有小一点的诊所,阮栖愿意先攒经验,许佳宁却非要她再等等,后来进博雅,是许佳宁劝她试试,结果复试顺利通过,又顺利过实习期,她还觉得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你现在不会怪妈妈吧,我也是看你找工作太辛苦,既然家里人能帮帮忙,那就帮帮嘛,都是一家人。”许佳宁难得见她脸色不好,也知道阮栖的心结,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
阮栖心里觉得憋屈,但是她没办法怪许佳宁,她一直没什么立场去怪许佳宁,尤其许佳宁此刻也在小心翼翼看她脸色的样子,但是她实在太憋屈了,憋屈到差点儿想哭,她怕许佳宁看出来,只好抱住许佳宁:“没有,我没怪您。就是……就是您别担心我工作了,我都这么大了,您怎么还求大姑走后门啊,我不想她看不起您,她们就没拿咱们当过一家人,妈,我求求您,别操心我了,我自己能解决的,好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到底忍不住,声音里含了一丝哭腔,许佳宁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轻轻拍了拍她背脊,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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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成回来得晚。
但大家都等他,他几点回来,几个人打麻将就打到几点。
冬日佛跳墙的香气弥漫在整间洋房。
二姑下午没说的话,晚饭倒是旁敲侧击地提起:“要我说,那什么热搜的,也不怪西西,西西就是倒霉了点,停职就停职,当休息一段时间,也给自己充充电。”
“女孩子的工作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赶紧找个好老公,这现在的女孩子,动不动就读研、读博士,读出来都多大了,再上两年班,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剩女,一剩下来那不就好嫁的啦!”
阮栖坐在她对面,闻言看她一眼:“是吗,那表姐在国外,是不是打算结束学业,先回国结婚了?”
二姑顿时卡了壳,良久才尖酸道:“那怎么好比的……”还要再说,被二姑父拦住了。
姜书禹也天真的插话:“二姑,要催您也得催我大姐,我二姐比大姐还小两岁。”
“那就更不好比了,你大姐那是明星,以后又有那么多家产可以继承,也用不着咱们操心啊……”
姜书禹就说:“我姐有我呢,也用不着别人操心。”
“你这小崽子,怎么听不出好赖话……”
最后还是姜成咳嗽了两声,才让饭桌安静下来。
话题又转入了姜成半个月后的生日寿宴。
姜书禹兴起,天都黑了,也非要阮栖陪她去附近篮球场打球。
少年穿一身黑色运动装,大冬天的只一条运动短裤,四肢矫健,弹跳力惊人,运球投球都动作流畅,看起来轻松自在。
阮栖没那么好的体力,不到二十分钟,已经出了一身汗,累得气喘吁吁,中途还不得不脱掉外套,露出背脊纤薄的线条感。
运动球场很大,大概看她俩打球有意思,隔了会儿又加入几个年轻少年,打成小规模的球赛。阮栖后期发力,竟然在一群活力四射的男孩中顺利抢球进球,很有几分飒爽英姿。
她扎简单的马尾,额前刘海被汗水打湿,柔和白皙的脸颊因为运动透出健康红润,脖颈线条感流畅,隐约的能窥见清晰的锁骨,因为进球,笑得开心快乐,白瓷般的兔牙小巧可爱,唇角酒窝十分招人。
在球场灯光下,十分耀眼。
以至于结束时,她顺手递矿泉水给姜书禹,却有男孩被同伴推过来,咯吱窝里还夹着篮球,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明明耳朵都红了,硬凹出几分狂拽的中二气,冲她十分炫酷地说:“那什么,加个微信呗。”
阮栖倒还没什么,姜书禹先黑了脸:“这是我姐。”
“你姐怎么了,明年我也读大学了,你姐哪个大学的?”
以为她是大学生。
姜书禹还要强调,阮栖笑眯眯的,说微信就算了,咱们拍个合照吧,说完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拉着姜书禹一块儿拍照,还比手势卖萌。
回去的路上就被姜书禹吐槽她装嫩,这么大的人了,真不害臊。
被阮栖狠狠拍了一巴掌:“你懂什么,就今天的事儿,够你姐我吹一年牛。”
姜书禹翻白眼:幼稚!
阮栖就觉得自己的开心很简单,连下午抑郁都一扫而光,回家时,把照片整理了发群里,炫耀。
南初说行啊,姐弟恋什么的最治愈了。
唐骁却说,姐弟恋,姐弟恋,弟弟图的是姐姐的温柔知性又包容,还有钞能力,你看她哪样符合标准了。
阮栖气得按手机屏幕的手指都重得很:“我哪里不符合标准了!”
隔了几天,许佳宁给阮栖打电话,说姜成跟大姑约了方院长跟他太太吃饭,让阮栖一块儿。
阮栖第一次对许佳宁说重话,母子俩在电话里吵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挂电话时,许佳宁声音里夹着一丝委屈的哭腔。
阮栖却不想哄了。
她一气之下,在淘宝上又下了大笔订单。
物管附近的菜鸟驿站堆满了她的快递盒,阮栖借了一只小推车才费劲儿地把所有快递盒运到家里,但是家里也堆积不下了。
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一只一只拆快递,拆一只告诉自己要笑一次。
南初过来的时候惊呆了,阮栖的小套一根本没地方落脚。
阮栖却兴冲冲的打扮她,哪个包包适合她,那条裙子她穿上一定明艳照人,她俩可以一起去旅行,天气这么冷,就去海边吧,啊啊啊,这些她都可以送给她,简直一改往日的抠唆。
南初沉默地看她半响:“阮栖,我没有假期,不会陪你去海边旅行,你看心理医生了吗,你购物瘾症是不是又犯了?”
阮栖避而不答,反而笑着跟她说:“我买车了,要陪我一去提新车吗?恭喜你,你是第一个坐我车的女人!”说完就拉着南初出门。
第 73 章
阮栖的敞篷车红得耀眼, 招摇的漂亮,性能棒极了,冬日里开起来, 加上两个貌美小姐姐的加持,简直狂霸酷炫拽,一路上被路过的公子哥按喇叭招呼,别提多拉风。
阮栖载着南初飚了一段, 南初被冷风冻得瑟瑟发抖, 但抵挡不住驾驶座阮栖兴致勃勃,兴奋得小脸通红。
南初就有点迷茫, 忽然觉得购物瘾可能也不算什么, 毕竟她从来没见过阮栖笑得这么放肆开怀。
阮栖心情好,带南初去附近商场吃饭, 车子刚拐个弯,被后面一辆阿斯顿马丁追尾。
阮栖立刻下车查看擦痕, 心疼到滴血。
季时萱推门下车, 她是全责,但却十分淡定,甚至翘了翘红唇:“看来我们确实很有缘分。”
阮栖心想,这种缘分不要也罢。
对方直接拿出手机,翻到二维码:“你扫我,我赶时间,修理费我双倍付你。”
阮栖也懒得客气, 提车的兴致被人破坏, 她觉得双倍都是便宜对方。
两个人加完微信, 季时萱垂眸深深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南初看看车, 再看看阮栖,眨了眨眼:“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的桃花可能开得有点奇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托腮深思,打了个激灵,有些恶寒:“你别吓唬我。”
“最近千万别买醉。”南初摇摇头,提醒她。
阮栖却想,她最近确实什么都买,但就是不买醉。
“我怕你又随便找美女贴贴。”南初有些一言难尽。
阮栖:“.……”
大概因为南初的提醒,阮栖把那笔修理费忘记了。
她最近追某个因为仙侠剧爆火的新晋流量小生。
追得废寝忘食,混进小鲜肉的头部粉丝群,因为在群里钞能力的不俗表现,被粉头注意到,安利她购买上百本小鲜肉的杂志,以及对方新代言的杂七杂八的护肤品和饰品。
阮栖一脸姨母笑,为弟弟疯狂撒钱。
她觉得南初说得对,弟弟多治愈啊,年轻有活力,还附带幽默搞笑的天然傻气,光是综艺的疯狂输出,就能让她对着屏幕磕一整天。
季时萱跟她发信息的时候,她正在跟乾妙妙疯狂安利弟弟的盛世美颜。
季时萱说:“车修好了吗,你可以把账单拍给我。”
阮栖:“不用了,已经走保险。”又继续切换到乾妙妙的聊天频道。
季时萱却很坚持:“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别人,账单发我。”
阮栖信息发错,把弟弟的动图发到季时萱的聊天页面。
“你喜欢周宴鸣?”
阮栖没回复。
隔了会儿,季时萱拍来一张某高奢珠宝品牌的VVIP邀请函:“周宴鸣是明晚珠宝晚宴的邀请嘉宾,要一起吗?我说过,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
阮栖从地毯上弹起来,不可抑制的,她有一丢丢心动。
季时萱似乎猜到她动心,随即提议说:“晚宴的时候可以你戴上那对耳环。”
第二天下午,季时萱提前派车来接她。
是上次季时萱身边的助理,对方还自行贴心的带了几套礼服跟造型师,阮栖心想,这位季小姐追人很有霸总风范,最重要的是,还肯跟中意的女方一起磕男人。
阮栖还是菟丝花,花季时屹的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时候,一年到头,倒是时常收到这种品牌方的邀请函,后来除了偶尔被南初拉去凑品牌活动的人头,已经很少参加类似的晚宴。
晚宴前夕有明星的红毯秀,十几个咖位跟流量都是国内TOP级别的明星,戴的都是本次品牌方的新品珠宝,价值不菲,动辄八位数打底,越是顶级的一线明星,珠宝的款式跟价格越招摇。
底下有受邀的媒体采访,这场红毯秀更像是T台,而上面的明星不过是展示这些昂贵珠宝的模特。
周宴鸣是最年轻的那个,他是新晋顶流,一米八五的个子在红毯上显得长手长脚,鹤立鸡群,五官线条锋利又精致,高级定制的丝绒西装,西装上有用蓝宝石改过做的胸针,手上尾戒精致,是今年设计师预计的爆款。
他仪态显然已经纠正得很好,在这样的场合,背脊笔直端正,气质卓越。
阮栖跟着季时萱坐在台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周宴鸣本人的那一刹那,内心的期待跟小激动忽然退却,有种下头的感觉
大概跟综艺里那个憨头憨脑的大男孩不一样,弟弟虽然依旧帅气精致,但更像柜台里昂贵又奢华的木偶,少了一丝烟火气。
阮栖兴趣缺缺,觉得自己大约很快又要找新的爱好。
晚宴时,季时萱特意将两人跟周宴鸣安排在了一桌,低头跟她耳语:“周宴鸣就坐你对面,你可以加他微信。”
阮栖抿着金色香槟,看对面弟弟跟一位富婆闲聊,兴致不高:“不用,我社恐,近距离看看就好。”
季时萱就笑了一下,刚要说话,有明星过来跟她聊天。
是去年刚获得影后的黎枝,黑色开叉鱼尾裙被她穿得优雅中带一丝漫不经心的美,胸口的绿宝石跟耳坠是完美的一套,衬得她气质有种冷艳的魅,但跟季时萱招呼时,她嗓音清甜:“萱萱也来了。”
季时萱跟她碰了碰酒杯。
黎枝腰肢斜靠着桌椅,露出姣好曲线,一副跟她熟稔闲聊的姿态:“今天有你心怡的珠宝吗?”
季时萱挑着精致的眉,白皙的手背有些漫不经心地搭在下颌处,没答,反而侧头问旁边阮栖:“你呢,有喜欢的款式吗?”
