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完结倒数章节
第九十章:
阮栖叮叮咚咚上楼洗漱换衣服。
大约是一早上有礼物收, 她心情愉快,洗漱时嘴角是翘着的。
她是很容易满足的个性,又坚决不让自己内耗, 稍微一点点开心,都可以放大很多倍。
妆台上手机震动,阮栖一边刷牙,一边去拿手机。
等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她翘起的唇角平下来。
是弟弟姜书禹。
自从姜叔的生日宴后, 她刻意避开姜家,过年特意跟许佳宁打过招呼, 会出门旅游, 许佳宁似乎明白她,也不打扰她, 只是给她发信息,全是细细的叮咛, 类似天冷要记得加衣服之类的, 或者冬至了,该煲什么汤。
至于姜书禹,已经是半大小子,生日宴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大约知道姐姐跟家里有矛盾,但确实不知道如何调和,事后给她发了一条肉麻的信息“姐, 我肯定是最爱你的”, 将她逗笑后, 就只剩下沉默了。
阮栖忍铃声响了两遍才接的电话。
她隐约有预感,书禹这时打来, 不太会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电话一接通,少年那边传来细弱的哽咽声,仿佛努力隐忍了许久,却最终还是憋不住:“姐,爸妈要离婚。”
那一刹那,阮栖清晰听见头顶那只靴子掉下来的声响。
‘咚’的一声……
“我没办法控场,他们第一次吵得这么厉害,你可不可以回来?”少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祈求。
阮栖垂眸‘凝视’了那双掉下来的‘靴子’很久,听见自己说了一声‘好’。
她再下去的时候拖着自己带来的那只行李箱,季时屹已经换好灰黑色的大衣,休闲的装扮,很快见到她神色异常。
“怎么了?”
这种时候,其实不该扫他的兴,但阮栖还是淡淡地说:“家里出了点事,季时屹,我不能陪你度假了。”
季时屹微微蹙眉。
阮栖有些急匆匆,脚下步伐很快,姜书禹只在电话里提到‘离婚’,谁提的没有说明,不可能是许佳宁,许佳宁没有那样的勇气,那就是姜成,姜成要离婚的话,许佳宁根本无处可去……
阮栖越想越急,却忽然被人拽住行李箱拉杆。
季时屹站在她身后,有些不满地看着她。
阮栖想了想,只能踮起脚尖,故作轻松,有些讨好的去吻他脸颊:“真的是挺急的事,你自己玩开心点。”
被男人侧过脸避开。
他侧脸锋利,偏头时,连同脖颈的弧度一起,透出一种冷感的白。
阮栖微微有些尴尬。
“你是不是习惯这样,没头没尾的?”季时屹盯着她眼睛说。
阮栖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哄他,很快失了耐性,抿着唇,瞬间也有点不耐烦。
季时屹看垂下的小脸,叹口气,忍不住拽住她手臂,声音放软了点:“是不是至少该告诉我,具体什么事?”
阮栖心想,告诉你有用嘛,两个人这种‘玩玩’的关系,难道你要掺和自己的家事。
下意识的,即便昨晚两个人那样亲近过,阮栖也并不觉得,这是季时屹该管的,或者想管的。
阮栖咬着粉唇不说话。
季时屹看她有些倔强的神情,读懂她意思,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放手。
目光里有威压。
他惯来是上位者,即便只是这样垂眸有些不悦的看她,也是无形间有一股难言的气势的。
两个人僵持着。
隔了会儿,阮栖先受不住,‘啪’得推开行李箱:“我妈要跟叔叔离婚!你可以放开我了吧!”积攒的情绪爆发出来,连眼睛都微微有些泛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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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凭什么这种时候还要顾着他会不会不开心,还要去讨好他?
行李箱弹到走廊墙角,发出刺耳的声响。
空气静谧。
季时屹瞳孔微张,似乎没料到是这样的事。
两三秒后,他舌尖顶了一下腮帮,居然给气笑了:“行,你现在小脾气还挺大。”
一边说着,一边抬着长腿,慢条斯理地将她扔出去的行李箱推回来。
又回头弯腰端详了一会儿她气鼓鼓的模样。
“说清楚不就行了,跟我怄什么气。我送你。”揽住她瘦削的肩膀。
大概知道她情绪不好,也不跟她计较,难得温柔体贴的哄她。
阮栖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她其实只是太担心,不知道许佳宁目前是怎样的光景,动静这么大,昨晚又是三十,大姑小姑一定都在,许佳宁该多孤立无援。
她被季时屹揽着,忍不住抬头觑他,也知道方才那通脾气发得莫名其妙,但季时屹照单全收,自己找了台阶来哄她,主动退让照顾她情绪,她觉得诧异的同时,又有点别扭的不好意思。
因此到他车前,想了想,还是颇为体贴地说:“叫个车送我就行了,你不是还要跟朋友出去玩。”
季时屹打开后备箱,将她行李利落得塞进去,又拉开车门:“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出去玩?”
阮栖就被噎回去了。
乖乖坐上副驾驶。
季时屹上车时,提醒她:“安全带。”
阮栖原本就有些心神不宁,‘喔’了一声,赶紧系好。
隔了会儿,她还是解释:“我妈妈跟姜……跟他从来没闹过离婚,连争吵都很少,又是过年,家里人很多,我妈妈她……她只有我了,所以我会比较担心。”
季时屹启动手刹,迈巴赫的车身流利地划过宽敞车库,很快开出别墅铁门,行驶到柏油路上。
“你不说清楚,我也会很担心。”他看她一眼说。
阮栖自知不占理,只能找借口:“我怕扫你兴。”
季时屹的手指顺滑地摆弄着方向盘,车身拐了个弯,汇入车流,驶入主干道:“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那我说清楚一点,阮栖,你当然要比度假更重要!”
阮栖怔愣了一下。
季时屹又看她,嗓音沉稳:“你比很多事情都重要,而我所谓的‘你’,包括你个人所有,你的健康、习惯、爱好、情绪,我当然不会觉得你只是你,你的社会关系,一切会影响你的事情,都会间接的,或者直接的,影响到我。”
阮栖心很快跳动了一下。
季时屹语速不急不缓,沉稳有力,不时侧头看她,目光平和。
仿佛只是陈述事实。
她被他一通类似‘告白’话语绕得有点晕,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季时屹的手机响。
他连了蓝牙。
阮栖听他漫不经心地说:“不去了。”
“临时有事!”
“对……就放你鸽子了!”
“干你什么事!挂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口吻随意,没什么耐心的样子,很快挂断。
依照语气和对话内容,阮栖就猜测多半是刚才来催的顾野。
她大约是被他绕晕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双标!大道理一堆一堆的。”
很快被他伸手敲了一记额头,他微微抬着下巴,下颌线流畅,强调:“我跟他,你跟我,能一样?”
阮栖就侧过头望向车窗外,不说话了。
她当然听懂季时屹的意思。
因为听得懂,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她想:见鬼了,季时屹居然也会说甜言蜜语了!
姑且算是甜言蜜语吧
半小时后,黑色迈巴赫停在的洋房门口。
“要我陪你进去吗?”
“不要!”一路沉默,这回阮栖回答很快,像某种条件反射。
等反应过来,她立刻描补:“我的意思是,家里现在气氛不好,你出现……不大合适。”
“那什么时候才算合适?”
阮栖沉默。
不会有合适的时间,她做的这些荒唐事,当然要跟家里人隔绝开,许佳宁必定已经因为‘离婚’焦头烂额,她怎么能再让她反过来担心自己。
季时屹叹口气,把人拽过来点,抬手整理她被风刮乱的耳发,他指腹温软,擦过她耳畔时引起丝丝酥麻:“知道怎么跟人谈判吗?”
仿佛知道她回家必定经历一场恶战。
阮栖睫毛微颤。
“别让对手知道你的底牌!”季时屹说。
阮栖有些茫然,季时屹视线锁住她,目光灼灼:“我当你底牌,嗯?”
“任何情况我都给你兜底,你跟你妈妈做怎样的决定都可以。”
阮栖望进他眼睛里。
因为混血,季时屹的眸色跟常人不一样,偏淡蓝,那种蓝,很容易让人联想想起摄影里的‘蓝色时刻’,于暮色后天地寂静的一瞬,纯粹、平静,轻易的,给人力量。
阮栖承认自己差点沉溺,季时屹的承诺太诱人,但她很快抬手抵住他胸口,隔绝开距离,果断道:“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季时屹挑眉,情绪不明。
“好。”他勉强笑了一下,替她解锁。
阮栖推门下车。
季时屹帮她拿行李,看她走进洋房铁门。
阮栖进门后回头看他一眼。
季时屹没走,高挑的身体靠着黑色车尾,随手点了跟烟,冷风把他大衣衣角吹出褶皱,夜晚下过雪,他站在薄薄一层的白雪里,姿态闲散,就这么看着她。
看她回头看他,单手握着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阮栖的手机震动,看见季时屹的微信信息:“要接电话,我会担心”
“好”阮栖回复。
阮栖终于收回视线,她推着行李箱想,许佳宁的结局她已经看见,她再也不要当第二个许佳宁。
季时屹不会是她的底牌,她的底牌,一直只有自己而已。
第92章完结倒数章节
“谁知道她是不是拿乔, 离婚,她倒是敢离,当初签了婚前协议的, 离了婚一毛钱都没有的!”
“大过年的,找什么晦气,我当是多大点事。不就说了她两句,以前倒是能装装样, 现在怎么了, 装不下去了?”
“是不是还在闹姜成生日宴的事?”
“早听说在为她女儿闹,闹得姜成心烦。我们家怎么对不起那个拖油瓶了!要工作找工作!要房给房, 谁家拖油瓶能有她命好, 还要怎么样?”
“.……”
姜家果真很热闹。
阮栖还没正厅,就听见别墅花园里, 几个姑姑在议论。
大姑最先瞧见她,见背对着的二姑还在说, 微微咳嗽了两声。
二姑回头, 看见她,难得有些不自在,闭嘴不言。
“呀,西西回来了。是不是你妈妈跟你打电话,我跟你说,大过年的,劝劝你妈妈, 不要吵得人脑仁疼啊,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都是一家人。”小姑热情地想挽她手臂。
被阮栖抬手避开,她没搭腔, 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行李箱轮子压过她脚背,没有什么情绪的,一言不发地走进大厅。
小姑跳起来,尖叫:“我新买的鞋!好贵的不啦!站住,你什么态度你!”
本来还要找茬,被大姑一把拉住手指:“行了,你也知道是过年。”
姜成是独子,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
据说姜成还在上学时,母亲就去世了,姜成一应生活皆有两位姐姐打理照看。
姜家几位女士,看姜成的目光都充满了浓浓的母爱。
这就导致整个姜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三位小姑必然跳出来,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阮栖早已习惯这样的阴阳怪气,已经能到左耳进右耳出的境界,心绪丝毫不会受影响。
小姑们只敢躲在外面议论,那就说明里面的许佳宁跟姜成这次确实吵得厉害。
方姨先迎上来,接过她行李,看了一眼外头叽叽喳喳的几人,忧心忡忡的偷偷跟她咬耳朵:“去看看你妈妈吧。”
许佳宁脾气好,待人温和,方姨在姜家做了快十年,还是向着许佳宁的。
阮栖低声询她细节。
用方姨的话来说,其实是小事。
每年大年三十,几家人都是凑一起过年。
人一多,场面不一定都是温馨和睦,席间二姑状似提起那天偶遇阮栖的事。
翻来覆去的,依然是那几句夹枪带棒的点拨:阮栖如今大了,翅膀硬了,挑三拣四,好高骛远,眼睛长在头顶上。
几个姑姑向来这样说话的,大家都习惯了,除了姜书禹出来驳了几句,没人在意。
姑父们嘻嘻哈哈岔开话题,想把这茬揭过去。
谁也没想到姜成身边的许佳宁会突然发作。
她转过脸,一字一句的质问二姑,她女儿怎么好高骛远的,不听长辈的介绍嫁给有钱有势的老男人就叫好高骛远了吗,长辈说话刻薄,她顶了几句嘴就叫眼睛长在脑袋上了吗,是我女儿翅膀确实硬,大学就自己赚钱养自己了,白白担着你们嘴里‘拖油瓶’的名声
她说一句,旁边姜成的脸就白一分。
所有人都懵了,没人出来打圆场。
一直以来,许佳宁是温柔的,没半点脾气的,唯唯诺诺且可以任人欺凌的。
她像一珠不怎么起眼的花,连刺都是被人拔掉的,因为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偶尔被人践踏也就践踏了,无人在意。
姜成似乎从来也不曾在意。
直到许佳宁站起来,亲手掀翻那桌她亲手做的菜肴,她几乎是红着眼睛说:你们这么诋毁我的孩子,还吃什么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成的威严受到挑衅。
两个人发生剧烈争吵!
最后许佳宁吵累了,她说:“姜成,我们还是离婚吧。早就该离了。”
当晚,许佳宁搬入阮栖的房间。
阮栖进去的时候,许佳宁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其实阮栖很久不住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剩余的物品,但许佳宁还是仔仔细细将她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冬日阳光从老式窗台照射进来,许佳宁松松弯着长发,屋内暖气足,她只穿了一件青绒米色系的羊绒毛衣,微微弯腰,正在整理她抽屉里的几张照片。
阮栖从后面搂住她,脸贴着她温软的背脊,有些难过的蹭了蹭。
“这么大了还撒娇。”许佳宁拍了拍她手背。
阮栖的声音喑哑:“如果你是因为我才做这个决定的,我会劝你再考虑一下,如果是为了自己,我会支持你!”
“我回来就是想跟你说,我可以、也有能力把你养得好好的,你不要害怕被任何人抛弃,我永远都是妈妈你的底气。”
许佳宁握着照片的手指颤了颤。
隔了一会儿,她嗓音里带着某种压抑后的平静:“妈妈知道,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
许佳宁的意思是其实也不全然是为了阮栖,这么多年,她自以为她非常了解姜成,但是这个男人的凉薄跟虚伪还是一步步刷新她的认知。
她承认年轻时贪图他的温柔多金,走错这一步,后来以为万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就可以相安无事,但你退一步,人家就进一寸,最后退无可退,连同阮栖一起受委屈,不过是作茧自缚。
她没什么后悔的,唯一顾及的地方是姜书禹,她本来想再忍忍的,哪怕忍到书禹读完高中呢。
姜家不会放弃姜书禹的抚养权的,这件事上,最后伤得最重的一定是书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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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成今年58岁。
他这样的年纪,早就过了在第一段婚姻里的冲动,而第一段婚姻里,他也的确失去婚姻里的大部分掌控权。
许佳宁跟第一任妻子截然不同,她是温和的,柔弱的,可控的,姜成从曾经的迷恋,到细水流长的习惯,许佳宁事事熨帖,打理他从头到脚的一切,实话说,如果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姜成没有想过中途要换人。
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阶层,也没有精力去折腾换人,付出的成本:时间、金钱、名誉,怎么看都不划算。
几乎一个晚上,书房里点了几支烟的姜成就想通了。
阮栖敲门进来。
姜成顺手将烟头灭尽旁边的烟灰缸里,抬头望向阮栖。
“你妈妈情绪还好吗?”
