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担心邓零星会继续深究，便转移了话题，“你的手怎么样，有感觉吗？”
邓零星试着动了动右手，他努力了一会儿，食指指尖忽然颤动了一下，他不由得睁大眼睛，惊喜道：“能动了！”
之前他的手虽然还保有触觉，但是完全动不了，而现在他才刚做完手术，食指竟然就能动弹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看了很多医生，其中不乏医学界内享有盛誉的专家，但是全部都被判了死刑，而此时死灰复燃，浴火重生，又有了真切的、可以抓在手中的希望，他怎么能不激动。
照这样继续治疗下去，很快他的手就能恢复如初，邓零星忍不住感叹道：“这么厉害的科技，是不是那些因为事故而截肢的人，也能长出新的四肢来？”
格伦道：“理论上是这样的。”
邓零星就有点儿酸，“为什么我们东际国就没有研究出这样的技术，是不是被你恶意垄断了？”
格伦哑然失笑，“你想要吗？喜欢的话，我就把这项技术送给你，你可以带回国去。”
邓零星震惊，“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
这种堪称国家特级机密的技术，也可以像白菜萝卜一样随手送出去吗？这有点儿太大方了，很难不让人怀疑公爵别有用心。
邓零星现在已经对公爵的黑心有了新的认知，先不提他们俩之间发生的事情，就单单是他和东际国高层签订的协议就不简单，表面上公爵的目的只有邓零星一个人，但实际上当楚天盛倒台之后，公爵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将对方那些明面上的资产全部收缴于自己名下。
虽然楚天盛肯定在暗处还有更多的资产，不过那些都是非法的，就像烫手山芋一样，不好弄，也很难去管理。不过随着楚天盛的死，这些产业慢慢地就会被其它虎视眈眈的黑色组织一点点侵吞。
一鲸落万物生虽然不太适用这里，但也大差不差，这些不好的东西分散开来，总比原本那样凝聚在一起更好击溃。
恐怕不出两年，格伦就能联合他的表兄一起将楚天盛的痕迹清扫得干干净净。
所以说像格伦这种城府深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把苦心研究出来的成果拱手让人呢。
电话那边传来格伦低沉的笑声，“没有什么阴谋，只是这项技术必须要有千年的外星病毒才能真正的实施，你们国家没有病毒样本，拿到技术也用不了。”
“……”邓零星感觉自己被戏弄了，有些恼火，“靠，你耍我呢！”
格伦听他的声音含着怒气，便赶紧安抚道：“抱歉，我只是想多和你说说话，你明天…就要走了吧，我想你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邓零星又骂了一句，“我靠，你别给我在这儿装可怜啊，我没说以后不回来了吧，这不都是你自己臆想的吗？你以为你是谁，苦情剧的悲惨主角吗？”
格伦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零星，你的意思是？”
邓零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暂时不准备回国，一来我得在这儿治疗一段时间，那个什么基因刺激剂只有你这里才有吧，二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这儿，万一副作用突然恶化，悄不做声地死了怎么办？我会在留在岛上住几天，等你的副作用消退后再走。”
格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谨慎地再次询问：“你要留下来吗？如果这种副作用一直不消失，该怎么办？”
邓零星冷哼一声，傲然道：“怎么办？我还能一辈子守着你吗？当然是回国了，我还有很多任务要做，工作很忙，顶多偶尔给你打个电话，视频一下，逢年过节的时候带点儿礼物来探望探望你。”
格伦有些不明白了，他艰难的思考了一会儿，“零星，那我们这算是什么？”
“还不明显吗？异地恋呗。”邓零星翻了个白眼，但很快就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于是又在言语中增加了几分嘲讽，“公爵大人，你不是很聪明吗，不会看不出来咱俩两情相悦吧？”
他着重强调了“两情相悦”四个字，有点儿阴阳怪气的意思。
但格伦已经无暇顾及对方的语气了，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那四个字上，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因为手术的副作用而产生了幻觉。
邓零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想清楚了，反正你喜欢我，我也有点儿喜欢你，咱俩可以先试试。”
“虽然你是贵族，我是平民，你是西际国的公爵，我是东际国的特工，咱俩以后肯定免不了有冲突，而且八成会闹分手，但是至少现在咱俩可以在一起，未来的事就等到时候再说吧，我不想委屈自己，毫无意义地搞什么虐恋。”
不等格伦回答，邓零星便飞快地道：“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睡了。”
电话挂断了，邓零星仰躺在大床上，心里畅快了不少。
他是真想通了，或许他们没办法一直走下去，也看不到白头偕老的结局，但是也没必要现在就担心以后的事儿，他还很年轻，就算和格伦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干嘛非得想那么多，那么拧巴那么计较，自讨苦吃呢。
想通了的邓零星心情非常好，很快就睡了过去，一夜无梦，睡到第二天上午才慢悠悠地醒过来，他精神状态不错，疲惫一扫而空。
不过格伦却是一夜未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黎明时就从床上起来，打扮整齐过来找邓零星。
邓零星那会儿还在睡，格伦也不敲门催促，就站在门外等，站了几个小时之后，房间里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声。
格伦轻声道：“零星，你醒了吗？”
邓零星正坐在床上穿衣服，闻声扭头看了房门一眼，“正在起，你怎么不进来？”
“隔着门比较安全。”格伦犹豫了一下，“零星，我想和你聊一聊昨晚的事情。”
“没什么可聊的。”邓零星就像最高领导一样发话了，简洁又不容拒绝地说道：“就按我说的办！”
这句话就像一个保证，对于格伦来说就是久经阴云终于拨云见日，明媚的阳光撒了下来。
他克制住内心的喜悦，尽量用平静地声音回答道：“好，那我去安排一下。”
公爵的安排是命人把医生、厨师和吉恩送到了岛上，来照顾邓零星的起居——虽然邓零星本人觉得没必要。
他血液里的蛇毒成分虽然危险，但只要不近距离接触，就不会有中毒的风险。这座别墅很大，多住几个人也不会拥挤，甚至不会天天碰面，之前格伦之所以选择自我隔绝，是因为他想一个人静静呆着，可现在邓零星来了，那一切便不同了，他没必要再选择孤独。
然后安德斯便发觉自己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他现在是走，还是留下？
走的话，他也和邓零星一样，不放心公爵的身体状况，可如果留下，他的身份也挺尴尬的，最终他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开着船出海打渔去了。
现在他处于一个离开与留下两者叠加的状态中，他既不在岛上，也不在陆地上，既不用每天和邓零星与公爵朝夕相处，又能随时回到岛上。
邓零星对此的评价是：神经。
莱斯利安听闻此事之后，直接坐飞机过来把这丢人玩意儿弄了回去。
虽然安德斯违背了公爵的命令，私自带邓零星上岛，可从结果上来看这是大功一件，公爵赏罚分明，便允许安德斯官复原职，让他回城堡继续做保镖队长。
邓零星便在岛上住了下来，他和格伦虽然不常碰面，可是格伦知道他在这里，便觉得很安心。
邓零星终于拿到了新的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乔桑打去电话，告知对方自己现在的情况。
乔桑用他英明神武的大脑努力理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你是说，托公爵的福，你的手可以治好了，所以你现在要以身相许？”
“……你的理解歪到姥姥家去了。”邓零星无语地撇了撇嘴，“他帮我治手是他应该做的，我又不欠他的，凭什么以身相许。”
乔桑犹豫道：“那你是因为他现在身体有恙，才留下的？”
“也不是，我从来不会因为别人可怜就委屈自己，我留下来，是因为…”邓零星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原因，你知道的。”
“喜欢他？”
邓零星眨了眨眼，没说话。
乔桑叹了口气，“算了，比起那些，我很高兴你的手能治好，这比什么都重要，哪怕你以后变成公爵的王妃，不会再回暗部机关了。”
“你想哪儿去了，我肯定会回去的啊，等格伦身体好了，我就回去。”
乔桑对此表示存疑，“他会愿意放你走？”
“他拦不住我，我都说了可以接受异地恋，他要是再敢搞拘禁强制那一套，我绝对会跟他翻脸！”
乔桑长出一口气，“好吧，那还有最后一件事，你还记得我给你的通讯仪吗？”
“那个铃铛吗？不是被格伦搞坏了吗？”
“对，所以说，让他原价赔一下好吗，这个真的很贵。”
邓零星：“……”
第七十二章 两个？！
原价赔偿当然不成问题，公爵现在心情不错，赔十倍都可以。
就是邓零星比较鸡贼，吃了不少回扣，十倍的赔偿款打在他的账户上，然后转给乔桑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公爵人还挺好的呐，愿意赔你三倍。”邓零星如此大言不惭地说道。
乔桑：“我总觉得你小子占了不少便宜。”
知子莫若父，邓零星是个什么性子，乔桑可太清楚了。
邓零星就这样在岛上生活了一周，有吉恩陪着他，日子倒是一点儿也不无聊。
小岛虽然不是度假岛，但也有不少可玩的地方，邓零星最喜欢的是坐在码头上钓鱼，钓上来了就直接送到厨房去，新鲜的海鱼不管用什么方式做都很好吃。
这天邓零星和吉恩收获颇丰，钓了不少小白条，两人正准备去厨房，隔着窗户邓零星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公爵做抽血检查。
他把鱼交给吉恩，自己推门走了进去，问那医生，“怎么样了，有好转吗？”
医生摘下口罩笑了笑，“情况比预计的要好很多，鳞片有所消退，血液中的毒素含量也降低了百分五十左右，这样下去，大概还有两周时间副作用就会彻底消失。”
他半真半假地打趣道：“或许是因为邓先生的到来，给公爵大人带来了福佑。”
邓零星：“……你们学医的，怎么还搞迷信？”
医生叹道：“玄妙的东西见得多了，也就不得不信了，别看我穿着这身白大褂，私下里我还兼职算命呢，有的人就是天生命格相佑，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前世修来的姻缘。”
邓零星：“……”
格伦听得心情愉悦，不过看邓零星有点儿不适应，便开口制止了这天马行空的谈话，“正好零星来了，给他也做一下检查。”
医生便拉开旁边的椅子，“邓先生，请坐在这里。”
邓零星有些不耐，他只是过来问问格伦的情况，没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有些忐忑，“不用抽血吧？”
医生温和道：“您的抽血检查定在明天上午，今天只是简单检查一下右手的恢复情况。”
邓零星本人是觉得没必要检查得这么仔细，几乎每天都要来一回，不过他还是乖乖坐了过去，毕竟受伤的是右手，邓零星这人偏心眼，如果是左手受了伤，他肯定就不会这么上心了。
