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一晚上六位数的总统套房, 处处透着极致的奢靡。
餐厅内的温度与湿度,都被精心设置成最适宜人体学的度数。
但空气分明在阮栖说完的一秒钟,陷入了长久的冷滞。
她语气平平, 甚至没什么情绪起伏,说话时,不避不让,直直地望进他眼睛里。
“宝石项链我快递到酒店, 麻烦你让人把那辆改装过的车开回去, 车我不要,改装回来太麻烦的话, 请你按照相同价值给我打钱。”阮栖说完最后一句, 绕过餐桌。
季时屹喉头剧烈滚动,在她路过时, 抓住她纤细手腕,嗓子仿佛吞了粗砂:“你什么时候习惯把话说得这样绝?”
阮栖偏头看他:“因为我发现, 像你跟姜书妍这种公主跟少爷的自尊心似乎很难接受别人已经不喜欢自己的事实, 还需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吗?”
握她手腕力道忽然紧了点,阮栖垂眸,能看到那只冷玉般手背上凸出的青筋,季时屹眼底还有熬夜的红血丝,偏薄的嘴唇透着一丝惨白:“那最近一段时间,算什么?”
阮栖用另一只抚上他泛着青筋的手背,动作堪称温柔, 她手心带着体温, 是温暖的, 带着安抚意味,平心静气:“分手那天跟你吵架, 我跑出去,多少有点赌气的意味,第二天我妈妈出了事情,我连夜赶回去,那段时间我奢望你能哄哄我,哪怕一次也好,但想一想,我们次次吵架,都是我舔着脸找你。”
“等我妈妈平复好,我去你公寓,物业告诉我你已经退租出国,我不相信,但是已经没有踏入的权限,我天天在门口等,直到有一天新的租客搬进来,我才知道你是真的已经出国。”
“最开始的时候,我很后悔,怪自己为什么那天要跟你吵架,我明明可以更理智一点,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我想我都可以改,我那么用力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不可以改的呢?”
“后来,我开始恨你,因为你真的惯了我很多毛病,你亲手把我宠成那副模样,是怎么可以转身走得那样决绝,消失得无踪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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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反复复想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会不会后悔跟我分手,想象我们也许有一天会见面,你跟我说你后悔了,你很爱我,没有我你活不下去。”
“直到北城到处是你接手季氏的消息,有天我看到你的访谈新闻,你那么风轻云淡的说你‘不后悔’。我当时觉得很羞耻,因为过了这么多年,我发现我自己依然过不去。”
“那么”阮栖忽然凑近了一点,那双漂亮的眸子望着他,莹莹的,那样亮堂,“季时屹,你现在后悔了吗?”
季时屹喉咙泛起铁锈般腥气,他眼睛非常红,要很难才能找到自己声音:“西西”
阮栖拂开他手,退了一步,已经不想知道答案,打断他说:“我不后悔。”
她很坦然的看他:“爱过时屹哥你这件事,我不后悔。你真的对我很好很好,从来没人这样对我,我知道不管多久,再花多长时间,我都找不到像你一样对我好的人了。所以我跟你说谢谢是真的,爱过你是真的,恨过你也是真的”说到这里,她垂眸,仿佛很难看到他那个样子,但嗓音更坚定了点,“不爱你了,也是真的!”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无辜!
季时屹浑身发冷的想。
他想把人抓过来一点,她隔得太远了,明明刚才,才那样亲昵过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那么遥远,他试图抬手,但发现自己浑身僵硬,一动不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抱歉。”阮栖最后说。
“砰”得一声,落地窗外,烟花忽然将夜空点亮,紧接着又是一声,花火肆意划过天空,一种凄厉的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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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栖背着托特包乘坐电梯下去时,听见酒店花园里,有年轻的服务生指着今晚北城最大的烟花秀跟同事兴奋的嚷嚷:“听说今天总统套房的那位要跟女友求婚。”
“太浪漫了吧!”
“百万级别的烟花秀啊啊啊啊,她女朋友太幸福了。”
阮栖无知无觉,她坐在打来的专车上,没有回头看那场烟花一眼。
她在很多年前攒够失望,没有想过要回头。
而餐厅里,季时屹久久坐在那里,要很用力,才能压下胸口泛起的那丝血腥气。
已经升至经理级别,对于任何问题都游刃有余的高级总统套房管家,并几个精心准备这场求婚现场的服务生偷偷站在餐厅外,谁都不敢吭声。
阮栖当天半夜发烧,她找出自己药箱里备用的感冒药,迷迷糊糊吃了。
第二天依然浑浑噩噩,缩在被子里,吃药,睡觉,做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梦。
仿佛渡劫。
到第三天,她终于恢复力气,然后接到医院面试正式通过的通知。
她把好消息分享到唐骁跟南初的群聊里,又发了条信息给当时内推的师兄,要请他吃饭表示感谢。
同样的,季时屹在在当天夜里晕倒,他在从餐椅上站起来的一瞬间,突然倒地,被紧急送入医院。
周齐并两个生活助理,大半夜赶到博雅,各项检查,折腾了一整晚,医生解释原因说季总连续熬夜,又似乎受强烈刺激,加上确实胡乱吃过一些抗癌药物,有一定副作用。
周齐都能理解,至于所谓的强烈刺激,他知道老板当夜跟阮小姐求婚,这结果,肯定没戏。
但就算没戏,也不至于气到晕厥,实在匪夷所思。
季时屹第二天就清醒。
医生建议观察两天再说,季时屹没有反对,很正常的在VIP病房处理国内积压的各项工作。
他效率非常高,头脑出奇冷静,视频会议里能精准指出几项项目的漏洞,和几处财务方面的疏漏。
周齐觉得老板太正常了,正常得都有些不正常。
直到病房里的季时屹忽然问他,他当初回国时,接受过哪几家媒体采访?
周齐愣了愣,季时屹当初回国时,风头正盛,为了成功拉季恒下马,在舆论方向造势,给董事会信心,确实一段时间内接受过好几家采访,都是几家比较有深度的财经媒体。
周齐记不太准备,图囵着报了几家媒体。
季时屹面无表情的吩咐说:“都找出来,不管纸质的,视频的,都要。”
最后终于翻到一年前的媒体视频,是一家专业的财经网站,那场访谈的时常有三十分钟,大部分提问都是围绕国外医疗与国外医药看法,以及有国外媒体传他是投资圣手,他有什么投资心得。
采访主持人年轻漂亮,新闻传媒出身,在采访到第二十五分钟时,似乎为了活跃气氛,对方问到他感情方面的问题。
季时屹终于想起,那天对面主持人突然提问,那不是采访提纲里的问题,他下意识反感,但对方步步紧逼,从他国外是否有心怡对象到最长的一段恋爱谈过多久,季时屹被问得不耐烦,态度很冷淡,具体回答的什么也忘了。
事后,采访结束,女主持借机询问是否可以要他的私人电话号码,被他冷冷看了一眼,转身走掉。
这段采访季时屹后期交由公关部负责,不再关心,只是交代周齐,以后这种不专业的新闻媒体,直接拉入黑名单。
但视频经过剪辑,提问就变成了:“那季先生后悔错过这段感情吗?”
视频里,季时屹风姿绰约,淡定从容:“不后悔。”
上句的问题却不是这个。
季时屹那天晚上把这段对话倒回去,反复看了几遍。
电视光影在他脸上浮动,明暗交错,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底却微微泛起赤红。
“这家媒体网站连同这个主持人,我以后不想看见。”第二天,出院时,周齐听季时屹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说,口吻不容置疑,“还有公关部相关负责人,开掉。”
周齐不敢反驳,低头应是。
几个助理并周齐一同陪总裁走出医院大门。
到医院主楼门口时,季时屹脚步忽然顿住。
门口有穿卡通服的商贩混进来卖鲜花跟气球之类的。
周围蹦蹦跳跳围了好些小朋友。
周齐看一眼季时屹脸色,忽然想起某日陪他到医院复诊,阮小姐男朋友似乎也是这样拿了鲜花哄人。
啧啧
季总当时还嘲讽人家来着,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季时屹敛眉,再抬脚的步伐有些许滞涩。
第 102 章
顾野听说有人当天求婚, 高调的放了一场烟花秀,不仅没成功,还被气到住院, 回北城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跑来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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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你也不想回,天天窝酒店里算怎么回事儿,虽然是挺享受的, 但你不觉得没人气儿?”顾总大咧咧躺他沙发上, 望着高挑的天花板,有些懒散的说。
季时屹正在喝一碗中药, 被酒店管家放置在一只精致的英式茶杯里, 颜色看起来跟咖啡很像,但味道绝对是天壤之别, 他微微皱眉,还是一饮而尽。
“你觉着我现在选一栋房子, 搬进去, 就有人气了?”他抬腿,从茶几上拿起一副金丝眼镜戴上,随后将游戏柄扔给顾野,“打一局?”
这话听得顾野有点心酸,接过游戏柄从沙发上坐起来:“也是,你们家人丁是比较单薄!”薄得只剩下你一个了,顾野心想, “那也比我们家老头子时不时给我添个妹妹这种惊喜来得要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的是顾曦, 忽然被老头儿从外面接回来, 年前直接扔给顾野带。
顾野妈去世得早,他打小有种跟老爸相依为命的错觉, 谁知道老子子在外头不老实,忽然就能给他拧那么大一个妹妹回来。
“确定了?”季时屹半坐在沙发上,穿一件黑色高领羊毛衫,白色休闲裤,袖口微微上挽,手肘处皮肤冷白,拿着遥控板开机。
“我们家老头子多精,没验过他能带回来?”
“嗯。”季时屹盯着屏幕,颔首附和。
“聊回你,我可没见过你做这么没把握的事,怎么的就能大半夜把人姑娘气跑了,你这得多遭人烦?”游戏已经开始,顾野盯着屏幕,熟练的控制走位。
季时屹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他盯着屏幕,俊脸还带着一丝病态的白,鼻梁架一副金丝眼镜,因为瘦削,多一分书卷气的清隽。
平静叙述:“有天晚上给阮栖打电话,她在那头哭得我心都快化了,忽然问我要不要她,然后电话挂了。我第二天早上才联系上她,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口吻,我当时就有种直觉,觉得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能就没有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其实在那个家里过得并不好,受了很多委屈,你看这个姑娘是不是挺爱笑的,但其实心里装的委屈多着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又受委屈了。我想赌以一把,我知道她还倔着,我给她的卡她一毛钱都没动!她还以为她装挺好。她连我给她偷偷安装的车都没动过。但是我还是想赌一把,赌她心软,我连求婚词都想好了,我就想告诉这姑娘,以后连我在内,谁也别想给她委屈受!”
“可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就站在那儿,特别平静的跟我说,她这段时间都是装的,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我当初不明不白的出国,一走了之,想问我后不后悔?她是真的知道刀子往哪儿扎,知道怎么刀刀毙命,她比我狠!”
顾野:“”
屏幕上游戏已经死了很多遍了,谁还有心情玩这玩意儿解压。
他是真没看过不可一世的季二这么伤心,心里头乐得不行,但还是郑重地拍了拍哥们儿肩膀:“我一时分不清你跟沈砚谁惨一点,但我觉着,你这个情况还能抢救一下,我见过西西,多软萌温柔一妹子,再狠能狠得过小梨子?要不你也反思一下,你想想你当年,虽然是有原因的,但是人家一姑娘被你晾了这么多年,多遭罪。”
这话戳季时屹心窝子,季时屹没吭声。
“这样”顾野清了清嗓子,“我马上给你搞一套完整的追妻秘籍,你知道你跟沈砚犯的致命错误是什么吗,工作狂,就压根儿不会谈恋爱,我跟你讲这套秘籍是杀猪盘内部资料,全教的是怎么给妹子提供价值情绪”
话还没说完,被季时屹毫不留情扔给他外套挡住脸:“你还是滚蛋吧,沈砚当初就是脑抽被你这套秘籍忽悠!”