阮栖点了一下头:“她已经冷静下来。”
姜成颔首,以他的理解,劝和不劝离,阮栖回来,当然是做她妈妈的思想工作。
“大过年的,倒让你们小辈见笑了。”姜成昨晚一晚上想好,已经决心退让,这会儿倒不介意说些软话,“这段时间让你跟着受委屈了,西西,作为补偿,那栋公寓我决定过户到你名下。书禹年纪还小,等大一点,再重新给他挑一套。”
阮栖有些时候看姜成,越看越觉得稀奇,明明对外,他是个医者,但行事做派,却处处透着商人的市侩与圆滑。
“不用了,姜叔叔,我既然搬出去,就没有想过要搬回去。”阮栖不卑不亢的说。
“您跟妈妈的矛盾,按理说,两位都是长辈,我不应该插手,但我妈妈性格温和,有时候就算受了不公平,也是想着忍忍就过去,她没什么依靠,能靠着的也就只有我。”
姜成有几分不悦,阮栖是在指责她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但他此刻不愿与她计较,起身:“你妈妈确实也受了委屈,昨晚昨晚我倒是冲动了,不该同她争吵,我会跟你妈妈道歉。这样,今儿初一,中午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帮我一起哄哄你妈妈。”一副要大事化小的样子。
“需要道歉的恐怕不止是您。”
姜成听她这样说,有片刻意外,原本整理袖口的动作停住,目光渐渐严厉。
阮栖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不避不让。
姜成最终软下来,已经退让,再退倒也无妨:“你说你几个姑姑,她们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当然,有时候确实言语上会有不周到的地方。这样我让她们先回去。”
“不用了!我走!”
许佳宁在门口听了大概,打断道。
姜成一句言语上的‘不周到’,就想抹杀她在姜家受到的所有不公,许佳宁跟姜成不一样,不是一个晚上想通的,年年忍,月月忍,事事忍,到最后,忍无可忍!
姜成看着妻子,心里叹口气,不明白怎么就忽然到了这个地步,抚了抚额头:“大过年的,你可以走哪儿去?”
那样的口吻,仿佛料定她菟丝花的人生,无所依靠。
阮栖接过许佳宁整理出来的行李,淡淡道:“我妈妈,当然是跟我一起。”
姜成眼皮子一跳。
阮栖已经跟许佳宁整理好行李,往楼下走。
姜成一屁股跌回座椅上,有些茫然。
姜书禹追下楼,少年眼眶发红,拽着许佳宁的胳膊,不肯放手。
许佳宁摸摸他脑袋,望着比自己还高一截的儿子,温和道:“你大了,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这个是妈妈自己的选择,跟你姐姐还有其他人都没关系,妈妈以前不够勇敢,顾忌的地方太多,最多的考虑,还是你。这次,你就让妈妈自私一回。”
少年攥得紧紧的手指,就缓缓放开了。
几个姑姑们在休息室里玩牌。
大约觉得阮栖回来,一定是回来劝说许佳宁,母女俩一起息事宁人。
毕竟离婚于许佳宁一个半老徐娘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姜书禹听完许佳宁的话,忽然一股脑儿冲进棋牌室,把整个麻将桌掀了!
“见鬼了!”二姑高声道,“中邪啦,书禹,不好学你妈妈那样子的啦!”
少年嘶声力竭地吼:“滚!都给我滚!”
阮栖带着妈妈出门后,准备叫车,她打算暂时把许佳宁安置在自己住的那套公寓里。
出大门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许佳宁第一次带她来姜家的时候。
那时年纪小小,满心满眼的,只看到如同城堡般的富贵华丽。
阮栖手指正翻出打车的APP,忽然瞥见对面那辆迈巴赫。
在白雪里静默的黑色车身,线条流畅,安静蛰伏。
阮栖看了一眼时间,季时屹等了大概两个小时。
她当然没让他等,他也没说他会等。
这种完全没有任何约定的等待,听上去就很傻气。
无序、随机、毫无逻辑,浪费时间,非常、十分不季时屹。
“怎么了?”许佳宁很快注意到女儿目光,有些疑惑。
阮栖收回有些呆滞的目光,正想回答,看见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推开。
季时屹单手插兜,迈着长腿从对面走过来。
他个子很高,五官轮廓在冬日里透着一种锋利的冷白,脖颈被里面贴身的暖色系羊绒毛衣拉得很长,只漏出喉结凸出的部分,整个人的气质是冷峻疏离的。
“伯母您好。”然而走近了,男人态度意外的和煦。
许佳宁的震惊不比女儿少,她当然认得季时屹,财经新闻里的人物,姜成想要撮合的,却也觉得可能攀不上的,姜书妍的对象。
季时屹很自然地抬手,先帮忙接过许佳宁手上的行李箱:“我来接您和西西。”
然而他再去阮栖手上的那只行李箱时,阮栖没有放手。
季时屹挑眉,有些意外。
阮栖抬头望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冬日里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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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栖清晰得听见有个声音在心里警告说:“不要,不可以,愚蠢的兔子,千万不要再掉进另一个陷阱里。”
第 93 章
季时屹绅士地亲自拉开后门, 许佳宁低头坐进去。
阮栖自己坐进副驾驶,关门时声响有点重。
许佳宁有些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恰逢季时屹刚上车, 也转头看她。
“风太大。”面对两人的目光,阮栖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许佳宁明显不信,总觉得女儿有种莫名的火气。
季时屹仿佛明白她,轻扯了一下唇角。
“先去吃饭吧, 伯母有喜欢的口味吗?”季时屹倒也没有搭理她, 随意问后座的许佳宁。
阮栖不等许佳宁开口,抢答:“我妈妈有点累, 想先回去休息。”
许佳宁:“”
季时屹:“”
他难得好脾气, 倒十分迁就:“那我送伯母去酒店。”
“我妈妈住我那儿。”偏偏阮栖跟个杠精似的。
这回车内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许佳宁瞄到后面一直跟随的两辆黑色车辆,她跟着姜成, 也见过不少商政界的大人物,自然知道是保镖之类的, 因此不知道女儿是哪来的勇气, 真的跟人家使小性子的。
她打了个圆场,客气道:“我确实有点累,住西西那里就好。给你添麻烦了,季先生。”
“不麻烦。”
许佳宁憋了憋,到底没憋住,斟酌着措辞:“你们俩什么时候交往的?”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阮栖顿时有点慌, 回头跟许佳宁解释。“没没有交往。”说这话底气有些不足, 声音有些小, 忍不住觑了一眼开车的季时屹。
“没交往?”许佳宁明显不信,但随即想到什么, 目光渐渐严厉。
阮栖顶着许母的视线,知道她想歪了,硬着头皮:“他单方面追追求我。”
许佳宁:“”
“我还没同意。”阮栖垂着脑袋补充,压根不敢去看身旁季时屹脸色。
许佳宁:“”
阮栖解释完,自己也觉得没救了,但是这完全出于一种自我保护,她不想让许佳宁误会她跟季时屹的关系。
她正感觉到车内快叫令人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气氛。
忽然听季时屹淡淡道:“确实是我正单方面追求西西。”
阮栖:“”
“她还没同意。”
阮栖:“”
阮栖耳根红透了,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许佳宁看着女儿,又看看驾驶座上游刃有余的男人,心里叹口气。
阮栖租的房子南北通透,客厅敞亮,装修也十分精致。
除了只有一个卧室。
这也是季时屹最开始觉得要找酒店的理由。
“妈你睡主卧。”
许佳宁坐在沙发上,看女儿一进门就蹲下身开始收拾整理,终于有了点‘自己一把年纪还要给女儿添麻烦’的心酸真实感。
阮栖说完,没听见回答,回头看过去,沙发上的许佳宁眼眶发红。
似乎知道许佳宁在想什么,阮栖亲昵地过去抱着她腿,把我下巴搭在她腿上撒娇:“不然我跟妈一起睡,我好久没有跟妈一起睡,想念妈妈身上的味道。”
许佳宁有些好笑地摸摸她头。
到底是把眼泪憋回去,起身:“你冰箱里有蔬菜吗,妈妈给你煮饭。”
许佳宁刚说完,敲门声响。
有人送餐,看起来倒不是普通外卖,许佳宁认得牌子,是家几乎不对外的高级私厨。
许佳宁接过餐盒,道谢后,心绪复杂,问还在埋头收拾的女儿:“他一直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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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致周到?
阮栖看一眼私厨招牌,想起前段时间季时屹确实连续给她点了一周这里的餐食,倒不好意思否认。
“嗯,他舔狗,别管他。”阮栖昧着良心说。
许佳宁:“”
女儿不愿意多说,许佳宁不再多问。
大约确实是疲累,许佳宁吃完饭,安睡了一下午。
阮栖轻手轻脚,将房子整理了一遍。
其实不脏,她才走两三天而已,但阮栖脑子乱糟糟的,整理的同时,也在整理自己思绪。
等一切收拾好,她心绪平静了些,将自己的账本拿出来,仔细算过一遍后,阮栖长舒一口气。
她给唐骁发信息,让唐骁帮自己投的几只股票赎出来,还有几个理财项目的投资年底到期的,她也不续了。
唐骁:“你遇到杀猪盘了?不是说好这笔钱,除非特殊情况,不然你打死都不会动?”
阮栖说了许佳宁的情况。
唐骁沉默了一会儿。
阮栖又问他有没有认识的车行朋友,她想把车卖了。
唐骁说会帮她问问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跟唐骁发完信息,她想了想,又联系季时萱。
直接问她:“当初说好破坏联姻就好,怎么才算彻底破坏,结束?”
许佳宁‘离婚’的事,属于黑天鹅事件,阮栖目前当然以许佳宁为重,季时屹那边,她只想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总之,千万不能让许佳宁看出端倪。
季时萱给她发了一条新闻连接,跟她科普,宋家家大业大,涉及的产业众多,商政两界,人脉根底都很广,宋槿禾的外公是季时屹的书画老师,两个人幼时就在宋老爷子手底下学画画,季时屹跟这位老师的感情很好,这次回国能顺利拿下季氏,宋老爷子应该也在中间斡旋出力,提供了不少人脉。
季时屹每年过年都要抽空去探望宋老爷子,阮栖今年如果能一同去拜年,宋家大概是不会再考虑将两个小辈捆绑在一起。
阮栖看着新闻里的宋槿禾。
不同于姜书妍的高冷睥睨,这位宋小姐目光澄澈,笑容明艳,给人的印象是温柔大方的漂亮,在国内国外,已经举办过好几次画展,一个月前画展,其中一幅画被某位神秘买家收藏,卖出八位数高价。
青梅竹马还挺多!阮栖咬了咬粉唇想。
‘啪’得扣上手机,眼不见心不烦。
隔了会儿,她还是认命地将手机翻过来,点击到季时屹头像,信息输入,编出理由解释:《我刚跟秦羡川分手,我妈妈喜欢脑补,承认我们俩在一起,她会觉得我是在上段感情里受伤,跟你是一时冲动》
季时屹一直没回复。
阮栖守着手机,有些难熬。
琢磨着季时屹在那边冷脸生气的场景。
试探着又发:《要不然我换个说法,就说我追你,你太难追了》
这次季时屹回了,噎她:《亲自追到你家门口的难追?》
阮栖就想,他少爷脾气,难得纡尊降贵,她还不领情,果真是在生气。
她发了一段字,又撤回了,如此,反复几次。
季时屹就看见对话框里,显示对面正在输入又不断撤回。
刚想打字,就听见阮栖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声音糯糯叽叽,黏糊糊的,听上去就是撒娇的控诉:“那你本来也没有追过我。”
“每次都是我屁颠屁颠倒追的你。”
“我还不能嘴巴上占点便宜,说你追我了。”
是她惯用的耍赖小伎俩,透着股倒打一耙的委委屈屈。
季时屹被她磨得没脾气,懒得跟她纠结这个,抬手弹了一个语音过去。
阮栖看一眼卧室,挪着小碎步去阳台接通。
她接语音时间延迟,就控制着音量跟他解释:“我妈在睡觉。”
“阿姨情绪怎么样?”
“应该很难受,但是在我面前,压抑着情绪。”
“明天要带阿姨出去散散心吗?”
阮栖听他口吻,是特意打电话过来关心她妈妈的。
阮栖心里就有点微妙的痒意,想起季时屹今早说的,‘你很重要’,你的事跟你周围的人都很重要。
“你要陪我们一起?”她其实有点没办法想象季时屹陪她和许佳宁在一起的画面。
那头季时屹轻咳了一下:“给你们安排司机和向导,看你妈妈没有想去的地方。”
“喔。”阮栖顿时松一口气。
随即,她又想起跟季时萱刚才的聊天内容:“那你呢?你这两天忙什么?”
“有几个应酬。”
阮栖想起季时萱说的,季时屹每年都要去给宋老爷子拜年。
“我也可以陪你。”她立刻说。
听筒那边静了一下。
她知道季时屹的疑惑,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我妈妈可能有时候也需要点自己单独的空间本来说好这个年要陪你过的。”
“好,等你有空。”季时屹说。
许佳宁目前确实也没有什么心情出去散心,不大想出去走动。
每年过年,姜家的客人络绎不绝,许佳宁忙前忙后,各种应酬,是清闲不得的,难得过一个这么安静的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此,季时屹派过来的司机,阮栖只用过一次,带着许佳宁去附近看了场电影而已。
为了‘提醒’季时屹带上她,阮栖天天跟他保持联系。
虽然刻意背着许佳宁,但自己女儿,许佳宁哪里有看不出来的。
阮栖时时刻刻关注手机,明显是跟人热恋的模样,以前跟秦羡川在一起,都没见她这么热络过。
“你不用特意寸步不离的陪着我,过年,难得朋友们都有假,自己出去玩。”许佳宁劝她。
阮栖摇头如拨浪鼓。
许佳宁就应了友人邀约,出去玩麻将。
阮栖空闲下来,找了个借口,去找季时屹。
“商场挑的,算是回礼。”
季时屹看着那件沙滩风花衬衫,似笑非笑地重复她的话:“回礼?”