格伦离他大概两、三米远，就闻到了对方头发与衣服上夹杂的海腥味，“你又去海边玩了吗？”
“嗯哼，反正也没事干，我就当放假了。”
格伦有些无奈，“最近总刮风，海浪也大，你尽量别靠近海边，如果想吃新鲜的海鱼，可以让岸边的渔民送过来一些。”
“我就是打发时间而已，要不然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医生牵起邓零星的右手，轻轻按捏着他的掌心，“邓先生，试一下拇指可以抓握吗？”
邓零星努力了一会儿，拇指只是轻轻颤动了一下，他有些泄气，“还不行。”
格伦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就觉得心疼，想过去抱抱他，像往常那样把人搂在怀中摸摸头，可是他现在还不能触碰对方，甚至还要保持距离，只能远远地看着。
医生安慰道：“没关系，这在预计之中，毕竟拇指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么接下来试一试其它手指。”
邓零星尝试握起拳头，除了大拇指之外，其它四个手指都可以做出虚握的动作。
“这很好。”医生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数据，“顺利的话，一周后就可以完成抓握的动作，到时候就要开始进行康复训练了。”
邓零星只关心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可以用枪？”
医生啧了一声，“怎么还没学会走就想跑？康复训练最忌急于求成，得一步一个脚印的来才行，刚刚恢复的手部骨骼和神经非常脆弱，开枪的后坐力足以损伤它们，你不想前功尽弃的话就得按照医嘱来。”
邓零星这个刺头在医生面前也要乖乖的低头挨训，还得时不时的点头称是，“对对对，您说得对，是我太急躁了。”
可是私下里，他还是忍不住去看一些与射击相关的视频，隔着冰冷的屏幕他仿佛能闻到那股熟悉的硝烟的味道，安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枪的声音让他身体里的血液都隐隐沸腾起来。
那时候格伦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接近为零了，危险终于彻底解除，黑色的蛇鳞消退，眼睛也恢复到了正常，只有皮肤上留有一些鳞片生长过的痕迹，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消退。
格伦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把邓零星抱在怀里，他搂着邓零星坐在沙发上陪他一起看电影。
大屏幕里上演着最近反响不错的枪战片，里面硝烟弥漫，战火纷飞，屏幕外却是一片岁月静好，邓零星坐在格伦大腿上，一边吃薯片，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他兴致勃勃地指着电视，给格伦介绍里面出现过的每一种枪支的类型、用法。他在这方面比格伦还要博学，看得出来下了不少苦功夫。
格伦很喜欢他这种有朝气、有精神的样子，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那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格外吸引着他。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邓零星的耳朵，轻轻咬着他的耳垂，像一种暧昧的暗示。
邓零星捂住耳朵，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饿了？我这里还有一包薯片，你吃吗？”
“我想亲你。”大概是失而复得、来之不易，格伦现在与邓零星相处时，并不想以前那样矜持又自律，反而常有一些大胆的发言。
不等邓零星回答，格伦便伸手捏住邓零星的下巴，让他回过头来与自己接吻。
邓零星刚洗过澡，发丝中带着淡淡的花香，睡衣领口微微敞开，洁白的脖颈下连出一段轮廓优美的锁骨，因为被迫扭过头的缘故，那道弧线十分清晰。
格伦的亲吻从邓零星的唇瓣下移到脖颈处，轻咬着他的喉结，情与欲弥漫在二人之间，邓零星顿感不妙，他已经感觉到身下有某个东西顶着他了。
他推了推格伦，“等会儿，我没说要和你做吧？”
格伦有些受伤地抬眼望他，“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那不代表我乐意躺下来让你乱搞，再说了，你身体完全恢复了吗？”
格伦想了想，然后他放开邓零星，坐直身体，有些不安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我的身体大部分已经恢复正常，只有一个地方还没有恢复。”
邓零星恍然明白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眼，幸灾乐祸地问：“怎么，你不举了？还有这等好事？”
“……”格伦无奈的叹口气，“不是那样的，而且恰恰相反。”
邓零星一愣，“什么意思？”
格伦委婉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蛇有两个繁殖器官。”
邓零星：“？？？”
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对方那个地方，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是，真的假的？返祖现象连这个都复刻了？”
“真的，我想过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机会难得，你要试试吗？”
真的很难想象格伦能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出那样放荡的话来，邓零星一时间面红耳赤，猛地站起身把抱枕拍在了对方脸上，怒道：“试你个头！那可是两个，你想弄死我吗？！”
格伦冷静道：“我没说要一起进去。”
“……”邓零星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你嘴上没这样说，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你这个人可怕得很。”
他转身想走，可是又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纠结了半天，最终又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用肩膀挤了挤格伦，眨了眨眼，狡黠道：“哎，要不然这样，我用手帮你弄，你让我看看呗，我还没见过两个的呢。”
格伦认真地和他讨价还价，“可以接吻吗？”
“随便你。”
格伦笑了笑，“那么就先接吻吧。”
他伸手按住邓零星的肩膀，将他压在沙发上，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注视着邓零星的眼睛，那澄净的眼眸中映出了模糊的倒影，他轻声道：“零星，谢谢你。”
邓零星有些无所适从，“怎么了？突然说这个，怪肉麻的。”
格伦笑笑，“我只是很开心，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还能有挽回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是你给我的，所以我非常感谢你。”
“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了，再说了，我现在也不觉得你欠我什么，咱俩早就扯平了，就正常的谈个恋爱就行。”
邓零星主动伸手搂住了他，仰头亲了下他的下巴，妥协了一步，“我也明白，爱和欲望肯定是分不开的，咱俩当然可以上床，我就当吃个亏，让你在上面，但是得等你完全恢复才行，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可以！”
格伦别有深意地诱导道：“你说的是什么情况？”
“当然就是有两个那种情况了。”邓零星还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格伦要明知故问。
“你是说，如果我现在是正常的，就可以做了，对吗？”
“对，我就是这意思…”邓零星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是吧，我又上当了？？”
“君无戏言，你不能反悔了。”格伦眼含笑意，温柔地解开了他的衣扣，“我会轻一点儿。”
第七十三章 谨遵医嘱
邓零星发誓，他以后要是再信格伦说的任何一个字，他就是大傻X！
格伦将他压在身下，温柔地亲吻他的脖颈，垂落的发丝不时清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
那种虚压在身上的重量让邓零星有些心动，其实他也不是非常抗拒和格伦上床，他也是个年轻男人，生理功能正常且健全，偶尔也会怀念俩人亲密接触的时候，更别提上一次离现在已经过了很久。
只是到底有些抹不开面子罢了，他虽然已经被按在身底下弄过好几次，可仍然妄图维持那一点可怜的男人的尊严。
可这种所谓的尊严其实是没有意义的，两人两情相悦，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就算在下面又怎么样呢，邓零星知道格伦并不会因此就看轻他或者折辱他，心里那道坎也就慢慢磨平了。
所以现在邓零星只是有些紧张，他们很久没做过了，不知道会不会疼，邓零星本人是很讨厌疼痛的，他这种体质对痛觉比较敏感，不过勉强也能忍忍。
格伦直起身子，稍微拉开了一点儿两人的距离，让他能够清楚的观察对方的脸色。
他仔细端详着邓零星的脸，暗金的瞳色本来应该是很有攻击性的，因为很多野兽的眼睛都是这种颜色，可此时格伦的眼神却十分温柔，如同春水一般将人卷进去。
邓零星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怔怔地回望着他，身体因为紧张和小小的兴奋而紧绷着，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能听到砰砰的声音。
然后格伦就误会了，以为他在害怕。他叹了口气，又亲了亲邓零星，不舍地放开了他，为他整好衣衫，“好了，只是开个玩笑，我不会强迫你的，别怕。”
“……”邓零星无语了几秒，然后忽然伸出手，一把揪住格伦的领子，强行将他拉近。
他贴着对方的脸，咬牙切齿的骂道：“有病吧！你自顾自地把我撩拨起来了，现在想撒手不管？！”
格伦一愣，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邓零星的脸色微红，呼吸也有点儿急，确实处于情动的状态中。
“要做就做，别扭扭捏捏的。”邓零星干脆拽着格伦倒回沙发上，然后一翻身跨坐在对方腰上，结结实实地压住他。
邓零星仰起头，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撸到后面去，露出额头来，这为他那张脸增添了几分少年狂气，他邪笑道：“但是我要在上面，你不许动，没意见吧？”
“我有意见。”
这句话不是格伦说的，而是从门口传过来的，邓零星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去，只见医生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我刚才敲门了，但您二位正在兴头上，似乎没听见。”