酒店管家敲门进来。
俩发小停止打闹。
酒店管家说楼下收到一份季总快递,因为东西非常贵重,需要季总亲自确认一下。
季时屹打开,是年前送给阮栖那套宝石项链。
顾野一看季二看到东西时脸色苍白的样子,不敢多待,果断跟着酒店管家一起麻溜滚蛋了。
季时屹垂眸看了那套项链很久。
她想起阮栖那天清晨收到礼物的模样,像她以前每次收到礼物的样子,笑容明亮又灿烂,袋鼠一样挂在他身上,脸颊的酒窝可可爱爱,让人恨不得捧上全世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姑娘好像一直是这样的,不矫揉,不造作,开心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撒娇的时候声儿最好听,能把人哄得心都化掉。
那天在马场她哄他的时候,他发现她一哭,他就自动缴械投降,有一瞬间,甚至危险的觉得如果这姑娘哪天真的出轨,撒撒娇,哄哄他,他也会没有原则的退让。
季时屹总觉得她一哭,他就拿她毫无办法,心软的要命,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不哭了,他拿她更无可奈何。
他那么疼到骨子的姑娘,恨不得捧给她全世界的姑娘,他是怎么把她弄丢的呢?
季时屹闭了闭眼。
阮栖研究生时期的学长姓谢,叫谢茂泽,大学时其实并不起眼,属于成绩优异,但一直独来独往,几乎跟同学没太多交际的类型。
有同学偷偷说,谢学长来自偏远地方,家庭条件不好,因此性格比较孤僻、敏感。
年后同学聚会,阮栖聊到自己现状,有几个相熟的同学帮她内推了几家医院。
谢学长那天其实没来,他几乎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同学聚会,但过两天,他在群里单独加她微信,很直接的给她推荐了一家私立医院,规模不比博雅小,福利待遇比博雅更好。
阮栖最初其实很犹豫,她从大学时代开始,周围明里暗里,男性追求者就很多,对不熟悉的男性突如其来的示好,有种天然排斥。
但谢学长说,推荐是顺手的事,他已经离开那家医院,只是刚好那边缺人,而且具体面试结果他也不能左右,阮栖只是得到一个敲门砖,机会需要她自己把握。
阮栖最后还是投了简历,三轮面试下来,她击败数十个学历更高的对手,因为实操经验更丰富,顺利拿到OFFER。
感谢自己在博雅没有混日子。
阮栖发信息感谢了这位谢师兄,对方只回了一句,恭喜,态度很淡,阮栖象征性提议请对方吃饭,他以工作忙碌为借口拒绝了。
阮栖一下子,觉得自己多想,就礼貌性回了一句:“那就改天,等师兄有空。”
“嗯。”对方不怎么热络。
入职前夕,她将宝石项链邮寄到季时屹酒店,又微信上提醒季时屹让人开走那辆改装过的跑车。
季时屹回复只有两个字:“卡号。”
阮栖想起分开那天她说让他将钱折算给她。
想了想,咬唇将自己卡号发过去。
几分钟后,阮栖银行卡收到那辆跑车原价款项。
她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删除,原本想把季时屹一并拉黑,但在按到按钮的一瞬,忽然觉得没必要,季时屹问她要卡号,也许也是两清的意思,她那天都那样坦白,以他高傲的少爷脾气,当然不会再缠他,说不定他已经拉黑她了。
一切都结束了,阮栖想。
入职第一天,天气很好。
科室同事比想象中热情,食堂师傅的手艺好像比博雅做得更好吃,除了医院距离上班的地方比以前更远一点,阮栖不得不高峰期挤地铁上班外,她没有任何不满足的地方。
所有事情,一定都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酒吧里,她信心满满的这么跟唐骁和南初说时,两个人相视一笑,好像都很喜欢阮栖这么阳光明媚的模样,唐骁更是专门替她调了一杯鸡尾酒,庆祝她找到工作。
阮栖没有多喝,她可不会烂醉如泥,然后第二天带着一生酒气上班。
她跟南初都适可而止,听完一场脱口秀,就拧着包包离开了。
走到巷口打车之前,她都蹦蹦跳跳,快活得好像卸下什么重担,冷风把她驼色大衣吹起,里面是同色系的内搭毛呢裙,她跟南初喊口号:“新的一年,我要努力工作!”
“好好赚钱!”
“买漂亮的小房子!”
“你每年的口号都是这个,我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南初抱着手臂,看她一沾酒,性格就特别外放,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永远带着孩子气,摇摇头,有些好笑。
“no!no!no!”阮栖伸出食指,跟她比了个‘no’的姿势,扒拉着南初手臂,特别认真的宣布,“今年还有一个重要目标。”
“什么目标?”
“谈一场绝对不分手的恋爱!”
南初:“”
“人永远不能失去爱一个人的勇气,这是我最近刷鸡汤的心得体会,我们共勉。”阮栖扒拉着她,无比认真道。
被南初白了一眼:“你是不谈恋爱会死星球的人吗?”
“那你给不给我介绍对象嘛?”阮栖晃了晃她手臂,撒娇。
南初都快被她的人来疯气笑了,抱着手臂:“行啊,你想要什么样的?”
阮栖想了想,有点不确定:“高的,帅的,会哄人的,小奶狗弟弟?”
南初简直都稀罕搭理她,径直往前走:“你先看看自己的钱包够不够弟弟挥霍。”
阮栖不服气追上去:“我有美色!”
“我脾气还好!”
“我做饭可好吃了!”
“我还能提供情绪价值!”
“我还是有点钱”
混杂着风声,阮栖的声音飘远了。
没发现身后,距离她们出巷道不远的地方,一辆黑色宾利车窗被人摇上去。
车窗旁是不断驶过的车辆,车灯交错,将季时屹的侧脸打上一层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俊脸看不出表情,像是自嘲,又像是别的什么
阮栖好像真的不是那个只会停留在原地的阮栖,她已经不缺乏生活的勇气,任何时候,她都能重新开始,高高兴兴地重新出发。
而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停在原地。
她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她是真的不爱了
季时屹抬手摸到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心绞痛,一次比一次剧烈
第 103 章
阮栖花了一周时间适应新工作。
起初, 最担忧的是同事会不会问起她遭到博雅停职那件事,毕竟上过城内的热搜,但整个科室从来没有同事提过, 大家对待她,好像就是对待普通的新同事,有对待新同事的陌生和包容,也有分寸内的好奇, 茶余饭间的玩笑尺度适宜, 不会让人觉得丝毫不舒服。
她是那种外表看上去高冷矜持的女神范儿,但内里属性逗比, 还偶尔混带一点接地气的小迷糊, 脾气温和,很难跟人轻易起冲突, 渐渐的,就跟科室里的护士医生们混熟了。
慧新的整体工作节奏比博雅那边要慢, 食堂有个烘焙坊, 每天有新鲜出炉的面包和饮品,里面的咖啡不比外面品牌店的差,下午偶尔有摸鱼的机会,同事们会在那里买心怡的面包和咖啡。
作为新人,阮栖这天下午买了面包和咖啡当下午茶,请客。
“阮栖?”是穿过医院综合楼走廊时,碰见的谢茂泽。
早春的天气, 他穿得单薄却正式, 白衣黑裤, 五官清隽,背脊挺拔。
“谢师兄。”阮栖有轻微的面盲, 她其实对这位师兄印象并不深刻,主要研究生阶段,对方就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会儿陡然见到,还是十分意外的,顿时犯了傻气,“您怎么在这儿?”
“来办点事。”他解释,又见她手上拧了很多东西,很自然的说,“需要帮忙吗?”
阮栖顿时有点窘迫:“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没关系。”对方已经抬手帮她接过牛皮纸,“你这是?”
“我刚入职,想请同事喝下午茶。”
“应该的。正好我也去看看老同事。”
阮栖想起什么,有点尴尬:“说起来,还没正式跟你道谢,谢谢你的推荐,谢师兄。”
“不客气,你到新的工作环境,还适应吗?”
“同事们都挺好的。”
“那就好。”
两个人很快走到科室。
比下午茶更惊喜的,可能反而是谢茂泽。
“谢医生,又变帅了哦!”显然科室们的医护对他都很熟悉。
“还带着下午茶特意过来看过们,你有点太nice了吧。”
谢茂泽笑了笑:“那你们误会了,这次是阮医生请客,我半路碰见,帮忙拧一下而已。”
“阮医生太客气啦,谢谢阮医生。”
“不用谢。”阮栖初来乍到,其实跟同事的关系,还没有谢茂泽跟同事熟悉。
“谢医生,听说你先在转行做医疗AI方向?”
医护们缠着他叽叽喳喳,他都很耐心的一一回答。
阮栖反而有点被边缘化,但是又觉得这位谢师兄跟以前很不一样,气质谦和内敛,整个人对比研究生时期的高冷孤僻,要外向温润很多。
谢茂泽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走之前,阮栖送他,还是忍不住问他:“谢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失业了,上次同学会你都没来?”
他态度坦诚:“有熟悉的同学突然提了一嘴,刚好这边医院的人事部跟我比较熟,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就想到你。是时机的问题,你运气好而已,所以不用太有压力。”
阮栖想起最自己的小心眼,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该请您吃顿饭的,至少表达一下谢意。”
“有这个就行。”男人举了一下手上的咖啡。
阮栖这方面不强求:“那有空约同学们一起聚聚。”
“嗯。”他颔首。
等回来,助手跟她讲,下午预约的患者已经到了。
阮栖马不停蹄投入工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班比平常晚了半小时。
跟搭档的护士在更衣室换衣服。
“阮医生,你待会儿怎么走?”
阮栖光是想到这个问题,就有点生无可恋,语气也丧下来:“坐地铁。”
对方笑了一下:“新换工作是这样的,总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几号线,我应该可以顺你,我要路过,不麻烦的。”
这位护士姓许,年纪是科室里最大的,据说是科室里最有资历的护士长。
阮栖没有推脱,道了声谢。
上车的时候,许护士把副驾驶一些小孩子的东西捡到后座去:“让你见笑了,我三个小孩,家里车里到处都是孩子的东西。”
阮栖就说:“那你们家挺热闹的,我也有个弟弟。”
“我跟我老公都是独生子女,以前羡慕孩子多的家庭,现在头疼得不行,家里天天跟打仗似的。”嘴巴上抱怨,但口吻还是宠溺的。
阮栖觉得这位许护士生活一定还是幸福的。
“当谢医生的师妹很幸福吧。”许护士突然说,“今天还特意让我们要多照顾你。”
“他是我研究生的学长,不过他跟研究生时期完全不一样,以前很高冷的。”阮栖也不知道怎么说,其实她跟谢茂泽确实不大熟悉。
“高冷吗?”许护士想了想,“那倒是,谢医生刚来的时候很害羞的。不过后来慢慢被工作磨出来,有耐心,也很细心,我工作这么多年,没见过比他更细心温和的医生。”
阮栖想,学生时期跟成年后,大家都会变得不一样吧,每个人经历不一样,性格也会变得不一样。
“偷偷告诉你,你入职之前,谢医生专门找过我。”
“嗯?”阮栖有些莫名。
“有天他提着东西上我们家看我孩子,跟我聊起你,拜托我让科室里的护士们注意点,尽量不要提你在博雅那件事,怕你刚来会尴尬,我当时觉得,要是我早几年的话,我真是怎么着也得倒追着把谢医生拿下,我是真没见过比他心还细的男人。”
阮栖心绪微妙:“”
“挺温暖的人,是不是?”许护士冲她笑笑。
阮栖有些僵硬的点了一下头。
许护士一定觉得他们俩是很熟悉的师兄妹才这样说,但事实是,阮栖跟这位谢师兄,并不熟悉。
挤上地铁,阮栖努力回想跟这位师兄的交集。
但好像都没什么印象,至少研究生时期,虽然自己有不少追求者,却从来没有接到过这位师兄的示好,他对她,跟对其他同学没有任何差别,两个人除了正常的一些课题交流,从来没有其他的话题。
如果不是这次这次换工作的事,两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什么联系。
即使今天遇见,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对她过度热心的模样,甚至透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如果不是许护士提起,她肯定不知道在她入职之前,得到过他那样细心的照顾。
阮栖忽然对这位谢学长有些好奇。
她有同学群,群里是研究生时期玩得比较好的几个朋友。
正要发信息,手机忽然响了,是季时屹。
这是那天之后,两个人第二次联系。
阮栖刚好到站,想了想,还是接电话。
她已经不想表现得分手后拉黑不联系那种幼稚,也许成熟一点,季时屹会更能明白,她是真的想跟他分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什么事吗?”声音冷淡。
“你在哪儿,怎么这么吵?”