阮栖正在喝酒,闻言呛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总觉得她要是回答了,这位向来不按牌理出牌的季小姐可能会一掷千金,直接送给她。
阮栖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蜜汁自信的预感,但是季时萱本人攻气十足,连今日的礼服都走的偏男款的式样,问她时目光更是轻佻又直接。
阮.惊慌失措.何德何能.栖只好转移目标,有些羞涩得看了对面周宴鸣一眼:“我一晚上光顾着看周先生了,觉得他的胸针设计就挺别致的。”
胸针是男款,季时萱就算要送,也会有所顾忌,而且她提周宴鸣,明明白白点名自己的取向,算是回答得机智吧。
阮栖为自己的小机智点赞。
正在跟人聊天的周宴鸣忽然被人cue,下意识望过来,他这会儿一改T台的高贵冷淡,又恢复往日综艺节目里话痨且活泼的傻儿子形象,笑得阳光开朗,好似很开心:“看了我一晚上?”
阮栖立刻站起来,笑嘻嘻的跟他碰杯:“我是你粉丝啊。”
在这种贵富豪们云集的场合,说是谁谁谁的粉丝似乎是件丢人的事,因为明星最多是点缀,真正花钱的金主是受邀的这些VIP客人,阮栖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惹来周围有钱人轻笑。
阮栖却不觉得有什么。
周鹤鸣也觉得很高兴,他是阳光大男孩,只觉得粉丝的喜欢直白热烈,礼貌地站起来隔着圆桌跟阮栖碰杯,开玩笑:“小姐姐喜欢就买”
阮栖:“……”她酒还没喝下肚,已经又要被呛住,一时也不知道是被弟弟的笑容迷晕还是别的,卡了一点壳,居然豪气点头,“买。”
周鹤鸣笑容更灿烂,也不知道是在笑她傻气还是别的什么。
但旁边品牌方的SA姐认了真,立刻有人小声过来跟她介绍,说周鹤鸣的那款胸针是今晚的独家限量新款,只此一枚,会为她留好,阮小姐晚宴结束后付账带走就行。
本来只是来现场追一追弟弟的阮栖:“……”
季时萱已经跟黎枝一块儿去其他桌应酬寒暄了。
阮栖大约是小心脏受到刺激,不得不提着裙摆去洗手间冷静一下。
她最近花钱如流水,不知道自己剩余的全部身家还够不够那枚宝石胸针的价格,或者所有信用卡余额加起来能不能让她先应付过去。
她深吸好几口气,将手包随手搁在洗漱台边,用冷水拍了拍裸露的胸口。
旁边有人正在补妆。
对方个子比她高挑一点,穿一套有些复古风的白色缎面丝滑礼服,脖颈修长,妆容明艳,瀑布似的头发松松上挽,昂贵的红宝石竟然只做了发饰的点缀,其余身上并无饰品,只有纤瘦手腕间八位数的腕表表显出身价不菲的身份。
她补了一下口红,余光却往忽然注意到阮栖耳廓上那对粉色海螺珠耳坠。
阮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女人却随手拿起旁边的手包,走之前冲她笑了一笑,夸奖:“你耳环挺漂亮的。”
说完,也不等阮栖说话,转身出了卫生间。
阮栖莫名其妙,耸了耸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她再出去,转过洗手间拐角的时候,看见刚才那个女人有些娇嗔地挽住了季时屹胳膊。
“怎么现在才过来,活动都要结束了。”女人说。
季时屹没说话。
他个子高挺,发丝干净清爽,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灰黑色的西装,因为常年运动,身材比例竟然比刚才几位男明星还要有约,气质疏离懒散,在光线明亮的艺术走廊里,只能透过走廊外侧的透明落地玻璃,窥见线条冷淡又锋利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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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屹余光似乎也看到透明玻璃里印出的人影。
不知道看到什么,他忽然回头。
走廊空空如也,没有人影。
阮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下意识躲进拐角。
垂眸,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右手手掌一眼,半个月前,打季时屹的一巴掌,似乎手心现在还能回忆起那种麻痒感。
第 74 章
阮栖咬了咬唇, 很快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这样躲避的姿态,实在傻气, 碰到又怎么样?
她坦然地回到座位。
季时萱已经回来了。
“刚才去哪儿了?”季时萱偏头,有些漫不经心的问她。
“洗手间。”
“那你错过高潮了。”
“怎么?”
“今晚全场最贵的一颗袖扣被人买了,据说上面的蓝宝石是设计师的私人收藏,是从中世纪的一位伯爵婚戒上取下来重新做成袖扣的, 伯爵一生爱恋妻子, 妻子去世后,终身未娶。”季时萱抿了一口香槟, 淡淡看了离展台更近的圆桌一眼。
阮栖的目光顺着她视线望过去。
一桌子的俊男美女, 圆桌中央的花束典雅精致,季时屹背对着她, 背脊线条流畅,旁边天鹅颈优雅的女人正侧过头, 亲昵地同他交谈着什么。
两个人的社交距离暧昧, 远远望去,倒是十分养眼。
“所以呢,宝石背后的故事增加了这枚袖扣的溢价对吗?”阮栖收回目光,似乎收到季时萱的暗示。
季时萱说了一串数字。
阮栖默默看了对面的周宴鸣一眼,那一眼充简直了感激涕零,幸好他那枚胸针不是那个价格,否则她倾家荡产都买不起。
“谁买谁傻X, 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季时萱跟她咬耳朵。
阮栖想, 我心里想的不重要, 富人现在买宝石跟买画似的,只稍稍加点凄美的爱情故事就心驰神往、趋之若鹜, 反正她们有钱。
所以天价珠宝还是良心的,永远割韭菜割不到她身上。
“我比较肤浅,买东西就图个开心,没那么多想法。”阮栖大约觉得被她看穿,有点掩饰性的将耳发捋到耳后。
季时萱撑着下巴,大概不想再看她装傻,直接说:“那是宋家小姐,宋槿禾。追我堂哥从国外追到国内,多少有点恋爱脑了,这么一掷千金买颗高溢价的袖扣,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得手。”
阮栖又呛了一下,觉得季时萱倒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那……大约宋小姐也追得挺开心,也是买个自己开心吧。”
“哦,就跟你花冤枉钱买颗胸针一样很hanppy?”
阮栖:“.……”还能不能好聊天了!
呵,季时屹果然就是个烂人,都那么有钱了,还让女人买珠宝送他,不要脸!
宋槿禾打开珍珠手包就傻眼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塞在里面,还有手机,根本不是自己的手包。
“我好像拿错手包了。”她只好有些尴尬的跟旁边的季时屹说。
季时屹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回应般,目光淡淡扫过她手袋。
宋槿禾似乎没什么避讳,顺手拿出那枚手机,自顾的想找点线索,小声咕哝:“应该是刚才洗手间的那位小姐。我拿了她的,她到现在还没打电话,可能没发现拿了我的手袋。咦,她是周宴鸣粉丝?”
阮栖的手机壳永远跟招财猫似的,充满了对一夜暴富的庸俗渴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壳子背后硕大又火红的‘暴富’两个字非常显眼。
季时屹狭长的眼尾微微眯了眯,目光定住。
宋槿禾修长的手指已经翻面,按下开机键,锁屏的屏保赫然是穿T恤的周宴鸣的营业照,23岁的大男孩,穿白T和运动短裤,抱着篮球,镜头里。笑得阳光灿烂,朝气十足。
以周宴鸣为线索的话,宋槿禾稍稍侧头,倒是很快找到跟周宴鸣同桌的阮栖。
“在那边。”宋槿禾说。
季时屹顺着她视线望过去。
阮栖大概喝得有点晕了,正撑着下巴发呆,目光呆滞,但她对面正好坐着周宴鸣,于是很容易被人误会成正望着周宴鸣发花痴。
宋槿禾抬手欲招来侍者,显然是想让人帮忙换回去。
季时屹忽然按住她手腕。
宋槿禾诧异地看他一眼。
“你不觉得,让她受点教训也好?”季时屹没什么情绪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何,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冷了几分。
宋槿禾想说,但是是她自己弄错的,以及不换回来,她自己的东西还在那位小姐那儿。
可面对季时屹此刻的目光,她喉头滚了滚,就是说不下去,性格又向来温婉乖顺,一时也就没有反驳。
阮栖有点微醺的感觉,丝毫没有发现拿的不是自己手袋,撑着下巴打瞌睡。
季时萱依旧小声的跟她闲聊:“你好像一点不奇怪他是我堂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说:“我又不是笨蛋,你的名片上有。”
“黎枝你熟悉吗?”
“知道名字的程度。”
“那我告诉你,两年以前,她连这里都进不来,永远在一些小网剧和正剧的配角里大打转,拼命接触电影也只能出演路人甲的配角,后来榜上大佬,顺利拿到不少资源,去年靠一部电影成功刷脸,贴上国民影后的标签,个人身价水涨船高,目前正在筹备个人工作室,以她现在的名气,已经不需要背后大佬。”
阮栖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跟她讲这个,有些莫名。
季时萱手背撑着下巴,她似乎很喜欢做这个动作,神态也懒懒散散的看她,继续说:“于是就果断把那位大佬踹了,目前跟同公司的一个选秀出道小奶狗打得火热。”
阮栖无从评价,但是看季时萱兴冲冲的等她发表什么意见一样,她就只能干巴巴的:“那……还真是励志。”
“你不好奇那个大佬是谁吗?”
阮栖莫名的,心紧了一下,似乎觉得季时萱暗示得很明显。
她咬牙切齿地想,烂人就是烂人!
那一巴掌果然是打得轻了一点。
季时萱留意她神色变化,仿佛有猜到什么,刻意停顿片刻,觉得阮栖现在的神态真是有趣极了,过了会儿她才不急不慢的揭晓答案:“是我爸。”
阮栖本来心里对季时屹充满了唾弃,已经到达默默诅咒他不孕不育的阶段了,忽然get到季时萱说什么,瞳孔微微张大:“诶?”
季时萱似乎觉得她惊呆的模样有点小可爱,顿时笑了:“这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她关系好很奇怪。没什么,黎枝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情商很高,人又努力,从某些方面来讲我很欣赏她,我们甚至有合作项目。反正不是她,也会有别的女人,毕竟我爸那个人,也就那样……”说着,季时萱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眼神。
阮栖默默的喝了一口水,差点儿忍不住鼓掌,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那贵圈真是充满了peace and love。
随即想起,姜成也是一样的,顿时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忽然有点倦了,不经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十点半。
晚宴差不多接近尾声。
阮栖打开手袋,准备看一眼手机信息。
瞬间傻眼,手袋里根本不是自己的东西。
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是刚才在洗手间,一定是跟人撞包了。
阮栖有些慌乱地向宋槿禾的方向望去,对方正全神贯注的看台上的展览,不时侧头跟旁边的季时屹聊天。
阮栖想了想,只好找来旁边的侍者,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原委,把手袋递给侍者,希望可以帮自己换回来。
侍者很热心的将手袋带过去了,阮栖看见他附在对方耳边,低着头跟对方轻轻说着什么。
隔了一会儿,侍者返回,有些抱歉的解释道:“宋小姐说,谢谢您捡到她的手袋,但是很抱歉,她并没有看到您的手袋。”
阮栖微微睁大眼。
事实上她也不确定宋槿禾有没有拿错手袋。
她甚至有点记不清楚刚才去洗手间,自己有没有带手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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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小姐,您手袋丢了对吗?跟宋小姐一个款的。”
“嗯。”阮栖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开始回忆自己到底去厕所有没有带手袋。
“那您稍等一下,我会联系服务台,帮您找一下。”
“谢谢。”
“您有离开过座位吗?”