邓零星：“……”
他还说刚才好像听到砰砰的声音了，原来不是心跳，是敲门声。
医生的意见在公爵心里有很大的份量，毕竟比起一晌贪欢，他更在意邓零星的健康状况。他坐起身，把邓零星抱到一边，邓零星很不高兴，小声嘀咕，“搞什么，都箭在弦上了，还要憋回去。”
“乖，听医生的话。”格伦揉了揉他的头发，以示安慰，随后又询问医生是不是在情事上有什么禁忌。
“之前我拿到的资料缺失了一部分，今天才知道邓先生的发情期是诱发型的，这样的话医嘱得再加一条，在使用基因刺激剂期间，最好还是避免床事。”
“根据之前的记录，邓先生在发情期时会出现返祖现象，而基因刺激剂本身就会增强这种效果，打个比方来说，就是感冒时吃了两份药，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仍然对身体有不良影响，所以安全起见，我建议您二位…”
医生停顿了一下，坚定地说出了那惨绝人寰的三个字，“…分房睡。”
邓零星：“……”
他来这座岛上已经大半个月了，刚开始格伦身体内含有蛇毒，他们本来就得离得远远的，前两天刚刚解除了风险，可以搂搂抱抱了，结果现在又要分房睡，这是在谈恋爱吗？怎么感觉好像还在冷战。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医生说得对，俩年轻人睡一起就如同干柴烈火，就算本来不准备做些什么，但是躺在一张床上难免擦枪走火，欲望上头了就很难再去顾忌什么。就算没上头，强忍着也挺难受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别睡一张床上。
邓零星只觉得自己这个恋爱谈了个寂寞，他叹了口气，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格伦亲了亲他的额头，“先忍忍，等你好了再说。”
邓零星忿然瞪了他一眼，“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欲求不满似的，一开始不是你来招惹我的吗？我原本看电影看得好好的，你非得来亲我。”
“抱歉，因为你坐在我怀里，而且还散发出香气…”
邓零星气不打一出来，干脆开始上手揍人，“你还怪我？我刚洗过澡头发当然有香气了，你怎么不对着浴室里的洗发水瓶子发情！”
见俩人一言不合地打起来了（邓零星单方面的殴打），医生默默地离开了门口，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当天晚上邓零星就从格伦的卧室搬出去了，他住在了隔壁的客房里，俩人之间就隔着一道墙壁，阳台也是互通的。
基因刺激剂的效果终于无法避免地在邓零星身上显现了出来，他的手背和脚踝处长出了一些细细的绒毛，眼珠也会随着光线变圆变细，夜里还冒绿光。
不过医生说这是正常的，他们早就根据从公爵身上得来的实验数据，对基因刺激剂进行了大幅度的改良，用在邓零星身上的药剂和之前被楚天盛偷走的那种完全不同，药效温和，安全无害，更不会引发突变。
但是也没办法定向刺激，也就是说药剂在刺激蝾螈基因发挥效果时，也影响着原本的黑足猫基因，让他显出一些猫科动物的特征，治疗结束之后就会消失。
邓零星对此并不在意，反正只要没长出猫耳朵和尾巴就行，那个实在是有点儿丢人。
但是有一点邓零星很苦恼，在药物作用下，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散发出了一些诡异的信息素，人类似乎是感觉不到的，但却引来了岛上的野猫，成群结队的，天天聚在邓零星窗户下面喵喵叫，竖着尾巴，好像是被他的信息素勾引得发情了。
邓零星烦不胜烦，天天大半夜的下楼去赶猫，但是赶走之后第二天它们就会卷土重来。
来的大部分都是小母猫，但是今晚邓零星竟然看到有一只黑猫屁股后面还挂着俩明晃晃的“铃铛”，这明显是只公的。
邓零星瞬间火冒三丈，母猫就算了，公猫过来干什么？邓零星感觉自己被侮辱了，直接抄起床边的毯子下了楼。
这群野猫基本上都是叶公好龙，看见邓零星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全都吓得一哄而散，眨眼间就消失在丛林中。
只有那只黑色的公猫色胆包天，留在原地冲着邓零星发出高昂的求偶般的叫声，邓零星咬了咬牙，“你小子，给我等着！”
他张开毯子，谨慎地靠了过去，然后找准机会直接扑了上去，将黑猫裹在毯子中，抓了起来。
那黑猫还挺有劲儿，在毯子里又蹬又踢，邓零星死死抱着它，冷笑道：“被我抓到了吧，你自投罗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明天就给你安排绝育！”
医生表示OK的，他虽然主要工作是治疗人类，但也可以顺便做个兼职。
然后第二天，两颗新鲜出炉的猫蛋蛋就被挂在了别墅门口的树上，岛上的野猫再也不来了。这都噶蛋示众了，谁还敢来送死。
黑猫就被邓零星收养了，毕竟都给人家做了绝育，再送回山林里就显得不太厚道。
出人意料的是，这猫竟然很亲人，邓零星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时，它就乖乖趴在旁边睡觉，身体挨着邓零星，尾巴勾着他的手臂。偶尔邓零星大发慈悲的摸摸它，它还会眯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黑猫对自己脖子上防止舔咬伤口的伊丽莎白圈并不抗拒，猫粮也符合它的口味，格伦说这可能不是野猫，而是附近渔民遗弃在岛上的，所以才不怕人。
邓零星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既然养了就好好养着呗，干嘛还要丢掉。”
他把黑猫抱起来，“等回去之后，它应该能和佩可、西塔它们好好相处吧，别再打起来，品种猫不会嫌弃我们小土猫吧？”
他看看格伦，好奇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养猫，我总觉得你不像喜欢养宠物的人。”
格伦温柔地看着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我问你是什么基因携带者，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这种问题其实很私密的，所以邓零星当时应该不会答得很具体，他想了想，“我记得……好像是小猫？”
“对，你就是这样回答的，后来一直找不到你，我心里总是觉得很遗憾，于是就养了猫，佩可是五年前养的，西塔是三年前，聊以慰藉罢了。”
邓零星有点儿无语：“你这是不是在学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白月光求之不得，就找替身是吧？你好歹也找个人类吧，这都跨物种了。”
他将自己称为白月光，倒也是大言不惭。
格伦眼含笑意，轻轻摇头，“不，你是无可替代的，我喜欢猫，或许是爱屋及乌吧。”
第七十四章 恋爱中的矛盾
渐渐的，天气回暖，寒冬即将过去，初春则乍现于小岛上树木的嫩芽中。二月末的时候，邓零星的右手基本上恢复了原有的抓握能力，原本狰狞的伤疤也变得很浅，几乎看不见了。
“伤处恢复得很不错，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停用药物了，之后就靠自身的治愈能力慢慢吸收掉疤痕。”
医生翻看着电脑里的治疗记录，认真叮嘱道：“但是康复训练仍然要循序渐进，近期先不要拎重物，或者做一些其它可能会损伤筋骨的动作，我可不是吓唬你，在这种关键时期出了差错，可能会前功尽弃的。”
邓零星自信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放心，我一向都很听医生的话。”
医生叹了口气，“真要这样就好了，还是得靠公爵来监督你。”
邓零星就不爱听这话，“我这么大的人了，干嘛要他来监督，他还不如我呢，上次就是他先招惹的我，差点儿违背了医嘱。”
医生微笑着点头，“好了好了，我知道，年轻人气盛嘛，情有可原的，反正现在已经停止使用刺激剂了，床事这一限制也可以解除，高兴吗？”
“……”
他要是说高兴，好像有点儿怪怪的，所以邓零星选择了沉默，快速溜出了诊疗室。
邓零星沿着铺着厚实花纹地毯的走廊往前走，路过书房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格伦的声音。
他驻足停留在门口，侧身靠在门边，透过虚掩的门缝往里看，只见格伦坐在办公桌后，正在打电话。
他背靠着椅背，左手搭在桌边，食指弯曲轻轻敲着桌面，神情很冷漠，语气也非常冷淡：“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岛上相处了月余，邓零星已经习惯了公爵温柔的态度，乍一听对方用这种冷硬的口吻说话，不由得觉得很新奇，便靠在门边偷听起来。
电话听筒中传来一个醇厚温和的女声，“艾莱克斯汀公爵，我尊敬您，所以才来征求您的意见，您扣留邓零星已经很久了，我想已经是时候将他归还我们了，更何况当初您是用非法的手段将他掳走的，我甚至可以起诉您绑架罪，当然我知道这动摇不了您的地位，但是在名誉上多少是有些影响的吧？”
格伦皱起眉，声音愈发不悦，“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陈茵部长笑了笑，“没有，我只是希望您能妥善处理此事。”
格伦表情平静，但说话仍然火药味十足：“我承认我当初带走他的手段不太光彩，但现在零星和我已经达成了和解，他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再者说了，在我这里他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和照顾，比你们那边要好多了。”
“据我所知，邓零星现在已经基本康复了，他前些天刚和我的副部长通过电话，亲口说自己的右手已经可以动了。”
陈茵语气轻柔，却毫不相让，“或许我们的医疗技术比不上您，但手术后的恢复工作还是可以胜任的。”
格伦冷道：“所以呢？你们堂堂一个暗部机关，就这么缺人吗？邓零星只是区区一个A级特工，离了他你们就无法运转？”
“这不是我们机关的问题，而是邓零星个人意愿的问题，他是一个热爱着自己工作的孩子，我很担心您是否强迫他留在您身边…”
话还没说完，就被格伦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陈部长，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协议虽然结束了，但里面的条件仍然是有效的，我协助你们除掉了楚天盛，而邓零星作为交换的筹码，理应归我所有。”
“……”陈茵沉默了一会儿，“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公爵，我知道您深深的爱着他，是不是可以学会尊重他的意愿呢？”
格伦没有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脸色阴沉，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慌了，之前他愿意放邓零星离开，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的身体永远无法恢复正常，不想耽误邓零星一辈子，才答应让他回去。可现在他已经彻底痊愈，曾经的那个决心，又好像很难去实现了。
占有和控制的欲望就像是病毒一样，无时无刻不流淌在他的血液中，他是那么贪心，之前只想着能治好邓零星的手，弥补自己的过错，将梦想还给他，这就足够了，可现在他又想要更多，想要邓零星的全部。