跟他送的宝石项链比,当然寒碜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阮栖心里默念了一遍原则,心疼男人倒霉半辈子,给男人花钱倒霉另外半辈子。
脸不红心不跳地推着季时屹腰肢去试:“那本来不是要海边度假嘛,害你都不能去,你试试,就是当去过了。”
季时屹慢条斯理解扣子的时候,阮栖都还没反应过来。
兴致勃勃的撑着下巴,还挺想看他穿花衬衫的。
等被他整个人拽过来,整个人赤着胸膛按衣帽间的墙板上时,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大意了。
他吻得热烈,含着她的唇,势如劈竹,阮栖被他吻得发.软,险些支撑不住。
被他捞着纤细的X,调侃:“就这么点儿出息?”
是白日,冬日阳光炽热明亮。
阮栖手掌软乎乎搂着他,迷迷糊糊入眼的,是他冷白的肌肤,以及肌理分明的胸膛,薄而坚韧,色.气又诱人。
隐约的,她有点娇气地嚷嚷了一句‘疼’。
被他抱着转移阵地去了卧室。
天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下来的。
阮栖晕晕乎乎的趴在枕头上
心满意足地某个男人吻了吻她香软薄肩:“这才算是回礼。”
阮栖不满,抬腿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脚。
“明天有空吗?”他显然餍足,并不与她计较,随手捞了一件睡衣。
阮栖心里一跳,有隐约的预感。
但她尽量控制着自己心思:“有,怎么了?”
“跟我去拜个年。”
“哦。”她乖巧答。
小脸隐没在枕头里,看不清楚表情。
第 94 章
第二日一早, 季时屹来接她。
阮栖打扮正式,姜糖色的羊毛大衣,把身形修得纤细窈窕, 妆容是恰好好处的淡雅,符合见长辈的需要。
刚上车,发现副驾驶放置了大捧鲜花,娇艳欲滴, 每一朵都绽放得恰到好处, 饱满可爱,很容易令人心生欢喜。
阮栖有点小开心, 觉得几年后季时屹这个狗男人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顺手拿起那捧花,嗅了嗅:“送我的呀?”
“帮你准备的, 送给师母,她喜欢花。”季时屹没注意她瞎乐的小表情。
阮栖脸上的笑容缓缓裂开:“”
她抱着花, 关上副驾驶车门, 默默拉开了后门。
“怎么坐后面?”
“突然觉得你的副驾驶,配不上鲜花跟美人,你需要检讨一下。”
季时屹从内置镜里看她生闷气的小模样,有些好笑。
只是个小插曲。
大约40分钟以后,黑色宾利开到四合院门口。
下车时,他伸出手掌给她,季时屹手型很好看, 干净修长, 温润如玉, 阮栖曾经是手控,有偷拍过那只手, 放置在自己的社交账号的一个名叫‘我的’的私人相册收藏夹里。
她单手捧着那束花,站在他旁边,也不抬手,有点傲娇地抬着下巴,不肯配合。
季时屹转头看她,忍不住掀了掀唇角,耐心诱哄:“牵着,下次给你买花。”
阮栖绷不住,破了功,笑容有些不可抑制,很是骄矜的将一只手放入他掌心。
两人双手交握,是男女热恋氛围,周围空气仿佛瞬间都是染了糖丝的甜腻。
“时屹哥。”刚要迈步,后面有人叫住他。
阮栖跟着一起回头,宋槿禾从一台林肯的后座下来,有司机帮她开门。
季时屹站定,跟她招呼。
“你来看外公?”宋槿禾几步走过来,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口吻有些落寞。
“来给师傅拜年。听说上次画展办得很成功,恭喜。”季时屹淡淡道。
这回,宋槿禾脸上有了点笑容:“那还得谢谢时屹哥你以超出市场很多倍的价格买走我的画,媒体都在猜测那个神秘买家是谁?会不会是我的追求”
“这是阮栖。”季时屹打断她,牵手改为搂住阮栖要腰肢,很正式的跟宋槿禾介绍,“给你介绍一下,我女朋友。”
目光又回到阮栖身上:“西西,这位是宋槿禾宋小姐,师傅的外孙女。”
本来兴致勃勃的宋槿禾就闭嘴了,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似乎并不懂得控制自己情绪,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见过,上次还跟阮小姐发生过误会。阮小姐有点凶巴巴的样子。”
阮栖着实有些尴尬,没想到宋槿禾这么直接,只能说:“看来我给宋小姐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抱歉。”
“她想凶的人是我,你属于受牵连。该我跟你道歉。”季时屹维护得很明显。
宋槿禾咬了一下唇,看两个人一唱一和亲昵无间的模样,心里堵得更难受:“我可没那么小气,走吧,外公应该等你很久了。”
说完,宋槿禾似乎有些无法忍耐,率先踏进四合院内。
阮栖被这位宋小姐明晃晃的敌视,又在人家的地盘,发作不得,只能偷偷拿季时屹出气,把送给师母的花塞进他胸膛,跟他咬耳朵:“招蜂引蝶、不守男德,你自己送。”
季时屹看她一张小醋脸,忍不住捏了一下,调侃:“人家倒也没说错,你确实凶巴巴的,嗯?”
阮栖:“”
两个人没跟上来,宋槿禾还是忍不住回头。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暗恋了很多年的男人跟另一个女孩站在一起。
印象里,季时屹一直是那种疏离淡漠的性格,以至于宋槿禾偷偷画他,也要用一些很冷的色调。再大一点儿,他身居高位,也以严肃居多,给人的样子总是不苟言笑,大部分时候都是工作状态,国外时,宋槿禾有打着外公的名义去他公司看他,公司里没有一个人不怕他的,有次她还看见因为要求太严格,总秘处的一个实习小女生被他吓哭了。
连外婆都说,季时屹小时候就不爱笑,长大了经历他父母那一遭,更是冷得快成冰坨子了,我们槿禾以后嫁过去,可怎么相处。
外婆的口吻,是那样笃定,给了宋槿禾希望。
她有些甜蜜的想,冰坨子又怎么样,她未来的丈夫,不用花言巧语、温柔体贴那套,他只要足够聪明、足够沉稳、足够有责任心、足够优秀,最最好的是,长成她喜欢的英俊模样,季时屹通通都符合,所以温柔体贴她来就好。
可原来他那样的人其实也会温柔小意的哄人的。
宋槿禾看着捏完女孩脸颊,又揽住女孩肩膀的季时屹,眉眼间不见半分冷淡,分明满是宠溺,两个人也根本不像是刚谈恋爱的模样,反而已经十分熟稔,单看过去,就让人明白,是彼此磨合过的恋人。
宋槿禾都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吃完午饭的。
但她再心不在焉,也注意到季时屹给女孩挑葱的动作。
明明那个女孩都没有说自己不吃葱,他就是很自然一边跟外公说话,一边帮她把糯米排骨的葱花挑走,然后端到她面前。
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宋槿禾想象过即使不恋爱,但是跟季时屹结婚的样子。
母亲说,他们这样的人家,联姻很正常,没有感情也很正常,相亲如宾就好,慢慢的,有了孩子了,就是亲人了。
但即使在宋槿禾想象的婚姻生活里,即使有一天跟季时屹发展到亲人的阶段,她也不敢奢望,有天这个男人会耐心的,习惯性地帮她挑去碗里的葱。
用他那只似乎只能签上亿订单的,珍贵的手。
她今天是为什么听到外婆说季时屹要来家里拜年的消息,就急匆匆赶过来的呢?
她根本就不该过来!
季时屹跟阮栖吃完午饭,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
大约看出孙女的落寞,宋老爷子跟宋老太太也没多留。
“外公外婆,我也走啦,下午还有约会。”宋槿禾太难受了,于是做了个很匆忙的决定。
出门时,季时屹客气地问她:“去哪儿?顺路的话可以送你。”
宋槿禾看他,眼神有些古怪,她想,虽然这个男人明里暗里,拒绝过她很多次,但是这种时候,他可真是太渣了,是怎么提出要跟她女朋友一起送她的提议呢?
“不用啦,时屹哥,有人接我的。”
季时屹点了一下头,确实只是客气一下而已。
宋槿禾心里恼恨极了,到底堵着一口气:“还有,时屹哥,我们以后可能都不顺路!”
那么,我们宋家的资源,以后当然也顺不了你的路。
季时屹抬眸,仿佛听懂她的暗示,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下。
他笑得有点邪气、睥睨的、狷狂而内敛的,仿佛一种无声的嘲讽,配上那张轮廓分明的,俊逸的脸,又实在该死的性感极了。
宋槿禾胸口一跳,快速垂下脑袋。
她当然清楚,季时屹并不是有多么需要宋家的资源,宋家的一些资源,季时屹完全找得到替代品。
她只是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有车轮声滚动过来,一辆库里南开到四合院门口。
宋槿禾迅速抬头,看到自己最近一位追求者的车。
她松一口气,终于觉得自己今天输得也不算太狼狈。
沈希尧体贴得从车头走到副驾驶,帮她拉开车门。
“宋小姐,请上车。”
“时屹哥,我还有约会,那我先走了。”宋槿禾礼貌一笑,坐上沈希尧的副驾驶。
沈希尧轻轻关上车门。
抬头望向季时屹和阮栖的方向。
有些讥讽而挑衅地看了一眼季时屹。
仿佛无声地在说:看看,你为了一个阮栖,放弃了什么!
季时屹单手插兜,眯了眯眼。
阮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沈希尧,陡然见面,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只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库里南很快开走,沈希尧压根儿就没有要跟两个人打招呼的意思。
阮栖终于反应过来,侧头问季时屹:“那个人,好像是沈希尧。”
“走吧。”季时屹一副不愿多聊的样子,牵着阮栖的手。
“去哪儿?”阮栖忽然被他一带,趔趄了一下。
“给你买花。”
阮栖:“”
还记得这个呢?
信你个鬼!
但阮栖还是忍不住偷偷甜了一下。
阮栖系好安全带,忍不住好奇,还是问:“刚刚那个人,是不是沈希尧?”
季时屹已经启动手刹:“你还记得他?”
“你的合伙人,我当然记得。经常一起吃饭嘛。而且他当时带我玩的还挺疯的。”声音渐小,有些不好意思。
阮栖想起沈希尧这个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带她去赌场那次,也是那一次,她跟季时屹吵得很凶,后来,季时屹就禁止她在接触沈希尧这个人。
“你还知道你们玩得挺疯?”季时屹似笑非笑睨她一眼。
“那还不是你惯的。”阮栖下意识地跟他抬杠,但是自己也不占理,最后两个字就说得十分不自在。
其实仔细想想,幸好当时季时屹不再让她跟沈希尧接触,否则她不一定闹出什么乱子呢。
季时屹是彻底拿她没脾气,居然很平静地附和:“嗯,我惯的。”
阮栖:“”
“我后来就改了的。”阮栖想,她那会儿根本不想赌博,只是为了气一气季时屹来着。
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可以那么疯!
万一季时屹不替她买单?
万一她真的吸食□□成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不是还是仗着他有几分喜欢她。
内心深处就觉得,他应该会惯着她。
所以她才那么的,肆无忌惮!
想到这里,阮栖心绪有点乱,忍不住看一眼正在开车的季时屹。
“你知道博雅正在被收购?盯住它的不止麒麟一家投资公司。沈希尧以前投资收购有个习惯,为了压低价格,要先找出猎物的弱点,然后制造舆论,务必要用最低的价格拿下。”季时屹忽然转了个话题。
阮栖瞬间想到什么,人有点傻。
季时屹看她一眼:“你的热搜就是沈希尧炒作上去的,他花钱买了水军,又联系家属丈夫,一定要跟医院打官司。”
阮栖:“”
“后来好像家属也跟医院和解了,院长本来还让我向家属登门道歉,也䧇璍.没让了。”好一会儿,阮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是断断续续,大约是因为实在羞涩,没底气,音量十分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因为我也花了钱!”季时屹视线盯着前方,都懒得看她,风轻云淡道。
阮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 95 章
阮栖几次张唇, 但是仿佛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变成了沉默。
一路无话。
她垂着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途中, 季时屹接了两个长途电话,他口音带一点英伦腔,阮栖听了一耳朵,专业词汇很多, 判定都是公事。
阮栖觉得有点闷, 趁季时屹打电话的功夫,打开一点儿窗户。
很快, 有风灌进来。
她抬眼从窗外看去, 天气很好,阳光明晃晃的, 天空淡淡的蓝,混了一丝说不明道不明的浅灰, 车身驶入网红大桥, 护城河两岸,城市高楼鳞次栉比、高耸入云。
季时屹关掉蓝牙,征询她意见:“有点事要回公司处理,你先逛会儿街,晚点带你吃饭?”
是很久以前的习惯。
两个人热恋那会儿,一般是周末约会,但是季时屹那个时候就很忙碌, 原本计划好的约会, 时常会变成临时的加班, 小姑娘不是不失望的,偶尔会因为这个跟他闹脾气。
他那会儿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好送她去逛街花钱。
好在阮栖是喜欢逛街的。
“一个人逛街有什么意思。”阮栖兴致缺缺。
“我安排人陪你?”