“我有去过洗手间。”
“好的,您稍等。”
季时萱围观了全程,大概知道什么:“放心吧,品牌这边会处理的,客人丢了手袋,他们也不好交代。”
阮栖勉强点了一下头。
只有宋槿禾有些不自在。
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旁边季时屹,宴会厅头顶光线奢华,转头看过去,能清晰看见男人线条冷冽的侧脸,喉结的地方性感凸出。
他坐姿松散,但背脊天生优雅笔直,区别于同场男明星的端庄稳重,透着点漫不经心的松弛感。
宋槿禾正要说,觉得这样扣下人家女孩子的手袋是不是不妥当,季时屹忽然冲旁边旁边的SA姐招了招手。
对方拿来新品的宣传册。
季时屹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图册上,淡淡问道:“喜欢哪一套?”
宋槿禾呆了呆,但眼睛很快亮起,有些矜持,又小声的问:“你想挑来送我?”
“如果你买下那枚胸针是为了送给我的话。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况且我以前收到过一枚类似的,所以我既然拒绝不了你的好意,就决定把它捐出去。为了弥补你,你可以在上面随意挑选你喜欢的。”
他划清界限的样子,让她立刻白了脸。
宋槿禾咬了一下唇,感觉跟快哭了似的,但似乎又不甘心,有点赌气地说:“你误会了,我才没有想要送给你。”
季时屹翻动宣传册的手指顿了一下,很快阖上册子,不咸不淡的:“那就好。”
宋槿禾:“.……”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季时屹一番说辞,好似故意就为了套出她这句话似的。
怎么想,都觉得有点狗。
隔了一会儿,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他:“那我能问问你,你说你收到的那枚胸针,是你前女友送给你的吗?”
“你是……那个意思吗?”
收了一个女孩的,就不再收另外的了?
季时屹终于看她一眼。
他没回答,反而目光落在阮栖的那只手袋上。
第 75 章
直到晚宴结束, 阮栖弋㦊都没找回自己的手袋。
嘉宾陆陆续续开始撤离宴会场。
季时萱似乎是个社牛,结束前,有许多VIP的客人以及明星跟她招呼道别。
阮栖独自跟现场服务部的经理交涉, 对方解释,无论是洗手间还是别的地方都找过,并没有找到手袋。
如果阮小姐愿意等待,可以等整个会场散离, 他们可以帮忙进行更为详细的搜索。
阮栖问:“不是有监控吗, 可以查一下监控吗?”
经理一板一眼的解释:“非常抱歉,出于对嘉宾隐私的保护, 我们不能为您调取监控。”
恰好季时萱脱身过来, 显然听到经理的说辞,轻蔑地看了面前经理一眼:“你不用跟他们费口舌, 柿子挑软的捏,监控他们一定查过了, 但是不方便告诉你哪位VIP客人捡到你的手袋, 因为你是可以得罪的,那位VIP确是不好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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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经理表情瞬间有些心虚。
阮栖这才恍然大悟,气得小胸脯起伏,非常无语,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你有什么贵重物品在里面吗?”季时萱问她。
阮栖说:“只有一部手机。”算是最贵重的了吧,其实手袋最贵。
季时萱似乎觉得很有意思:“那就奇怪了, 既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那是哪位连品牌方都得罪不起的VIP非要拿走你的手袋?”
阮栖皱了皱眉, 瞬间想起什么。
她立刻找季时萱的助理借手机,又环顾了一周, 没有看见宋槿禾的影子,不得不抓了服务生问,有没有看见刚才坐在某桌的客人。
服务生显然熟悉自己服务的对象,说:“宋小姐跟季先生十分钟前就走了,不过您可以出去看看,今晚忽然下雪了,酒店门口堵车,客人们都堵在那里。”
阮栖追出去。
酒店门口果然停了无数来接的豪车,确实因为下雪,造成轻微的拥堵。
明星们跟自己的助理呆在一起,并不着急,指尖夹着烟头,三三两两的闲聊,还有女生人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初雪,觉得十分浪漫,打卡拍照。
品牌方似乎早有准备,贴心的给每位客人都准备了质地精良的黑色骨伞。
阮栖找了一圈,终于看到正要上车的宋槿禾。
她裹了一条羊绒披肩,微微提着白色绸缎裙摆,旁边有身材颀长的男人替她撑伞。
鹅毛大的雪花从头顶飘落下来,宋槿禾连一片雪花都没有沾到,因为骨伞很明显是向她倾斜,反倒是那个矜贵自持的男人肩头,沾染了几片。
他西装是带暗纹的灰黑色,洁白的雪花落在上面就格外显眼。
宋槿禾上车之前,似乎是为了感激,冲他偏头一笑,倾国倾城。
宛如某个质感极佳的电影镜头。
阮栖踩着高跟鞋过去。
夜风冻得她有些浑身发冷,于是她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但却并不显得可怜,嗓音沉稳:“宋小姐,麻烦你把手袋还给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槿禾呆了呆,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看了旁边的季时屹一眼,不大自在的:“你可能弄错了,我并没有……”
阮栖费劲追过来,并不想听她这套说辞,口吻冷了点:“你非要等我报警吗?”
宋槿禾漂亮的瞳孔微缩,惊了一下,又似乎对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态度不满,皱了皱眉:“你冷静一点。”
旁边的季时屹终于开口:“你先上车。”是对宋槿禾说的。
阮栖胸口夹杂着一股莫名怒火,立刻吼他:“闭嘴!”
宋槿禾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谁敢对季氏总裁这样凶悍,不管国内国外,不管是男是女。
季时屹却似乎习以为常似的,面上依旧淡淡的,但他手上的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偏移,落在略显狼狈的浑身沾染了雪花的阮栖头顶。
阮栖没有看他,只盯着面前宋槿禾,忽然用从助理那儿借来的手机,开始给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拨了有十多秒的样子,并没有听见熟悉的手机铃声。
宋槿禾脸上挨了几片冰冷的雪花,思绪渐渐清晰,不知道为什么,心绪瞬间被一种酸涩支配,讽刺她:“怎么,没找到手机?要不要再去我车里检查一下?你既然要报警,总要讲点证据吧。”
阮栖抓住画饼,直接反驳:“你既然声称没有拿走我的手袋,又怎么知道里面放着我的手机?”
“我……”宋槿禾卡了壳。
她争辩不过,看了一眼季时屹,再看一眼阮栖,索性懒得争辩,只说了句:“你找错人了!”转身,弯腰上车。
阮栖还要拉住她,忽然被季时屹拽住手腕。
宋槿禾的黑色宾利很快开走。
阮栖被季时屹拽着,明显追不上,只能回头,恶狠狠瞪了季时屹一眼。
季时屹面无表情地放开她。
阮栖忽然开窍,想起宋槿禾最后的话,抿了抿唇,不甘不愿的:“我手袋是不是在你那儿?”
季时屹没理她,撑着骨伞,迈着长腿往酒店大堂的方向走。
他背脊笔直,定制的暗纹西装把身材肩宽腰窄的优势衬到极致,在飞扬的雪花里有种闲庭信步的优雅。
阮栖因为动得发冷,打了个喷嚏,抱着裸露的手臂,有些艰难地踩着高跟鞋追他。
她知道季时屹报复心重,她打了他一巴掌,再遇,他肯定要找补回来,手袋明显被他扣下。
几步追上去,拦在他面前,阮栖很难控制自己的态度,只能冷冷的:“我在跟你说话。”
季时屹终于看她一眼,清隽的眉眼冷淡,声音同样没什么起伏:“你不是让我滚出你的生活吗,我正在滚。”
阮栖:“.……”
两个人在风雪里对视。
她白皙软糯的小脸被冻得微微发红,大约是为了搭配耳朵上那对粉色海螺珠,礼服也是偏粉的裸肩群,缎面的丝质感,裙伞开到膝盖的位置,露出大片藕节般白嫩又细腻的肌肤,但此刻因为沾染着雪花,浑身已经半湿透了。
季时屹目光挪开,尽量不去看她冻得微微发抖的四肢。
阮栖决定适当妥协,语气和缓了些:“如果是因为那一巴掌的事,你可以用别的方法报复回来,不必这么幼稚!”
“怎么报复,打回来?”季时屹扯了一下唇角,站姿松散,浑身散发着阴冷的痞气。
阮栖没想到他能这么无耻,太冷了,身体都气得发颤:”那巴掌你挨得亏了是吗?季时屹,我连工作都丢了!”吼完,她自己眼睛先红了。
大约她那个样子实在有点可怜,季时屹没说话。
阮栖目光挪到别处,心里头有点难过:“算了,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要了,手袋我也不要了行了吧!”
说完她后退一步,转身要走。
有车灯的强光射过来。
忽然被季时屹拽过来,她瞬间撞到他温软的胸膛,而季时屹连伞带人,将她紧急拉到一旁,躲开了后面来的车辆。
原来两个人堵在出入口站立良久,早就惹得周围接客人的车辆不耐烦。
豪华的保姆车从两个人身边开过去,阮栖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却又被他单手牢牢控制住,不至于摔倒。
车辆猛然多起来,一辆一辆开过,两个人挤在靠近绿化花坛的地方,一时没办法挪。
距离非常近,她原本冻得直哆嗦,这会儿似乎终于沾染上一点热气,骨伞撑在两人头顶,竟然仿佛莫名隔开一个温暖有安全的小空间。
阮栖鼻尖被迫蹭到季时屹胸口,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冷香味,禀冽、蛊惑。
她咬了一下唇,让自己清醒一点。
抬头触碰到季时屹目光,光影将他冷峻面容衬得半明半暗,他一手撑着骨伞,一手搂她腰肢,看她的视线带着轻微的嘲弄:“我哪种人?你说清楚一点。” 嗓音夹杂着雨雪声,周围的喇叭声,却异常清晰。
阮栖并不怯懦,讽刺回去:“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形容你,贴切吗?”
季时屹居然笑了,隔得近,他唇瓣贴着她白皙小巧的耳朵,不轻不重咬了一下,掀起阵阵酥麻:“那你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义’?”
阮栖被他调戏的动作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高跟鞋踩在他定制的皮鞋上,狠狠碾了碾。
季时屹吃痛,放开她。
车龙没那么密集,重新空出可供行人的位置。
阮栖眼睛很红,看他跟看个人渣没什么区别。
季时屹的劳斯莱斯已经开过来,司机恭敬地替她打开车门。
上车之前,季时屹脱下西服外套扔给她:“学着聪明点,阮栖,动动脑子。”
司机即将关门的刹那,阮栖站到了车门口。
她把那件昂贵又温软的西装到他脸上,遏制着体内的某种怒火,红着眼,冷静的,嘲讽的,又一字一句地说:“我这辈子做过最笨的事,就是死缠烂打得追过你,跟你谈恋爱,没有之一。”
车内逆着光,季时屹抬手揉了一下眉骨,闭了闭眼,看不清楚表情。
季时萱看她红着眼睛,有些狼狈的冒着风雪回来时,随手取下助理给自己披在身上的羊毛小香风外套裹在她身上。
两个人体型差不多,阮栖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她可真是太没出息了,不仅被渣男出卖,还被对方讽刺智力低下。
上车时,季时萱将手袋递给她:“你去了没一会儿,某个人的助理拿给我,让我交给你的。”
阮栖沉默看了一眼白色珍珠手袋,没有吱声,明白又一次被季时屹耍。
豪华的汽车在下雪天里缓慢行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车内温度暖和舒适的仿佛另一个世界。
季时萱打开车窗,接了一片雪花,忽然跟她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今天这样的场合,如果你处于比那个VIP更高的位置,也许品牌方根本就不敢得罪你,用不着你自己屁颠屁颠的去找,这件事情会是另一种解决方式?”