可是这样做邓零星真的会开心吗？到底什么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是爱？还是无微不至的呵护，荣华富贵的生活？还是回去做那个辛苦的、刀尖舔血又得不到多少回报的特工？
格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余光瞥到门口似乎有个人影，一扭头，就看到邓零星站在门外，眼神直直的盯着他。
格伦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零，零星？”他甚至磕绊了一下，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椅子被他碰得移位，椅腿摩擦地板发出尖锐的噪音。
“你什么时候来的？”
邓零星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谁的电话？乔桑的吗？”
格伦摇头，“不是，你误会了。”
“哦，我想他也没有那么高的权限可以直接联系到你，那么是正部长的电话？”
“零星，你生气了吗？”格伦小心观察着对方的脸色。
“有点儿。”邓零星推开门走进来，四下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沙发上的抱枕上，走过去拿起来，掂量了一下重量，然后二话没说，直接扬起胳膊冲着对方砸了过去。
他一边拿枕头揍他，一边火冒三丈地骂道：“什么叫区区A级特工？啊？！什么叫区区A级特工？你就这么瞧不起我的工作吗？我承认我比不上你，你一个贵族，还是公爵，人人都害怕你尊敬你，多牛逼啊，但是我能升到A级也是要付出很多很多努力的，你凭什么把它贬得一文不值！”
他拍大的动作很重，做工精良的抱枕都开了线，里面洁白的鹅绒飘散了出来。
但是就算他下手再重，打人的凶器也只是个抱枕，格伦是感觉不到任何痛楚的，他怕邓零星太激动了，会扭伤自己的手，于是赶紧张开手臂把人抱在怀里，压制住他的动作，轻声安抚道：“好了，乖，别激动，你听我解释。”
邓零星挣扎了半天，又推又搡，又踢又打，却怎么也睁不开那两条有力的手臂。
他发现自己在做徒劳功之后便放弃了挣扎，只是抬起头气喘吁吁地瞪着格伦，嘴唇紧咬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怒气。
格伦踟躇片刻，低声道：“零星，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贸然离开我身边太危险了，万一你在那边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情况，他们不一定能处理，而且也没有人照顾你。”
邓零星眉毛拧着，“我是个成年人，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更何况他从八、九岁的时候就一个人流浪街头了，就算是捡垃圾吃，也好好地长大了，活到了现在，格伦到底是为什么总觉得他没有自理能力。
“可是，零星，你回去的话，我们就很难见面了。”
邓零星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回国了，不是死了，打电话不行吗？视频不行吗？再说了我还有假期，至少每个月都能坐飞机去找你，你既然选择和我谈恋爱，就得接受这样的结果。”
格伦也明白这些，他们是不同国家的人，且都有着敏感的身份，这就注定他们的恋爱不同寻常，聚少离多。
如果想像普通的情侣那样每天都腻在一起，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动用强权，将邓零星从暗部机关革职，甚至开除他的国籍，让他不得不依靠自己。
格伦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他能开出一个让东际国高层无法拒绝的条件，让他们协助自己进行这个暗箱操作。
同时他得瞒着邓零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否则就全完了。这叫借刀杀人，让东际国高层出面做恶人，而自己则彻底隐藏在幕后。
不过几秒之间，格伦脑海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邪恶计划，可是当他低头看邓零星的眼睛时，这个计划便瞬间崩盘。他太恐惧了，恐惧万一这个计划失败，他和邓零星之间便再无和好的可能。
格伦轻声道：“零星，我只是觉得你该仔细思考一下自己的未来，暗部机关对你来说真的是无法替代的归宿吗？如果你喜欢狙击，喜欢刺激的生活，我可以把你安排到军队去做狙击手，只是换了个地方，但仍然可以实现梦想，不对吗？”
邓零星冷道：“到你的私人军队里？你是想让我叛国吗？”
“……零星，我只是为你感到担忧，东际国那些人真的值得你效忠吗？别忘了，他们可是为了利益毫不犹豫的把你卖了。”
“对啊，然后你不是买家吗？都是同流合污的混蛋，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呢？”
格伦沉默了，谈话似乎走进了死路，他看不到柳暗花明的可能性。
过了很久，格伦闭了闭眼，终于妥协了，“我明白了，零星，我尊重你的意愿，再过几天，我会亲自送你回国。”
第七十五章 回家
话音刚落，邓零星便笑了起来，眼睛里带着一点明媚的亮光。他踮起脚尖亲了亲格伦的唇角，笑道：“很高兴你这么识时务，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你终于学会怎么尊重自己的恋人了。”
他的态度变得太快，格伦有些迷惑，迟疑地问：“你刚才不是很生气吗？”
“我装的，吓唬吓唬你。”邓零星捡起地上的抱枕，随手拍了拍，“我要是真生气了，就不会用枕头打你了。”
他看了看旁边的椅子、书桌上的古董花瓶，以及书架上厚重的硬皮铜板书，摊了摊手，“这里哪个东西打人不比枕头好用？如果你一直执迷不悟的话，我铁定得让你见见血。”
说到底邓零星是个有点儿暴力的男人，从小混迹街头，在一帮比他更强壮更年长的混混流氓之间讨生活，他早已经习惯了用拳头捍卫自己的权利，也没有耐心去讲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毕竟小猫基本上都是这样的，看着娇小可爱又粘人，好像离了主人就无法存活一样，但实际上体型再小的猫，也和老虎是同一科属的动物，它们独立而且自我，比起其他人更关心自己的生活，甚至还会划分属于自己的领地。
邓零星也是这样的，他喜欢格伦，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为对方牺牲自己的工作和梦想，同时他也希望格伦能够保持自我，做好他身为公爵该做的事情，这样才是健全的恋爱关系。
可惜他还不够了解公爵的本性，也不明白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似公爵心平气和地许下了承诺，但实际上内心却强行压制着剧烈的阴暗情绪，他将所有的占有欲、嫉妒、贪婪全部压在巨石之下，这些扭曲的感情日益膨胀，就相当于埋藏了一颗定时炸弹。
邓零星想不到这么深的地方，也预测不到未来的事情，他现在只是单纯地为格伦的改变而高兴。
他拉着格伦的手，兴致勃勃地往外走，“走吧，都中午了，该吃饭了，为了庆祝你迷途知返，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午餐。”
格伦随着他的拉扯向前走去，有些意外地盯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你会做饭吗？”
“当然了，否则我一个人住的时候怎么生活，喝西北风吗？”
“……”格伦只吃过一次邓零星亲手做的饭，就是六年前他煮的那锅土豆面包盐水粥，说实话，那个味道真的很恐怖。
邓零星想了想，诚实道：“不过我一个人做饭的时候也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去队长家蹭饭。”
格伦脸色不太愉快，“我听说你回去之后，那个叫乔桑的就和你住在一起？”
“你说话尊重点儿好吗，那是我队长。”邓零星不觉得他们两个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的，“那时候我手坏了，他过来照顾我，后来又嫌挤，所以搬到隔壁去了，现在应该已经退租了。”
“是吗？”格伦若有所思的样子。
两人来到餐厅，邓零星撸起袖子就往后厨去了，格伦见他很有兴致，便也没有阻拦，他坐在铺着洁白流苏桌布的餐桌旁的真皮椅子上，一边看报纸，一边听着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响，是厨具碰撞的声音。
一个小时之后，邓师傅的大餐终于新鲜出炉。
鱼生料理中最顶级的食材——蓝鳍金枪鱼，他给切成片放锅里和辣椒一起爆炒了；
拥有雪花般纹理的5A级和牛，被他切成块和土豆一起炖了；
甚至为了展现自己的厨艺，他还拆了一包几千块一克的茶叶，煮了茶叶蛋。
如此暴殄天物，可给家里的厨师心疼坏了，咬着小手绢在旁边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飙泪。
邓零星解开围裙，坐在格伦身边，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尝尝。”
格伦略微纠结了一下，吃了一口鱼片，味道意外的不错。不过想想也正常，食材都是顶级的，只要正常弄熟了都会很好吃。
“怎么样，好吃吗？”
格伦点头称赞道：“做的很好。”
“那当然，我的手艺也不错的。”邓零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吃，嚼了嚼，却露出不满意的神色，“感觉没家里的厨师做得好吃。”
“没有，我觉得你比他们做得更好。”格伦为了夸奖他已经开始违背良心了。
邓零星跟家里的厨师当然是没法比的，邓零星做得好吃是有食材的品质在那里顶着，而家里的都是一些连星级餐厅都聘请不到的大厨，厨艺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云里一个泥里，差距太大了。
邓零星咬着筷子叹了口气，“可惜等我回国了，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格伦立刻劝说道：“要不然你再留一段时间？”
“…我还不至于为了吃饭就不回家了，我有那么没出息吗？”
格伦想了想，认真地道：“要不然派两个厨师跟你一起过去？对了，还有佣人，得有人照顾你的起居才行，最好再带几个保镖。”
“……”邓零星只觉得无语，他能理解公爵的关心和担忧，可是这个是不是有点儿太夸张了。
“我的公寓只有三十五平米，挤得下这么多人吗？”
格伦：“看来得先给你置办一座别墅，你喜欢什么风格的装修？”
邓零星：“……”
他站起身，按住格伦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听好了，我不需要你给我任何东西，我有自己的工资，可以养活自己，明白了吗？”
格伦还不死心，“至少带一个保镖…”
“不！需！要！”
“好吧。”格伦无奈地妥协了。
对于格伦来说，甜蜜幸福的时光实在是太短暂了，两周之后在邓零星的再三催促之下，他不得不带对方离开小岛，前往机场。
他亲自送邓零星上了回国的私人飞机，临行前他仔细整理好邓零星的衣领，轻声叮嘱道：“执行任务时一定要小心，量力而行。”
“嗯，知道。”
“别熬夜，一日三餐要按时吃，生病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派人去照顾你。”
“放心。”
“还有，记得每晚联络我，我会想你的。”