阮栖看一眼地铁蜂拥的人群:“地铁里,信号不会太好,有什么事,你快说。”
对方罕见沉默了片刻。
就在阮栖快没耐心,准备挂断时,他仿佛料到,语调清冷道:“车,你不是让我叫人把车开走?”
阮栖想起季时屹打的那笔款项,倒没什么异议:“车钥匙在我家里,你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你现在有空吗?”
“嗯。”
“那就现在。”
“好。”
挂完电话,阮栖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她垂着脑袋从地铁口走出去,大概要步行十分钟左右的距离,才能到嘉南公馆。
途中经过一家有名的烘焙坊,阮栖进去,给自己买了一些甜食,仿佛提醒自己要开心点儿。
嘉南公馆门口。
季时屹坐在豪车后座,就这么看着阮栖抱着牛皮纸袋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早春,仿佛不过几日,天气就有了变化。
整座城市开始褪去厚重枷锁,变得明快、轻盈。
道路两旁的民居栅栏里,有私人种植的迎春花,含苞探出枝头,明黄色的花朵羞涩的在晚风里摇曳。
阮栖就站在那簇花团前等红绿灯,穿一件焦糖色外套,内里是白色衬衫,黑色鱼尾裙把她腰肢掐的很细。
微微垂着头,抱着牛皮纸袋,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绿灯亮起,她跟着人群往前走,有骑自行车的下班族经过,她大概没留意,两个人差点儿相撞。
季时屹眉头一皱,直接推门下车,正要大步走过去,对方似乎已经道完歉,两人分开,阮栖着急赶绿灯,抱着牛皮纸袋小跑过来。
再抬头时,看见季时屹。
男人身材挺拔高挑,五官轮廓带一点混血的冷峻锋利,连同身后的豪车,在人群中非常打眼。
阮栖怔愣了一下,大约没想到是他本人亲自过来。
她呆住的时候,季时屹已经迈步,走到她面前,站定。
有半分钟左右的沉默。
季时屹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牛皮纸袋,挑起话题,口吻平淡:“你晚餐就打算吃这个?”
阮栖也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吃什么,跟你没关系。”
季时屹手指蜷了蜷,正要抬手。
阮栖忽然往后退一步,是躲避的姿态,直接说:“车钥匙在楼下,我拿给你。麻烦你等一下。”
说完,抱着纸袋绕开他,快速走近小区。
她路过他身旁时,几缕发丝被风吹得飘到鼻尖,是熟悉的香味,季时屹要很克制,才能忍住不把人拽过来。
阮栖拿到车钥匙下来时,季时屹已经坐回车内。
她只好弯腰敲击了一下车窗。
不一会儿,车窗降下,她将钥匙递进去,目光碰上他侧脸:“在负二楼,停车位你停过,应该知道。”
他没接,很直白的看她:“忘记了。”
阮栖咬了一下唇,妥协:“那我给你开出来。”
季时屹看着她莹润的脸颊,却忽然认真道:“你请我吃饭吧。”
阮栖有点跟不上他脑回路,下意识要拒绝。
却听他很快又说:“你上次不是说我们都没有好好分过手,这次被你甩,总也不能像上次一样不明不白的,不然我这种公子哥儿的自尊心接受不了。”
说完有些意有所指的盯了那串车钥匙一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听出他意思。
不请他吃饭说清楚,车钥匙他不会拿走。
换言之
他在跟她耍无赖。
第 104 章
餐厅选址私密, 乘坐的观光电梯可以将北城的夜景一览无余,阮栖曾经蹭着唐骁来过一次,对里面的一道法式甜点印象深刻, 可惜位置十分难定,再也没机会来。
但这次既然是季时屹选的,自然是有位置的。
电梯缓缓升入顶楼,夜晚, 视野里, 渐行渐远的城市灯火璀璨,繁华若梦。
阮栖似乎觉得有点冷, 微微抱着手臂, 她出来得匆忙,回家拿了车钥匙就出来了, 面容还带着社畜下班后的一丝疲惫,跟上次为了跟唐骁蹭饭时的精心打扮, 判若两人。
她背对季时屹站着, 下意识隔出一段距离,季时屹看了一眼,两个人之间明明之前那样亲昵,但此刻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一样的遥远。
他心里滋味不明,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白皙薄透的耳廓,人很瘦, 仿佛一阵风就能倒, 她耳畔有几缕发丝凌乱。
他下意识抬手, 想将她发丝捋耳后,手指伸到半空, 像是忽然想起两人之间的关系,季时屹几乎能够预判她反应,手指忽然就那样禁止在半空,有几分无奈又酸涩的收回去。
电梯已经到达。
有侍者迎在门口。
阮栖先行踏出去,季时屹垂眸,掩去眼底一丝涩意,跟在她身后。
他向来绅士,很自然的替她拉开餐椅。
又低声吩咐服务生:“麻烦帮她拿件披肩。”
“好的,季先生。”
是最佳的位置,确实能将城市璀璨夜景一览无余。
阮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对面季时屹已经落座,他好像天生就该出入这样奢华的地方,很随意的抬手松了松胸前两颗纽扣,腕间八位数的名表与餐厅的氛围感相得益彰,弯腰坐下时,姿态落括。
“想吃什么?”他问。
“你点吧,我没什么胃口,你随意。”阮栖口吻很淡。
季时屹平静的看她:“你是在暗示现在连跟我吃饭已经倒胃口了吗?你可以继续伤我自尊心试试。”
阮栖:“”
她咬唇,避开他眼神,掩饰性的拿了服务生刚倒好的水喝。
季时屹没理她,已经熟练的在开始点餐。
她点餐的功夫,阮栖努力跟自己做思想工作,就当分手饭,她可以做到,别跟他杠,心平气和的,一定要彻彻底底一点的。
但季时屹将菜单交出去后,忽然抬头对她说:“很抱歉。”
阮栖端着水杯的手指僵住。
“改装车的事情没有经过你同意,我只是想你开得更舒服一点,安全性能更高一点,可能你不太在意,但是听说你出车祸,我很担心,比你想象的,要紧张、担心很多。”季时屹看着她,淡蓝的眸色有些幽深,嗓音陈恳。
阮栖忽然想起,他父母也是因为车祸,大抵在这种事情上,确实要敏感一些。
她有些不自在:“你可以提前告诉我。”
“我预判你会拒绝,但这件事又不太想你拒绝,所以处理得随心所欲了一些,这点上需要跟你道歉。”他态度坦荡。
阮栖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下意识嘟囔:“你什么时候不随意所欲了。”
“嗯,这点要改,以后什么事情会提前问过你,尊重你的意见。”他意外的好脾气。
阮栖:“!!!!!!”
到这里,她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
阮栖忽然有点慌:“不是,季时屹”
“第二件事,关于你说的那个视频,我已经让人复原了,是媒体恶意剪辑,我从来没有说过分手不后悔的话,原视频我已经发给你,你可以看看。当然,也许你觉得已经不重要,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误会,能更少一点。”
季时屹态度坦诚,看她的目光平静透着一种压抑的炙热,阮栖喉头哽住,有些说不出话。
“最后,是最应该跟你道歉的。”
“对不起。阮栖。”
“我当年,理应比你成熟,但好像对待感情的方式并没有像你一样坦诚。我出国前有去你学校找你,你室友说你请假回老家,也许会暂时休学。我买给你的大部分东西你选择丢弃掉,我以为你是真的要跟我分手。我们那时反复争吵,我确实也有觉得你不够成熟而心累的逃避想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出国也没你想象的风光,国内有二叔的眼线,沈希尧搭上二叔那条线,我再不走,只会”
阮栖不等他说完,忽然站起来,已经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分手饭,下意识的,只想落荒而逃。
季时屹拽住她手臂,落地窗倒影出两个人的姿势,季时屹西装挺括,贵气逼人,但看她的目光炙热滚烫,又透着难以言喻的一丝低姿态。
“西西”他喉结滚动,声音卑微了点。
“你什么意思?”阮栖身体微微颤抖,咬了一下唇说。
季时屹目光牢牢锁着她,没有威压,只有坦然:“如你所见,正在丢掉你口中高贵的自尊心,跟你求和。”
阮栖忽然心里滑过一抹酸涩。
那种堵在胸口的,难言的,说不出滋味的酸酸涩涩。
“说好的,这是分手饭。”她避开他视线,口吻冷硬。
“我不同意分手。”季时屹拽她的力道紧了点。
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带着冷香的雪松气味,熟悉的,又清冷的。
阮栖心里有些难过。
她垂下头,卷翘的睫毛遮住眼睛,白皙的小脸在奢华灯光下,透着一丝孱弱,她沉默了很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她沉默,季时屹语气越发柔软了点,低声的,磁性的,近乎诱哄:“西西,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阮栖再抬头时,眼底的湿润已经逼回去了,又成了那个坚硬的、无坚不摧的,冷静自持的阮栖。
她轻轻的说:“时屹哥,也许你不相信,看到你这样,我并没有想象的高兴,相反的,我很难受。”
“我情愿你像以前那样,一如既往的高傲,潇洒,这样子我会觉得我曾经爱过的人,在回忆里也是高贵又洒脱的姿态。”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敢触碰他目光,声音越发小声:“我们这样子纠缠不休,有什么意思呢?”
“我上次,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说完,她挣脱开他。
我不爱你了,你的自尊心是不是不允许接受这个?
季时屹脑海有个声音在爆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她,胸口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有种难以呼吸的疼痛。
他要很克制,很冷静,才能将目光重新放回到她身上,找回自己的思路:“你看了3个视频。最长的一段采访30分钟,我说‘不后悔’的地方在第25分36秒。”
阮栖愣住,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提到这个。
季时屹死死盯着她:“你说你不喜欢了,但上次在你家里,你刷视频的历史记录里,有我三段采访视频,最长的你看了30分钟,我们那会儿还没重逢,你也还有男朋友,你说你不喜欢,不在意,那你能回答我,为什么要关注这些?”
阮栖浑身僵硬,她有时候是很佩服季时屹作为猎手的洞察力的。
她同样要很冷静,才能让自己显得自然轻松:“那个啊,我那会儿不是还很恨你吗,也就是想看看前男友过得怎么样,再偷偷诅咒一下,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庸俗,又小心眼儿。”
季时屹闭了闭眼。
再睁开的时候,他眼底的暗涌已经退却,剩一种极致的平静与克制,抬手稍微松了一下领口,带着上位者的平静温和:“阮栖,今天所有的话我只说这一次,你考虑好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沉默片刻。
隔了会儿将那串车钥匙放到餐桌上,表明态度:“车你记得开走,我要买新车,请不要占用我停车位。”
她经过季时屹身边时,听见他沙哑却极尽克制的嗓音,一字一句,近乎颤抖:“后悔过,我很爱你,没有你不至于活不下去,但觉得生活没什么意思。”
阮栖那一刻竟然一点儿都没有高兴。
她觉得她好像报复成功了,但是她被他那种伤心感染,于是剩下的,也只剩伤心。
她都不敢多看他一眼,也不晓得自己那一刻,是怎样勇敢的又坚定的,落荒而逃的。
因为没有看,所以她都没有发现,背后的落地窗里,那个贵气又桀骜的男人,是怎么红了眼眶的。
第 105 章
隔天是周末。
阮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车库, 跑车终于被人挪走,她立刻决定去4S店挑车,她可没有每天挤地铁的勇气。
她又感冒了, 连眼睛都是红肿的,南初不可思议,问她怎么感冒能眼睛都能肿。
阮栖摘下口罩,再露出通红的鼻尖, 说是季节性流感吧, 眼泪鼻涕一块儿流。
南初立刻嫌弃:“那你离我远点儿,别传染给我。”
已经在网上看过车型, 阮栖倒是没有犹豫太久, 买了一款适合上下班的车型,舒适又低调, 而且因为南初跟这家4S店有过合作关系,还有折扣。
省下的折扣请南初吃饭, 商业街到处开始更新春装, 两个人或多或少都十分有购物欲,将品牌店里的新款挨着一家一家试过去。
阮栖着迷于一双新鞋,她总是迷恋各种各样的鞋子,每年新款上市都要去看,遇到价格合适的就下手,实在不行,会等打折。
但这次这双鞋子实在太漂亮了, 阮栖本来跟南初已经离开了, 回来时目光又往那家奢牌店望进去, 颇为恋恋不舍。
南初手里拧着今天的战利品,叹口气:“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热衷于鞋子。”
阮栖就眼巴巴的说:“你没听说过吗, 一双好的鞋子一定能够带你走出最正确的路,我觉得我今年有一个好的开头,就缺了一双能引领我的鞋子。”
“人在迷茫的时候呢,确实会给自己一些迷信作为依赖。你需要的不是鞋子,而是反思一下自己,做的选择到底正不正确,是不是真的那么让你心甘情愿、义无反顾,你有犹豫、迷茫,是不是说明你选择失误,违背自己真实心意呢?”