阮栖愣了一下,抬眸对上季时萱的眼。
“黎枝以前也一样,但是她找到另一种解决方式了。”季时萱不疾不徐道。
最后,她近乎蛊惑地说:“我可以帮你,或者说,你愿意帮我吗?”
第 76 章
低调而奢华的黑色林肯停在嘉南公馆附近。
冬日的黑夜静谧, 沉默,似乎轻易可以将任何秘密掩埋。
起初,阮栖以为季时萱对她有意思。
但是当季时萱拿出一叠资料的时候, 她终于知道自己这种小白兔在这种商业大佬心里,有多蠢萌。
季时萱说:“听说一个多月前,你跟你前男友因为某些原因分手了,应该是秦羡川父母不满意你吧?”
阮栖的眼睛在黑暗里生出一丝警惕。
季时萱笑了一下:“你不好奇, 为什么秦羡川的母亲忽然就提出要来A城看病, 对你更是横看竖看不顺眼吗?”
阮栖被她引导,仔细想想, 秦羡川的父母突然过来, 对她充满敌意戒备,确实像是有备而来。
“你想说什么?”阮栖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一点, 但依然有些不可置信。
季时萱就说:“我堂哥那个人,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就像他在国外, 暗中操作季氏股票的收购,卧薪尝胆这么多年,把我爸拉下来。我爸倒得也也不算冤枉,对手比他强嘛,其实有时候我还挺佩服我季时屹的。不过我没有想到,他对待感情,也是同样的招数, 为了拆散你跟秦羡川, 这种低级手段都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暗暗咬牙, 又觉得那一巴掌打得实在太轻,但她不想让季时萱太得意, 只是说:“我跟秦羡川分手,或许有他父母的原因,但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更大。”
季时萱有些意外,但很快又道:“那热搜的事呢,你也不介意吗?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为了收购博雅,他拿你的事开刀。我堂哥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择手段,只重利益。也是,不狠点,怎么玩得过我爸。”
所以他是个烂人!阮栖想。
但是她还没那么笨,知道季时萱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讲这些:“你可以直接说你的目的,不用铺垫太长,说真的,我有点困了。”
季时萱就撑着下巴看她:“你不想报复这个渣男吗?”
“季小姐,就像今天珠宝的新品活动一样,你可以随随便便买下你想要的任何珠宝,但是于我而言,其实光是周宴鸣胸口的那枚胸针,已经够我头疼的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庆幸丢了手机,品牌那边才没有找我订购那枚胸针。我跟你们不一样,不管你跟季时屹之间什么仇,什么怨,要怎么玩,我都玩不起。”说着,阮栖就要推门下车。
“这个游戏你玩,筹码我付,赢了是你的,输了你会拥有一套房产和出国深造的机会。我只要宋家跟季家不会联姻。”季时萱突然说。
阮栖背脊僵直。
“那你放心好了,季时屹曾经亲口说过,他是不婚主义者。”她说。
“在我堂哥眼里,家族联姻跟他的不婚主义并不矛盾。”
阮栖:“.……”倒也是,狗男人为了利益,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那也不玩。”她冲季时萱笑笑,“谢谢你今天的款待,季小姐。”把车门推开了。
季时萱大约没有预见她会这样洒脱,口吻难免有点急:“他这样对你,你不想玩弄他,羞辱他,把他虐得痛哭流涕、求而不得、下跪道歉吗?”
阮栖的高跟鞋踩在大门口地砖上,闻言叹口气,转身对车里的季时萱说:“你听听自己的说辞,你觉得哪一样季时屹可能做到?”
是痛哭流涕,还是下跪道歉?
季时萱:“.……”
“他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混蛋是没有心的。”阮栖轻轻说,声音一下子被夜风吹远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泡了个热水澡,睡前喝了半杯红酒才睡。
一觉睡得很沉,梦境千奇百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季时萱的对话,她果真梦见季时屹。
可惜那个狗男人梦里也是高高在上睥睨姿态,晃着手上的红酒杯,宛如中世纪的吸血鬼,诘问她:“要我下跪,你觉得可能吗?”
“阮栖,学着放聪明点!”
阮栖就被惊醒了,醒来发现天光大亮,她神情恍惚,抱着羽绒被翻了个身。
床头柜上的手机还在震动。
她有点犯懒地接起来,是姜书禹的声音:“二姐,我知道你跟妈闹不愉快,但今天是我爸生日,我的面子你总要给的吧,回来一趟呗。我特意早点打电话给你,就是怕你睡过头。”
阮栖刚睡醒,嗓音里还带着一丝沙哑,姜成的生日宴她是记得的:“知道了。”
“等你啊。”
挂断电话,阮栖从床上坐起来,有些烦躁的薅了一把头发。
忽然发现自己手机的系统出问题,明明前几天她才换成了上头的周宴鸣,这会儿变成了系统的默认。
她想换回来,又觉得昨晚追真人其实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懒得换了。
姜成的生日宴定在郊区附近一家私人庄园,驱车40分钟。
山好、水好、空气好,还有温泉可以泡。
阮栖在上妆停车场停好车,刚走了几步,靠近宴会大堂的地方,姜书妍的助理撞过来,把她撞得一个趔趄。
“对不起。”小助理眼睛红红的。
“没事。是我把你撞疼了?” 阮栖也有点不确定了,不然看把人家委屈得。
“不是,跟您没关系。”对方说,避开她眼神。
阮栖多瞄了一下,发现她脸的下颌处明显有擦痕,胳膊肘跟膝盖上也有灰尘,好像是从哪儿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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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摔跤了,下巴这里还有伤口,要不要先处理一下?”阮栖其实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性格,但是对方这会儿看起来情绪很不好。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小姑娘眼泪就掉下来了。
阮栖有点无措,只好说:“我车上有药箱,要不要帮你弄一下?”
“谢谢……谢谢姐。”
阮栖把她带到车旁。
其实两个人不熟,也只是在姜家,保姆车来接姜书妍的时候见过一两面而已,姜书妍助理很多,又经常换,这个叫夏夏的算是跟得挺久了的。
阮栖帮她清理了下颌出的血丝,动作温柔:“你这是摔哪儿了,摔挺严重啊。”
“台阶。”夏夏的声音含着哭腔。
阮栖就觉得小姑娘还挺娇气的,其实跟她差不多大,摔一下就哭鼻子:“好了,这里暂时这样吧,胳膊和腿上有没有?”
“我不知道,我还没看……”她抽噎了一下,“好……好像有。”
“裤腿卷起来帮你看看。”阮栖看见她牛仔裤上沁出了血丝。
“怪不得你哭呢,这都流血了,我也只能帮你简单处理,你这还是得去躺医院。”阮栖半蹲着,发现她摔得确实挺严重的,膝盖都磕破了。
夏夏眼泪大滴大滴往地上砸:“我……我没钱了!”
阮栖有点惊讶:“?”
“我赔完紫砂壶就没钱了,妍姐给她爸爸送了一套紫砂壶,我……咳咳……”她哭得呛了一下,“我上台阶的时候,磕了一个茶杯,这套茶壶二十多万,我……我全部的存款都赔进去也不够……”
她大概是太难受了,才会匆匆忙忙从宴会厅跑出来,撞上阮栖,又可能确实太委屈了,才会随便将这样的事情跟她一个外人倾诉。
也幸好,她撞上的是阮栖,阮栖一个多月前犯了错误,没有注意到那个要自杀的女人,这次夏夏撞过来,她敏感的捕捉到她情绪。
冥冥中,算是,某种弥补吧,虽然她努力让自己不要被键盘侠洗脑,不要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推,但是阮栖不是不内疚的。
阮栖轻轻帮她吹了一下膝盖,安慰她:“没关系的,一个茶杯而已,姜书妍也许会象征性的让你赔偿一点,让你受点教训而已,不至于让你真的全额赔偿,她买条裙子都不止这点钱,何况你跟她那么久。”
夏夏就讽刺的笑了一下,忽然说:“她们这样的人,您不了解吗,在自己身上随便怎么花都行,一旦要落在外人身上,就必定是斤斤计较的。”
阮栖愣了一下,忽然有点不确定姜书妍是不是已经让她真的赔20几万,不然夏夏怎么会哭着跑出来。
阮栖只能默默帮她把伤口清理好。
“谢谢您,阮小姐。”夏夏情绪恢复了一点儿,“我刚才确实挺难受的,不过其实事情的错本来就在我,该承担责任的也是我,就当买个教训,就是这个教训深刻了一点。”
阮栖一时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她知道姜书妍有自己的高级助理,像夏夏这种,顶多算生活助理,阮栖知道,她们这种工资一般不会很高,还累死累活,受各种各样的气。
说到底,就是最平凡最普通的打工人而已。
阮栖到达宴会大厅。
客人已经来了大半,席前的简单谈话会,身份尊贵的客人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或闲聊,或交换名片,互换行业信息,总之是建立人脉的好时机。
许佳宁正在待客,但是她倒没有女主人的样子,反而是大姑跟二姑打扮得贵气十足,正在忙着一起招呼客人。
见她来了,许佳宁似乎忘记电话里的不愉快,毕竟两母女没有隔夜仇。
她把阮栖拽到一旁,给了她一张房卡:“你去房间看看,小禹跟妍妍好像发生争执,你去劝劝,别让你姜叔看见生气。”
阮栖有点疑惑,姜书禹跟姜书妍见面很少,怎么会忽然吵架?
但是她听话地去的去庄园安排的客房那边。
门没关好,阮栖透过缝隙,看见背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姜书妍,以及站在他面前有些面红耳赤的少年。
“看在你跟我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份儿上我才好心教你,别把自己降到跟你妈一样傻白甜的水准,你以为姜成要是跟你妈一样的智商,能够在院长那个位置上待到现在,能付得起你现在的学费,能办得起这种生日宴?”
“你因为一个助理跑来指责你亲姐姐的时候,不带一点思考力吗!什么叫她可怜弱小,就不用赔偿,我有钱,就应该原谅,我爱怎么挥霍,是我自己的事。这种道德绑架从你一个男孩子嘴巴里讲出来,听上去就很蠢!”
“你姐我爷爷的爷爷就是有钱人,外公的外公也是有钱人,我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没有看到过哪个富有的人是因为善良、软弱、富有同情心而富有的。”
“我学会支配金钱的时候,就知道,我拥有的每一分钱,都是花给自己开心的,而不是糟心的,而该我拥有的每一分钱,都不会轻易让出去。”
姜书妍一字一句的说,嗓音带了点独有的傲气与冷漠。
阮栖忽然想起季时屹。
想起初中毕业的夏天。
她想,原来一直是这样的,姜书妍跟季时屹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他们一直都那么有钱,从爷爷的爷爷开始,于是默守有钱人的规则,姜书妍绝对不会因为是自己用惯的人就放过该赔偿的小助理一马,季时屹可以因为博雅的利益更大,选择牺牲她,即使也许他对她有那么一丢丢真情。
偏偏他们看起来都没有错,那么理直气壮,还不能批判,批判了,就是道德绑架!