阮栖十分乖巧,体贴道:“还是我陪你吧,你忙你的,我保证不吵你。”
季时屹眯眼看她,似乎在判定她此刻的乖巧是否跟她打她那一巴掌的愧疚有关,但实在从她若无其事的小脸看不出什么:“行。”
季恒在接管季氏的第五年,将整座商业大厦搬迁至城市新区。
政府牵头,后来又陆陆续续搬迁进十几家新兴科技园、逐渐形成完整产业链,周围房价飙升,已经翻了三四倍。
200米高的商业大楼,是商务区的地标建筑,进出有严密的管理制度。
还属于法定假日期,提前回来加班的人数估计不到百分之三十,整个CBD都显得非常冷清。
阮栖跟他走高层专用通道,路过秘书办的时候,也只瞥到零星的几颗脑袋,但还是接受到几道探究打量的视线。
在季时屹牵着有点困倦的阮栖进入总裁办公室后,依然造成了小范围内的骚动。
季氏屹办公室重新装修过,去掉很多季恒当初封面迷信的摆设,简雅大方,整个设计偏灰黑风格,跟他本人郁静冷清的气质很搭。
“困了?”阮栖地下车库时,就已经差点睡着。
“嗯。”
“去里面睡会儿。”他打开桌面上电脑,用下颌点了点办公室内休息室方向。
阮栖揉了一下眼睛,没什么异议,推开另一道门:“喔”。
季时屹抽空,抬眼看她似乎连眼睛都快睁不开,有些忍俊不禁。
不一会儿秘书孟可欣敲门,将一杯口味偏浓的黑咖端给他:“季董,您的咖啡。不知道刚才那位小姐喜欢什么,准备的是花茶。”说着,又要放下透明水晶杯。
“这会儿不用,她不喝。”季氏屹已经打开文件夹。
“好的。”孟可欣没有看见办公室有人,下意识瞥了一眼季时屹专用休息室方向,眼神闪过一丝微妙的八卦意味。
“她姓阮。”孟可欣正要退出去,季氏屹忽然抬头介绍说。
其实不用特意介绍,比如这位阮小姐只是偶尔出现的话,但上司既然特意介绍,那就说明以后一定不会只是偶尔才出现,两个人的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年轻的秘书有些惊讶地抬头。
“好的。”
“给她准备点零食。”季时屹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微微皱眉,但似乎还是妥协,“她喜欢甜一点的。”
“好的。”也许是第一次听上司提这样的要求,孟可欣有点卡壳,但还是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
几分钟后,还在老家陪亲戚玩牌的周齐收到秘书办几个下属的紧急艾特。
周齐脾气好,跟秘书办的几个妹子有个单独的微信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会儿群里炸了,纷纷跟周齐打探老板女朋友资料,问他有没有什么八卦内幕,老板一副冷僻寡欲样子,还以为要凹单身一辈子的人设,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女朋友?
而且这个狗老板最讨厌公私不分,居然把女友带回办公室?
阮栖几乎沾着季时屹的床就睡着了。
她有点逃避性格,有时候遇到事情不知道怎么解决,就拖着,或者说睡一觉。
那天下午的阳光实在是太好了,有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呢,她蜷缩着,有些迷迷糊糊地想。
季时屹处理完几分国外发来的紧急文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坤了坤脖颈,发现休息室里安安静静,阮栖没有任何动静。
推门进去,她小脸陷在雪白的被子里,大约是室内暖气足,睡得粉颊通红,安稳沉静。
可能实在羡慕她没心没肺的瞌睡量,抬手把人弄醒。
阮栖声音里带着睡醒时的沙哑:“你忙完了?”
“还有个视频会议。”
她顿时不满,推开他手臂:“那你吵醒我。”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晚上要失眠。”他把她拽起来。
“不要”她嗓音黏糊,带着点起床气,“季氏屹你好烦!”
季时屹把她挂着的大衣外套扔给她。
阮栖气鼓鼓地坐着,还在不甘不愿的抱怨:“你.真.的.很.烦。”
被他狠捏了一下脸颊。
阮栖嗓音顿时换成土拨鼠尖叫:“你这个烦人精!”
门口,整个秘书办都震了震。
几个加班的社畜相互看了一样,似乎都疑心自己幻听。
周齐看了一眼劈里啪啦又炸开的小群信息。
忽然觉得手里的牌都没有妹子们的八卦有意思,难得他一个社畜都有了点立刻想爬回去上班看上司八卦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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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栖被他弄醒后,就只能委委屈屈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桌上有季时屹秘书拿进来一些甜点。
发现南初也在线。
两个人匹配着两个小学生一起玩了两把游戏。
结果因为技术都太菜,被其中一个小学生骂骂咧咧的鄙视了。
退出后,南初忽然顺手给她发了个链接:“有看今年的开年热搜吗,你姐骂人的口吻真的跟这群游戏小学生挺像的。”
阮栖点进去,视频大约有2分钟,背景是某部古装仙侠剧的拍摄现场,姜书妍一身仙气飘飘,对着一个搬器材的男性工作人员口吐芬芳,整整辱骂了一分半钟。
是真的辱骂,在那一分半钟里,伴随着她尖利的分贝,不断从她那张漂亮的嘴巴里吐出‘类似于操你妈!’‘你麻痹’等需要和谐的字眼。
她气势太强了,语速又快,硬是把对面那个四十多岁的工作人员骂得头都不敢抬,看着就可怜心酸。
反差感太强了!
无论是姜书妍本人的反差,还是她跟对面男人年龄和性别上的反差。
谁家没几个社畜,这年头,谁还不是个打工人,工作中谁都有为了那点薪水委屈低头的时候,但是凭什么被这群资本家一边剥削一边挨骂呢?
太容易带入被骂者的心酸了,视频早就被扩散转发,评论上万条,混合着姜书妍的黑子和一大群路人,姜书妍本人的粉丝连话都插不进去。
“虽然业内有听说你姐脾气差,情绪不稳定,但是她经纪公司实力挺强的,怎么会突然爆出来?”
“不知道。”阮栖不关心。
“她家破产了?”
阮栖:“不清楚。”
“你现在的口吻像给她辟谣的工作室,一切洗白稿准备好之前,不做任何回应。”
“真不清楚,我跟她,没联系。”
“懂。”南初发了个闭嘴的小表情,不再八卦。
阮栖关掉视频,摘下耳机,远远的,看了一眼檀色办公桌前正在开会的季时屹。
他开会时态度严谨,目光专注,侧脸线条冷肃,往往给人难以靠近的感觉。
阮栖盯着他侧脸,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直到吃完晚餐,季时屹将她送到嘉南公馆外,阮栖捧着一束季时屹买的花,迟迟没有推门下车。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我打你巴掌的时候。”阮栖静静盯着他,嗓音染了夜的黑,无端透出几分清冷。
季时屹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在继续下午的话题。
“你反射弧这么长?这都一下午了。”季时屹有些好笑,又要伸手捏她脸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偏头避开,神情透出一丝倔强。
“我当时解释的话,你会信吗?”看出她神态认真,季时屹背脊坤直了点儿。
阮栖想了想,有点憋闷:“不会。”
她这么直抒胸臆的,把季时屹都气笑了,舌尖顶了一下侧脸:“行,看来哥哥在你这儿信任度挺低的。”
“你知道就好。”阮栖微微鼓着脸颊。
季时屹:“”
他被她噎得牙痒,抬手想把人弄过来,阮栖忽然整个人凑过来,吻了他一下侧颊。
隔着一束郁金香,她单手抓住他衣领,很偏执的,突兀的,又虔诚的,给了他一个吻。
纯洁的,沾着郁金香香味的吻。
吻完,阮栖抬眸看他,几乎抵着他鼻尖,解释说:“算还你那巴掌。”
两个人隔得很近,他垂下眼帘,能看见她瓷白脸上细小的绒毛,仿佛轻易被她抚平某种情绪,季时屹含笑:“这么小气?”
阮栖跟他对视,固执的说:“嗯。总不可能让你打回来。至于你花的撤热搜的钱,我不认,又不是我让你花的。”
他有些好笑,鼻尖发出类似某种戏谑的鼻音:“我有让你还?”
阮栖不理他,往后退,隔开距离,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还是跟自己说:“你的花招没用,现在才说,不就是想让我愧疚么,我偏不。”
季时屹被她撩拨得喉头微痒,把人拽过来,不由分说的吻住。
很潮湿的吻,带着他惯有的攻击性,他按着她细白的脖颈,感受到她身上类似于某种幼兽的体温。
车内是郁金香浓郁的花香。
阮栖被他亲得发软。
隔了会儿,他含住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耳垂,音色暗哑:“今晚不回去了,去我那儿,嗯?”
阮栖很冷静:“不去!”
说完,她就推门下车。
季时屹看她走得头也不回,笑得有些无奈。
阮栖到小区楼栋时,看见门口的垃圾桶。
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把花随手扔在垃圾桶上。
刷卡,推开楼层大门,这个时间段有小区里的小孩子进进出出跑着玩耍。
她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很快抵达。
旁边的人陆陆续续先进去。
只剩她。
“你进来吗?”
阮栖没回答,忽然折返至垃圾桶。
那束郁金香还在那里,暂时没有被人拿走。
是下午季时屹把车开进季氏大厦前买的。
他把车忽然停在花店门口的时候,阮栖已经在犯困了。
季时屹耽误了挺久,似乎选了好一会儿,捧着那束花出来的时候,风把他衣角吹起,阳光照射在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热烈又灿烂。
一定是因为今天天气太好,阮栖重新捡回那束花的时候想,所以她可以放纵自己偶尔的鬼迷心窍。
第 96 章
许佳宁看到阮栖拿回来的郁金香, 憋不住话,尤其关于女儿的,还是忍不住问她对人家有什么想法。
阮栖的回答透着些许烦躁:“不喜欢, 不乐意,看见他就烦!”
许佳宁被女儿的态度弄得捉摸不透:“不喜欢你收人家花?”
阮栖情绪显得有点激动:“花有什么错,我看着漂亮就收了,不行?”
许佳宁被她吓一跳, 有些无措。
阮栖意识到自己在迁怒, 很快想到许佳宁目前的处境,低头跟她道歉:“对不起妈妈,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许佳宁心里叹口气, 拍拍她脑袋:“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妈妈以后不问了。”
阮栖心里难受,那天晚上睡觉, 搂着许佳宁的腰, 贴着她柔软的胸口说:“妈,我最爱你了,你知道吧。”
许佳宁说她肉麻。
阮栖强调:“我真的最爱你!”
许佳宁笑她这么大了,还孩子气。
阮栖头埋在她怀里,声音闷闷的,近乎呜咽:“我真的很爱你。”
许佳宁终于察觉到她不对。
但阮栖还是固执地重复:“真的很爱你”
许佳宁听了一会儿,才明白, 阮栖也许不是在对自己说。
她只能缓缓拍着她背脊, 像她小时候生病那样哄她, 慢慢的,阮栖身体停止颤抖, 睡着了。
许佳宁胸口濡湿,看着女儿难过,又什么不肯说,比跟姜成离婚还让她难受。
那束花,最后还是被许佳宁修剪好,放在客厅的餐桌上,只是养护的再好,花期也短,不过一个星期,就枯萎了。
年后,城市复苏,又被熟悉的早晚高峰席卷。
季时屹国外的项目遇到点麻烦,要亲自去处理,预计会有半个月的时间,临行前约阮栖吃饭,阮栖以许佳宁心情不好当做借口,推拒了。
她依然是跟他撒娇的口吻,又很会哄人,季时屹虽然失望,但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阮栖当然不可能立刻跟他分手,让他看出端倪。
跟秦羡川不一样,阮栖还没有蠢到觉得可以对这个男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她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而在此之前,彼此不痛不痒、慢慢冷却是最好的。
事实上,季时屹飞走那天,阮栖正在参加一家口腔机构的面试。
年后,春季招聘高峰,阮栖趁机向好几家医疗机构的投了简历,有两三家是研究生同学内推,她硕士学历,又有临床经验,在职期间,在一些重要期刊发表过几篇不错论文,简历和实操经验都非常漂亮。
阮栖投忙着投简历期间,许佳宁跟姜成见过一面。
阮栖带着许佳宁走那天,几个姑姑被姜书禹赶走,出去时看见阮栖母女上了一辆豪车,后面还有保镖跟随,几个姑姑对视一眼,仿佛突然明白许佳宁要离婚的底气在哪儿。
上层圈子的消息总是互通的,阮栖以季时屹女伴的身份参加过一场小型宴会,至今还有人保存阮栖被这位季氏总裁公主抱的浪漫照片,而季时屹带着阮栖挑年节的时期拜访恩师,亲手戳破季宋两家联姻的谣言,阮栖的身份就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女伴。
姜成原本很难消化继女跟季时屹在一起的消息。
但是,亲生女儿姜书妍‘骂人’登上开年热搜,潦倒的躲回姜家洋房,姜成看完女儿视频,觉得是前妻宠溺太过,才会养成姜书妍我行我素性格,忍不住又将女儿教训一顿。
姜书妍原本回家散心,没料到姜成的啰嗦,她心里烦闷,免不了跟姜成大吵一架。
姜成终于发现姜书妍身上暴躁、性格古怪、一点就燃且毫无城府的致命缺点,他一面失望,一面又忽然能够接受阮栖攀上季时屹的事情了,毕竟比起许瀚琛,未来季时屹能给姜家带来的利益,要可观得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成原本就不打算跟许佳宁离婚,许佳宁手上又忽然多出季时屹这张筹码,心中计较一番,姿态可以放更低。
因此,年后跟许佳宁的这场见面,姜成诚意十足。
首先向许佳宁道歉,承认在婚姻期间,他对她的诸多忽视,一直想着家和万事兴,所以对许佳宁在几个姐姐那儿受到的伤害,他有意忽略,没想到让许佳宁积攒这样多的委屈,他以后会改,这次,也绝不会揭过不提,坚决让姐姐们跟许佳宁道歉。
至于阮栖,姜成说,他自认为不算亏待继女,也许内心是有偏颇的,无法做到像对待亲生子女那样,处处周到、关心呵护,这是他人性自私的部分,他承认。但这几日自我检讨,对比许佳宁对待姜书妍捧在手心里呵护,他确实惭愧,他既然爱许佳宁,应该多疼爱一点阮栖,以后,会试着将她当做亲生子女。
姜成生得儒雅,即使年老,依然风度翩翩,一番话说得进退得当,诚意满满,以许佳宁优柔寡断的性格,轻易动摇了。
许佳宁也有自己的考量,虽然提出跟姜成离婚,但是她确实早已失去生存能力,离婚后与女儿住在租的房子,成为女儿的负担,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且,女儿那晚的难受,她是看在眼里的,许佳宁这种时候,就更不想成为阮栖的麻烦。
许佳宁在这头动摇时,阮栖在找工作,处理自己那点可怜的资产,她想给与许佳宁足够的安全感。
唐骁已经将她名下所有股票,以及理财项目收回,转入阮栖账户时,还取笑她:“这点钱,够干什么?”
“我已经想通了,要买嘉南公馆那样的房子,当然不够用,但是放弃这个想法付个老破小的首付,再借点的话,还是可以的,还要谢谢唐老板你的点金胜手,让我投资翻倍。”阮栖拿到钱,笑得像个小傻子,很诚心的趴在吧台给唐骁敬酒,“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好的运气,可能就是交到你这么个朋友,我好幸福啊。”
“收起你的甜言蜜语。你看过真正的老破小吗,知道什么环境么,你能住得惯?”唐骁看她喝得微醺,不大信。
“怎么就住不惯了,我小时候就是那里长大的,有什么!”