阮栖就很无辜的眨了眨眼,一脸‘你讲得好深奥,我听不懂’的茫然。
南初懒得看她装懵,把她拉回那家旗舰店:“如果你真的觉得你的问题是一双鞋子可以解决的,那就下手,毕竟做人让自己开心最重要。”
阮栖摇头如拨浪鼓:“不行,太贵了,超出我预算。”脚下却格外实诚,没几步就被南初拖回旗舰店。
但那双鞋已经有客人在试了。
柜姐站在旁边,毕恭毕敬:“宋小姐,这是今年春季新款,确实很衬您气质,鞋子用的是最好的小牛皮材料,舒适度肯定是最好的,你穿着觉得舒服吗?”
“算是我喜欢的款式,不过”宋槿禾有些犹豫。
“是那个画家宋槿禾诶。”南初眼睛亮了亮。
阮栖其实也因为碰见宋槿禾有点尴尬,但是看南初的表情,有些好奇:“你认识宋槿禾?”
“她上次办画展跟我们公司有合作,性格很好,没那么多幺蛾子,就是专业方面,要求比较高。”南初跟她咬耳朵解释。
“哦。”阮栖点了一下头,“我们还是走吧。”不太想跟宋槿禾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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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南初已经热情地上去打招呼:“宋小姐,幸会,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
宋槿禾转过身来,似乎才注意到她俩似的,看南初第一眼还有点迷茫:“你是?”不过目光很快掠过南初,被后面的阮栖吸引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南初性格外向,她是做公关的,需要维持客户:“上次您的画展,我们有合作过,我姓南,单名一个初字。”
宋槿禾这才仿佛记起似的,点了一下头:“南小姐。”又将目光长久放在她身后阮栖身上,扬了一下眉,“阮小姐也来看鞋?”
阮栖笑了一下,点头,笑容有些尴尬,实在不知道怎么打招呼,毕竟两个人虽然见过两面,但一次闹出误会,一次跟人家宣誓主权,怎么想,都怪尴尬的。
店内气氛顿时微妙了一小会儿。
好在南初是自来熟:“宋小姐,您喜欢这双鞋子吗?”
“我”宋槿禾下意识想说一般般,但似乎敏感的察觉了什么,话到嘴边变了,“怎么,你们也中意?”
南初似乎还没发现两个人的微妙气氛,帮阮栖努力争取:“我朋友刚才试过,但是有些犹豫,折返回来觉得还是很喜欢,如果”
“那不好意思了,我也很喜欢,没办法割爱。”宋槿禾昂着纤长的脖颈,仿佛终于顺一口气。
南初敏感觉察出一丝火药味,跟阮栖交换小眼神,意思是你的罪过这位宋小姐吗?
阮栖只好说:“算了,鞋子也讲究缘分的,宋小姐穿着很漂亮,我们走吧。”
南初察觉到她口里的落寞,忽然就很想帮她争取,问柜姐:“请问还有尺码吗?我朋友真的很喜欢这双鞋。”
其实这种客人同时看上同一款鞋对柜姐来说不是好事,但确实这双鞋不算什么限量款,有些犹豫的去看宋槿禾脸色。
宋槿禾立刻果断道:“我全要了。就这个款式的,我不喜欢跟人穿一样的。”说完,跟旁边助理使了一个眼色。
南初都震惊了,小胸脯一起一伏,刚要说什么,被阮栖拉走了。
出门她就被南初指指点点:“你呀,你呀,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明明是你先看上的鞋子嘛。”
阮栖就说:“但是人家下手爽快呀。”
“她摆明了针对你,你怎么得罪她了?”
阮栖不想聊这个。
她觉得喜欢这种事,确实讲缘分,要是她早点下手,也许就能买到,但是被宋槿禾这么插一脚,她又变得不那么喜欢了。
果真合适的,才是最重要的,她的钱包不匹配,所以跟喜欢的东西失之交臂,也是人之常情。
她这么一通理论,被南初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
但宋槿禾跟着助理登上豪车后心情也不太美妙。
“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很小家子气?”她问自己的贴身助理。
“反正跟宋老师您平常不太一样。”
“我怎么次次跟她碰到喜欢一样的,上次的耳环也是,明明季姐姐是定来送给我的。”宋槿禾鼓着脸颊生闷气。
隔了一会儿,她叹口气:“算了,今天是我不对。”
“太失礼了。”她叹到,“帮我把鞋子寄给时屹哥吧,就说是她女朋友先看上的,我怄气才这样的,帮我道个歉。”
“算了,不用了,我自己跟他道歉吧。”说着,她拿起手机。
提完新车的阮栖终于不用再每天吭哧吭哧的挤地铁。
她生活节奏变得三点一线,上班,家里,偶尔去唐骁的酒吧坐坐,每天生活得忙碌又充实。
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坐,不让思绪受影响。
不知不觉,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同学群里,有人提议千万不可辜负好春光,组织去露营。
阮栖没什么异议,一般这种时候,她都是负责准备食物的部分。
“西西,尝一尝我弄的水果沙拉。”见她忙着帮大家烤肉,谭莹往她嘴里投食。
阮栖两手不得空,很自然的接受她的投喂,吃完顺便说:“鸡翅好了,你拿一点过去,让他们先尝尝。”
“好的,辛苦你拉,西西宝贝。”
阮栖笑笑:“大家分工合作嘛,你们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露营就是自己动手的乐趣,一起出来七八个同学,各自有彼此的分工,有人扎天幕,有人搭烤架,有人接泉水,有人负责拍照。
阮栖烤肉烤得满头大汗,不一会儿就有人递给她纸巾:“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烤。”
阮栖抬头,是谢茂泽。
简单的格子衫配黑色长裤,逆着光,五官舒朗。
“你会吗?谢学长。”但阮栖持怀疑态度。
谢茂泽笑了一下:“他们都说你对待食物很严谨,看来名不虚传。总要让我试试,不能你一个人享受烤肉的乐趣吧。”
阮栖就把位置让给他。
谢茂泽卷起衬衫袖口,他人看着清瘦,但肌理分明,动作确实不太熟练,阮栖还要时不时提醒他应该哪些时候该翻食物,哪些时候该撒哪些调料。
“调料的顺序不一样,食物味道的口感也不一样的。”阮栖有些紧张的说。
谢茂泽有些意外,似乎真的没遇到过在食物上这么较真的人,但还是很配合的不时点头听指挥。
久了,阮栖后知后觉,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算了,谢学长你随意吧,我是不是打扰你烤肉的乐趣了。”
“那倒也没有。”对方好脾气笑笑,递了一串刚烤好的肉给她,“你尝尝,有没有你的一点儿真传?”
阮栖咬了一口,直白:“好像还没熟。”
谢茂泽:“”
但阮栖目光坦荡,白皙饱满的额头上还有一两滴汗珠,更显得小脸莹润可爱,逆光的方向,能清晰看到她白嫩脸颊的细小绒毛。
谢茂泽有些克制的,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午后大家组织玩游戏,阮栖玩了几把,老是输,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你们接的山泉水位置在哪儿,我有个朋友喜欢喝茶,我想给他带点泉水回去?”
有男同学跟她指了指大致方向。
谢茂泽站起来:“还是我带你去吧,那个坡有点陡峭,位置也不太显眼,你一个女孩子,可能不太方便。”
“那你们小心一点儿啊。”玩游戏玩得兴起的同学提醒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带着一只中型的矿泉水瓶,跟谢茂泽并肩走在一起。
山间空气清新,树林枝头抽出新芽,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筛落下来,风里透着一股绿植的馨香。
阮栖想了想,提起话题:“谢师兄,我还是想谢谢你,许护士跟我说,我入职前你有去拜访过她,希望科室里的人能多照顾一下我情绪,不要提我在博雅的话题。”
谢茂泽有些意外,但还是自然道:“你是我推荐的,自然要照顾一下的。”
阮栖默了默。
隔了会儿,她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以前跟你不太熟悉,我们也很长时间没有过联系,你这样的好意,我有点受宠若惊。”
谢茂泽get到她意思,侧头看她:“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依誮要这样照顾你?”
阮栖轻轻的‘嗯’了一声。
“算是报答吧。”谢茂泽淡淡的说,“你还记得有一年我们给导师份子钱买生日礼物吗?”
阮栖眨了眨眼,有点迷糊的模样,显然是记不清楚。
谢茂泽看她模样,就知道她不记得了:“你可能印象不深刻,但我自己印象挺深刻的。因为那段时间我生活很潦倒,在外面兼职跟人发生一点争执,连生活费都紧巴巴的,非常不凑手,有时候吃饭一顿餐要掰成两顿吃,但是自尊心很强,内心也很敏感,没跟任何人提过。”
“但我猜,其实大家背后多少也议论过。”
“份子钱我想了很多办法去凑,中间同学也催过我一次,最后我实在凑不出来,后来中间买礼物的那位同学说我把钱交给你,你已经交给她了。”
他这样一提,阮栖忽然有点印象了:“我想起来了,当时你很生气的来找我,我是不是还给你写了张欠条,让你务必要记得还钱。”
谢茂泽笑了:“对,我当时的自尊心怎么受得了一个女同学在经济上帮助我,结果我去找你的时候,你二话不说,凶巴巴提醒我记得有钱了要还,多打几分工,利息也要算上,别想逃债。”
“我当时想不通的,还觉得你非常讨厌,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女孩子,后来想通的时候,忽然觉得,也许你也是在保护一个低谷男人的自尊心。”
阮栖其实对这件事情没太大印象了,于她而言,这真的是件很小的事情,也许只是很顺手的一件事。
“那你后来有还我钱吗?”阮栖是真记不清楚了。
谢茂泽沉默片刻:“大概就是没还,所以这次,就当做一次还清吧。”
“我占了大便宜啦,谢师兄,您这利息真够高的,搭了大人情了。”阮栖俏皮道,觉得山间的风都变得轻快起来。
谢茂泽笑笑没说话。
敏感又自卑的青年存够钱,好几次骨气勇气要去还,但女孩在人群中那么耀眼,仿佛上前跟她搭话,都是一种亵渎。
阮栖那天晚上把山泉水给唐骁送去的时候,就颇有感触:“我也想很文艺的说一句:善意这件事是可以传递的,因为我无意间做的好事,所以我的低谷人生也得到了别人的善意。”她美滋滋道。
唐骁听她讲完这件事,耸了耸肩:“那你这位学长变化确实挺大的。”
“嗯,许护士说,他是真的自己一点一点在医院里奋斗出来,风评很好。可能人真的走出某种低谷的困境后,心境也开阔,人也更和善温暖吧。”
“也是你年前身无分文那会儿,确实跟个斗鸡眼似的。”唐骁也颇有感悟,“现在不可爱多了。”
阮栖白了他一眼:“在我对生活有感悟,给你提供剧本灵感的时候,你可以别那么煞风景么?”