第 77 章
姜书禹毕竟是个15岁的少年, 被姜书妍说得耳红脖子粗。
令阮栖欣慰的是,他并没有被她气场打压,同她争辩:“你别用你那套自私冷漠的歪理给我洗脑!我是比你年纪小, 但是我有自己的判断力。”
“我跟你说这样不好,是因为我觉得你是我姐,别人我才懒得说。我一点都不屑于道德绑架你,没有道德的人最自由了, 因为不受任何绑架。”
“我不会再跟你吵架, 我有一天有钱,也是我堂堂正正赚的。我再有钱也不会影响我善良、正义、勇敢、以及富有同理心的品质。”
阮栖几乎都要为这个男孩子鼓掌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骄傲有这样一个弟弟。
许佳宁或许软弱, 姜成或许自私,但是在姜书禹的教育上, 没有缺失。
阮栖在姜书妍开腔之前敲门进去。
姜书禹看到她时,眼睛瞬间亮起, 少年眉清目秀, 眼神干净剔透,不知不觉仿佛又蹿了个儿,站得像棵小白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姐。”姜书禹叫她。
阮栖仿佛没有看到两个人之间的争吵,只是提醒:“快开席了,妈让我过来叫你们,走吧。”
她没看沙发上姜书妍气得发白的脸色。
阮栖在挑选新的屏保图片,见过真人后, 她对周宴鸣已经下头, 这会儿趁开席前无聊, 随意扒拉着APP里的手机屏保。
二姑忽然笑眯眯地走过来,拉起她手肘:“西西, 跟我过来一下。”
阮栖有点不爽,但是很快被二姑拉走了。
她被二姑推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面前。
小姑娘胖乎乎的,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和厚袜子,外面裹着粉色外套,挎着的同色系小包包镶嵌着小钻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高奢名牌。
“薇薇,让阮阿姨帮你看看松的牙齿,阮阿姨最会看牙了。”二姑热情地说。
小姑娘并不领情,发而有些傲娇的双手抱胸:“我才不,我们家保姆会带我去医院,我会看专业的医生。”
二姑赶紧推销:“阮阿姨就是专业的牙医。”
小姑娘就跟她扮鬼脸:“那就更不,我最讨厌牙医,牙医都是坏蛋。”
说完还瞪了旁边的阮栖一眼。
“薇薇,别胡说。”有穿西服的男人走过来。
二姑赶紧招呼道:“许总。”
阮栖深吸一口气,挤出的笑容有些不自在:“许总。”
四十多岁的许翰琛抱起自己的小女儿,冲她微微颔首:“阮小姐,好久不见。”
阮栖没回话,显得有些木愣愣的,二姑看她一眼,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
阮栖当没看见。
二姑顿时有点尴尬,直接说:“我还有客人要帮着招呼,西西,你招呼一下许总。”
等二姑一走,气氛有些微妙
许翰琛先开口,试探着问她:“心情不好?”
“嗯?”
“你的热搜我看了,你们方院长前天跟我打球,还聊起你的事,谈到你,也觉得很可惜。”
阮栖就说:“没什么可惜的,医院也有医院的规章制度,我目前处于停职阶段,等医院的处理结果,任何结果我都能接受。”
许翰琛挑了一下眉,刚想说什么,怀里的女儿忽然闹起来:“爸爸,我想上厕所。”
许翰琛倒是犯了难,平日里都是保姆带孩子,这次单独带女儿出来,却没考虑好类似的情况。
“爸爸,我想上厕所。”小女儿有些委屈地扯了一下许翰琛胸口的西服。
许翰琛只好求助阮栖:“不知道能不能帮个忙?”
他这样说,阮栖倒不大好意思拒绝。
许翰琛把想把女儿交给她,但是小朋友不乐意:“我不,我不,我要爸爸。”
“一起吧,我带她进去,许总您在外面等行吗?”
“可以。”
到厕所门口,许翰琛把女儿放下来,小朋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阮栖蹲下身跟她平实,用平时在医院哄拔牙小朋友的招数哄。
小朋友倒是挺好哄的,很快跟她进去了。
许翰琛是满意的。
两个大人跟一个小孩回去的路上,许翰琛忽然意有所指地问她:“有考虑干脆辞职,自己开间诊所吗?”
许翰琛不是第一次这样说。
八九个月前,两个人第二次见面,四十多岁的男人儒雅温和,保养得极好,没有中年男人的大腹便便。直截了当的跟她谈,他有两个孩子,两年前跟妻子离婚,工作很忙,需要人帮忙照顾女儿,如果阮栖愿意,她以后相当全职太太也好,想自己开家诊所也好,他都会支持。他在圈子里是什么地位,他的太太以后在圈内也是什么地位。
许翰琛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公司估值30多亿,二姑父是旗下高层,公司跟姜成的医院也有项目合作,也是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一次见,是二姑父生日,阮栖不知道怎么入了他的眼。
第二次见,就是二姑跟许佳宁的刻意撮合,变向的相亲。
坦白说,阮栖不讨厌许翰琛。
但是他太像姜成,又隐约的比姜成还老辣,阮栖想,她还是喜欢更年轻一点的。
这会儿许翰琛这么问她,阮栖隐约能get到他的意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嘴巴上却淡淡答:“没想过,我可能就是没什么出息,开诊所压力太大了,暂时不考虑。”
许翰琛看她一眼:“也行,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有兴趣爬山吗?”隔了一会儿,男人又问。
阮栖心想,我已经受够秦羡川周末爬山那套,正在思考着怎么回答不至于得罪他。
怀里的薇薇凑上来:“爸爸,我不喜欢爬山,我喜欢去游乐园,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去游乐园?”
话题便成了许嘉川哄孩子,宴会大厅也到了。
幸好不在一桌。
阮栖有些庆幸的想。
大概看他们聊得挺愉快,阮栖刚坐回姜书禹旁边,二姑笑容满面地凑过来跟她耳语:“西西,许先生这样的人物,肯等你,真的是很大度了。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二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阮栖深深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一下,说:“二姑,您今天这条项链真漂亮,真衬您,把您衬得像……”
“像谁?”喜气洋洋。
“像老鸨。”
“噗嗤!”姜书禹笑喷了。
二姑气得脸色发紫,但是今天贵客很多,她生生忍下,没有当场发作。
姜书妍坐在对面玩手机。
她性格向来高冷,有不知情的客人找她合照,从来都是被她冷冷翻白眼,被身旁助理(不是夏夏)礼貌地推脱回去,慢慢的,宾客们也没有找她的了。
离得近,她似乎听到对面的交谈。
抬起眼皮撩了一眼阮栖,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二姑生生忍到晚宴结束,送走所有宾客才发作。
她没直接发作阮栖,先挑许佳宁的刺。
“学了这么多年,连个生日宴会都要我跟大姐操心,我弟弟娶了你,面子面子不好看,里子里子也捞不着好,有什么用!
“书禹好好一个孩子,被你惯得成天就只玩游戏,小小年纪,还学着跟姐姐吵嘴了,半点教养都没有。”
“带过来的拖油瓶就更别说了,我们姜家时亏待她了,读书上学,毕业后又是找工作,又是买车买房的,把她当公主一样宠到大,谁不说夸我们姜家仁义。我这个当姑姑的掏心掏肺帮忙操心婚事,还讽刺我是老鸨了?”
“我可一辈子没听过这么尖酸的话,说出来都是寒我的心,姜成,你还管不管了?”
许佳宁被骂得摇摇欲坠,脸色苍白。
姜成脸色也不好看,严肃地望着阮栖:“给你二姑道歉,阮栖。”
阮栖站在那里,垂着眸,神情散漫,仿佛习惯,既不觉得委屈,也没有太多认错的诚意,淡淡的:“二姑,抱歉,我说话没分寸,您别跟我一个小辈计较。”
大姑就讽刺:“现在这些孩子,那就是小时候惯出来的,惯得长幼不分,缺乏教养。把人都要气坏了,自己倒还轻轻松松的。我们小时候犯错,不小心惹怒了长辈,那是要跪着斟茶的。”
许佳宁看了一眼阮栖,那一眼有心疼,但是更多的是妥协。
她亲自去旁边倒了一杯茶,递给阮栖:“西西,乖,给你二姑好好道歉。”
阮栖没动,一改方才懒散的神色,深深地看着她。
二姑似乎也觉得有点过,递了个台阶:“跪着就算了,省的说我们姜家封建,但是道歉嘛,诚意你总是要有的罗。”
阮栖咬了一下唇,依旧没动。
许佳宁软弱的,有些祈求地偷偷看她,拼命给她递妍色,让她接过去。
大姑就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继续:“也是,孩子长大了,心就大了。二妹,你也是瞎操心,人家许总是什么条件,轮得着咱们家的孩子挑?女孩子有心气是好事,那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像妍妍,咱们要操心的话,那挑不出能配得上了,得了,以后少做些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二姑也来气:“那我怎么知道有些人就是扶不上墙!”
许佳宁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睛就红了,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
阮栖忽然把热茶从她手上接过来,干脆利落地走到二姑面前:“二姑,说您是老鸨,是我不懂事,您别跟我计较,喝茶吧。”
二姑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抬手要接茶,阮栖却不放。
“你什么意思?”二姑皱了皱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说:“您说姜叔叔娶了我妈妈,既没面子,又没里子,看起来姜叔叔倒成了受害者,那我妈妈挺冤枉的,毕竟他当初求婚的时候也没说是为了面子还里子,光说喜欢我妈妈,想照顾她了。”
二姑一哽。
阮栖继续说:“至于书禹,他是我弟弟,我弟弟玩游戏也不耽误学习,他今天跟姐姐吵嘴我也听了一耳朵,说得挺好的,也就是他现在不在,要是在,我还得夸夸他,我特别为他骄傲!”
“最后说我自己,您从小大大,老说我是拖油瓶,我也不想当这个拖油瓶的,毕竟当初姜叔叔破坏我家庭,拆散我爸妈的时候,也没提前跟我打招呼呀。”
二姑跟大姑惊呆了!
姜成一张老脸涨得又白又红。
许佳宁吼她:“阮栖!”
阮栖眼睛也有点红,茶水其实有些烫,她却无知无觉,转身对许佳宁和姜成说,一字一句:“我知道人应该懂得知足,但是我也没觉得我是从小被你们家宠大的,大学我自己交的学费,找工作我说了我可以从低做起,不需要您帮我托关系,我跟您说了无数次,是不是?至于房子车子……”
阮栖哽咽了一下,喉咙有些发堵:“公寓是买给书禹的,我还没那么天真觉得能买给我,姜叔让我搬出去,我不也搬出去了么?至于车,姜叔叔,那二手车您要想要回去,您随时开回去,真的……我省得我欠着,我欠着……我都还不清您的。要不您列张单子,我从小到大花了您多少钱,您列张单子,我还您行不行?”
许佳宁脑子轰的一下,望向姜成:“你让她搬出去,你让她搬到哪儿去了?”