唐骁抿了口酒,建议:“租一个吧,套一的不够用,就套二,套三,从性价比来说,租房比买房划算。”
阮栖就侧头去看南初,笑嘻嘻的:“他不懂,你跟他讲一下。”
南初叹口气:“唐老板,你这种国内外到处都有房产的阶层,是不明白我们普通人对于可以拥有一套自己房子的安全感,再烂再破,也有个可以回家的地方,这点上,我支持西西。”
阮栖点头表示赞同。
唐骁从酒吧昏暗的灯光里,看阮栖兴奋的小模样,觉得她不会如意,因为阮栖根本没想过,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的许佳宁,还有没有陪她住回老破小的勇气。
但他不想打击她,转而转移话题:“对了,你的新车,确定要卖?”
“等从4S修好,就卖,说起来维修时间太长了。”阮栖皱了皱眉。
“你也不看看自己撞得有多破。”遭到南初的吐槽。
“行,我帮你留意买家。”唐骁承诺,虽然有点担心阮栖状态,但总比她前段时间刷爆卡,胡乱花钱好。
当天晚上,阮栖回家,就很兴奋地把卡摆在许佳宁面前,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许佳宁惊诧女儿竟然有这样一大笔存款。
“其实我大学时化的漫画有卖出两三本版权,那个时候唐骁刚刚开始玩投资,我拿着又没什么用,就让他帮我投了,还亏过不少呢,不过后来又赚回来了。”阮栖搂着许佳宁胳膊,“而且我上班开始就没有乱花钱了,也存了一点。”
许佳宁很欣慰:“我女儿长大了。”
阮栖就说:“我一直都长大了好不好,可以给妈妈遮风挡雨的那种长大,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养不起你,而且我工作也快落实了,有几家OFFER可以选,福利可能没有博雅那么好,但是薪水有一两家是差不多的。过段时间呢,等工作稳定下来,我们就去看房,但是可能暂时买不起那种好的房子。”阮栖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也担心,过惯了奢侈生活的许佳宁,还能不能跟她由奢入俭。
“那就买好一点的,妈妈可以支持你一部分,我看你挺喜欢这个小区的,要不然就看看这个小区的二手房?”
“我怎么能动你的养老钱,不行。”阮栖赶紧摇头,她知道许佳宁有自己的存款。
“不是养老钱。”许佳宁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女儿说实话,“西西,我最近有跟你姜叔叔见面,他跟我道歉了,对你他也不是不愧疚的,他也想向你道歉,我想过了,我跟你姜叔叔的矛盾不是到了完全不可以调和的地步,况且还有书禹,年前离婚的想法,或许还是太草率”许佳宁说着,底气有点不足,因为明显看见女儿莹润灿烂的小脸,一点点黯淡下来。
阮栖放开许佳宁胳膊,那一瞬间,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似乎早就料到了,又分明觉得,被许佳宁背叛。
许佳宁抓住她手,有点紧张:“你说过,妈妈的任何决定,你都支持的对不对?”
阮栖想推开她,想发火,想咆哮,想说很多伤害她的话,但她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看一眼许佳宁,忽然站起来,转身拿了外套,想要避开她。
被许佳宁拽住,她没想到阮栖反应会这么大:“你去哪儿,你别吓妈妈,我只是在考虑,如果你不高兴,可以跟妈妈讲。”
阮栖要很冷静才能压下喉头翻滚的湿意,她控制着尽量不吓到许佳宁:“我只是出去冷静一下,你的决定我需要时间消化。”
许佳宁缓缓放开她。
阮栖裹上外套冲出去。
她进电梯时,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但似乎自己也没发觉自己在哭,泪水掉得无知无觉。
她很早以前,开始明白,许佳宁不是她一个人的许佳宁,许佳宁有姜成,有姜书禹,她的爱分成了三份,她很平均的得到三分之一。
许佳宁当然是爱她的,但是阮栖还是很想念很小的时候,许佳宁还是个小护士的时候,对她独一无二的偏爱。
那个时候,她拥有完整的许佳宁,许佳宁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许佳宁要离婚,阮栖固执地觉得,许佳宁又回来了,她可以当许佳宁唯一的依靠!
许佳宁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她还没有为了她跟姜成战斗,许佳宁自己已经投降!
许佳宁永远都不会明白,阮栖是只有她的阮栖,她是她唯一的亲人,失去许佳宁,她就如同失去全世界的那种窒息感。
季时屹的电话打过来时,阮栖还坐在小区对面公园的长椅上流泪。
天气很冷,她哭得打嗝儿,季时屹打到第三通,她才接电话。
季时屹被她最近若即若离得态度弄得十分恼火,阮栖似乎又回到那种电话想接就接,信息想回复就回复,没心情就懒得回复的状态。
他气得咬牙的同时拿她无可奈何,根本没有办法。
因此,电话接通时,他口吻是不无讽刺的:“你有那么忙?”
回答他的,是听筒里,阮栖清晰的哽咽声,混合着冬夜里的呼啸的风声。
加长豪车里,季时屹就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他没发现自己情绪轻易的被阮栖掌控,握着手机的手指都透出一丝紧张:“你怎么了?”语气柔软下来,小心翼翼,宠溺中又透着目前分隔两地,无法亲自确认她情绪的懊恼。
大约那是阮栖在这个被全世界背叛的黑夜里触碰的唯一温柔,是她在窒息的难过中看到的零星希望,让她陡然生出不切实际的妄想,以至于不顾一切地只想投靠与依赖对方,她忽然哽咽说:“季时屹,你要不要我?”
“季时屹,你要不要我?”
声音是含混的,又因为哀泣,多了颤抖,宛如某种幼兽在被逼入绝境中的嘶鸣。
季时屹的豪车划过伦敦最热闹的街道,两个人隔着8小时的时差,午后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不远处,广场上的灰白色的鸽子飞起来……
季时屹要听得很认真,才能辨别阮栖在说什么。
他刚想说话,阮栖已经挂断。
再打过去,阮栖已经关机。
阮栖说完那句话后,瞬间清醒。
一刹那,宛如看到几年前,那个软弱的女孩,求着对方不要分手。
季时屹,我不想分手!
季时屹,我们可不可以不分手!
季时屹,你亲亲我,我不想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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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色里,阮栖‘啪\'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第 97 章
在季恒接受季氏期间, 因为太烧钱,自作主张,砍掉了原本好几条新药的研发线, 将公司的重点,放在了仿制药的研究,这种填鸭式的发展模式,在最开始, 因为激进, 当然有好处的,但这几年, 弊端逐渐显露, 季氏近三年的年报都很难看,资本撤资, 散户清仓,是整个大集团跌落神坛的开始。
季时屹强势入主董事会后, 开辟了新一轮的改革, 重启了部分新药研发线,又与外资合作,将自己国外就收购的几家医药研究机构合并,重组优化,跟当地政府合作,项目时间线拉得很长,前后投资额度, 预计将数以百亿。
这种节骨眼, 当地地方政策出现重大变动, 政府忽然颁布新的法律条例,几家合作的资方态度也发生变化, 季时屹带着周齐以及涉及专业的律师团紧急过来,连时差都没有时间倒,跟地方政府官员周旋,与合作方谈判,整个人精神高度集中,依靠咖啡续命。
这种忙得像告诉陀螺的一样的节奏里,偶尔的,会想听一下阮栖的声音。
譬如谈判结果不理想,团队给的应对方案不尽如人意时,会想听一听阮栖撒娇,哪怕听她说‘季时屹,你真的很烦’都行。
但阮栖似乎又恢复她那副敷衍的态度,电话很难得才接,问就是在忙,没听到,信息他发三条,她懒懒得回复一两条,一句‘我困了’,又没有下文。
直到这天,阮栖仿佛情绪崩溃,他要很仔细辨认,才能听清楚她的脆弱。
她含混近乎哀泣的说:“季时屹,你要不要我?”
那样绝望。
季时屹的心瞬间揪紧,想要再问,阮栖已经挂断电话。
再打过去,阮栖关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时屹看一眼手上腕表,大致算了一下时差,判定那便是半夜,而听筒里隐约的风声,她不在室内。
他眉心打结,直接吩咐周齐:“问一下那边跟着的人,阮栖在哭。”
周齐正在整理待会儿开会用的资料,从登上伦敦的飞机开始,他神经紧绷程度不比老板好多少,一场接一场的会议谈判,唇枪舌剑的战斗,每一场都像是走钢丝,稍微不注意,就是满盘皆输的结果。
陡然听见老板吩咐,抬头看一眼季时屹,判断他不像是开玩笑,立刻说:“我马上打电话确认。”
周齐打了个电话,但毕竟北城是深夜,负责阮栖那条线的保镖也说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说阮小姐忽然哭着从家里跑出去,看起来像是跟许佳宁吵架。
“她还坐在公园里哭?”
周齐点了一下头。
季时屹眉间褶皱并未抚平,心绪烦躁,抬手松了一下领带,有些恼火:“大半夜吹什么冷风,让人把她接我那儿去。”
周齐愣了一下,派人跟踪阮小姐这事情本身办得隐秘,起初只是因为老板强势拉季恒下马,这种权利斗争,向来很多牺牲品,担心季恒找到阮栖下手,后来沈希尧在博雅的事情上插一脚,季总更加警惕,才会让人继续跟着阮栖。
周齐觉得,大抵是因为父母的意外,季时屹在这方面,警惕异常,比寻常人更敏感。
“阮小姐那边,会不会介意?”周齐隐晦地提醒他,如果这会儿去接阮小姐,派人跟踪的事情就暴露了。
季时屹反应过来,他被阮栖哭得心绪不宁,差点儿决定失误,忍不住揉揉眉骨:“算了。”
抬手给阮栖发信息,虽然知道她已经关机,还是尝试:“去我那儿,我让人接你,嗯?”
周齐很少看他这样无措,奇怪的是,这几日团队面临巨大挑战,稍微不注意,几项核心研究就会半途而废,前期几十亿投资打水平,老板都是从容淡定,临危不惧,一遇到阮栖,倒像是能轻易挑起他情绪。
这种节骨眼,上司情绪不稳定,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周齐只能尽量安抚:“阮小姐那边我会让人多留心。”拿出商务iPad,转移话题,“老板,待会儿的会议,AID的高层大概会从这几点入手,我们谈判的方向可以”
季时屹也知道担心无用,视线转移,听周齐总结的会议资料,他阅读速度向来很快,很快抓住重点,对周齐提的其中两条建议否决,提出新的思路。
周齐需要查询资料才能跟上,果真是新政的法律条文,因为太细节,他晕了头,都没来得及仔细留意。
加长林肯转弯,在城市寸土寸金的商业大厦停下,后面陆续跟着几部黑色商务轿车。
穿制服的外国门童小跑过来,戴着白手套,殷勤的拉开车门。
季时屹下车时,单手将胸口一颗纽扣扣上,抬脚、迈腿,深灰色暗条纹西装,将人衬得笔直挺拔,肩宽腿长,混一双淡蓝眼睛的东方面孔沉着冷静,眉峰傲然,线条感优越的俊脸已经看不出情绪,不辨喜怒,是惯有能给对手压力的冷淡气势,
周齐并几个高管跟在他身后,觑一眼老板脸色,确定他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心下稍安。
阮栖打完自己那巴掌,骤然冷静。
她在深夜公园独自坐了一会儿,逐渐接受许佳宁已经被姜成哄回去的事实,而她跟许佳宁都是独立的个体,她不能独断专行的替许佳宁做决断,也不该一相情愿的将自己所有感情寄托给许佳宁。
她想通后,也就慢慢释然,裹着外套,独自走回对面小区。
夜很深,街道几乎已经没什么人,阮栖快进大门时,从旁边蹿出一个人影:“阮小姐。”
阮栖没被吓着:“张叔,这么晚,您怎么在这儿?”
是季时屹的司机,季时屹派他接过她几次,跟他算熟悉。
“季先生担心您,让我在这儿等着。”张叔态度谦卑,并没有因为大半夜的等待,有任何不满的样子。
阮栖想起那通电话,看一眼自己手机,是关机状态。
她当时那样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又忽然关机,季时屹当然担忧。
她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季时屹有点兴师动众,连累张叔等待太久,又觉得是自己任性:“抱歉,张叔,您回去吧,我没事。”
“季总的意思是,您要是不开心,可以送您去他的套房。”
“不用了,我只是心情不好,让你们担心了,我我会回他信息的,这么晚了,您先回去吧。”阮栖现在最不想的,是再软弱的接受季时屹的东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总的意思是”张叔还要再劝。
“我也有点累,想先回去休息。”阮栖很直接。
张叔便不再劝。
回到小区途中,阮栖重新开机,许佳宁给她打了两通电话,剩下的是季时屹的电话,微信也有他信息。
【去我那儿,我让人接你,嗯?】
阮栖拉了一下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季时屹并不是那种会一直跟人聊天的类型,以前都是她是话痨,缠着他问长问短,他懒散回答几个字,他向向来偏爱有事直接电话,从年后开始,他开始给她发长句,而她嗯嗯啊啊,刻意拉开距离,回答得很敷衍。
他上条给她发的信息是:
【接电话】
【想听你声音】
阮栖一直没有回复。
阮栖这次编辑得有点长,解释:【刚才在看电影,情节好虐】
想了想,还是加了一条:【你工作注意休息,不要太累】
季时屹大约在忙,很久没回复。
她见过季时屹最忙碌的模样,连续加班至凌晨三四点,第二天六点又精神抖擞的起来,连续半个月,仿佛不知疲累,眼窝熬得很深,有段时间,她时常担心他会不会猝死,梦见自己半夜起来,季时屹倒在书房里,没有呼吸。
她去查很多资料,专门学习急救知识,态度十分认真,好像真的哪一天能用上,又变着花样给他煲汤。
或者怎么劝都没用,她也会跟他生气,讽刺他要不要先立刻遗嘱,免得他哪天真的猝死,她再也找不到他这样的冤大头养她。
谈判过程冗长,双方拉扯到极致,好在结果算是小赢一仗,最终双方律师敲定新合约。
结束后,有商务宴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出席宴会的都是几家公司高层,业界精英,也有气质出挑的金发碧眼美女,穿剪彩优雅的礼服,在奢华的宴会场,宛如游弋的美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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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持续到深夜,周齐抿着一口香槟,瞥见一直心不在焉的自家老板靠着窗,频频抬起手上昂贵腕表。
他气质实在出挑,定制的西服是三件套的,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让他穿得奢华倜傥,偏东方气质的脸,却每一寸都恰到好处,鼻梁挺俏、眉峰利落,下颌弧线干净,气质矜贵疏淡,是一眼就轻易让人注意到,并且沉沦的类型。
有五官同样精致的外国美女找他搭讪,以提问他为何频频看表作为话题切入。
他语气间似乎压抑着某种恼火,一口流利的英伦腔:“我在算时间,等我女朋友睡醒,好给她打电话。”
外籍美女以为他开玩笑,继续深入试探,问他为什么不现在就打?