“行了，你很烦哎。”邓零星摆了摆手，左手拎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右手拎着猫箱（里面是他收养的那只黑猫），转身就走。
他踏上舷梯的时候，却又忽然回过身，放下行李小跑到格伦跟前，仰头亲了他一下，“我也会想你的。”
不等格伦回应，他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回去，拎着东西上了飞机。
莱斯利安站在格伦身后，轻叹道：“大人，您真舍得就这样放他回去吗？”
格伦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在起飞的飞机，“这是我答应过他的，我并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
这架飞机只有邓零星一位乘客，等飞机飞到平流层之后，邓零星就把黑猫放出来玩，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东西了。
他把行李箱打开瘫在地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订婚戒指。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曾拜托格伦把戒指放进他的行李箱里，或许对方也忘记了。
现在再返航已经不可能了，邓零星估算着自己的假期，大概下个月月末会有三天的假期，到时他可以来找格伦玩，顺便和他要回那枚订婚戒指。
想到这儿，便觉得没什么不妥的了，邓零星舒舒服服地靠在头等舱的宽大沙发椅上，带上眼罩开始睡觉。
最后邓零星是被空姐温柔的声音唤醒的，空乘帮他拿着行李和猫箱，送他下了飞机。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乔桑已经在接机口等待多时，见邓零星过来，便赶紧迎了上去。
邓零星很高兴再次见到他，张开手臂向他跑了过去，试图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后乔桑灵活的矮身一躲，避开对方的拥抱，他抓住邓零星的胳膊，仔细研究了一番他的右手，不可思议的问：“真的治好了？竟然一点儿疤痕都没留下。”
“是啊，很牛逼吧。”邓零星右手五指握了握拳，“我现在可是双基因携带者，你问问那个研究所要不要做实验，我可以抽点儿血给他们。”
乔桑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严肃地训斥道：“这种事千万别大声宣传，小心被人抓起做切片，你守好这个秘密，我尽量帮你掩饰过去，呈交给上面的报告书上我写的是用正常的医疗方式治好的，你可不要说漏了嘴。”
“有这么危险吗？”邓零星觉得他小题大做了。
“小子，你别不当回事，你就告诉我，你是想被抓进实验室做小白鼠，还是想去警队做狙击手？”
那当然是后者。邓零星立刻举手发誓，“绝对不说，你知道的，我嘴最严了。”
“你最好是。”乔桑用力拍了下他的后背，“走吧，请你吃宵夜，就当给你接风了。”
邓零星两眼发光，“队长你真好，我们去吃什么？海鲜大餐还是红酒牛排？”
“路边两块钱一串的烧烤摊子，爱吃不吃。”乔桑拧了下他的脸，“你小子最好别给我挑食。”
“唔…”邓零星揉了揉发疼的腮帮子，幽怨地道：“队长，好久不见，你脾气越来越差了，是不是更年期…”
乔桑瞥了他一眼，“想死？”
邓零星顺从的低下头服软，“Sorry啦。”
第七十六章 紧急任务
回到公寓已经是夜里两点了，邓零星拎着行李、猫箱，还有从夜市打包的烧烤，推开房门，轻车熟路地按下电灯开关。
灯光大亮，入目是一片苍白，屋内所有家具都盖了一层薄薄的防尘罩，连地板都铺上了透明的塑料膜，因此日积月累的灰尘都落在了防尘罩上，下面的家具和地板仍然是干干净净的。
乔桑绕过他走进来，顺手把防尘罩都收起来，邓零星有些动容，“这都是你帮我弄的吗？”
“是啊，家里没人住最容易积尘了，你回来了不好打扫，这样更方便一些。”乔桑伸手抹了一把桌子，“很好，挺干净的。”
他颇有些感叹：“我当初给你收拾这里的时候，还怕你这辈子都回不来了，真没想到那个公爵肯放手。”
邓零星蹲在地上，打开猫箱把黑猫放出来，他好奇的问：“队长，在你心里，公爵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桑低头扫了他一眼，“想听实话吗？”
“当然。”
“我没直接接触过他，不过从各种新闻上来看，我觉得他不是个好伺候的男人，他应该很严厉、刻薄、不近人情，他的手段高明却又残忍，所以谁也不敢主动招惹他，之前上面下达刺杀公爵的任务书时，我还以为他们疯了。”
邓零星摸着黑猫的脑袋，有些不解，“他很严厉吗？我倒是没看出来。”
乔桑无言以对，这小子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偏爱和特殊对待，公爵对他宽容，不代表会对其他人也那样。
他一边收拾防尘罩，一边转移了话题，“你这猫是哪来的？”
“在岛上捡的。”
“是吗？公的母的？”
“公的。”邓零星两手插在黑猫前腿腋下，把猫提起来给乔桑看，“但现在是公公了。”
“……起名了吗？”
“我正打算起呢。”邓零星挺自信的道，“我想了一个好名字，它不是黑猫嘛，全身除了爪子之外都是黑的，然后再跟我的名字结合起来。”
“叫什么？”
“黑星星。”
乔桑：“……这猫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邓零星不以为然，“这名字听起来很威武啊，一听就是只强壮的猫，黑只是它的姓氏，小名叫星星，不也挺可爱的？”
“你开心就好。”乔桑把屋里收拾完了，又去卫生间试了试水龙头，确定没有断水之后才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行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休息两天，大后天去警队报道，调任手续已经办好了。”
邓零星惊喜地睁大眼睛，“这么快就办妥了？”
之前乔桑是答应过把他调到警队去做专职狙击手，但是后来邓零星右手坏了，他就以为这事儿不了了之了，没想到乔桑竟然还记得，而且这么快就办好了。
“你是暗杀楚天盛的功臣，这点儿愿望他们理应满足你，不过你去了那边我就罩不到你了，你做事认真一些，别闯祸。”
邓零星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做事一直都非常认真。”
乔桑叹了口气，“真要那样就好了。”
送走乔桑之后没一会儿，邓零星就接到了格伦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不高兴，“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不是说好了每晚都要联络的吗？”
邓零星：“啊？今天也算吗？我才刚到家。”
“就是因为到家了，才该给我打电话报平安。”格伦眉头微皱，“还是说你家里有别人，不方便联络我？”
“……你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我一个人住，家里除了我就是星星，还能有什么别人？”
“星星？”
“对呀，就是我们在岛上一起收养的那只黑猫。”
“一起”这个词极大的取悦了公爵，也让他回想起两人在岛上的甜蜜时光，他的声音变柔和了，“很好听的名字，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儿睡，别熬夜。”
“嗯，知道，你也是。”
“我会想你的。”
邓零星刚想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了订婚戒指，“等下，我的戒指好像落在你那里了，你找个时间给我寄过来吧。”
格伦似乎早有预料，温柔道：“好，我尽快。”
结束通话之后邓零星就去睡了，第二天醒来先把被子还有衣柜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挂到阳台上晒晒太阳，然后就出门准备给家里置办些东西。
他打算趁这个短暂的假期好好收拾收拾自己的公寓，先买些食材把冰箱填满，再给星星买猫窝、猫砂盆、猫粮，最后进行一个大扫除，去除很久不住人的尘土味，然后就准备迎接他的新生活。
邓零星对专职狙击手的工作充满了期待，连拿着鸡毛掸子清扫置物架的时候，都哼着小调。
最后他拎着垃圾袋准备下楼扔掉，一开门，正好与门外的人撞个满怀。邓零星有点儿懵，这一层只有三间公寓，除了他之外其它两间都是空的，这是哪来的人？
他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吉恩，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少爷，我来了。”
邓零星：“？”
“公爵大人派我来给你送戒指呀。”吉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丝绒盒子，“你看。”
邓零星无奈，“我不是让他寄过来吗，干嘛还让你亲自过来送。”
“这样更稳妥嘛，毕竟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搞丢了就糟糕了。”
“算了。”邓零星拉开门，“你先进来坐吧，我下去扔个垃圾就回来。”
几分钟之后，吉恩坐在沙发上，喝着邓零星给的冰镇可乐。
吉恩好言相劝道：“少爷，这才刚开春，天气还很冷呢，别总是喝这么多凉的东西，对胃不好。”
邓零星面无表情地拿起可乐，“要不然我去给你煮一下？”
吉恩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他四下看了看，“少爷，你就住在这里吗？比我的卧室还要小一些。”
“……”邓零星胸口一疼，有点儿想吐血。
“好了好了，你快点儿喝完可乐就走吧，别赶不上飞机了。”
“哦对，我还要赶飞机…”吉恩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猛地睁大眼睛，“坏了，我的护照不见了。”
“护照？是不是掉哪儿了？”邓零星弯下腰看了看茶几下面，“这里没有。”
“可能是丢在路上了，这可怎么办啊，没有护照我就坐不了飞机，看来我只能暂时留在这里了，少爷，你隔壁公寓是不是空着，要不然我租下来住那里吧。”
邓零星觉得这里边好像有鬼，他紧盯着吉恩，“你不会是格伦派来监视我的吧？”
吉恩后背冷汗刷刷的流，勉强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怎么会呢，我真是不小心把护照丢了呀…”
“去管理处补办不就行了吗，有必要租房吗？”
“嗯…这个，那个……”吉恩忽然扑过去抱住邓零星的大腿，哇哇大哭，“少爷，你可怜可怜我吧，大人只是派我来照顾你，真的不是监视啊，我要是灰溜溜地被赶回去了，大人会骂死我的！”
“……”邓零星总觉得这做派有点儿眼熟，好像曾经的自己。他头痛的按了按额头，“行吧，随便你，只要你别给格伦打小报告就行。”
吉恩破涕为笑，举手发誓，“我保证不会的！”
吉恩很快就联系到了隔壁的房东，把房子租了下来，他经常会过来帮邓零星做饭、打扫卫生，偶尔他俩会在晚上一起出去散步，吃点儿夜宵，或者看场电影，邓零星便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已经成功加入本市的武警队伍，成为了一名特调警员，但是并不是经常有任务需要他去做，所以更多的时候邓零星是在兼任射击助教，协助主教练帮忙训练那些菜鸟新兵。
警队里的同僚们大多热诚真实，邓零星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很快便适应了这边的生活。