“你的生活感悟通常都有回旋镖,我拭目以待。不过水口感很清甜,谢了。”
第 106 章
季时屹的生活依然很规律。
在喝完医生开的中药以后, 恢复了早晨5点30的晨跑,助理会在每天7点左右给他发当日的行程,他吃早餐时大致扫一遍, 然后没什么表情的执行,宛如一个工作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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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周齐忽然发现,老板似乎又恢复了国外那几年工作狂人的节奏, 商业嗅觉甚至比之前更敏锐, 几项项目审议会议里,理智又一针见血的将几个高管的提议驳回, 最后起身扣西装扣时, 非常有风度的给与建议:“如果诸位觉得有不能胜任这份工作的,请尽快打好辞职报告, 提交人事部。”
加班时常加到很凌晨,仿佛没什么时间概念, 周齐为了不让老板将相同的话扔到自己脸上, 跟整个秘书部一起,没日没夜的苦熬。
半个月后,秘书部私下讨论老板的这半个月的行程时,发现老板竟然一丁点空余的私人时间都没有,顿时估摸出味儿来,老板失恋了,跟上次那个看起来懒洋洋的美女可能分手了。
孟可欣是最焦虑的, 想起某日半夜, 老板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成为上司分手的导火索,心惊胆战的找周齐分析, 担心自己工作不保。
周齐悄悄安慰她,以季总的行事风格,不至于。
但孟可欣还是觉得头上顶了只‘失业’的靴子,随时可能掉落,工作越发小心翼翼,直到老板对她态度确实没什么异常,甚至还因为某项工作确实处理得很圆滑出色,被季时屹随口表扬了一句,她才稍稍放心。
周齐办事圆滑,大约觉得以季时屹这样的工作状态,他早晚又要去急诊室捞他,跟总秘部一起,适当的修改行程。
比如,将某些不那么重要的海外会议删减,改为轻松一点的商业晚宴。
给老板匹配晚宴女伴,又成为新的难题,公关部给出两三个人选,周齐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报给季时屹,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意见。
但白天在公司碰到这位公关部女同事,这位女伴很自然的微笑着跟季总打招呼。
季时屹瞄了一眼,颔首,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在电梯阖上的瞬间,忽然跟周齐吩咐:“换一个!”
周齐有些莫名。
“不要有泪痣的。”
“也不要笑得有酒窝。”他语调平平的说完,单手插兜,平静迈出电梯。
时间太紧张,公关部跟总秘部又一阵兵荒马乱,好在公司旗下某产品有新的代言人,刚好这场晚宴的主办方似乎跟这位一线女星熟稔,从商业角度分析,确实非常适合女伴的角色,且完全符合老板‘无泪痣、无酒窝’的要求。
一线女星幕向晚受邀紧急救场,艳光四射地登上季时屹加长豪车,早听闻对方这位季董年轻多金,气质卓绝,但真正见到真人,饶是在娱乐圈内,自认见识过人的慕向晚依然忍不住呼吸一窒。
宽敞的加长豪车内,男人穿定制款的灰黑色西装,内里是简单的白衬衫,腿很长,那样宽敞的车,似乎都被那双长腿衬得空间逼仄起来,五官偏混血,但每一寸都那么恰到好处的令人屏息,戴一副无框金丝眼镜,正微微垂着视线,用商务电脑看一份文件,身上松弛感很强,车门被司机打开时,对方连头都没抬。
幕向晚抚住有些‘砰砰’的心跳,礼貌打招呼,声音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清甜:“季总。”
豪车内,季时屹终于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没有丝毫惊艳,平淡的仿佛看路边一颗花草,很快收回目光,淡淡颔首:“幕小姐请自便。”
一线女星自尊心顿时受挫,疑心今日自己花费了整整一下午的打扮是否是无用功,对自己魅力第一次产生强烈怀疑。
车辆平稳启动。
她在夜色里,透过身旁车窗审视自己今日着装,但目光渐渐又被身后男人吸引,他工作时专注,垂眸时侧脸弧度凌厉,胸口领带没系,露出脖颈性感又迷人的线条。
一路无话。
司机在到达晚宴地点前五分钟提醒。
季时屹处理完两份文件,搁下商务电脑,揉了揉眉心,随手拿起旁边领带。
下车时,男人不失社交风度,在乍暖还寒的夜风里,终于抬起胳膊给她。
幕向晚尽量控制自己紧张的心跳,抬手挽住。
似乎为了缓解这丝尴尬,进场前,她找俏皮话说:“季总,您一直保持这样的工作状态吗?”
今晚第一次,他终于舍得偏头看她。
“那真是活该您这么有钱啊。”向晚迎上他目光,心口砰砰直跳的说。
季时屹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笑起来真的没有酒窝,眼角也没有泪痣,五官漂亮的像古代的艳姬,连个子都高挑很多,他想,确实没什么不满意的。
见他没搭腔,向晚识趣的终止话题。
但真正进入觥筹交错的晚宴会场,他气质又顷刻变化,游刃有余的跟人招呼,谈论一些男人们擅长的商业话题,毫无疑问,他是众心捧月的焦点,连带着,向晚也觉得今晚有很多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连在电影节获奖时,似乎都没有像这样一刻虚荣与骄傲过。
宋槿禾是陪沈希尧来的。
沈希尧很会玩,知道怎么讨好她,也知道怎么帮她解闷,他花样很多,时不时的制造一些惊喜,宋槿禾最近一段时间的烦闷,似乎都在他刻意讨好中一点一点散去。
没想过会碰见季时屹,而季时屹的女伴还是位艳光四射的女明星,她觉得不解。
“时屹哥。”后半场,宋槿禾见他周围没那么多人了,终于叫住他。
季时屹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的,跟以往一样。
“怎么了?”季时屹下意识看一眼不远处跟人闲聊的沈希尧。
“上次我的信息,你都没有回复我,就算你有了女朋友,也不用就完全不理我了吧。”宋槿禾出身优越,家庭氛围很好,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长大,说话从来直抒胸臆,不会拐弯抹角。
“什么信息?”他饮了一口香槟,喉结滚动,没什么兴趣的模样。
“就跟你道歉那次,你还在生气吗?我当时就是一时赌气,本来也不喜欢那双鞋子,后来想一想,是我太小气,你女朋友是不是回去跟你打小报告了?所以你都没有理我。”她自顾的说,没发现季时屹握着酒杯的手指逐渐缩紧,泛起明显的苍白。
见他脸色不虞,宋槿禾有些小心翼翼:“你真的生气了,对不起嘛,我以后”
“没有。”他口吻平淡道,随手将香槟放置在经过的侍者托盘上,“我没有收到你信息,这件事情也不知道。”
宋槿禾有些懵:“那鞋子吗?我有寄去你酒店,也没收到吗?”
他没回答,单手插兜,换了话题,目光稍显严厉:“聊回你,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跟沈希尧走太近?”
宋槿禾心里顿时有些难受,她跟季时屹确实算得上青梅竹马,这位也像兄长一样照顾她,但是他明明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从来没将他当作兄长,她咬了一下唇,有些赌气的说:“你都交女朋友了,凭什么还要管我。”
季时屹另一只手也插进裤兜,看着她,口吻很淡:“你以前没这么任性。”
“你以前也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她小声的吼回去,因为身高差,所以没有看见季时屹因为她这句话急速变化的神色。
“既然这么喜欢看,干什么还带不相干的人参加这种晚宴,她不会吃醋嘛。”没注意到对方脸色,宋槿禾自顾说道。
季时屹脸色在奢华的灯光下非常苍白,他喉头滚了滚,扔下一句:“随便你!”转身走了。
他在经过酒水区时,随手拿起一杯更烈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于是俊脸又恢复一贯的若无其事。
目光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厅片刻,始终意兴阑珊。
抬手招来助理,交代了两句。
出门时,大约是因为酒烈,他抬手松开衣扣。
幕向晚作为女伴,当然不可能单独留在宴会场,季时屹既然派人跟她打招呼,她当然懂这个道理。
她在宴会厅外的走廊追上季时屹。
“季总。”
他偏头。
幕向晚穿着恰似星空摇曳的晚礼服,优雅的仿佛不似凡人,在铺设着红毯的奢华走廊,娇美绝艳。
但季时屹目光很快被她脚上那双高跟鞋吸引。
大概他神色有异,今晚第一次这样不加掩饰的盯着她一双脚,幕向晚有些不自在的解释:“刚才有人不小心把酒泼到我鞋子,所以换了一双。”助理临时在保姆车翻出来鞋,跟裙子不太匹配,她有些羞涩的往后缩了缩。
“脱掉!”他忽然说,情绪半个多月来第一次这样外放,俊脸十分难看。
“嗯?”女明星有些愣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让你脱掉!”他盯住她说,嗓音阴寒,周身的气质跋扈,不容置疑,额头有隐约的青筋跳动,目光透着冷酷又残忍的凉薄。
“听说前几天有人的风度被狗吃了,在宴会厅外,公然让自己女伴脱掉鞋子,人家一个小明星被吓得战战兢兢不知道怎么办,他当场把西装扔到人家脚下,眼不见为净。”总统套房内,沈砚一边惬意抽雪茄,一边不忘说风凉话。
顾野就非常打配合拧起一双高跟鞋:“你说的鞋子该不会跟这双鞋子长得一模一样?你说的那个没风度的人,该不会还恰好是我哥们儿?”
季时屹手上本来端着一杯威士忌,看见顾野不知道从哪里大惊小怪翻出的宋槿禾寄过来的鞋,抬手阖上鞋盒,脸色冷淡:“我不是让人扔掉了?”
顾野说:“你套房管家说寄来的时候你让他扔了,当天晚上又让人家屁颠屁颠捡回来,搞得底下服务生去翻垃圾桶,咦这玩意儿待过垃圾桶?你的洁癖呢?”
季时屹将装着的鞋子的鞋盒扔到一边,口吻很淡:“他记错了!”
顾野笑着用舌尖顶了顶下颌:“我就喜欢你这副死不承认、不知悔改的样子,装,你继续装!”
季时屹晃了晃酒杯,转移话题:“沈希尧那边怎么样了?”
“在钻营宋家的路子!”沈砚将雪茄灭在烟灰缸里。
“他这叫狗急跳墙,还以为北城跟他们当初的南城一个局势!”顾野冷笑说,逗鱼缸里的海洋生物,被酒店精心圈养的热带生物,需要每天换海水。
沈砚笑了一下:“上面想动他爸,他想走宋家这条路,以为可以翻身,可能没想过,依宋老爷子的脾性,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就是他沈希尧倾塌的催化剂。”
“你二叔跟他合作,也是倒了大霉了。”顾野逗着鱼,趁机讽刺了一句。
季时屹垂眸,不知道想到什么。
顾野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一眼,顿时兴奋:“回复了。”
季时屹跟沈砚目光于是不约而同被他吸引。
只见顾野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按下语音键,跟那头回复道:“对,下午就开始痛,她特别怕疼,疼得床上打滚儿,大呼小叫,非要自己吃阵痛药,就是不肯来医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隔了一会儿,那边语音回复,顾野点击公放,手机里传来阮栖清晰的嗓音:“我看了一下你拍的照片,这种情况可能是急性根尖周炎,还是早点来医院吧,不然拖到后期更严重。”
季时屹顿时僵住。
顾野看一眼儿不远处哥们儿神色,淡定的又回道:“但我妹吧,她害羞,你见过的,特别害羞,还怕医生,你明天有空吗,要不帮她看看?”
是夜晚,阮栖原本在家里看学习资料。
手机在充电,因此是隔了很一会儿才看到顾野忽然拍过来的照片,说她妹妹顾曦牙疼。
阮栖对顾野的印象不差,年前还帮她付过一次账单,又确实跟她职业相关的问题,阮栖也就认真回复了。
“可以,我明天的预约没有排满,你早点把她带过来,急性跟尖周炎病发时会很疼,她要是还疼,你给她吃点吃奥硝挫片。”嗓音依旧是好脾气的温柔。
顾野骚里骚气,当着季时屹的面儿,捏着嗓子回复:“那谢谢你啦,西西妹妹。”
聊完,顾野整个人嘚瑟的像只得胜的公鸡,差点儿想绕场跑一圈,特别洋洋得意地说:“明天哥们儿我有事,不约,我带我妹看牙!”
沈砚挑眉,神色微妙,觑了眼季二脸色,清咳了两声。
季时屹表现得特别平静。
平静的抬手喝完水晶杯里的威士忌。
平静的换了个话题。
顾野的嘚瑟就慢慢偃旗息鼓了。
隔日,凌晨五点半,季时屹熟练的起床、喝水、健身。
大汗淋漓一个小时后,晨雾弥漫,天光微亮。
他端了杯咖啡,推开落地窗,走到带游泳池的大型露台。
整座城市被晨雾缭绕,是近期最大的一场大雾,周遭几乎看不清建筑,只有最高的地方,隐约露出高楼冰冷而锋利一角。
靠着栏杆季时屹拿出手机,在跟阮栖分手的第二十一天,熟练按着手机,朝一个账号发信息。
无人回应的社交账号,第一天到第二十一天。
永远单箭头的信息记录。
今天有日出。
起床了,睡醒了没?
今天开心吗?
有没有好好吃饭?