姜成脸色非常难看,没有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把茶杯往桌上一搁,抬脚走出房间。
身后,大姑震惊了良久,阴阳怪气地叹了一句:“养了这么多年,还养出个白眼狼来了!”
“可不是。”二姑其实有点惊呆,但还是赶紧附和道。
“闭嘴!”姜成终于发了脾气,“要不是您作,非逼着孩子道歉。”
“我作什么了我作?我给孩子介绍对象还得不了好了我,那许总,你不也同意了的嘛。”
许佳宁泪流满面,后知后觉地追出去。
阮栖已经走到花园。
夜色漆黑。
许佳宁哭着拽着她胳膊:“你是不是怪我,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
阮栖眼睛非常红,喉咙难受得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我不怪您,我没有立场怪您,我知道您尽了最大力气养育我,可我没有选择,妈,没有选择权的那个人是我!”
许佳宁气到极处,打了她一巴掌:“你就是后悔跟了我!”
其实许佳宁已经没有什么力气,那一巴掌并不疼。
但是打完,整个空气都陷入死寂。
阮栖垂下眼睛,低低附和:“嗯,我就是后悔跟您来姜家了。”
许佳宁眼里的光就暗了下去。
俩母女谁都没有说话了。
良久,阮栖坐在车里。
新车还散发着皮椅的味道。
她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开内置灯,眼泪汹涌,却哭得无知无觉。
她时常想,许佳宁要是没有离婚就好了。
她会跟南初生活在那个老旧的胡同里。
她不会遇见姜成,不会对这个男人抱有父亲的期待,也就不会失望。
她不会遇见姜书妍,只要没有真正的公主,她就是自己世界里永远的公主,她会自信,会开朗,会跟南初一起臭屁,做胡同里最可爱小孩。
她也不会遇见季时屹,不会喜欢上他,也就不会因为他痛苦,丧失喜欢另一个人的能力。
她会像南初一样长大,也许没有南初那样优秀,也许跟南初一样单着,也许已经嫁入另一个胡同,过一点普通的,平凡的,没那么糟心的生活……
第 78 章
阮栖不恨许佳宁, 许佳宁或许软弱,但是即使有姜书禹,她也不曾对女儿厚此薄彼, 她用自己那一套对阮栖好,大约觉得已经让女儿过上普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是她看姜成的脸色吃饭,顺带的阮栖也就不得不跟她一起低头而已。
阮栖也不恨姜成,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继父必须对继女一定要视如己出, 这个男人在对待继女的事情上沉默且圆滑, 不关心继女的成长,但是在外人面前也绝不会落一个苛待继女的名声, 所以他精于算计的给车给房, 带着精英阶层那套自以为是的圆滑。
某一方面,姜书妍真的很像他。
阮栖只是厌恶!
她厌恶他们高高在上对她施恩那套, 厌恶他们以恩人自居的那副嘴脸,仿佛她不懂感恩就是不知好歹, 仿佛她从小在姜家长大, 就应该任凭他们摆弄,操控,而她就必须低眉顺眼的接受,且务必要感恩戴德的回报。
就好像她是个天生的花瓶蠢货,听不到他们背后拨弄的算盘的声响。
某种意义上,季时屹也是一样的。
他凭什么想分手的时候就分手,想复合就复合, 凭什么觉得稍微回头, 她就要欢天喜地的接受, 凭什么要搅乱她平静的,或许是至少看上去平静的生活。
季时屹粉碎了她跟潜力股一起买房的梦想, 亲手把她推进舆论的旋涡,轻轻松松的让她失业。
他不费吹灰之力的让她的生活脱轨了!
红色小跑在半山腰飞速奔驰,夜色黝黑,窗外寒风呼啸,冷风从窗口猛烈地灌进来,把阮栖脸上的泪痕吹干,眼睛非常干涩。
一只硕大的类似于鼠类的动物忽然从山里蹿出来。
阮栖点了一个急刹,下意识动了一下方向盘,车速太急,‘砰’地一声巨响,红色小跑撞上旁边的护栏。
大概有一两分钟的耳鸣,心脏剧烈的紧缩,手脚发麻,意识在那一两分钟是空白的,面前一片黝黑,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在那一两分钟后,心脏重新跳动,身体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席卷,但腿跟脚是软的,阮栖颤巍巍的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弹射出的安全气囊下面摸索自己的包,有些艰难的推门下车。
车头被撞得近乎变形,汽车尾部开始燃起白烟……
她刚挪了一米就崴了一下脚,浑身没力气,脸色有些苍白地回头看一眼撞得惨不忍睹的新车,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很久,她几乎都忘了要报警。
过了一会儿,阮栖从包里拿出手机,打了110。
音筒里传来机械又冰冷的女声,例行公事的询问她事故地点。
阮栖一一回答。
然后,四下又是寂静。
道路两旁都是黝黑的山林,前进跟后退的路仿佛都那么冗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阮栖在那种死亡一般的寂静里,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个电话,她没有打任何相熟的人。
她打给了季时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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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警先过来,阮栖做了简单的笔录,年轻的交警与她一起等待拖车队。
周围不时有车辆经过,车灯闪烁,把阮栖的一张脸映照得冰冷,毫无感情,仿佛发生交通事故且险些丧命的人不是她。
季时萱到得比拖车队要快。
她降下车窗,跟她说:“上车,剩下的我助理会帮你处理。”
果然从车内下来一名助理。
阮栖没什么意见,很快上车,同季时萱一起坐在豪华的皮椅后排。
季时萱上下打量她,幸好,汽车撞成那个样子,她看不出明显的外伤,又或许衣服厚实,被遮挡,忍不住关心:“有没有哪里受伤?”
阮栖没答,反而果断的说:“我要看房子,国外的学校我选,学费你出,还有我只答应破坏联姻,其他涉及到违法的商业机密盗窃之类的我不做。”
季时萱就噗嗤笑了一下,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看她:“我看起来像是搞违法犯罪那套的?我只是不想季家跟宋家那个项目进展得太顺利而已,否则……”
阮栖打断她,没什么情绪:“你不用跟我说你的目的,我不关心。坦白说,可能也听不懂。”
季时萱怔笑,半响低笑:“……也是。”
阮栖只是崴脚,自己觉得冰敷一下就好,没上医院。
季时萱将她进小区后,接到电话。
她看了一眼号码,微微撇嘴,接起来,前面司机听她嗯了两声,然后断断续续说:“额头磕到一点儿,不严重,没太大事儿。”
“车子撞变形了,我到的时候到吓一跳,她也吓到了,虽然装很镇定,看得出来挺害怕的。”
“最大的伤都不是撞的,崴脚崴的,真是服了。”
“她不想检查。”
“应该没事吧……”
“自己要关心,自己过来看,你烦不烦!”然后,季时萱就挂了电话。
司机知道季小姐一向没什么耐心,倒是不意外。
但季时萱也并算恼,盯着手机还乐呵了一下,自言自语:“这年头,真什么事儿都有,还有人花钱……啧……谁叫他穷得只剩钱了呢!”又见司机没启动,“愣着干什么,开车。”
“好的,季小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时屹被堂妹挂电话也并不生气。
他站在会所消防口的位置,从狭小窗口吹进来的幽冷,骨节分明的手指滑到联系人叫‘西西’的号码,刚要按下去,又有几分犹豫。
“季总……咱可不兴半路逃走……来来来……继续……喝……”有个醉醺醺的男人出来。
那人抬手刚要碰到季时屹肩膀,被追出来拿着酒杯的公关部经理杨倪娇嗔地拖走,嗓音也娇滴滴的:“陈总,您这就不地道了啊,咱事儿都还没聊完呢!”又把人带进包厢。
隔了会儿周齐出来,凑到季时屹身旁,低声道:“还是不肯松口,咬死了那1个点,这样算下来,我们前期的投资会……”
季时屹有点烦躁,一反常态道:“让扬倪盯着点儿,实在不行,1个点就1 个点,我有事,先走。”说着,抬手松了一下西服扣。
周齐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那我叫老陈把车开过来。”
季时屹‘嗯’了一声。
他喝了酒,不能开车,老陈将他送到嘉南公馆,跟门卫打了声招呼,门卫很快放行。
阮栖其实是个胆子特别小的女人。
小到打雷都会很害怕那种,好像她做了很多亏心事,总是一副心虚被雷劈的样子。
她也怕黑,还怕鬼,脑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总之,季时屹没见过比她胆子更小的姑娘。
那么严重的车祸事故,季时屹不知道这姑娘害不害怕,但她谁都没联系,联系的是季时萱,还答应了,季时屹就觉得这事儿很微妙。
陡然听到阮栖车祸,他其实非常恼火,想把这姑娘脑子里的水摇晃出来,问问她有没有点脑子,大半夜在什么半山腰飙车!
但是季时萱说她忽然同意的时候,季时屹一时心绪不明。
没人知道车祸的那半小时,半山腰的阮栖经历了什么?
她,有没有害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住16层,从楼下公共花园往上数,可以可见楼层的灯光还亮着。
季时屹卖进楼道的脚步顿住,隔了会儿,又撤回来,点了支烟,看她房间里的灯光。
这个时候不能上去。
直到那支烟抽完,季时屹兜里的私人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居然是阮栖。
微信里,是张肿脚的自拍,她皮肤白嫩,显得脚踝处的红肿就特别明显,可怜兮兮的,然后像是撒娇,图片下面是个‘嘤嘤嘤’哭唧唧的表情包。
隔了大概一分钟,她又欲盖弥彰的发来两个字‘发错’。
冷漠的,不带感情的,仿佛真的只是发错信息。
季时屹舌尖顶了一下腮帮,眼神是玩味的,忽然就气乐了。
行,小姑娘能屈能伸,说干就干,一点儿不错过时机。
抬手把烟头熄灭,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什么都没回,抬腿走了。
阮栖脚崴,在家自己冰敷了两天。
博雅人事部跟她发消息,鉴于舆论已经平息,医院经过开会,对她的处理是扣除年度奖金绩效,让她写一份检讨,然后年后复职。
阮栖没写检讨,反而递交了一份辞职信。
许佳宁当天下午就得到消息,给她打电话,仿佛两个人那晚没有吵架:“西西,你不要任性,博雅多好的工作。”
阮栖反而问她:“这次您是求的大姑还是姜成?”
许佳宁哑口。
阮栖就说:“我不想跟那边再有一丁点牵扯,您懂吗?”
许佳宁嗓音哽咽:“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要你姜叔跟你道歉,为了你搬公寓的事,我跟他吵架,才换来的机会,你到底还要妈妈做到哪一步?”
阮栖觉得非常悲哀:“其实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妈妈你活得有尊严一点,我自己……也有尊严一点。”
许佳宁没说话。
阮栖挂断电话。
下一秒,她又开始担心许佳宁发病,可是又忍不住自嘲,觉得自己都自顾不暇,已经很难有心力再去照顾许佳宁的情绪。
爱谁谁吧!
然后,许翰琛突然给她发信息,问她周末有空爬山吗?