这天邓零星正在射击场练枪，忽然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他们这个支队的队长打来的，邓零星不敢怠慢，赶紧摘掉降噪耳罩接起了电话。
“郑队，有什么事？”
郑队长的声音急促而沉稳，“零星，马上过来集合，有紧急任务。”
邓零星神情严肃起来，“明白，我现在就去。”
任务确实紧急，六名荷枪实弹的恐怖分子闯入大使馆，竟然挟持刚从高山公国到达此地的外交大使。听说那位大使还有皇室血统，初来乍到便出了这种危险情况，如果他们处理不好，会造成严重的国际问题。
邓零星坐在警车上，一边利索地检查狙击枪，一边问道：“歹徒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要求释放监狱里的老大，不过很可惜，他们老大已经在上周被秘密枪决了，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会立刻撕票，所以现在只能先由谈判专家拖延时间，我们潜入进去，而你要负责大使的安全。”
邓零星比划了个OK的手势，“明白。”
很快他们来到大使馆附近，邓零星先下了车，拎着枪盒来到最近的一座大楼的天台，将狙击枪布置好。
透过瞄准镜，邓零星可以看到大厅内的情况，两名戴着面罩的歹徒拿着冲锋枪守住了大门，一名守在后门，另外两名看管着角落里的数十位人质，最后一名歹徒挟持着最重要的人质站在大厅中央，那位应该就是外交大使。
邓零星调整瞄准镜，看清了大使的脸，他愣了一下，“天羽？”
第七十七章 情敌出没
邓零星没想到他和天羽再次见面竟然会是这种情形，不过当时他听郑队简述人质身份的时候，就应该猜出来了。高山公国派遣来的外交大使，还是皇室成员，这两个因素结合在一起，八成就是天羽。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时候，邓零星集中精神，听着耳麦里郑队的指示：“做好准备，十五秒之后我们就会冲进去，那一瞬间你要解决掉挟持大使的歹徒，现在开始倒计时，十五，十四…三，二，一！”
邓零星果断扣动了扳机，子弹从大厅上方的天窗射了进去，准确地打穿了歹徒的脑袋，鲜血溅了天羽一脸。
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邓零星藏身的地方，而那歹徒连叫都没来急叫出声来，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地砖的缝隙肆意流淌。
不等其它歹徒反应过来，三枚烟雾弹就被从大门扔了进来，大厅内瞬间白烟弥漫，邓零星这边是一点儿也看不见了，只是隐约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枪声，还有许多人喊叫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里面便安静了下来，一名武装特警推开所有窗户，让烟雾散出去，邓零星这才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恐怖分子已经全部被控制住，有两名人质被流弹打伤了，但看起来伤势不是特别严重，天羽没事，随行的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邓零星放心了，收拾好狙击枪，拎着箱子下了楼，往大使馆前厅走去。
天羽遥遥地望见他，顿时显出很高兴的样子，抬起手臂向他招手，“零星，我在这里！”
他看向邓零星手中的枪盒，眼睛亮晶晶的，“刚才那枪是你开的吧，你枪法真厉害，又救了我一命，我得好好感谢你！”
别人夸他枪法好的时候，邓零星总是特别的受用，还有点儿飘飘然，他摆摆手，故作谦虚道：“还好啦，我也就是一般水平，你不用谢我，这是我的工作。”
“那怎么行！”天羽撇开一旁的医生，快步向邓零星走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这可是救命之恩，可不能不当回事，你今晚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邓零星下意识就想拒绝，毕竟之前天羽明确地向他表白过，甚至还说要带他私奔，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了，但天羽应该还没有死心——或许是邓零星自作多情，但是他回国和天羽造访东际国的时间是不是挨得太近了？天羽真的不是专门冲他来的吗？
所以邓零星很想避嫌，尽量避开私下里的交往，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他和公爵正在异地恋，任何一点儿怀疑都可能瓦解公爵对他的信任，邓零星并不想让这个逐渐趋向于和谐的局势再次崩盘。
他犹豫道：“抱歉，我今晚可能要加班，估计得忙到很晚。”
话音刚落，郑队就走了过来，颇为赞赏地拍了拍邓零星的肩膀，“干得不错，今天你就早点儿下班吧，回去休息休息，你也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新人，应该不需要心理辅导吧？”
“额…”
天羽狡黠地看着他笑，“看来你有时间，那么今晚七点半，我会准时来接你。”
“……你连我住哪儿都知道了？”
“暂时还不知道。”天羽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饱含笑意，抬起手轻轻拨弄着耳边的红宝石耳坠，“不过一个小时之后我就会知道了。”
邓零星有些头痛，“你还要偷偷调查我？其实你可以直接问的，我们是朋友，没必要连住址都瞒着你，你搞这种小手段只会让我不舒服。”
他不由得想起从前的格伦，那人就曾经暗中调查过自己，说不定连自己在训练营里时住哪间宿舍、舍友都是谁，他都一清二楚。
邓零星天性喜好自由，自然就很讨厌这种手段，但那毕竟是以前的事了，邓零星不打算再跟公爵计较。只是现在又来一个天羽，行事风格颇有几分公爵从前的做派，他当然觉得不爽。
眼见邓零星脸色不好，天羽赶紧拉着他的手道歉，“对不起啦，是我考虑不周，那你住在哪里，我晚上去接你好不好？”
他歪着头望着邓零星，轻轻眨了眨眼，纤长的睫羽像小扇子一样忽闪了两下。
即使脸上还没有没擦干净的血迹，也难掩他的美貌。
不得不说美人撒娇是真的摄人心魂，邓零星有点儿理解为什么之前他一冲公爵撒娇服软，对方就会无条件原谅他的过错了。天羽比他长得更漂亮，杀伤力更是倍增。
等邓零星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把地址说出去了。
天羽高兴极了，“我会准时来接你，你想吃什么？对了，要不要为你准备礼服，我想你应该可以穿我的尺寸。”
“不用那么隆重，只是简单吃个饭而已。”邓零星挥了挥手，便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晚上七点半，邓零星准时收到了天羽的短信，他换好衣服，给星星添了猫粮，又给出去买菜的吉恩留了张纸条，便拿上手机和钥匙出门了。
公寓楼下停着一辆奢华的黑色跑车，流线型的车身引来不少路人的注意，邓零星刚走到车边，驾驶座的车窗便缓缓降了下来，天羽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出现在邓零星的视野中。
“零星，晚上好。”天羽特地下了车，很绅士地为他拉开车门。
要知道他贵为一国的王子，即使是私生子，也从来没有他亲自开车门的时候，更别提是为别人服务了。
天羽今天打扮得也十分用心，他做了头发，上身穿着珍珠色的古典衬衫，丝绸的材质，还打了卡其色的方格领巾，衬衫下摆束在高腰的西装裤内，显得他的身形特别修长。
邓零星还是第一次见到天羽穿这种正式的衣服，白天在大使馆的时候，他穿的还是那件标志性的暗红色羽织外衫。
反观自己，他随便穿了件棒球衫外套就出来了，上面还无法避免地粘着几根猫毛，因为是浅色布料加黑猫，猫毛还挺明显。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就是随便吃个饭，穿成这样就出来了，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天羽笑了起来，“就是随便吃个饭呀，上车吧，我已经定好餐厅了。”
邓零星上了车，发现车里既没有司机也没有保镖，他有些惊讶，“你一个人来的？白天刚出了那种事，你就不怕再遇到坏人，至少带两个保镖吧。”
天羽在前面开车，闻言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没事，万一真有危险，不是还有你吗？”
邓零星却是很认真地在警告他，“我出来可没带枪，真遇上恐怖分子我保护不了你，你以后出门最好还是带上随行保镖。”
天羽笑道：“零星，我好开心，你这么关心我。”
“……”其实邓零星只是担心如果天羽在东际国的领土上出事，作为高山公国靠山的西际国会借此引发争端，再者说了，他和天羽也算是朋友，他并不希望天羽受到伤害。
可是天羽此时的态度实在是太暧昧了，邓零星清了清嗓子，准备借两人独处的机会把事情说清楚，他开口道：“天羽，其实我…”
天羽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立马开口把话堵了回去，他若无其事地问：“听说你调职到警队去了吗？”
“啊…是，前不久的事情，我现在专职负责远程狙击的工作，没有任务时就做队里的射击教练。”
“那很好呀，工作没有那么危险了，上次你的手变成那样，真的把我吓坏了，没想到公爵竟然能那么狠心。”
天羽的语气中带着很多心有余悸的后怕，邓零星却有些尴尬。那件事确实是格伦的错，但是对方也不是故意造成了这种后果，格伦为了弥补过错受了不少苦，冒着生命危险为他完善了手术，所以没必要再提起那段不堪的过往。
天羽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了邓零星一眼，“零星，我说公爵的坏话，你生气了吗？”
邓零星无奈的笑笑，“没有，你说得也没错。”
之后他们就不再讨论这样敏感的话题，跑车开了半小时，到达了市中心口碑最好的餐厅，天羽提前预约了包间，在三楼，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很漂亮的城市夜景。
餐厅里的菜品也很不错，造型精致，味道和口感都是一绝，几乎能赶得上公爵城堡里后厨的手艺了。
邓零星吃得津津有味，餐厅里很暖和，他把外套脱了，搭在椅子上，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的白。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法式大餐的流程极慢，菜要一道一道的上，不知不觉时间就晚了。
邓零星稍微起身想去拿纸巾，却不小心碰撒了手边的调料瓶，鲜红色的番茄酱汁洒在了胳膊上，天羽连忙站起来，“我帮你擦擦。”
“不用了，我去卫生间洗一下就好。”邓零星婉拒了他的好意，转身离开了包间，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天羽因为失去了这身体接触的机会而感到闷闷不乐，他靠在椅子上喝闷酒，就在这时，邓零星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口袋处忽然闪了一下光，紧接着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天羽怔了怔，下意识看了眼房门——邓零星还没回来。
那一瞬间他完全被私念所支配了，下意识走过去，从衣兜中拿出了手机，来电显示是公爵。
尽管早已听到了邓零星与公爵和好的消息，可是天羽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要好，大晚上的还要打电话。