被他白了一眼,像是不耐烦,但又有点憋屈:“她有起床气!我想等她多睡会儿。”
美女大约也觉得无语,有点讪讪地走了。
周齐努力憋笑,觉得真是风水轮流转,季时屹这种仗着皮囊英俊,似乎知道自己容易招蜂引蝶,以往对自己的追求者那叫一个冷酷无情,冷淡至极,万万没有想到,有天也有被人拿捏的时候。
他对阮栖,顿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七点二十,阮栖被季时屹的电话吵醒。
她昨晚跟许佳宁怄气,睡的沙发,这会儿有点腰酸背痛,又担心吵醒许佳宁,被迫去阳台接电话,一出去就被冻醒,哆嗦了一下,对季时屹的口吻也就不那么好:“怎么了?季时屹,你好早。”阮栖睡得迷糊,忘记两个人的时差。
“你看的什么电影?”季时屹的声音染了寒冬的冷意,清晰又直接。
阮栖打了一个激灵,想起昨晚自己羞耻的问题,随意瞎掰了一个:“就那个什么XXX。”
“我查了一下,国内目前没有上映这部电影。”
阮栖:“我在电影平台看的。”
“哦?那哪里的情节,把你虐哭了?”季时屹开始刨根问底。
阮栖:“”
她看了一眼远处咸蛋黄似的日出,开始没底气的倒打一耙:“季时屹,你是不是有病,大清早的,你打个电话专门跟我讨论电影吗?”
那头没说话,反而传来他轻笑声。
阮栖没好气,差点儿又想挂电话,却听他忽然说:“你什么时候改掉你随心所欲挂电话的毛病?”仿佛预料到她举动。
阮栖顿时不好挂了,狡辩:“哪有”抬脚有些不服气地踢了一下脚下花盆。
“还有不接电话的毛病。”
“你大清早专门打电话跟我挑刺吗?”她气呼呼的,准备跟他吵架。
“要!”季时屹却忽然说。
“嗯?”阮栖愣了一下,随意立刻反应过来。
“你昨天不听我回答就挂掉,所以我特意打电话过来回答一遍,我说要。”
阮栖:“”有片刻,她找不到自己呼吸,整个人是禁止的,仿佛被人按下暂停键。
日出的霞光射过来,将她脸染上一层透薄的红,但她脸上分明是没有笑的。
“西西,等我回来好不好?”季时屹嗓音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宠溺的,诱哄的,低姿态的,“忙过这几天,你乖乖的,回来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商量什么呢?有什么好商量的呢?
阮栖没有回答。
第 98 章
两边大概有30秒没有任何任何声音, 只能听见彼此呼吸。
季时屹在阮栖的静默里,敏感的察觉了什么。
阮栖已经不是昨晚那个脆弱无助的阮栖,她一定在深夜里独自经过某种艰难的淬炼, 然后熟练的将自己重新包裹、伪装,变得一次比一次坚强。
他错过一次,就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
季时屹眉峰一动,刚要开口说话, 听筒那边隐约传来另外的女声。
阮栖似乎终于松一口气, 赶紧捂着听筒跟他说:“不跟你说了,我妈妈醒了。”
然后电话挂断。
阮栖的气已经消了。
她成长的每个阶段, 周围都有人不断的在教会她, 这个世界谁也不能依赖谁,最后我们拥有的都只有自己。
小时候是奶奶和爸爸, 长大一点是季时屹跟许佳宁,她一次次的相信, 然后跌倒, 再相信,再跌倒,每一次都学不乖。
有时候她检讨自己对于情感是否太偏执,于是努力伪装得正常一点,学着去讨好周围的每一个人。
许佳宁还是想跟她谈一谈。
但是阮栖亲昵的搂着她的脖子说:“我尊重妈妈你的每一个决定,但是今天妈妈是只能属于我的妈妈,不能有书禹和姜叔叔, 你要陪我把我想跟妈妈做的事情都做一遍。”
许佳宁有时候不知道该拿这个乖巧的女儿怎么办, 阮栖永远是先一步退让的个性, 她好像习惯于委曲求全,先一步照顾别人的情感, 或许只是因为在她成长的阶段确实没有人为她撑过腰,于是学会的,任何时候,都是先委屈自己。
这个女儿乖巧得让人心疼。
究其原由,许佳宁不是不自责,终究是自己不够坚强,才害得阮栖没有倚仗,习惯于步步退让。
于是那一整天,阮栖跟许佳宁约会,带她去逛街,母女俩试穿漂亮衣服,去网红餐厅吃饭,看电影,拍母女写真,晚上的时候带她去唐骁的酒吧看脱口秀演出。
唐老板晚上在酒吧,看见阮栖抱着许佳宁的胳膊,很认真的跟她解释台上脱口秀演员的梗,随手拍了一张母女俩的照片,事后洗出来,挂在酒吧的照相墙上。
隔几天,南初看到,惊讶唐骁的摄影能力:“明明挺平凡的一张照片,但是你这样的光影一拍出来,感觉一种与众不同的温馨。”
唐骁正在调酒,闻言看她一眼:“本来就挺温馨的。”
南初吐大概知道阮栖身上最近发生的事,叹口气:“我还以为她要生气得跟她妈妈吵架冷战,不过她妈妈真的是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信不信她妈妈如果再闹一次离婚,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得第一个冲上去,把他妈妈接出来,然后说一些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要不你陪我住回筒子楼之类的傻话。”唐骁把新调的酒递给她,“尝尝味道。”
南初抿了一小口,吐吐舌头:“有点辣。”她想了想,忽然想起阮栖买房子坚持要买套二的理想,点头,“确实。”
唐骁笑了一下,望向对面笑容甜蜜的母女俩:“她对她爱的人一直没有底线,我有时候真的非常羡慕阮栖爱人的能力。她妈妈其实从小也很疼她。只是有些时候,自己太软弱,也很无奈。但谁说,这就不是爱呢?”
南初:“你现在身上那种艺术家的气息喷薄欲出,我真是第一次想起你还是个作家,而不是游走在各种职业美女之间的渣男。”
唐骁:“”
“你就是靠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术装逼,勾引人的吗?”
唐骁:“”
许佳宁第二天就被姜成接回去了。
接许佳宁时,姜成姿态摆得很低,甚至跟阮栖道歉:“西西,这段时间我自我反省过,确实对你和你妈妈都有亏欠,你妈妈是我很珍视的另一半,我从来想的,都是跟她偕老一生,却因为始终想着家和万事兴,在许多场合,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尊重,以后家里,类似的事情我绝对不允许再发生。”
“至于你,我承认以前对你有许多疏忽的地方,但你跟你妈妈嫁过来,我一直真心将你当作女儿,也许做得不如你妈妈好,我很抱歉。”
姜成这种态度上180度的大转弯,倒打了阮栖一个措手不及。
姜成对许佳宁未尝没有几分真心,否则当初,他选择权很多,不一定非许佳宁不可,阮栖也见过两个人蜜里调油的时候,那时,许佳宁脸上的幸福绝对不是伪装。
可是姜成出轨时,许佳宁也差点儿要了半条命,后来在生活里不断妥协,活得无欲无求,任人捏圆揉扁,从来没有想过要还手,没有想到只还手一次,效果立竿见影。
这样的结果,阮栖心中五味陈杂。
唐骁却一点都不意外:“姜成这样的年纪,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折腾第三个老婆,如果低头就能让生活重新回到正轨,以他的城府,不会有任何犹豫,何况如你所说,他对你妈妈未必没有感情。我想以后,你妈妈在那个家里,会生活得更加自在一点。”
阮栖说:“但愿如此。”
唐骁陪阮栖去4S店取车……
阮栖的车已经修好,焕然一新,许佳宁虽然不离婚了,但阮栖毕竟出过车祸,对这辆车还是有阴影,依然决定卖掉。
她把车钥匙交给唐骁,交由他全权负责,并不打算再开。
“一起去验车?”唐骁酒吧里顾客多,已经有人提出想看车,但肯定要去对方熟悉的车行验验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去了,你帮我搞定吧,价格你看着谈。晚点你跟南初过来吃饭,我今天下厨。”阮栖拉开副驾驶车门。
“行吧,那我先送你回家。”唐骁坐进驾驶座,点燃发动机时,忽然微微皱眉。
“怎么了?”阮栖分辨他神色,“车没修好?”
“没什么,可能你这款车我开不习惯。”唐骁将心中的疑虑隐下去,车身拐了个弯儿,驶离4S修理厂,他随口提起,“工作的事,找得怎么样了?”
“有三家有意向的,其中待遇跟发展前景最好的一家是我研究生时期的学长内推,还有最后一轮面试。本来有一家规模小点的医院已经定了,我觉得干脆就这家好了,我不是着急我妈妈么,现在她改主意,我想还是等等最后一轮面试。”
“那看来不用我帮忙了。”
“我总不可能事事都靠你人脉吧。我自己也有人脉的好不好?”阮栖笑了一下。
“那是因为我们西西专业能力强,有公司争着要。”唐骁揉了一把她脑袋,看她笑嘻嘻的,显然已经从前段时间的舆论风波中走出来。
晚上,阮栖准备的海鲜火锅。
南初下班后第一个到,帮忙打下手,咋咋呼呼地嚷嚷:“是庆祝你顺利拿下OFFER吗?哇撒,西西,这就叫开年行好运,你今年一定顺顺利利的。”
阮栖端出自己做的手打虾滑:“虽然并不是这个原因,但是借你吉言,希望顺顺利利。你嘴巴这么甜,今天多吃点
其实阮栖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南初也就负责帮忙端端盘子,看着满满当当的海鲜大餐,颇有感悟:“作为一个每天跟各种妖魔鬼怪斗法的社畜,有你这么个爱心小厨房,再加上唐老板酒水免单的酒吧解压,我忽然觉得我也挺幸福的。”
两人刚摆好盘,南初拍照准备发朋友圈,唐骁过来了。
阮栖将瓷碗往前推了推:“自己弄调料。”
唐骁在玄关处脱了外套,随手将车钥匙放进玄关的置物盒里,熟门熟路的洗手、拿碗,去厨房弄蘸碟。
阮栖看见他拿回来的车钥匙,心里有点失望。
她跟南初一起把菜拨进冒热气的汤锅里,然后问他:“买家看不上?”
“是买不起。”唐骁调好蘸料坐到两人对面,看见南初因为刚做过指甲,正在跟一只易拉罐较劲,很自然地帮她拿过来,扭开,然后还给她。
“你是不是把价格抬得太高了,我说了,价格合适就行了,我已经做好亏钱的准备的。”阮栖很识时务,车子出过车祸,即便时9.9成新,也会大大折价。
唐骁顺手又帮阮栖开了一罐啤酒,递给她:“你车被人改装了。”
南初震惊:“现在4S店原厂维修都敢动零件了?太夸张了吧!”随即又愤怒,“这种一定要告它。”
唐骁看向她:“60多万的普通小跑,搭载2.0升三缸双涡轮增压加三台电机组成的TFG插电式混合动力系统,那哥们儿验车的时候都跑疯了,问现在普通小跑怎么能有这么好的性能,颜色她女朋友也喜欢,结果拿到验车行,车行老板问我是不是贴错车标,车子从发动机到轮胎,全部改装过,保守估计至少要花400多万,安全性能上改动最大,改装过后,安全性提高三四倍倍不止。”
南初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在打结。
“你觉得哪家4S店有这么傻逼,贴大价钱修车?”唐骁似乎觉得还不够,一针见血的反驳她。
最后,两个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阮栖身上。
灯光下,阮栖浑身僵硬,一动不动,连目光都不敢跟他俩对上,抿着唇,仿佛也有点傻。
“车给你开回来了,这忙我帮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唐骁看她不说话,伸出筷子捞汤锅里的鲍鱼,埋头吃菜。
南初看看唐骁又看看不吭声的阮栖,终于反应过来,嘴角抑制不住的咧开,一会儿说:“哇,这就是传说中霸总的爱吗?”
一会儿又夹起一只青皮虾:“你们看这只虾长得像不像四百万?”
被阮栖顺手夹起一只虾滑堵住嘴:“吃你的菜。”
南初不敢再玩笑,因为阮栖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的模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朋友帮忙收拾好才各自回家。
小房子又安静下来。
阮栖坐在地毯上,看面试需要准备的专业性资料。
看了一会儿,有些心浮气躁,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翻到跟季时屹的聊天页面。
她想质问他,凭什么不经过她允许,私自改动她车子,不管他是不是好意,但确实在扰乱她的生活,她并不因此而感动,有什么好感动的,她本来可以将车子卖掉,然后换一辆普通的可以上下班的车型,现在这样算什么!
但她刚要打字,又猛然想起,季时屹也许并不是要感动她。
譬如,如果她没有卖车的想法,以她开车的半吊子水平,性能好的车跟普通车并无任何区别,如果不是要卖车,她可能很久一段时间都不会发现自己的车子被人改装过,或者永远都不会发现。
想到这里,她扣上手机。
却越发的因为这个原因,而烦闷起来。
她想,理智的办法是,她应该当做不知道,反正他也没想让她知道,她既然不想跟他有太多纠缠,那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对,当做不知道。
阮栖下定决心!
很快又有些泄气。
季!时!屹!真!的!很!烦!
第 99 章
很烦的季时屹要回来了, 问她可不可以来接机,他很想念她。
阮栖在跟姜成一家吃饭和接机季时屹之间选择了前者,她一副很抱歉的口吻, 说妈妈跟叔叔刚刚和好,她不能不去,只好委屈一下他啦。
季时屹没有回复。
这种习惯了事事以自己为先的公子哥儿,大约是不高兴的。
但阮栖觉得, 惹他不高兴也挺好的, 分手铺垫的节奏一般都是先相互吵架生气,再冷战, 然后自然而然的彼此拉黑, 她做得很好!