阮栖直接说:“许先生,我们年轻人的兴趣爱好可能跟您不大一样。”
她都这样说了,许翰琛自然不可能回复,大概还戳到他痛点,总之是不再联系。
阮栖随即翻到跟季时屹的聊天页面。
她出车祸那晚上鼓起勇气,佯装发错,拍了一张脚腕肿的图片发过去,配了一个‘嘤嘤嘤’的哭泣表情包,随即假装撤离超时,自导自演的补了两个字‘发错。’
季时屹没有理会她。
到现在都没有理会她。
虽然不抱希望的硬撩,但阮栖依然因为这个有点有点恼火。
更为恼火的是,她发现自己几张信用卡已经不知不觉刷到上限,活期存款也全部用完,而固定的几笔投资暂时取不出来。
简言之,她现在连点个外卖都有些捉襟见肘。
阮栖在想找谁借钱周转。
第 79 章
阮栖在想找谁借钱周转。
她好意思张口的人就那么两个。
于是在小群里发了紧急救援的消息。
但是南初跟唐骁都不搭理她。
南初私下给她发了‘自求多福’的表情包:“骁爷说要是敢接济你, 以后我在酒吧免酒水的脸卡就停止服务了。”
阮栖气哼哼,提醒她:“凭什么,酒吧我也有股份。”
“就你那点儿零头?”南初嘲笑她。
阮栖气成河豚。
但是她不敢找唐骁理论, 主要有点心虚。
唐骁的微信一直没什么动静,阮栖叹口气,在想还有谁能支援她。
有人按门铃。
阮栖单脚跳着去开门,猫眼里, 唐骁长身玉立, 单手插兜,看起来气定神闲, 没什么情绪。
阮栖有些犹犹豫豫的开门, 以为他亲自上门支援她,心里还有点窝心。
谁知道唐骁一进来就往她衣帽间走, 把她新买的连吊牌都还没拆的包包跟外套扔垃圾一样扔出来。
“你干嘛?”她腿瘸,过了一会儿才抓住唐骁胳膊。
唐骁摸摸她的脸, 笑得有些渗人:“乖, 你不是缺钱?帮你清仓处理一下,挂二手。”
阮栖顿时惊慌失措,像母鸡护小鸡崽子:“二手根本卖不起价,唐骁你别乱来,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淘的。”
唐骁把她拽回来,讥讽:“就这些破烂?”然而,这才看到她似乎脚踝受伤, 皱眉:“你腿怎么回事?跟人抢限量抢折了腿?”
“屁, 我那是车祸。”
唐骁脸色一黑, 已经开始打量她有没有别的伤:“什么车祸?”
阮栖顾不得回他,一心扑在自己那堆宝贝上, 视死如归,又怂又刚:“你别动我东西!”
“我问你什么车祸!”唐骁嗓音大了点。
阮栖就把前两天的半夜的事情说了。
“你没脑子到在半山腰飙车,你怎么回事?阮栖,你是不是疯了?”
阮栖想起跟季时萱的协议,心想,还有更疯的呢。
但她不敢跟唐骁顶嘴,只能说:“我这不是也没事嘛,我跟你说我运气特别好,那么大的车祸我一点儿事都没有,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
她还没说完,唐骁目光落在她肿起的脚踝。
阮栖就有点尴尬:“这个也不是车祸弄的,是我不小心崴脚。”
“行,车祸没把你这个祸害给收了,你少儿麻痹,四肢不调,走路还能把脚崴了。”唐骁就拢着手臂,讽刺。
阮栖:“.……”
幸好她肚子咕噜叫了两声。
“没吃饭?”
阮栖就无辜的,有些羞赧:“是没钱吃饭。”
唐骁看她一屋子的那堆‘破烂’,还有无数没拆的快递,冷笑了一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他还是带她去吃饭。
是家私房菜,地址隐秘,在一栋风格偏古的宅院内,远远望去,更像谁家私宅,但内里清幽雅致,院内交替种有石榴树、柿子树、银杏,以及几株梅花,这个季节,也只有梅花开放,香气清幽浓郁。
年前,到处已经慢慢开始有过年的氛围。
宅院里换上精致又喜气的红灯笼。
阮栖喝着热乎乎的骨头汤,据说里面加了几味大补的中药,又有其他几样复杂食材,阮栖吃不出来,但是汤汁浓郁鲜美,心里还是觉得暖呼呼的,忍不住讨好他:“我知道你特意点的骨头汤,给我补脚的。”
唐骁就讥讽的扯了一下唇角:“多喝点,这个精准补脑!”
讽刺她没脑子。
阮栖就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唐骁带着一次性手套剥虾:“马上过年了,跟家里闹翻了,你打算怎么过?”
“瞎几把过呗。你能不能借我点儿钱,让我把这个年过了。”说完,又冲他没心没肺,笑得卖萌讨好。
“你省省吧!下午我就把你那堆破烂打包挂二手网站。”
阮栖忽然就懒得护了:“算了,你要挂就挂吧。不过还是给我留几样吧。”她想以后出国,反正也带不走。
唐骁有点意外,拿眼睛瞅她:“你是不是背着我还干什么坏事儿了?”
“没……有啊。”阮栖呛了一下,镇定自若地答。
对面二楼包厢。
顾野介绍说:“老板请的谭家菜传人,正儿八经的关门弟子,别看店小,味儿还真不错,就我小时候爷爷带我吃的那味儿。”
沈砚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夹了几筷子,开始聊正事:“沈希尧那边怎么样了?”
“还蹦跶着呢,他是老招数了,想抢博雅,前段时间为了压低价格,不是弄了那么多新闻出来么。”顾野漫不经心的说。
“他是在逼季二出手,然后看有没有机会在南城那个项目上分一杯羹。”他们三个,中二时期拜把子,季时屹排第二个,就叫他季二,顾野抽出一根烟,瞄了一眼身边季时屹。
发现季时屹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对面。
有梅花树枝的掩映,影影绰绰,又隔得稍远,对面包间情况看得不大清楚,但隐约可见是对年轻人,顾野忍不住敲了一下他桌面:“瞅人家年轻小情侣干嘛呢?”
“小情侣?”季时屹咬了一下那三个字,听不出情绪。
顾野觉得他发神经。
沈砚看一眼季时屹阴晴不定的神色,忽然觉得有意思,来劲儿:“怎么的,你就觉得人家一定是小情侣了?”
顾野其实也就随口一说,没发现因为这三个字,包厢里的氛围已经变了,反而还挺上头的:“老子火眼晶晶行不行,没看那男的给女的剥虾么?你信不信,马上剥完,他就扔女的碗里了?”
沈砚又看一眼季时屹,来了兴致:“打赌?”
顾野这个没心没肺的,果然上当:“赌就赌。”他也不想想,沈砚什么时候这么无聊过。
两个人就那么巴巴地等着,结果那男的剥了两只,光顾着自己吃。
季时屹也收回目光,看一眼手机信息。
阮栖的消息置顶,上面有她的撒娇,哭唧唧的表情包,喊疼,最后又亡羊补牢一句,‘发错’。
这是她惯用的小招数,季时屹本来非常确定。
但是这会儿看起来,又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发错。
“你输了。”沈砚瞄一眼看手机的季时屹,同顾野争论。
顾野本来要认了:“输就输……嘿,峰回路转,这姑娘贴心,给男的剥呢。”
几乎是沈砚视线射过去的一瞬,季时屹抬眸猛得望过去。
阮栖讨好地替唐骁拨他爱吃的虾:“谢谢骁爷款待。唐骁,你万一哪天破产了,放一万个心,我肯定会是你随叫随到的提款机。”
唐骁快被她气死:“老子凭什么有一天要破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说错话,赶紧讨饶,自扇嘴巴:“我这张破嘴!”打着哈哈,非常可爱。
桌上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阮栖查看信息。
隔了58小时,季时屹终于回复她:“你腿怎么样了?”
看起来像是关心,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迟来的关心比‘草’贱。
阮栖心里冷笑,但想起跟季时萱的协议,又不想失掉跟季时屹聊天的机会。
她就有点犹豫,主要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唐骁看她咬了一下唇,对着手机,有点纠结别扭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阮栖想不出该怎么回复,索性将手机屏幕扣桌上,眼不见心不烦。
唐骁正要说什么,自己手机也响了,他看一眼,出去接电话。
阮栖一个人,又拿着手机琢磨,反复想该怎么回复季时屹,于是小心翼翼打字:“算是好了一半吧。”
季时屹就说:“所以不是发错信息。”当场拆穿她。
阮栖又羞又囧,脸颊热气升腾,瞬间通红,幸好有窗户,不至于那么憋闷。
她想怼回去,又觉得现在是自己上赶着,不能跟他生气,改为:“我现在不止脚疼,胃也疼,哪儿哪儿都疼……”
“胃疼?”
“我还没吃饭。”暗示得够明显了吧。
季时屹没说话了。
阮栖差点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把手机拿高了一点儿找信号。
唐骁打完电话回来,有点急的样子,直接问她:“吃好没,有事儿,快点的。”
阮栖正因为季时屹中断的信息不舒服,唐骁催命一样的态度,更让她不舒服,于是没好气:“吃好了。”
唐骁看了一眼腕表:“那走吧,我给你叫车。”
“你什么事啊,连送我的时间都没有。”
“女朋友。”唐骁只提了一嘴,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搀扶住她往外走。
“哦。”阮栖也不多问。
“走了,我说的,是不是,手挽手走的,赌赢没?”顾野乐开了花。
没看见季时屹脸色变了又变。
季时屹随手拧起旁边外套:“我出去一下。”
“季二怎么了?”顾野莫名其妙。
沈砚笑得腹黑:“你光知道沈希尧为了收购博雅搞小动作,那你知不知道沈希尧把一个女的黑上热搜,季二那会儿在国外出差,回来脸都黑了,连夜撤热搜?”
顾野:“.……草,你阴老子!”
唐骁大概真的很急,没什么耐性搀着阮栖,嫌弃她慢:“你快点儿的。”
阮栖就跟他顶嘴:“你崴个脚试试?”
阮栖刚顶完嘴,就看见走廊上拧着外套只穿一件深咖色毛衣的的季时屹。
她想起刚才的聊天内容,觉得也是没谁了,这社死的,下意识拉起唐骁袖子,往他身后躲,想把自己的丢掉的脸遮起来。
唐骁有有点莫名其妙,正要开腔吐槽她,也看见对面迈着长腿过来的季时屹。
但唐骁不知情,只觉得阮栖这样躲避的姿态丢人,于是把她捞出来,甚至往前推了一点:“怕什么,大大方方的,有骁爷我呢!”
阮栖就……
尴尬到脚趾头都抠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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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张脸涨得通红,拼命在唐骁手里挣扎,但是唐骁像是一定要替她撑这个腰似的,还特爷们的搂着她,大大方方招呼:“季总?真巧,在这儿碰见了。”
阮栖去掰匆忙去掰唐骁放在她腰间的手指,身体以极度扭曲的姿势在他避开他手,试图跟他撇清关系。
季时屹在他俩面前站定,他没理会唐骁,目光落在又羞又囧的阮栖身上,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哪儿哪儿都疼?那脸疼吗?”
阮栖:“.……”
第 80 章
阮栖觉得这次是自己主动把脸伸出去让对方打的, 实在不算冤枉委屈。
但是她还是很努力的挽尊,目光闪躲着支支吾吾小声找理由:“我的意思是我没吃饱。”
大概她死要面子的样子真的也挺傻气的,季时屹就轻嗤了一声。
唐骁不知道他俩在打什么哑谜, 皱了皱眉,但看见阮栖非常不自在,恨不得钻地缝里的模样,更觉得莫名其妙。
正要开腔说点什么, 阮栖尴尬地赶紧推他:“你不是说你女朋友有急事, 快点儿。”
说完就示意唐骁搀扶她,一副求打包带走的样子。
季时屹却忽然拽住她手臂, 语气淡淡, 睨着她:“不是说还没吃饱?”