想你。
很想你。
季时屹欣赏这日的大雾,抿了一口咖啡,他在第二十一天的信息里写到:“醒来时万物皆是沉寂,他人困于山中晨雾,我困于你。”
片刻后,一杯咖啡喝完,手机被随手揣进兜里,服务生陆续出入豪华的总统套房,有人送精致昂贵的早餐、有人送熨烫好的高级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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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确定是急性根尖周炎, 幸好没发展到的骨膜下脓肿,我先给你开点阵痛药物,但是你龋坏严重, 还是需要分阶段做根管治疗。”结合牙片,阮栖下了诊断结果。
小姑娘可能确实疼痛难忍,整个人有点恹恹的,懒得说话, 没吭声。
她身旁, 顾野仿佛很忙,正用手机回复信息, 估计没听清阮栖说什么, 忽然站起来:“等下,我出去接个电话。”还没出门口, 已经接起电话,口吻正式, 一听就知道是公事。
阮栖就叹口气。
顾曦似乎也很无语, 只好有气无力的问她:“阮姐姐,根管治疗会疼吗?可不可以只开点阵痛的就行?”
“会打麻药,不疼的。”阮栖看她目光更柔软了点,“你这个情况,如果不做根管治疗,拖下去,会更严重。”
小姑娘皱着眉头, 不说话了。
阮栖就很耐心的跟她分析, 声音温和:“其实根尖周炎呢就是你根管里的毒素和细菌引起的, 如果只开阵痛药物,不清除里面的细菌和病毒, 你就反反复复牙疼,不如一次性彻底治疗好,你说呢?”
谈完事情回来的顾野看到的就是阮栖耐心劝说顾曦的画面,她很瘦,私立医院的白色工作服纤尘不染,发尾松松扎了个马尾,妆容很淡,身体微微前倾,说话时,看对面顾曦的目光温柔和煦,侧脸线条精致,肤色白皙细腻,隐约能看到细小绒毛。
难怪有人念念不忘,顾野想。
“那就做手术。”门口站着的顾野直接拍板。
被小姑娘抬起眼皮瞪了一眼。
阮栖没理会顾野,直接问顾曦本人:“你自己的意思呢?”
顾曦其实早就被说动,毕竟她也不想反反复复的疼,但是大约得到阮栖的尊重,看阮栖目光更依赖了点,点了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那今天我先给你开阵痛和消炎药物,你们预约一下后面的手术,根管治疗会比较麻烦,曦曦你自己一定要又耐心。”
“我想阮姐姐给我做。”顾曦很坚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阮栖莞尔,一边电脑上熟练填写诊断报告,一边说:“当然由我给你做,肯定不会让你很疼的,嗯?”
害羞的小姑娘顿时显得放心了些。
顾野抬手看了眼腕表:“唷,这都刚好到饭点儿了都,走,西西,一块儿吃饭去!”
阮栖愣了一下:“我就不去了,下午还有好几个门诊预约,你们去吧。”
顾野态度坚持:“你们午休时间不挺长的,不至于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再说,我还想问问你手术的具体方案,咱们边吃边聊。”
顾曦听了,也很打配合,在哥哥旁边狂点头。
阮栖就觉得这对兄妹,还挺可爱的,无耐应了。
餐厅定得不远不近。
应该是顾野熟悉的商务宴请类的餐厅,阮栖没太注意。
一路上光顾着跟他俩介绍治疗方案:“根管治疗周期会比较长一点,会先烂牙神经,封失活剂,然后大概10天以后清理毒素和细菌,再填充空腔,最后做冠修复。”
“也有很多忌口的地方,饮食肯定要偏清淡点。”进入包厢后,阮栖顺带提醒道。
小姑娘一听,越发生无可恋。
阮栖有些好笑。
顾野出去接了个电话,让她俩点餐,阮栖就大方做主,点了几个顾曦能吃的菜。
“阮姐姐,我们俩名字里是不是都有个栖字?你是哪个xi?”
“木子旁的,你呢?”
“我是日字旁,晨曦的那个,他从来不叫我西西,他都只连名带姓叫我顾曦。”
“那你叫他什么?”阮栖反应了一下,才知道顾曦指的是顾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曦想了想:“我叫他‘喂’。”
阮栖莫名被逗乐,忽然有些奇怪这俩兄妹关系,但是又不好直接打听,只好抿了口茶说:“我也有个弟弟,跟你差不多大吧。”
顾曦沉默了一下,嘟囔:“我想要个姐姐,不要‘喂’。”
阮栖:“”
她正不知道怎么接话,包厢门忽然被人推开。
有服务生进来,身后引着几位商务人士:“季总,这边给您常留的包厢。”
阮栖闻声,回头看了一眼。
季时屹走在最前面,西装笔挺,身后跟着几个穿着类似的精英人士,他腿长,气质卓绝,俊脸神色清冷,难辨情绪。
大概也没想到包间里有人,两拨人都愣了一下。
阮栖浑身有些僵硬。
幸好顾野打完电话回来,看见季时屹,大咧咧的招呼:“你今儿有饭局?瞧我这记性,也不怪人饭店经理,我就是觉得你这间包厢景更好,忘了知会你一声了。”
季时屹没理他,目光从阮栖脸上平静收回,直接吩咐经理,口气沉稳:“换一间。”
服务生仿佛得到特赦,明显松口气,立刻抬手恭敬道:“季总,那您这边请。”
一行人很快离开。
顾野坐过来,拿热毛巾擦手,不忿:“你看到没,多余一句话都没有,跟谁欠他八百万似的。不对,得八百亿,不然他能这么跟我甩脸子?”
阮栖不接话,脸色平淡,专心夹菜。
顾野见她不接茬,舌尖顶了顶侧脸颊,吊儿郎当的:“总不能他是跟你甩脸子吧?”
阮栖叹口气,只好说:“你挺无聊的。”
顾野不以为意:“不然你告诉我你俩哪种分法,是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那种,还是见面能当朋友那种,我以后尽量注意着点儿。”
阮栖:“”
顾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莫名。
好在吃完饭,顾野就将她送回医院。
阮栖下午比上午忙碌些,临时增加了两个患者,比平时下班时间晚了30分钟。
她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谭莹跟她发信息,问她要不要一起报名参加下个月的公益长跑活动。
人的社交是一段一段的,自从上次开完研究生同学会,阮栖跟几个同城的同学联系更紧密了些,大约也下意识将自己行程塞得更满,周末几乎都跟他们泡在一起。
偶尔会碰见谢茂泽。
他不是侃侃而谈的类型,大部分时间在人群里显得沉默,但似乎真的比以前更会照顾他人,阮栖总能看到他一些细心的举动。
比如大家聚会时,他永远是第一个帮忙开门然后坚持拉住门,等所有人都进去完了,自己在进去。
比如会女生拿重物时,会第一个帮忙去提
好像自从上次的事,阮栖总是对他好奇,于是忽然就会发现很多类似的细节。
她跟南初讲,南初说你真的是很容易被人打动啊,不过男人细节见人品,你难得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要不要试试?
阮栖觉得不至于,还没到那种地步。
阮栖回完谭莹信息,发现外头雨势不仅没停,还更大了点。
她叹口气,没有伞,干脆折返回办公室,想等雨势小一点再去医院的露天停车场。
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整个牙科区异常安静,阮栖给自己泡了杯热气腾腾的花茶,站在窗台赏了会儿雨。
春雨绵柔、细腻,夹杂着丝丝冷意,将楼下几株海棠花打湿,别有一番风味的美。
有脚步声传来。
不同于最后那名女性患者高跟鞋‘哒哒哒’的尖细声响,这次的脚步声沉稳坚定,一步一步,在空旷无人的诊疗室,清晰、有力。
阮栖胸口莫名一跳,下意识回头看去。
季时屹个子很高,于是很容易将诊疗室的门也瞬间显得逼仄起来。
他手上拿了把折叠的黑色骨伞,大约是撑着进来的,伞上还带着雨滴,穿中午那件商务宴请的西服,没打领带,里面的白衬衫解开两颗,能轻易看到修长脖颈连同锁骨和喉结凸出的部分。
他身上一滴雨也没沾到,于是整个人依然是矜贵的。
外头有细密又隐约带着某种节奏感的雨声。
阮栖仿佛被这场雨模糊了思绪,一时怔愣,看着他,没说话。
“大脑构成一条新的神经通道需要21天时间,所以,人的行为暗示,经21天以上的重复,会形成习惯。”门口,季时屹忽然莫名其妙道,嗓音似乎染着春雨的凉意,清冽又磁性。
他看她的神情很淡,但阮栖确定他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一瞬不瞬,平和冷静。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目光里,有种忽然想要落泪的心碎感。
“我坚持戒掉你21天,而你偏偏要在第21天出现。”
“我来,是想问问你,所以,我们俩哪种分法?是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偶尔也能见面,见面也能替你撑伞,或者因为天冷,你能帮我泡杯热茶那种?”他声音清冷,问得不像玩笑,平静中透着一丝执拗。
第 108 章
阮栖那一刻, 居然有种心悸的感觉。
手上那杯热茶的温度从指间传到心脏处,引起一阵酥麻,她很难判定自己心跳声, 恍惚中,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竟然浮现跟季时屹的初见。
彼时,她站在洋房门口, 被姜书妍面无表情的忽视过后, 少年从豪车上下来,他有比姜书妍更桀骜的俊脸, 下颌弧线干净凌厉, 目光睥睨,阮栖那时候有些羡慕的想, 他跟姜书妍这类出生就在罗马的人,大约一辈子都不用为任何事情低头。
后来, 事实证明, 季时屹确实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事情上委曲求全过。
周遭太安静了,只有绵密的细雨声,门口季时屹就那么站着,俊脸线条流畅,目光清冽,又隐约带着上位者惯有的侵略性,情绪透着某种极尽压抑后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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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栖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只能垂下脑袋。
季时屹走近她。
她已经换了常服, 穿一件驼色的风衣外套, 内里是同色系衬衫,头发似乎修剪短了一点, 松松扎在后面,用鲨鱼夹夹住了,发丝色泽莹润,有几缕刘海拂在鬓旁,显得那部分的肌肤更加薄透白皙,仿佛轻轻一碰,都能碎了似的。
“不回答?”季时屹克制住某种手痒的冲动,目光至上而下,落在她小脑袋上。
阮栖心里叹口气,咬了一下唇,终于抬头看他:“我以为你知道答案。”
“那个答案在我这儿过不了关,你重新选一个。”他把手插进裤兜,语气平平,听上去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但很明显,她只要回答的稍微不合他心意,他仿佛能在这儿堵她到天长地久。
阮栖重重呼出一口气,一时似乎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但是一定要气他似的,不情不愿的:“那我两种都不选。”
季时屹眉峰动了一下,眸色里有情绪急速流转,刚要动作。
阮栖忽然说:“我选请你吃火锅!”
季时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天冷,所以偶尔也能请你吃顿火锅,行吗?”阮栖补充道,有种认命的感觉。
季时屹:“”
阮栖没理他,走了几步,将花茶放在自己工位上。
“到底去不去啊?”看他还僵硬在原地,阮栖稍稍偏头,没什么耐心的说。
季时屹投向她的目光,怎么说呢,如果眼神能射上一箭,她肯定是挨了一箭的。
傲娇的某个男人转身,径直踏出办公室门。
阮栖走在他身后,忽然觉得有点爽似的,忍不住偷偷翘了翘嘴角。
分手也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偶尔这样捉弄前男友,其实也挺好的,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想。
在楼栋门口停下。
季时屹撑开伞,摸出电话,似乎准备联系司机。
阮栖娇小的身体挤到他身侧,双手插兜,提议:“坐我的车,我请客,所以坐我的车。”
季时屹偏头,微微蹙眉看她,有些许怀疑,似乎从来没想过有这个选项。
阮栖就格外受不了他这副态度:“怎么了,我新买的车,也很安全舒适的好不好?”
“不去算了,你还嫌弃”
说完抬手遮雨,就往已经渐渐小下来的雨里跑。
被季时屹很快拽住。
一只手攥着她胳膊,一只手已经将骨伞撑在她头顶:“你车在哪儿?”