虽然姜成的那个家宴,她也完全一丁点儿不想参与。
阮栖上午参加完面试, 中午打算去应个卯就走。
没想到姜成十分郑重其事,几个姑姑、姑父一并出现, 最让人意外的是姜书妍。
姜书禹偷偷跟她咬耳朵, 说二姐受舆论影响,工作暂停,从过年开始,一直住在姜家洋房。
她看人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讥诮模样,不打招呼,不投视线,连话都懒得说, 像只傲娇的孔雀。
对比姜书妍, 几个姑姑要热情得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进包厢大姑就开始夸她:“西西最近气色真好。”
二姑说迎合:“确实好, 本来底子就不错,这么一看, 我们西西确实越来越漂亮了啊。”
阮栖站在门口,被这么热情的一通恭维,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包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是小姑亲亲热热将她拉到座位:“西西长得跟嫂子像,底子自然好。今儿怎么打扮这么正式?”
阮栖被这种从来不曾有过的场面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机械地回答:“刚参加了个面试。”
大姑顿时显得有些尴尬,不太自在的摸了摸手上的宝石戒指:“年轻人多出去闯一闯肯定是好的呀,也怪大姑,以前老想着把你困在博雅。你们方院长后来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道歉,说什么就因为点误会,失去一位好医生,问你还能不能请你回去上班,我说那肯定是不行的呀,我们西西是有真本事的人,哪里找不到好的医院啦,你博雅又不是什么香馍馍的啰。”
阮栖:“.……”她真的很想出去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对了西西,前段时间二姑逛街,看到一只不错的包,我一眼就觉得,跟你气质很配!”说着,二姑递过来一只品牌包。
阮栖只扫了一眼牌子,就知道没有五位数拿不下来,她眯了眯眼,不知道二姑是不是还在打着将她牵线许瀚琛的目的,没接。
“不用了二姑,不年不节的,就不收你礼物了。”
“不年不节的怎么了,你跟舒妍都是我侄女,姑姑疼疼侄女怎么啦,我也给书禹经常买东西的,都是一家人。”
阮栖抿了口茶,目光巡视了一圈,瞄到主位的姜成,觉得今天的场面实在纳罕。
姜成就说:“你收着就是,二姑拉不下脸开口跟你道歉,一点心意。”
二姑老脸微红,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哪有你这么戳破的,我不要点面子的,再说,我们西西肯定不是爱计较的人。”
大姑就顺势说:“西西,大姑也有东西想送你。”
小姑推了推小姑父,小姑父赶紧清了清嗓子:“西西,你小姑也给你准备了点心意,一家人,就不要推来推去的,书禹跟书妍都有。”
阮栖一个都没接,她觉得荒唐又诡异。
许佳宁坐她旁边,看她尴尬,岔开话题,提醒姜成:“是不是该上菜了?”
姜成便说:“是该催催菜。书禹,你去看看。”
包厢里有专门服务生,但隔了古色古香的刺绣屏风,服务生听不见里面的聊天,姜书禹跑过去问。
几个姑姑姑父似乎也觉得场面尴尬,各自聊天。
许佳宁就跟阮栖咬耳朵说:“你姜叔确实说到做到,这个家宴专门替你准备的,想跟你道个歉,他的意思,一家人,家和万事兴,几个姑姑这两天也送了我不少东西,说了不少好话。”
阮栖眨了一下眼睛,这是她确实没有想到。
她以为姜成也就是嘴巴上说说,不可能这样行动派,看来几个姑姑那里,他是真的做了工作的。
“而且妈有个想法,一直都想做的,这次也跟你姜叔叔说了,没想到他还挺支持我的。”
“什么想法?”
“我想开个餐厅,我有几个牌友,一直觉得我适合做餐饮类的,想一块儿投资。以前觉得书禹的事都操心不过来呢,哪儿有时间投资什么餐厅,现在妈也想通了。”
阮栖有些惊讶,她以为许佳宁依然会一辈子都依附姜成生活,这是她第一次想自己做点什么。
阮栖露出今天踏进包厢的第一个笑容:“我也支持你。”
“妈妈那几个牌友都是自己做生意的,很有投资眼光,妈妈也会慢慢考查,不会乱来的。”许佳宁似乎在让她放心。
“嗯。”阮栖点了一下头。
也许是许佳宁的开餐厅的事给了阮栖定心丸,这顿饭吃起来没有那么难熬。
除了对面姜书妍时不时的投来讥讽的眼光外。
菜上到一半时,店经理拿了瓶红酒带着职业微笑进来。
她目光没有在主位的姜成身上,反而径直走向阮栖,谦和恭敬的姿态:“阮小姐,实在抱歉,您第一次来,让您有不愉快的用餐体验。这瓶是本店特色酒,作为歉意,赠送给您跟您家人,下次您如果过来,提前打招呼,我们替您安排更好的包厢。”又拿出另一瓶红酒,“至于这瓶红酒,是季先生在本店的存酒,季先生交代我们转达,祝您和您的家人用餐愉快。”
桌上顿时安静一下。
阮栖的脸白了白。
旁边二姑父看她没接,嘻嘻哈哈的圆场:“季先生真是客气,这瓶酒年份不错啊。”拿着酒跟姑父们研究。
没有人意外的样子。
阮栖白着脸,说了声:“我去趟洗手间。”离席。
她往脸上捧了点冷水,想让自己冷静。
季时屹什么意思,只是因为自己没去接机吗?
他凭什么,太过分了!
耳旁传来打火机的声音,阮栖抬头,发现姜书妍靠着奢华的盥洗台,在她旁边娴熟的吸烟。
“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这出好戏,像你这种穷惯了的阶层,一朝飞上枝头,会是什么样子?”光滑的镜面里,姜书妍依然美得不像话,姿态妖娆,淡淡烟雾将她一张脸渲染得美轮美奂。
“被人捧着,奉承䧇璍着,巴结着,一定一下子觉得自己是宇宙中心,然后回去了,更小心翼翼的伺候金主,深怕自己哪天被甩,又被打回原形。”
“我有时候挺佩服你跟你妈妈的,是怎么可以做到靠着男人没有丝毫自尊心的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你们这种人的生存手段,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姜书妍说得差不多,随手将烟头掐灭扔进洗漱台里,走之前冷笑着提醒她:“别得意,也不要觉得今天这些姑姑们是真的想讨好你,亲近你,都是看季氏的面子,一旦你被季时屹甩掉,你又是那个讨人厌的拖油瓶,趁着还能借男人的势,好好嘚瑟几天……”
她话还没说话,被阮栖拽着头发,一下子按进洗漱池子里。
阮栖抬手开了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啦啦冲刷到姜书妍整壳脑袋上,姜书妍带着夹片的头发很快被打湿,她剧烈地挣扎,但大约是因为节食,常年瘦削,根本不敌阮栖的力气。
大概有半分钟的样子,阮栖关掉水龙头,将她按在洗漱台镜子上:“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姜书妍,既然你说我借男人的势,那我今天就借一借好了。”
“所以,你又是靠什么成天摆出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呢,高中你利用唐骁的作文加分考电影学院,还没毕业你靠家里的钱炒人设,博流量,工作了当明星也不过是靠着脑残粉圈钱,你有做什么对这个社会有用的事了可以支撑你那了不起的高傲感,你高贵的自尊心不都是你妈妈花钱买来的吗!”
“你疯了!”姜书妍恶狠狠得瞪着她。
阮栖笑了一下,嘲讽道:“我小时候也觉得美很重要,漂亮是王牌,但是我人生很幸运,遇见你,因为每次见到你,我就会提醒自己,美得一无是处会活得有多么可怜。而你还有最糟糕的性格,没有人喜欢你,遇到挫折,也没有亲近的朋友安慰你,只能躲进自己最讨厌的爸爸的家里,还要扎这个刺那个,你活的这么不开心,你自己知道吗?”
姜书妍被她骂得嘴唇都在颤抖。
阮栖终于放开她,不无同情道:“你真可怜!”
随即返回包厢。
许佳宁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旁边二姑看见她胳膊上的水渍,大惊小怪:“衣服上怎么全是水。”
阮栖全场环视了一圈,终于明白姜成为什么低声下气的哄回许佳宁,几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姑姑们为什么可以这样拉下面子来集体示好。
她觉得挺可笑的。
于是她就真的笑笑说:“没什么,跟书妍姐吵了一架,我把她脑袋按进水池里了,我觉得她需要醒醒脑子。”
众人:“.……”
连正在干饭的姜书禹都有些呆滞地抬头望着她。
姜书妍已经冲了过来,她浑身湿透,样子不知道比阮栖狼狈多少,像只被人扒了毛的孔雀,怒气冲冲:“阮!栖!你这个小婊砸!”
阮栖扬了扬手机:“她舆论风波还没过去吧,不想再上热搜的话,有没有人拦一下她?”
包厢边的大姑父最先反应过来,第一个拦住张牙舞爪的姜书妍。
姜成脸色很难看,正要开口说话,阮栖拿起自己的包,淡淡地说:“姜叔,这顿饭看来吃不下去了,谢谢您的好意,我先走了。”
又对上目光有些涣散的许佳宁:“妈妈,我改天回来看您。”
说完,不管大家是什么神情,拧着包包头也不回的踏出包厢。
但阮栖踏出那家高档会所性质的餐厅后,一点儿没有刚才的气势,她很颓败,觉得很可悲,又很生气,想发疯。
原来是季时屹,她想,原来有的人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只听名字,只模模糊糊确认一段关系,就可以改变那么多人的态度……
她胸口堵着一些东西,非常难受,又没有可以纾解的地方,只能沿着会所门口的路一直走,走到自己高跟鞋差点踩断,忽然想起自己讽刺姜书妍的话,想起自己还有唐骁这么个朋友。
她只好给唐骁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唐骁说在马场,然后扔给她一个地址。
她到的时候,唐骁正在跟人谈生意,她又不能立刻找他倾述,唐骁给她使了个眼色,让人带她去跑马。
阮栖是会骑马的,她的马术还是季时屹教的。
她已经很久没跑过马,因为像这样高端一点的马场,骑马会费真的挺贵的,她为了存钱买房,摒弃了这项奢侈运动。
但是她骑马的姿势熟练,真的跑起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周遭风景开阔,她觉得压在胸口的那丝气闷,也慢慢散去。
这姑娘骑马奔腾的姿势真的是英姿飒爽,连跟唐骁在一块儿的导演都忍不住侧目,问他:“你新女朋友真漂亮,有没有兴趣进圈,我最多两年给她捧红。”
“她就是个傻妞,傻乎乎的,不适合这个圈子。”唐骁顺着他目光望过去,笑了笑,“要知道您这样的名导这么抬举她,又得瞎嘚瑟半天。”
“我看是有股拧巴劲儿!”名导若有所思。
唐骁醍醐灌顶,不能再认同:“您这词儿用得好,就是‘拧巴’,没比她更‘拧巴’的人了。”
阮栖跑了几圈马,心情已经没那么遭了。
接过唐骁递来的鲜榨汁,咕噜咕噜灌了好大一口。
在马场的玻璃房休息。
阮栖心情平复,还能跟他扯闲话:“我看刚才跟你聊天的是个一线导演吧,我还看过他好几部作品呢,你刚才怎么不让我上去要个签名?”
“我能让你这么丢我人么?”唐骁轻嗤了一声,“而且你刚才过来找我的样子,是像找人签名的么,我看你撸起袖子要揍人吧。”
“我脸色有这么难看?”
“我接你电话的时候以为你天都要塌了,你什么时候学学情绪管理课,我觉得你用这个状态去给患者拔牙,我怕人一口全牙都不够你情绪发泄的。”
阮栖默了默,她也觉得自己最近情绪大开大合,非常容易受影响。
“说吧,什么事儿?”
阮栖一口气把今天的事跟唐骁说完了。
唐骁撩起眼皮,波澜不惊:“就这点破事儿?”
阮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亲子、同事、朋友、商业伙伴,这个世界所有的关系都以利益为基础,今儿你对他人有用,你就是他的朋友,明儿没什么用处,疏远淡去,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去纠结情感上的纯粹,你活得这么可爱天真,是真愚蠢还是假造作?”
阮栖:“.……”
“你一心想保护的许佳宁,觉得软弱的许佳宁,都已经从这件事找到突破点,拿回主动权,掌握财政,懂得投资,你怎么还跟傻缺似的,纠结于自己是不是在借势压人?”
阮栖:“.……”
“怎么,没话说?”唐骁嗤笑,抬手点了跟烟,叼嘴里。
阮栖摇摇头,心里最后一丝郁结,似乎也被唐骁点拨,一点点消散。
“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她小脸趴在原木桌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期,唐骁开始给她扮演人生导师的角色。
唐骁摇摇头:“你理智上觉得我对,但是情感上又并不能完全认同,天天跟自己拧巴,把自己纠结成麻花,你以前没心没肺的,活得不挺开心的,怎么最近天天钻牛角尖?”
“我觉得你说的都对。”阮栖将果汁的最后一点全干了,长长抒口气。
有日落。
大概这里确实是赏落日的最佳位置,所以经营者选择在这里建了一间玻璃房。
夕阳的余晖的倾斜洒落,沿着不远处起伏的山峦,一寸寸,很快将世界包裹在一层平和的温柔里。
轻易的,让人获得一丝平静。
唐骁把凳子挪了个方向,大咧咧地敞着腿,专心赏落日。
阮栖也挪凳子跟着他靠着坐一块儿。
两个人安静的坐了会儿,大概是太久没有这么专心纯粹的欣赏这样的风景,又或者唐骁三言两语,轻易将她治愈,阮栖忽然又开始犯二:“我们俩这么相处这么久,你真的没对我动过心么?”
唐骁太了解她这种说话不过脑子的个性了,看都懒得看她:“我新女朋友是拳击手,你要不要试试当着她的面儿问我?再深情点儿!最好是饱含热泪那种。”
阮栖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隔了会儿她忽然说:“虽然我觉得你说得都对,但是我觉得我俩就挺纯粹的,谢谢你啊,唐骁。”阮栖把头朝他歪了一下,靠在椅背上。
跟他肩膀隔了一段距离,不仔细看的话,像是靠在他肩膀上。
唐骁还想说几句嘲讽她,但他侧过头,看见阮栖闭着眼睛,柔和的余晖落在她小脸上,恬静,又透着一丝疲惫。
忽然想起高中那年,这姑娘固执地冲到栏板上,一边哭一边帮一个胖子撕掉情书的样子。
唐骁抬手,想把这傻妞脸上的碎发拂开,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笔直的人影。
他二话没说,忽然抬腿,一脚踹开阮栖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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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栖都被他踹懵了,刚要跟他吵架,看见季时屹。
他逆着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连轴转,身形显得消瘦了些,单手插兜,清隽的五官没什么表情,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两个人,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阮栖:“!!!!!”