嫉妒的情绪如同棉花一般塞满了他的胸腔，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天羽眼神阴沉地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然后慢慢地挂断了电话。
随后他把邓零星的手机关机，放回衣兜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第七十八章 一还是零？
邓零星没有吃饭玩手机的习惯，一直没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这顿晚餐邓零星吃得很开心，撇开别的不谈，天羽其实是个挺风趣的人，他总是找各种话题跟邓零星聊天，和他聊音乐、珠宝，虽然邓零星对这方面了解甚少，但当天羽为他讲解各种著名珠宝的历史已经与之有关的趣闻时，他还是听得入神。
最后这顿晚餐愉快的结束了，天羽贴心的开车送他回家，还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邓零星进屋之后就准备去洗澡，拿出手机来想看看时间，这时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他以为是没电了自动关机，也没太在意，给手机充上电就脱了衣服去洗澡。
浴室关着门本来就隔音，更何况还有哗啦哗啦的水声，邓零星完全没听见外面的动静，直到中途他关掉花洒打沐浴露的时候，才听到门口有咚咚咚的敲门声。
还有模糊的人声，是吉恩在喊他：“少爷，你回来了吗？”
不知道这么晚了他过来有什么事，邓零星赶紧冲洗干净身上的泡沫，随便围了条浴巾就出去开门，头发上的水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印子。
一开门，就看到吉恩焦急的脸，“少爷，你没事吧，大人说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担心就遇到危险，才让我来看看。”
“哦，没事，我手机没电了。”
邓零星原本看他一脸着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听他这样说便放下心来，没什么所谓地转回身去换衣服，再出来时他已经换了一套睡衣——说是睡衣，其实只是平时不穿的宽松T恤加短裤，T恤有点儿皱巴，短裤正好到膝盖以上的位置。
邓零星拿起手机，开了机，看见电量已经快充满了，他嘀咕道：“冲这么快？”
打开手机，电话图标右上角的小红点已经积攒到了26，一共二十六个未接来电，邓零星有些无语，这才几个小时，至于吗？
他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回拨过去，铃声只响了两秒钟就接了，格伦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点儿往常难得一见的急促，“零星，你在哪儿？”
“我在家啊。”邓零星坐在沙发上，冲站在门口的吉恩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进来随便坐。
“为什么不接电话？我们约好了每晚都要通话，你想食言吗？”
“……”邓零星觉得对方莫名其妙的，“你干嘛语气这么严肃，我们是在谈恋爱，不是在谈工作，我也不是你的下属，你这话说得好像我缺席了什么重要会议似的，电话晚打一会儿怎么了？我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格伦语气不变，“那么你在做什么？”
“出去吃饭了，刚从外面回来。”
“和谁一起？”
“……”邓零星小声嘀咕道：“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
格伦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和高山公国的那个私生子？”
他已经厌恶到连天羽的名字都不想叫了，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趁他还在西际国时，想办法将他彻底解决掉，省得又放虎归山，惹来这么多麻烦事儿。
邓零星不高兴地皱起眉，“你怎么知道的，难道除了吉恩之外，你还派其他人来监视我了？”
“我给吉恩的任务是照顾你，他不会跟踪你，我也不会命令他这样做，我只是知道天羽去了东际国，他肯定会去找你，零星，我已经给了你最大限度的自由，你为什么不能对我诚实一些？”
邓零星一听就恼了，气不打一出来，“我怎么就不诚实了？我撒谎了吗？骗你了吗？还有你那是什么破态度，高高在上的给谁看呢？！”
“你为了和天羽共进晚餐，甚至拒接我的电话。”格伦面无表情地指出他的罪状。
邓零星差点儿给气笑了，“怎么着，我就不接怎么了，要不然你报警吧。”
“零星…”
大概是格伦的语气有所缓和，邓零星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好好解释道：“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而且今天是因为天羽被劫持，我救了他，他才请我吃饭的，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以后我不见他了，行吗？”
“你可以保证吗？”
其实邓零星挺烦这种逼人发誓的桥段的，如果他不打算遵守诺言，那发誓有用吗？还能真有老天爷给他来个天打雷劈？如果他本就不会违背诺言，对方又逼他做保证，只会让他有种被质疑的感觉。
但是转念一想，他和格伦相处时，对方让步的次数似乎更多一些，他总是单方面的被宠爱着。本着你来我往的原则，邓零星打算也宠对方一次，便放柔语调，“好啦，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见他了。”
格伦心里一暖，刚才连拨几十通电话所积攒的郁气全部烟消云散，“谢谢你，零星。”
他的声音低了几度，“我很想你，明天可以去看望你吗？”
“不不不你可别来，你这位大人物一来，我们这边又得忙成一团乱，说不定国际形势还会有变化，你还是等我放假去找你吧。”
“好吧。”格伦虽然不太情愿，但也知道自己这个身份是不能任意妄为的，要顾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此时他也只能温柔的说一句，“我会等你。”
“我大概这个月末就有假期，你等着吧，我会给你带礼物的。”邓零星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又看向吉恩，“你还有什么事吗？”
吉恩已经很自来熟地拿起拖把开始拖地，刚才邓零星洗澡出来在地板上留下了不少水渍，吉恩眼里是见不得这些的，他们这些在莱斯利安手底下工作的佣人们，多少都有点儿洁癖。
吉恩清理干净地板，目光又凝聚在邓零星的“睡衣”，后者顿感不妙，下意识捂住胸口，“你要干什么？”
“少爷，你脱下来我给你熨熨，你看多皱啊。”
“不要，我还要穿呢，而且就是这样才舒服。”邓零星坚信这样一个真理：再精心制作的名牌睡衣，也比不上穿旧了的T恤舒服。
吉恩见他这么坚持，也只好作罢，简单打扫了一下公寓便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他前脚刚走，天羽的短信后脚就到了：“零星，后天晚上我们去天湖旁边看夜景吧，听说到时候会有烟花大会。”
邓零星果断拒绝，“抱歉，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别见面了。”
几秒钟之后，天羽发来一个委屈哭哭的表情包，“是公爵说了什么吗？可我并没有恶意啊，我绝不会插足你们的关系做第三者，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是不是公爵误会什么了？他责怪你了吗？”
他这一出给邓零星整不会了，如果是普通直男的话，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可惜邓零星也是装过一段时间小绿茶的，对这种手段有一定的抵抗力。
他犹豫了一会儿，继续按着手机，“不是，跟他没有关系，只不过现在你是高山公国的大使，我是东际国的警员，为了避嫌我们还是不要有太多私交了，而且过几天队里还有内部检查，我可不想被停职调查。”
邓零星这一招十分高明，他很清楚如果拿自己与公爵的感情做挡箭牌的话，天羽无论如何都有办法插进来，就像他所说的，你们俩在谈恋爱，和我想跟你做朋友有什么冲突吗？
但是如果牵扯到正事，他就没法钻空子了，果然邓零星的消息发过去之后，天羽那边沉默了很久，最后只回复了一个“我知道了”。
邓零星放心了，扭头回屋睡觉。
然后第二天，邓零星接到了新的任务——做天羽的贴身保镖。
据郑队长所说，这位来自高山公国的大使自从那日被恐怖分子挟持之后，就十分害怕会再次遇袭，他觉得自己身边的保镖不够多，而且都是从自己国家带来的，人生地不熟，没办法保护他。
所以他向邓零星所在的警队借调了几名警员来帮忙，其中就指定了那天远程射杀了挟持自己的歹徒的狙击手，也就是邓零星。
邓零星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痛起来了。
他怎么没想到还有“假公济私”这一招。
他刚加入警队，很难去推脱指名的任务，如果是在暗部机关的话还好，至少有乔桑帮他打掩护，可现在他已经脱离了乔桑的保护圈，没人帮他了。
于是邓零星只能穿上黑色的外勤制服，里面穿上防弹衣，腰间的武装带上插上手枪，去和天羽见面。
天羽一看见他就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他上下打量了邓零星一番，夸奖道：“零星，你这样真帅。”
邓零星：“……”
他看着天羽微挑的眼梢，红润的薄唇，心里想着到底怎么才能彻底摆脱这样一位难缠的追求者。
他思索了半天，最终语出惊人，“天羽，其实我是彻头彻尾的零号，咱俩是不会有结果的。”
天羽笑着望向他，媚眼如丝，耳边的红坠一摇一晃，“没关系呀，我可以做一的。”
邓零星：“？”
第七十九章 照片
牛哇。
这怎么能不称赞一句“牛哇”呢？谁能想到人家的性取向都是灵活多变的，跟考大学似的，还能调剂。
邓零星咳嗽了一声，“别强求自己，殿下，你这样是不会幸福的。”
天羽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干嘛叫我殿下，显得多生份啊，你叫我的名字嘛。”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殿下。”邓零星面无表情，说话的语气也像给领导汇报工作一样，不但不亲切，还有种加班猝死的冤鬼般的怨气。
天羽磨了他半天，见对方自岿然不动，任他东西南北风，也只得悻悻地放弃。他身边除了邓零星之外还有其他保镖，很难再做更出格的挑逗。
“明天晚上我要去天湖看烟花，你要陪我哦。”天羽眨了眨眼，“之前那场恐怖袭击真把我吓坏了，我好怕哦，晚上都会做噩梦。”
“……”邓零星无言地瞥了他一眼，很难想象一个为了争夺权力、栽赃陷害，可以直接把车开到悬崖底下的人会说出这种话来。
天羽继续勾引他，“零星，你那么厉害，会保护我吗？你能保护我不受任何伤害吗？”
“当然。”邓零星平静道，“这是我的职责，我可不想被扣薪。”
“那么…”天羽忽然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你也可以保护我的心不受伤害吗？”
“……”邓零星强忍住辞职把人打一顿的冲动，冷淡道，“我只能说，建议你穿件防弹衣，包括在心脏在内的所有器官都能护住。”