阮栖愣了一下,随即get到他意思。
看起来硬撩也总比不撩好, 季时屹这不给反应了么,阮栖心里有点小窃喜。
但唐骁不乐意了, 总觉得这俩人气氛怪异, 又想插话把人带回去。
阮栖就很顺势推了他一下,还很认真地跟他挥手:“那再见。”赶人的意思非常明显。
一脸懵逼的唐骁:“.……”
她那副样子可能确实狗腿又务实,季时屹微微侧头,俊脸抽搐,唇角忍不住扯了一下。
等唐骁一走,走廊只剩下两个人。
气氛有些微妙,阮栖自以为听懂季时屹的暗示, 就不时拿黑溜溜的眼睛瞄他, 等他的邀请。
季时屹瞅了一眼她脚踝, 其实已经渐渐消肿,也没上药, 裹在轻巧柔软的运动鞋里,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
“能走吗?”
阮栖心想,你瞎,没看见唐骁一直搀着我么?
但是她乖巧的摇了一下头:“不大能。”
“奥。”季时屹就感叹了一声,不为所动。
这就完了?完了?
阮栖简直都要气笑,偏偏她现在是上赶着的那个,也不好发脾气,只能深呼吸了一下,又鼓了鼓脸颊,忍不住觑一眼季时屹脸色。
走廊有穿堂风,是冷的,带着院内寒梅的香气。
阮栖打了小喷嚏,像个小可怜,白嫩嫩的爪子忽然扯住季时屹的衣袖,营造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却是小声问他:“季时屹,你冷不冷?”
季时屹瞄了她手指一眼,又看看她裹在乌黑发丝里,粉嘟嘟的,有些发囧的脸颊。
阮栖有时候脸皮非常薄,有时候,又有城墙铁壁一般的厚度。
然后,他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阮栖,看到她脸红得实在不像话,差点儿都要放开他的时候,季时屹才终于大发慈悲般,抄起她胳膊,帮她省力。
阮栖跟着他脚步,一跳一跳,跳进顾野他们那间包厢。
她好像一点儿不觉得姿势可笑,跟只小僵尸似的,就想快点儿到目的地而已。
结果一看见包厢有人,阮栖以为走错,跳回来,刚好埋进季时屹怀里,闷闷的说了句:“走错了,有人。”
“嗯,朋友。”季时屹口吻随意。
阮栖震惊脸:“.……”你跟朋友吃饭还带我过来。
顾野的脸色也没好到那里去,几乎跟阮栖一模一样,没料到季二就出去了一下,就把人拐回来了。
沈砚挑了一下眉,倒不怎么意外。
季时屹把她摁进黄花梨木的椅子里,只丢了俩字介绍:“阮栖。”
没个具体的说法,但是季时屹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带他俩见过女人啊,沈砚跟顾野就交换了一个眼神,懒散的坐姿都郑重了点。
顾野刚才把季时屹得罪了,这会儿就忒殷勤,赶紧给阮栖倒茶:“阮妹妹,喝茶。”
“谢谢。”阮栖有点尴尬,在判断这是季时屹的朋友还是生意伙伴,但两个人穿着随意,并不像是商业宴客。
顾野是个话痨,季时屹不介绍自己,他就上赶着自我介绍:“顾野,季二哥们儿,你叫我顾野哥就成。”
沈砚也微微一笑,他长相并不是平易近人那一款的,身上戾气比季时屹还要重点儿,看起来就不好亲近,介绍也很简单:“沈砚。季二要是以后欺负你,可以找我。”说着递上烫金名片。
说的都是客气话,阮栖自然不会当真,但是名片上的title很矜贵,阮栖不得不接得认真。
顾野就嗤了一声:“找你能干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砚就看一眼对面季时屹:“找我,我给她介绍手底下的律师行,行不行。”
顾野:“沈砚,你这人骚不骚,人好好的,怎么就要你手底下的律师行。”
“婚前协议、家庭冷暴力官司,离婚财产纠纷,都行。”
季时屹:“.……”
阮栖正在小口小口喝茶,闻言呛了一下。
顾野就一副‘你TM还能不能盼着点儿你哥们好’的表情,侧头笑眯眯地问阮栖:“阮妹妹,刚才对面跟谁吃饭呢?”
很好,阮栖成功的呛了第二次。
“朋友。”她回答完,随即想起,原来季时屹刚才就在包间看到她了,怪不得忽然给她发信息。
阮栖偷偷瞄了一眼季时屹,发现他一点儿不心虚,好像他没故意捉弄她一样。
“哦,朋友啊……” 顾野拖着腔调,“不是男朋友。”
阮栖:“.……”她不得不去祈求的去望着季时屹。
求求你,让你哥们儿住嘴吧!
大概她求救的小表情实在太明显,季时屹打断顾野的‘调戏,说了句’:“点菜。”
“刚不点了么?”顾野望着一大桌刚上的菜。
季时屹目光落在菜单上,幽幽的:“她还没吃饱。”
顾野刚要开腔,发现季时屹加了两道虾,顾野的话就憋了回去。
大概因为阮栖在,顾野跟沈砚谁都没提起博雅那事儿。
三个人聊天很随意,天南海北的聊,阮栖很少见季时屹这么放松。
就是季时屹一直给她剥虾。
阮栖刚认识人,自然插不上话,她又不是什么自来熟,只能默默的吃饭,掩饰尴尬。
但是她也吃不了别的菜,因为季时屹一边跟人聊天,一边往她碗里扔剥好的虾,一开始她还吃得挺开心的,但是隔了会儿,就不大吃得下去,可她一往旁边拨,季时屹就淡淡睨过来,阮栖就老老实实的把虾啃了。
最后她实在吃不动,找了个女服务生帮忙,尿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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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一走,顾野简直都要笑疯:“你他妈别剥了,老子认输,人姑娘都吃吐了。”
沈砚有烟瘾,等女士一走,才点了支烟:“这就是你回国死命追的那个,这姑娘哪儿特别?”
季时屹用服务生上的热毛巾擦手,慢条斯理的,他手指白而修长,骨节分明。
他想了想,清隽眉似乎真的在思考,第一个想起的是阮栖刚才小心翼翼模拉她袖子的小样儿,于是说:“特别会撒娇。”
很快又想起她说绝情话的样子,拧眉,“也特别会气人。”
这TM算什么答案。
单身狗顾野觉得他瞎几把胡说:“要按你这个标准,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估计这两样都会。”
沈砚琢磨了一下这答案,倒觉得有意思,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嗤顾野:“你懂什么!”
顾野:“.……”
他明白了,谈恋爱四舍五入,约等于中邪。
吃完饭,季时屹送阮栖回家。
阮栖是真的胃有被撑到,大概饱暖思睡意,冬日的阳光又暖和,她跟季时屹说了没几句话,就开始小鸡啄米般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时屹看她一眼,唇角扯了扯,也没往嘉南公寓的门口开,把车停在一家中医诊所门口。
两天前,阮栖给她图片的时候,季时屹就忽然问助理周齐,这种程度的崴脚该怎么治。
周齐推荐了一家中医正骨店,说是他家七大姑八大姨有任何伤筋动骨都是这里的一位老中医,比某些大医院的所谓名医好多了。
车一停,阮栖就惊醒了,她还有点懵:“到了?”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
季时屹解开安全带:“下车。”
阮栖终于看清楚不是家门口,是中医店,大概猜到一点儿,于是拨浪鼓式摇头:“我不去。我这个都快消肿了,冰敷休息几天就好,正骨很疼的。”
季时屹可没让她做选择,顺手把她的安全带也解了:“怕疼你还崴脚?”
听听,这说法,好像她故意崴这一脚似的。
阮栖还是不想下车。
季时屹从车头过来,拉开车门,不是商量的表情:“下来。”
阮栖就不甘不愿地跟他下车。
老中医60多岁,都快退休的年纪了,阮栖以为很疼,拽着季时屹胳膊不放,把脑袋磕在他胳膊上,闭着眼睛不敢看。
季时屹嗤了一声:“出息。”
她还跟她顶嘴:“有本事你试试。”
结果刚说完,老中医就笑眯眯地说:“好了,试着走两步。”
笑死,根本就没疼过。
阮栖:“.……”
她果真走了两步,倒也不是健步如飞、完好无损,但是至少可以不用人搀扶。
非常神奇!
出去的时候季时屹自然就不搀她,阮栖走得慢点而已。
但是季时屹一点儿不照顾她还是个伤员,且是个小短腿。
她要很磕磕绊绊才能追上他,不经有些抱怨,黏糊糊的,又不敢真的发脾气:“你走慢一点嘛。”
季时屹脚步顿住,他穿简米白色外套,很修身的深色长裤,肩膀宽阔,个子高挑,果真就那么长身玉立的,等她。
午后阳光和煦,停车场内,把人的斜影拉得很长。
阮栖向着那抹高大影子缓慢靠近。
直到她自己那抹,比他矮一点的,小巧一点的黑影,依偎过去。
莫名的,阮栖忽然想起大学那一年,朋友圈里很多人喜欢拍情侣照。
那会儿她根本不敢公开季时屹,但是又很想暗戳戳的秀恩爱,于是一直试图跟季时屹一起拍一张浪漫一点的合照。
一起比心的影子成了最好的选择。
可惜季时屹不懂风情,从来不肯配合,好像她多傻似的。
阮栖忽然抬手,拽着季时屹的袖口。
地面上,两个人的黑影成了牵手的姿势。
阮栖抬头看他,很认真地说:“季时屹,你知道我脚怎么崴到的吗?”
季时屹的俊脸逆着光,阳光太刺眼了,阮栖的角度,有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季时屹没有打断她,也没又甩开她,就是要听的态度了。
于是阮栖轻轻地说:“我那天晚上,出车祸了,在半山腰的位置,车头撞上旁边的护栏,当时车速很快,踩急刹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翻车,我肯定会死的,我都做好这次死掉的准备了。”
“当时我就想起你,我想我可真是恨死你了,到底为什么你以前要教我飙车,你不教我飙车,我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车祸!”
“然后车子‘砰’的一下,我整个脑袋都是晕的,我想我完蛋了,我要死了,而且我一个人,路上什么车都没有,我死了可能短时间都没有人发现,说不定还有野生动物什么的蹿出来,咬我的尸体,或者,或者车体发生爆炸,我整个人烧成一块黑炭,谁都认不出来!那可太可悲了!”
“然后我又想,是我自己缠着你学飙车的,关你什么事,跟你学的时候我还是很开心的,我都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自在过!我又想我要是死了的话,你会知道吗?你得什么时候才知道啊?你会不会难过?你可能、也许也会难过一阵子吧。总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说不定还要流两滴眼泪,但是我都看不见,我从来没看过你流眼泪的样子……”
阮栖停顿了一下。
季时屹喉结滚动了一下,阮栖表达得有些乱,没什么重点,听上去还有有些傻里傻气,但季时屹仿佛被她攥着心脏,他要很努力的控制自己,才不让自己显得失态,嗓子有些干涩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阮栖就抬头望着他,她小脸迎着细碎的阳光,生动且明亮,清澈瞳仁里映着他高大的影子:“我其实已经说完了。就是……就是后来我劫后余生,惊喜也很高兴,我从车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才忽然发现,原来我要死之前,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啊。”
满脑子都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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