他掌心热度温软,透过衣物传递过来,撑伞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玉般的质地,与胡桃木伞柄形成强烈色差感,身形高大,仿佛轻易能将她护进怀里,阮栖呼吸一窒,干巴巴的报地址:“不远,停车场。”
“一起去。”季时屹下了一步台阶,跟她站在一起。
“其实你也可以把伞给我,我把车开过来接你。”两个人并肩走了几步后,阮栖忽然反应过来。
她在暗示,这样就不用这么挤着走了。
“那样就不能跟你多待一会儿了。”季时屹视线集中在前方的路,很自然的回道。
阮栖:“”
她怀疑前男友偷偷报了什么恋爱培训班,否则能张口就说这种羞耻的以前打死都不会开口的情话。
阮栖的车确实是普通的电车品牌,价位中等,但车内处处透着小女生的温馨舒适感。
季时屹坐在副驾,因为个子太高,怎么看空间都不大适合,所以矜贵的少爷脸色不太自然。
阮栖偏想气他,启动手刹时说:“其实你也打破了我原则。”
季时屹眸光落在她侧脸。
“不给男人花钱的原则。”阮栖凝视前方,郑重其事,痛心疾首,“而我,现在确要花钱请你吃火锅。”
季时屹有点懒洋洋的歪在副驾驶,就扯了一下唇角,口吻凉薄:“是吗,那你的原则也挺容易打破的,我记得奢侈品会展上,有人可差点花大价钱买偶像胸口的胸针。”
阮栖:“”她被噎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场子,振振有词,“你也说了是偶像,是阳光又帅气的弟弟,既然是我亲弟弟,我花点钱怎么了?”
季时屹舌尖顶了一下侧脸,想起某日酒吧外的巷道口,有人缠着介绍小奶狗的模样,笑得阴森森的,拖长了语调:“喜欢弟弟啊?”
大约是听出他口气的危险,阮栖识趣的没接话。
“弟弟是挺好的,又年轻又会哄人,嘴巴一定很甜”季少爷吊儿郎当的语调,一字一句,透着某种漫不经心又危险异常的调侃,“跟我分手的时候找出那么多借口,怎么没算上这条?”
阮栖敏感的觉察出那分危险,立刻转移话题:“咦?季时屹,你们公司产品换海报了,那个是不是幕向晚?”
季时屹脸色顿时有几分不自在。
“现在车站牌广告位全换成她了,因为她漂亮吗,你们品牌宣传部眼光还挺好的嘛,她演技也很好的,我喜欢她。”
不,因为季氏总裁某晚上发疯,逼人家一个一线明星当场脱鞋,事后为了弥补,将季氏旗下的某款产品代言合作全部打包给了该明星。
如果品牌宣传部有同事在的话,这会儿一定要委委屈屈辩解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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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季时屹清咳了一声,将头偏向窗外,没接话。
第 109 章
下雨天吃热气腾腾的火锅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阮栖是个小吃货, 又有唐骁跟南初这两个饭搭子,几乎对北城好吃的餐厅如数家珍。
她选的火锅店虽然不是那种看上去就特别高端的,但是环境干净整洁, 装修也很有氛围感,属于那种院子火锅,每一桌有单独隔出来的亭子。
此刻,庭院里氛围灯亮起, 周围冒着腾腾的热气, 灯光亮起的地方,都有一桌团聚的人, 或家人, 或朋友、或同事,带着烟火气的温馨热闹。
阮栖跟季时屹这桌显得有些安静。
菜是阮栖点的, 因为阮栖让他也扫码下单的时候,他说:“你请客, 你点单。我的口味, 你不是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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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栖就点了部分例如毛肚、腰花之类的内脏。
因为季时屹向来不吃动物内脏,任何关于内脏类的食物都不行。
果然,菜品端上来时,季时屹皱了一下眉:“你以前好像不吃这些。”
阮栖是真的有些饿,很积极的将菜品拨进滚开的汤锅里:“你都说了是以前。我在博雅上班时,有同事是四川人,每次聚餐她都提议火锅, 跟她吃过几次, 久而久之, 口味自然有变化。”
说着,阮栖熟练的夹了一片毛肚放进红汤里:“知道七上八下吗?毛肚一定不能烫太老, 否则吃起来会很柴,像这样涮几下最好吃。你呢,去国外那么久,口味应该也有改变吧?”
季时屹沉默片刻,热气将对面阮栖小脸渲染在一层淡淡的模糊里,他有些看不真切,但分明又极度渴望,听出她潜台词,他口吻变得冷淡:“没有。”又想很快注意到自己语气不大好,淡淡找补了一句,“太忙,没时间改变。”
阮栖就沉默了一下。
“我还是变了很多的。”她有点小声道,似乎是在刻意提醒他,自顾把烫好的毛肚放进碗里,结果因为吃得太急,烫了一下嘴。
季时屹就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抬手将椰汁插上吸管递给她:“变在哪里?不照样冒冒失失、毛手毛脚、还喜欢倒打一耙。”
阮栖轻易被他撩起火气,重重的吸了一口椰汁:“我那么多缺点,你干嘛还找过来!”
说完,桌面氛围沉寂。
季时屹目光坦荡,嗓音低沉平稳,一瞬不瞬的看她:“因为太想念。”
“咳咳咳”阮栖咳嗽得更厉害,小脸都咳红了,“你不要去修炼那种张嘴就是甜言蜜语的邪术,跟你整个人都不搭,太羞耻了。”
“这算甜言蜜语?”他不以为然。
“看什么人说,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就算,你以前可从来不说这些。”
“我以前都说些什么?”他有些慢条斯理的用餐桌上的湿纸巾擦手。
阮栖想了一下:“你说的最多的是‘懂点儿事!’‘别撒娇!撒娇也不管用!’‘随便你!’之类的。”
“是么,你记得这么清楚?”季时屹笑了一下,仿佛找回什么,抬手用漏勺捞出煮熟的东西。
阮栖一下子觉得可能被套路,不想他得意,强调:“因为听到很难受,所以大脑神经记忆很强烈,才记得那么清晰。”
季时屹捞菜的动作就顿时略显僵硬。
隔了会儿,他目光重新投向她:“那好像也不妨碍你一直在撒娇?”
阮栖:“”
“因为管用对吗,你知道我向来吃你这套。”
阮栖虽然有些不情愿承认,但似乎只能默默垂下小脑袋,专心吃菜。
季时屹帮她捞菜,动作透着惯常的优雅,看她不情不愿的憋屈样儿,薄唇牵了牵。
阮栖边吃菜边想怎么将话题拉回正题。
她觉得她还是在被季时屹牵着鼻子走,但明明这顿火锅,她还是很想跟季时屹说清楚的。
季时屹吃得很少,他胃不好,饮食已经逐渐偏清淡,这样的火锅类,其实已经很少在吃,因此全程做得最多的,是给阮栖将烫好的菜捞好,然后递到她够得着的地方。
阮栖后后知后觉,吃得半饱,才想起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也没怎么吃?是不是觉得不合口味?”
季时屹看她一眼:“确实不太和口味。”
阮栖好不容易挑起这个话题,立刻想说彼此口味不合之类的,刚想接话,结果被季时屹打断:“但不重要,你说的,吃饭是开心的事,所以不在乎合不合口味,在于跟谁一起吃。”
阮栖:“”前男友一定去偷偷修炼过语言的艺术之类的,他这么能说,她还说什么!
“至于不怎么说话,是觉得现在气氛还不错,毕竟你难得对着我吃饭不倒胃口,我当然要识趣点。”对面,季时屹坦然道。
阮栖:“”
你行!
她无话可说,又只能默默夹了点菜,埋头苦吃。
隔了会儿,胃里实在有点撑:“我吃不动了。”大概因为对面是他,声音又不自觉习惯性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
“吃好了?”季时屹问。
阮栖点头。
季时屹就特别自然跟她偏头示意:“去结账。”
曾经立志不轻易给男人花钱的阮栖:“”
她憋了太久,这会儿终于能找补回来,站起来,眉眼弯弯的说:“你现在理直气壮的样子,真的很像吃软饭的小白脸。”
偏季时屹不为所动,用纸巾一点点擦拭手指,镇定又漠然的:“是你喜欢的那类阳光帅气的弟弟类型的小白脸吗?”
阮栖:“”
雨早就停了。
但铺着碎石的路面依然湿哒哒的。
从火锅的院子走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
雨后的夜晚沾染着倒春寒的冷意,几乎在踏出院子时,阮栖就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环着胳膊。
季时屹的却似乎觉得热,一直将外套挽在手肘上,这会儿看她模样,很自然的将西装往她瘦薄的肩膀上搭。
阮栖有些敏感的躲开了。
任对方的手指僵在半空。
季时屹垂眸看她。
阮栖迎着他目光,也尽量做到如同他那般坦荡:“车停很近,而且,既然是分手,我觉得接受你这样的好意非常不合适。”
他幽蓝瞳孔缩了一下:“是可以跟我平静的吃顿饭,但是不能再进一步的意思吗?”
“嗯。”阮栖很爽快的承认,“你说你花了21天,季时屹,我比你花的时间更久,更多的21天,也更挣扎,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走不出来,丧失喜欢一个人的能力。”她看他的目光明亮,“但是不是这样的,我最近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走出来,开始接受新的人,新的事,有了继续向前的勇气。
最后,她言辞陈恳:“所以,你可不可以稍微的放过我,也许再过段时间,你发现自己也可以往前走呢?”
季时屹喉结滑了滑。
他手指捏紧了那件西服,仿佛竭尽全力的控制自己语调,因此听上去依然是平和冷静的:“我以前,也跟你说过这种残忍的,类似不要回头,向前看的话吗?”
阮栖答不出来,他目光那样克制,却似乎像他晚上站在诊室门口的那样,烫得人心酸。
因为无法回答,她只能垂下脑袋。
庭院围墙有带藤蔓的花枝攀爬出来。
冷风拂过,沾了雨水的粉色花瓣重重落下,有一两片落在她发丝间。
季时屹抬手,终于将那两片花瓣摘掉,握在手心里。
不一会儿,阮栖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这一次,是他先离开。
阮栖却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站到腿脚微微发麻,努力将鼻尖的那股子湿意憋回去,才吸了吸鼻尖,重新迈步,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车钥匙。
生活依然行云流水般,有条不紊。
阮栖那天中午,忽然被叫去作陪。
到了才知道是姜成带着几个教授级别的医生来慧新开研讨会,似乎是提了几句自己女儿在慧新牙科部的事,慧新的廖院长当即让人将她叫过来了。
席间,领导们推杯举盏,言笑晏晏。
姜成似乎待她真的与以往不同,不仅将她安排在自己身旁,还特意跟廖院长碰杯,话里话外都是谢意,阮栖这孩子羞涩腼腆,多亏廖院长照顾云云。
阮栖在博雅工作两年多,姜成也曾经跟博雅院长吃饭喝茶,但从来没特意将阮栖叫去过。
她当然不稀罕这样的待遇,因为从踏进包厢坐到姜成身边开始,她隐约明白,自己可能又变成那个托关系走后门的阮栖,显得她一切的努力都瞬间变得可笑起来。
根本不知道怎么吃完那顿饭的。
姜成走之前,跟她单独交谈,似乎的确开始关心他:“慧新虽然是私立,但算是综合类私立医院里出类拔萃的,不比博雅差,你们院长跟我还算有点交情,以后有需要的地方,你可以跟我提。”
阮栖却忽然问他:“我进慧新,也有您的帮助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成微微皱眉,不知道她怎么会在乎这个,叹口气:“我不知道你想进慧新,如果你早点跟我说,我会尽量安排你进公立。”
阮栖终于松口气。
姜成看她脸色,反应过来,忍不住摇摇头:“你跟你妈妈确实很像,我不是说不好,但你还是太嫩了点。希望以后你会明白,我跟你几个姑姑算不上亏待过你。”
说完,抬脚走了。
阮栖因为这件事,连续几天都闷闷的,做什么事提不起兴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末,谭莹他们安排聚餐。
刚好又是吃火锅,换了地方,跟季时屹吃火锅那次对比,要热闹许多。
有时候热闹可以排忧解难,但有时候不行。
阮栖本来以为可以,却在大家都喝到顶峰时忽然偷偷离场,拿了灌啤酒,坐在池塘边看鱼。
谢茂泽出来接电话,看见有两个小孩子挥舞着树枝打闹,他是医者,有这方面的敏感,一边接电话,一边留意俩孩子的动静,不知不觉走到池塘边,正好一个小孩不稳,差点儿被对面的小孩攻击掉进池塘里。
他跟阮栖同时抬手,抓住了要跌进池塘的小朋友。
小孩子的家长赶过来,跟两个人道谢,又各自将自家小孩拽回去,教育了一番。
阮栖刚才围观了谢茂泽用实践的方法教育小朋友,他就是抱着小朋友将树枝插进池塘里,让他俩感觉触不到底的深度,耐心十足。
大约那晚月光很好,她又喝得微醺,于是忍不住坐在池塘边,好奇问他:“谢学长,你对所有人都这么有耐性吗?”