第 100 章
阮栖一直在找契机跟季时屹谈分手。
但是一定不是这种类似被抓奸误会把自己最好朋友拖下水的契机。
可这一秒, 她脑子里的弦确实是断的,压根儿接不上,脑子里只有大大的问号。
季时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有点不敢去看他脸色, 因为不敢,所以粉唇张了张,几次开口想打破这种类似捉奸现场的诡异气氛,又不知道可以怎么解释。
不等她想清楚怎么解释, 季时屹冷着一张俊脸, 忽然不由分说将她拽走。
他拽她的力道特别大,本来腿又比她长, 而她又穿着高跟鞋, 阮栖很难跟上,但是又实在挣脱不开, 到后面都有点被捏痛了,她只好说:“季时屹, 你冷静一点。”
“你觉得我还不够冷静?”他语气是克制的, 甚至含了一丝讥讽。
两个人已经站在玻璃房外,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快散尽,天色黯下来,起风了,吹得人发冷。
阮栖在冷风里跟他对视,想起中午包厢里发生的事,心里不是不恼怒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甩开他:“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行, 那我听你解释,你想清楚, 怎么解释。”他舌尖顶了一下侧脸颊,口吻讥诮,五官似乎因为近日的瘦削,显得更加冷峻。
阮栖抚着酸疼的手腕,被他态度激怒了。
她凭什么要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他算什么,突然想出现就出现,想发火就发火,他算什么?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破罐破摔的口吻:“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就你看见的,挺好的,相信你自己的眼睛,你又没瞎!”
说完转身就走。
季时屹没追,就那么长腿长脚的站着被冷风吹了一会儿。
有些自嘲的扯了一下嘴角。
他个子很高,被快要沉末的落日余晖拉出的影子也很长,那影子是颓靡的,萧瑟的,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是压缩了行程的,整个团队连转轴,熬了几天夜,航线那样漫长,精疲力尽,但还是想看到人,鲜活的,暖呼呼的阮栖,而不是躺在社交软件里,懒洋洋的,爱答不理的阮栖。
年少的时候没料过会这样思恋一个人,TM的跟个傻逼似的,怎么能这么煎熬!
沈砚讥笑说,熬着吧,你才多少天,我TM动不动就是三年五载,面都见不上,谁让自己犯贱呢!
这么一对比,他又觉得有点滋味,接机不来算了,他折腾点儿过去,是一定想见到人的,不能听她又找借口推三阻四,她总是那样多花里胡哨的借口。
阮栖走了不到五米,高跟鞋忽然踩断,崴了一脚,啪叽摔倒。
不知道是真的崴疼了,还是别的什么,眼泪一下子憋不住,索性坐地上哭,没声儿的那种。
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就那么缩成一团,不是肩膀耸动,抽噎。
隔了五米的季时屹握拳,有些认命般的闭了闭眼。
还是走过去,蹲下身。
第一次抱她,被她推开,哑着嗓子,夹着委屈的哭腔:“你别碰我!”
她眼睛红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整张脸都哭花了,太瘦了,团成一团,怎么看怎么可怜,让人轻易心软。
“你还先委屈上了?”他叹口气,抬手擦她眼泪,语气到底比刚才软和了点。
阮栖闭着嘴巴不吭气,哭得皱巴巴的脸颊是倔强的,带着点儿不肯服软的沉默,视线也偏着,不看他。
第二次再抱,她没挣扎,似乎觉得他口吻好了点儿,乖乖圈住他脖子,就是还是停止不了哽咽,身体一抽一抽的,打着哭嗝儿。
“哭什么?”他到底还有气,语气生硬。
阮栖吸了吸鼻尖,攥着她衣领,控诉:“脚痛还有你刚才好凶!”
季时屹闭了一下眼:“刚才的情况,你想让我怎么温柔?”
阮栖想了想,嗓音没那么沙哑:“你如果吃醋的话,你可以温柔的让我朋友起来,然后你坐嘛。”
季时屹:“”累了。
“你刚才好没有礼貌,都没有跟我朋友打招呼。”她还来劲儿。
“闭嘴!”季时屹再也忍不住,“不想让我把你扔下去的话。”
她赶紧圈紧了点他脖子,往他怀里拱,又嬉皮笑脸:“我觉得你肯定舍不得。”
季时屹心里叹口气,觉得算了吧,好像就几句话,轻易的,又被她磨得没了没脾气。
阮栖被弯腰季时屹抱上车。
借着车内光线,季时屹伸手挽起她裤腿,检查她脚踝,她皮肤很白,晶莹剔透,看不出肿胀。
“没肿。”季时屹睨她一眼,是判断陈述句。
阮栖有些心虚,转移话题,兴奋的:“季时屹你去伦敦都没有晒黑的,看,我们俩都没色差。”
他握着她脚踝的手指跟她一样白皙。
季时屹放开手,不想说话,吩咐司机开车。
摘掉金丝眼镜,抬手揉了揉眉骨,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
阮栖眼珠转了转,判定季时屹有可能是下了飞机直接过来的,因为车内还有他部分行李,以及商业文件。
他身上也没有惯有精神气,眼底似乎都还有血丝,带着长途差旅的倦怠感。
阮栖心情顿时有几分微妙。
商务迈巴赫被开到熟悉的酒店。
季时屹一直住那家酒店总统套房。
下车时,有酒店管家过来运送行李,阮栖被他松松揽着腰肢,走单独通道,进入套房内。
他先进去,抬手扯领带,整个人气质瞬间没有外面是那样紧绷,多了丝慵懒肆意。
眼神跟她指了一只黑色行李箱:“有礼物,你自己拆,箱子密码是你生日,我先去洗澡。”
“喔。”阮栖大概从刚才就有点心虚,这会儿就很乖顺。
她目光顿时被行李箱吸引,心思又被‘生日’这个点揉搓,没注意,忽然被他扣住腰肢,整个人气息压过来,唇舌长驱直入,吻得很深。
他唇滚烫如岩浆。
扣住她腰肢的手指也是烫的,引起阵阵酥麻。
铺天盖地的,无处可逃,满满的,一下子全是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
“有没有想我?”他啄了一下她唇瓣,视线灼热,绞着她。
阮栖发现这一刻有些可耻的撒不了谎,手不受控制的环住他,脸蛋被彼此之间的热气熏得微红,宛如带露珠的花瓣,含羞的动人,嗓音带着哑意:“想了。”
他顿时满意,含笑着,又吸吮她嘴唇,这次没有方才急迫,缠绵的,不徐不疾,勾着她一起沉沦。
吻了一会儿,阮栖有点喘不过气,很没出息的把脸埋进他胸口,觉得这样也很舒服满足。
“你还记得我生日?”
季时屹闷笑了一声:“不知道对不对,你自己打开试试,我去洗澡。”
女生是很容易被这种细节感动的生物。
比如季时屹花四百万偷偷改装跑车,她一点儿不觉得感动,还很生气,但是前男友几年后还记得自己生日,阮栖就轻易被触动了。
趁季时屹去洗澡时,她蹲下身,环着自己,手指落在黑色行李箱上,犹犹豫豫的点了点。
她手指白皙,与黑色皮料箱子行程鲜明对比,酒店最顶级的房间,灯光奢华明亮,将她小脸上的纠结映衬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要不要轻易被季时屹感动?
但箱子真的按照自己生日打开的一瞬间,阮栖的感动又瞬间不翼而飞了,果然狗男人就是狗男人。
一辈子都狗!
她涨红了脸,气呼呼的:“季时屹,谁要这种情趣内衣当礼物!”
嗓门实在太大,还在冲澡的季时屹听到,忍不住翘了翘唇。
等他换了舒适的休闲衣服出去,阮栖已经自己叫了东西吃,她倒是从不肯委屈自己,餐桌上满满当当,中西合璧。
她吃得脸颊鼓鼓,样子实在有点可爱,被季时屹顺手捏了一下脸。
阮栖等他一眼,避开。
阮栖在他洗澡的过程里已经做好了全套的心理建设。
首先,她确实被他顶级的皮囊引诱,才会没羞没燥的跟他腻歪半天。
男色害人啊!
其次,关于季时屹记得她生日这事儿,实在没什么可以感动的,因为她稍微搜索了一下类似‘前男友还记得自己生日’这种帖子,发现底下姐妹们的留言五花八马,但统一的思想都是渣男记性普遍都好,有位姐妹儿的前男友能记住十几个女友的生日,从来没弄混过,一点不妨碍他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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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确实还有账没跟他算。
季时屹在她餐桌对面坐下,抬手给自己盛了一碗海鲜粥。
看她脸色不虞,笑了一下:“还在生气,逗你玩的,礼物待会儿单独拿给你。”
“没有。”阮栖冷着脸,只顾着吃饭。
“中午没吃好?”季时屹试探性的提了一句。
阮栖正想跟他算这笔账,抬头看他:“没吃成。”
“怎么?”他似乎有些意外,挑了一下眉。
“因为经理忽然送来了酒,说是你送的。”
“嗯。”他若无其事的模样,还喝了一口粥,是惯有的从容优雅。
阮栖有点被刺痛,口气差了点:“你中午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在哪儿吃饭你都知道,有必要专门特意让人送酒吗?”
季时屹眉峰打了一下折:“你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你弄得我很尴尬。”阮栖直抒胸臆。
“跟我在一起让你尴尬了?”季时屹抬手慢条斯理地搅动了一下瓷碗里的粥,熬得恰到好处,明明香味扑鼻,却忽然没半点食欲。
阮栖被噎住,觉得根本没有掰扯到重点。
“不是尴尬,而是”
“而是什么?”他口吻已经有点泛冷,似乎习惯性用上谈判技巧,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我还没有准备好。”她憋出一句,“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忽然这样公开会影响我的生活。”
“你不是说我在追求你,你还没同意么?”他扯唇讥笑了一下,嘴唇很薄,显得有几分凉薄。
她有点卡壳,但还是执着:“那也影响我生活。”
“你的意思是,我不算你生活的一部分,就算我们俩在交往,我是你亲密的另一半?”灯光下,他的诘问很深刻,眼神仿佛要将她穿透。
阮栖语塞。
季时屹目光平和,口吻尽量压抑着没有动怒,将面前精致又昂贵的瓷碗挪开,忽然说:“西西,你有什么人生规划吗?我们最近很少聊这个?你打算出国进修还是就留在这个城市,继续工作?”
阮栖立刻联想起跟季时萱的约定,以及最近的几场面试。
她有点心虚。
阮栖强装镇定:“干什么突然聊这个话题。我现在问你,为什么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吃饭,还有你一下飞机就知道我在马场,你是不是找人跟踪我?”虽然有点不确定,但是阮栖忽然悟了,季时屹这个人控制欲很强。
她曾亲眼见过他注资一家连锁餐饮店时,做背调,将人家祖宗十八代查清楚,只是为了确保中途不会出现任何投资意外。
“就算我真的找人跟踪你,又怎么样,你会把我往好处想吗,比如也许单纯只是为了保护你?”他口吻很淡,似乎含着某种自嘲。
阮栖果真很愤怒,差点儿要爆炸,瞪着他,又很不可思议:“你真的找人跟踪我?”
季时屹没有什么温度的看她一眼,没说话。
只是忽然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播出一个号码,开扩音,随即将手机往餐桌中间推了一下。
不到三秒,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传来一道毕恭毕敬的女声:“季总,您找我?”
“我女朋友想知道今天中午送酒的细节,我开的扩音,你跟她解释一下。”他声音冰冷,说话时并没有对着手机,目光落在对面阮栖脸上,情绪不明。
能在季时屹手底下工作的下属,都是180个心眼子,沉默不到半秒钟,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阮小姐,抱歉,是我们太唐突了。中午XX会馆的经理联系我们秘书办,说是有人询问可不可以挂季总这边的私账,解释您在那边用餐,我本人私自”
季时屹似乎懒得听他说完,直接按掉挂断。
阮栖脸色微微发白,有人询问,什么人,是姜家的人?
“不是我。”她有些无力的解释,脸色又红又白。
季时屹冷笑:“我不关心谁问的,谁来刺探我们的关系。”
阮栖:“.……”
“至于马场,如果你肯真的关心我,而不是非要等我一下飞机去找你,也许我就不用从朋友那里听到我女朋友在陪别的男人骑马的事,你说呢?”
阮栖咬了一下粉唇,说不出话。
“现在。”季时屹身体往前倾斜,盯住她眼睛,一瞬不瞬,口吻是压抑后的沉稳,仿佛结冰的湖面,只剩暗流在底下涌动,“我们把话题,重新转回来。西西,你可以回答我你的人生规划了吗?你是打算出国进修,还是留在这个城市继续工作?”
阮栖被他气势逼迫,努力控制着不要露怯,身体僵硬,嘴唇却有些颤抖:“这个很重要吗?”
“重要!如果你打算出国,那你可以跟我商量,我会暂时把这两三年的业务往国外发展,如果你想留在国内,重新找工作,那我的重心也会跟着往国内转移,我不希望我们两个异地。”
阮栖心尖狠狠一颤。
“还是其实在你的人生规划里,根本就没有我,所以你觉得不用告诉我,不需要跟我谈论,也不重要?”季时屹终于抛出最后的一问。
阮栖沉默了很久。
她垂着眼眸,奢华的灯光把她小脸映照得有些苍白。
有一瞬间,季时屹觉得自己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狠,疑心她是否又在哭泣。
他动了一下,想抓住她的手。
阮栖却忽然抬头,她眸色是莹亮的,瞳仁很漂亮,偶尔会透着小动物般的狡黠,季时屹在国外那几年经常想起,他想,他后来从来没有见过这姑娘还漂亮的一双眼睛。
但此刻,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无波无澜,平静的可怕,连声音都是四平八稳的,没什么起伏,她说:“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你那么聪明,有什么必要一定要问清楚?”
季时屹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的人生规划很简单,也很平凡,但是肯定、一定、绝对不会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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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有过,不过很遗憾,后来你被划掉啦。”说到这儿,她甚至还偏头俏皮地冲他笑了一下。
“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说喜欢的是你,说不喜欢的也是你,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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