“看情况。”抱两个熊孩子确实很费体力,谢茂泽出了点汗,随手挽起衬衫袖口,“但是今晚对你,可以多一点耐心。”
阮栖脸上打了个问号。
谢茂泽就笑了笑说:“看你好像一直有心事,如果方便的话,尽情倾吐会不会比你喝酒更好些?”
阮栖其实不是那种随意跟人谈论心事的人。
但是她后来想起自己曾经关注谢茂泽,甚至帮助他的点,也许仅仅是因为这个当初敏感又自尊心强的学长,跟自己很像。
她最近频繁留意他,或许也是想知道敏感又倔强的他是怎么跟周围的人和事,或者说跟这个世界,跟自己和解的。
阮栖当然明白自己的拧巴,因为明白,却又不善于改变,被情绪轻易左右。
她沉默片刻,将自己那点纠结说了。
她还是在乎被人谈论走后门,在乎自己的努力是否最后都被认定为是因为是关系户,所以什么都能轻易得到。
留言给予她的影响,并没有因为事情的过去而终结。
谢茂泽坐在她身旁,绅士的隔出一段距离。
听完,他沉默片刻。
忽然跟她提起许护士:“你觉得许护士怎么样?”
阮栖想了想:“工作积极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之余,还能主动帮其他护士分担,也从来不会仗着自己资历,欺负新来的年轻护士,甚至在很多时候给与善意的帮助与引导。许护士很优秀。”
“嗯,但是这么优秀的许护士也是关系户啊。”
阮栖怔愣。
谢茂泽笑了一下:“我曾经也因为很多的不公平愤世嫉俗过,也妒忌那些生在罗马的人,受到挫折的时候埋怨是自己出身不好,但是等一步一步走过那些坎儿,又忽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每一分拥有的东西,都是靠努力所得,是自己的安心踏实底气。”
“有时间烦恼这些,不如问一问自己,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难道都是空中楼阁,难道都不是自己努力应得的?”
“据我所知,你们科室的王主任,对你评价挺高的。”
“人必须吃一些苦,虚掷一些年华,以此来变得高尚,这种想法,不但有害,而且有病。我喜欢的作者,王小波语录。跟你共勉。”说完,谢茂泽抬腿走了。
阮栖抒出一口气,忽然觉得今日月色确实格外亮堂。
第 110 章
阮栖在那天晚上跟南初的聊天里, 忽然莫名提到:【也许真的可以试试】
彼时,南初刚加班完,开车时, 抽空跟她语音:【试什么?去不去喝酒,我感觉我再不休息,快猝死了】
【你最近经常加班?】阮栖刚到家,脑子还有点晕, 一屁股躺在沙发上, 一边又补充说:【不去了,刚到家。】
【刚结束这个月最重要的策划活动, 我不行, 我要去喝一杯,然后回家睡到天荒地老。】南初坤了坤脖颈道。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晚上记得让唐骁帮你叫代驾。】听到那边有风声,阮栖提醒了一句。
【知道啦。】南初觉得她有点唠叨。
到停车场时, 南初从后备箱抱了一只箱子出来, 上次她跟唐骁提议,觉得挂照片的那堵墙还可以再装饰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在那里看见阮栖跟妈妈的照片,她时不时的总会留意那堵墙,发现唐少爷真的是个很感性的人,照片经常更新,好像每一张,都有自己的故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唐公子拍摄技术不赖, 明明是很平凡的瞬间, 被他镜头捕捉, 却有轻易让人动心,或者泪流满面的能力。
她最近的新兴趣是喝酒时听唐骁那些照片背后的故事。
她兴致勃勃的抱着装有装饰品的箱子, 用胳膊肘推开了酒吧大门,却在看到吧台一幕时,怔在当场。
舞台上,有近期在业界小有名气的脱口秀选手游刃有余的讲新段子,而舞台下,靠吧台的地方,漂亮的年轻女孩身体前倾,跨过吧台,跟老板接吻。
唐骁是站立的姿势,骨节分明的手指掐着女孩下巴,侧脸线条性感,吻得专心致志,旁若无人。
大概全场都被段子手的梗吸引,酒吧里不时传来爆笑声,没有人发现吧台的一幕。
南初那一瞬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在自己反应过来时,悄无声息的退出了酒吧。
深夜,她抱着那只箱子走回停车场,神色少有的茫然。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毛绒绒的,洒下的清辉却冷到骨子里,冻得人瑟瑟发抖。
她在经过停车场垃圾桶时,将箱子随手扔了进去。
同一个夜晚。
季时屹跟顾野在朋友新开的酒吧喝酒。
据说为了打造北城氛围跟环境最好的酒吧,他这位朋友投资数额巨大,拉了好几个人入股,顾野也算了一份儿,而为了替酒吧造势,开业一周,出入都是明星里TOP级别的人物,或者北城圈内大佬,至少都是富二代级别。
酒吧实行严密的会员制,普通一点的人,出入连手机都要没收,私密性极强。
“你下个月生日哥们儿给你办在这里怎么样?”顾野手上握着一杯加冰的威士忌,大咧咧道。
季时屹冷白的手指间,圈着一杯跟顾野差不多的威士忌,面色寡淡,抿了一口烈酒:“随你。”
“那哥们儿就给你在这儿办了,放心,你回国第一场生日宴,一定不让你失望。”顾野兴致勃勃。
季时屹没什么反应。
他喝酒就喝酒,专注的,仿佛不受任何打扰,在混乱又奢靡的群魔乱舞的酒吧空间里,显得独树一帜的冷冽和矜贵。
周围DJ将音乐开得很大,中间舞台上男男女女,在酒精的作用下,姿态妖娆,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很多网友熟悉的面孔。
喝得微醺间,季时屹握着酒杯,透过水晶玻璃望过去,那些漂亮的面孔跟妖娆的身体被折叠,露出扭曲又丑陋的姿态,仿佛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无聊透顶的,毫无意义的,又肮脏不堪的世界。
姜书妍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
她抱着手臂,全身上下被高级名牌堆砌,无一处不精致妥帖,露出的胳膊和腿的部分,在灯红酒绿的光线里,白得晃人眼,那张脸非常有辨识度,简直像AI建模脸,连身材亦是,因此一路走过来,都有富二代吹口哨。
顾野也冲她吹了个口哨,顺嘴招呼道:“哟,小公主,好久不见。”说着,递上一杯酒。
姜书妍抬手接过来,却直直的站立在季时屹面前。
视线被遮挡,季时屹无聊的小游戏被打扰,冲她掀了一下手掌,示意她挪开点。
姜书妍被他气笑了,就真的冷笑了一下:“季时屹,你什么时候玩腻?”
季时屹这次终于抬起眼皮瞄了她一眼。
“我那个便宜妹妹,你什么时候能玩腻?”姜书妍补充道。
顾野看一眼季时屹脸色,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怎么不会明白哥们儿要发疯的前兆,赶紧打圆场:“你混说什么呢?别这儿摆你小公主的谱,赶紧哪儿来回哪儿去。”说着,不由分说抓住姜书妍胳膊,将她拉开。
苍天可见,圈内谁不知道‘小公主’的脾气,但这次,他可是真为了姜书妍好。
姜书妍被顾野连哄带拽的知道拉哪儿去了。
季时屹将瓶子里剩下的半瓶威士忌喝完,似乎再也无法忍耐这种喧嚣,随手捞起卡座旁边的外头,抬腿走了。
酒吧有几个出入口。
vip的客人有单独的出入通道,越往外走,离那种嘈杂声越远,心里的某个洞就越大。
姜书妍在通道口等他。
她第一次放下身段这样去等一个人。
季时屹手肘挽着外套经过时,她忽然低声说:“我知道当年跟你说的那些话很残忍,也许你不相信,但那些真的不是我本意。季时屹,如果只是为了气我,你也不用真的跟阮栖搞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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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让人大脑上头。
季时屹目光瞟了一眼旁边美得宛如一尊躯壳的女人,舌尖顶了顶侧脸,鼻腔里发出一种荒谬至极的气音,口吻是他那个阶层固有的傲慢,无情奚落道:“你算什么?”
姜书妍僵住。
季时屹忽然舔唇轻笑了一下,他身上带着酒气,那笑是痞气的,纨绔的,他太知道自己的优势了,于是只是轻轻一个笑容,已经将姜书妍逼至墙角,抬手将她耳发挽至而后,唇畔贴着她耳廓,那样亲昵又温柔的姿态,仿佛下一秒要吻她,但说出的话却残忍又冷酷,一字一句:“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算什么?”
姜书妍打了一个寒颤,快速的红了眼眶。
她那么漂亮,所以红着眼眶的时候,也楚楚可怜的让男人心都要碎了似的。
偏季时屹恍若未觉,浑身上下是透着阴冷至极的淡漠:“你可能连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前段时间新闻的教训还没受够?”
姜书妍脑袋轰得一声炸开,已经迅速反应过来:“是你!热搜是你找人弄的?”
季时屹没回答她,反而一瞬不瞬看着面前漂亮的皮囊,像看一只没什么底蕴的花瓶,自顾说:“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玩腻她吗?你说反了,是阮栖玩腻味够了我,不如你去帮我问问她,她还喜欢什么玩法,我都依着她。”
姜书妍震惊了!
又被他这种疯狂的模样吓到,毫不犹豫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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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屹大约真的是有点醉,被她推出一段距离。
然而他无所谓,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就那么挽着外套站着,垂眸时,高挑的身体慵懒中又极尽贵气。
姜书妍脑袋急速运转,终于找到反击的点,嘲讽道:“阮栖知道你的真面目吗?她那么蠢,等知道你什么样子,小兔子一定被吓坏了。”
果然,季时屹瞬间变了脸色。
姜书妍终于爽了点,正要乘胜追击,忽然看他扯了一下唇角,涩然道:“放心,你妹妹比你聪明多了,她连跟我分手,都要顾忌不要闹得太难看,知道怎么跟我虚与委蛇,保全自己。”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不像你,不知死活的撞上来。这一点,你妹妹比你聪明,学着点儿。”
说完,他迈着长腿离开,有黑色豪车开过来,司机恭敬的下车替他拉开车门,季时屹微微弯腰,上了车。
剩姜书妍一个人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发冷,冷得她忽然环住手臂。
车辆平稳行驶。
视线里,街道两边的霓虹在急速后退。
季时屹跟姜书妍说完话,像是泻了气,忍不住抬手扯了一下领口,没什么表情的望着车窗外,幽蓝瞳孔里毫无焦点。
隔了会儿,前面司机听他忽然说:“去嘉南公馆。”
“好的,季总。”司机看一眼后排的老板,熟练的更改了路线,毕竟最近季总已经不止一次半夜去嘉南公馆了。
季时屹在嘉南公馆的小区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那个地方可以看见阮栖房间的灯光。
他手上拿着一根烟把玩,克制着,没有去点燃。
上次晕倒,医生让他尽量戒烟戒酒。
季时屹其实没什么烟瘾,也没什么酒瘾,于是戒了一段时间,至少不要两样都沾。
夜深,有牵着小孩的家长经过。
小女孩迷迷糊糊打着瞌睡,忽然揉了揉眼睛,指着他:“妈妈,是上次那个好看的叔叔。”
“你怎么知道人家好看了?”
“好看就是好看。”小女孩糯糯叽叽的道,嗓音困倦。
“你管人家好看不好看,下次再练习不好,就继续练到深夜,我看你还敢不敢偷懒。”母亲严厉道。
“知道了。”小女孩垂着脑袋,乖乖道。
季时屹兀自哂笑一声,抬头望一眼阮栖灯管熄灭的房间,将烟头掰断,随手扔进旁边垃圾桶。
“你好看!”
“你都这么好看了!给人偷看一下也不算吃亏!”
曾经,也有个小姑娘理直气壮的这么说过。
可他把她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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