虽然邓零星的态度冷冰冰的，但天羽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把邓零星留在身边，至于对方的态度如何，是好是坏是热是冷，他并不在意。
天羽是一个很有耐心与恒心的人，他认定了的事，就会全力以赴地去做，哪怕耗上好几年。
第二天晚上天湖烟火大会如期举行，湖边的空地上摆了几十家小吃摊，推车上方都挂着暖黄色的灯带，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俨然已经成了一个临时的美食街。
包括邓零星在内，天羽身边有五名保镖，都穿了常服，只在里面加了一件防弹衣，武器也藏在衣服下面。
天羽穿了一件姜黄色的高领毛衣，这颜色和之前的暗红色相比，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些温暖，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亲切了不少，那种因为过于漂亮而带来的刻薄感也减少了很多。
尤其是小吃摊的灯光照下来时，他显得就像一个生活在身边的邻家男孩。
空地上人很多，邓零星谨慎地观察着四周，排查着可疑人物。
忽然天羽凑了上来，亲昵地挎住邓零星的胳膊，笑道：“走吧，我们去湖边看烟花。”
邓零星往湖边看了一眼，栏杆旁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湖对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准备烟花了。
“最好还是远离人群，我们不保证那天遇到的恐怖分子还有没有余党，万一要是来寻仇…”
话还没说完，邓零星就被天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拽了过去。邓零星总觉得这人私下里健身了，力气比从前大了不少，肩背也不似从前那样单薄了，反而变成那种有些力量感的挺拔。
天羽肯积极上进，摒弃自暴自弃的奢靡生活，和其他皇室成员一起争权夺利，邓零星当然是为他感到欣慰的，可是一想到那天说的什么当一做零，他就一阵悚然，后背都发凉了。
天羽拽着他甩开那几名保镖，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湖边，正好赶上了烟花大会开始的时候，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五光十色，将漆黑的夜幕照得如同白昼。
上一朵烟花的火星尚未完全燃尽，下一朵就已经冲上天空，爆炸声仿佛无穷无尽，邓零星抬头看着这黑夜中美丽的景色，心里不由得想起格伦，他计划等这个月末放了假，去找他的时候可以一起放烟花玩。
烟花的声音与人群欢呼的声音混在一起，邓零星没听到衣兜里手机的来电铃声，等到铃声响了第二遍，他才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拿出来一看，果然是格伦打来的。
这种嘈杂的环境不适合打电话，他不能把天羽一个人丢在这边，自己去僻静的地方接电话，邓零星是个尽职尽责的人，尽管天羽借调他的目的不纯，可邓零星自己是要负起责任的，这是他的工作。
邓零星挂掉电话，单手发了一条短信回去：在工作，回家再说。
“零星，快，看镜头！”
天羽忽然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邓零星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发现对方伸直手臂拿着手机在自拍，只听咔嚓一声，闪光灯一亮，两人亲密的姿势以及身后美丽的烟花就全部被收入镜头之中。
“拍得真好。”天羽收回手，沾沾自喜地欣赏着照片，邓零星吓了一跳，“这照片你可千万别发给别人。”
“嗯？为什么？”天羽一脸无辜的装傻，“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好朋友一起拍张照片怎么了？”
“……”邓零星头痛极了，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要像对面的烟花一样，噼里啪啦的炸起来了。
他无奈道：“万一让公爵看见了，他会杀了我的，你想害死我？”
天羽连忙诚恳道歉：“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没想到公爵心眼这么小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发给别人的！”
他着重强调了最后那句话，言之凿凿，仿佛发了毒誓一般。
然后转头，他就趁邓零星不注意，将照片发在了自己的博客上。
他可没有“发给别人”，只是上传在社交网络上，记录自己的生活而已，这可不算是违约吧？
……
遥远的异国他乡，书房内，格伦点开手机上发来的短信，里面只有冰冷简短的七个字：在工作，回家再说。
格伦轻轻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继续打电话，而是跟邓零星一样，也发了条短信：注意安全。
他又编辑了一条“我爱你”，但拇指在发送键上方停留了一下，最终还是删掉了。
过多的情话或许会让对方感到不舒服，他不想逼得太紧，适当的自由和放纵或许能让这段感情更健康一些。邓零星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格伦这样劝说自己。
他放下手机，继续处理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件。吞并楚天盛的资产之后，公爵名下的研究所规模又扩大了很多，且最近在尝试将基因技术融入现代医学中，所以他这段时间非常忙碌。
二十分钟之后，正在自己屋里一边玩电脑一边喝啤酒的安德斯在网络上刷到了天羽和邓零星的照片。
乍一看这张照片时，安德斯直接一口酒喷了出来，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屏幕，照片里两人举止亲密，几乎是搂在一起，背景很明显是烟花大会。
安德斯真懵了，这个天羽怎么又跟邓零星搞在一起了？据他所知邓零星早已回国，那就是天羽去找他的？
这照片要是让公爵看到，绝对会引起一场不亚于世界大战的灾难。
安德斯有些纠结该不该告诉公爵这件事，他第一反应是想给邓零星打掩护，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这么窝囊，他得不到的，那个鸟国的私生子也别想得到！
安德斯看热闹不嫌事大，鼠标一点，将照片下载了，然后通过邮件发给了公爵。
叮——
悬浮在办公桌旁边的蓝色虚拟屏幕发出一声消息提示音，格伦目不斜视，一边看文件，一边抬手挥了一下，屏幕感应到他的动作，自动打开了邮件，那张照片便无比清晰地呈现在四十二寸的屏幕上。
格伦处理完手边的合同，才侧头看向屏幕，紧接着他金色的瞳孔轻轻颤动了一下，整个人就愣住了。
几秒之后，安德斯幸灾乐祸地发来了补充：“大人，这是我在天羽博客上看到的照片，我觉得有必要向您禀告。”
“我已经查过了，照片的背景是在东际国首都天湖附近举办的烟花大会，时间就是今晚。”
格伦没有回复。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盯着屏幕中的照片，双手交握着搭在桌边。他很久都没有动，似乎在认真衡量一件事情，除了缓缓的呼吸之外，他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冰冷的石像。
直到夜里十点半，邓零星的电话打了过来，扫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格伦那张被寒气笼罩的脸才恢复了一点儿属于人类的温情。
他接起电话，语气和平时一样，看不出任何端倪，“零星，到家了吗？”
“刚到。”邓零星弯腰换鞋，“一开门就给你打电话了，我对你好吧。”
格伦笑了下，“加班到这么晚，很累吧？”
“还行，主要是心累。”邓零星换完拖鞋，星星就缠了上来，高高竖起的尾巴绕着他的小腿。
格伦问：“是什么工作？”
其实这时候格伦的语气已经有点儿不对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已经到达了边缘，但他还是想给邓零星一个机会，因为格伦也想去相信他。
邓零星顿了顿，模棱两可地道：“能有什么工作，就是平时那些事儿呗。”
“……”
见对方一直没说话，邓零星疑惑道：“你怎么了？”
格伦轻声道：“我知道了，零星，早点儿睡，晚安。”
第八十章 莱斯利安：你俩没完了？
印象中，自打邓零星回国以来，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和格伦腻在一起煲电话粥，今晚这还是第一次由公爵主动挂断电话。
邓零星有些不安地看着手机屏幕，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从公爵那语气中察觉到一点儿暴风雨前的宁静般的感觉。
但是他也没有想太深，只觉得是太久不见，公爵可能心生不满了。邓零星思索了一会儿，便打算跟同事换个班，提前几天去找他，毕竟虽然难以启齿，但他也有点儿想念格伦了。
西际国那边，格伦挂断电话，看着屏幕中的照片沉默了片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个完整的计划已经在脑海中形成。
他按下桌边的按钮，把莱斯利安叫来，平静地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莱斯利安一听，顿时就感觉十分的操蛋，这俩人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眼见着就能步入幸福的康庄大道了，怎么忽然又要闹妖？
他小心的措辞，“大人，我觉得您最好是三思而行，这个计划实在是有些…”
他停顿了一下，谨慎地看了眼虚拟屏幕上的照片，心说拍成这样，也难怪公爵会生气。只是看照片上邓零星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大概率这照片是天羽强拉着他拍的。
莱斯利安谨慎地解释道：“大人，我认为少爷并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他不是那样的人，这张照片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吧？少爷现在是东际国的警员，而天羽是造访的大使，或许少爷是在执行保护对方的任务。”
格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这些事情我会不知道吗？”
莱斯利安微微一怔，格伦冷淡道：“我相信零星，他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对待感情比我还要认真，但是总有人会在他身边诱惑他，欺骗他，这样迟早会发生意外，只有让他回到我身边，才是真正安全的。”
莱斯利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是一个管家，没有太多的资格去介入这段感情，而且比安德斯要更守本份，简单的劝说一两句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格伦关掉了虚拟屏幕，那张碍眼的照片终于消失了，他继续吩咐道：“就按我说的去做，去联系东际国警察厅的厅长，他之前欠过我的人情，我想他很乐意帮我这个忙。”
如此看来邓零星脱离暗部机关对格伦来说也有好处，如果他还留在原来的地方，以乔桑和他的交情，必然不会让计划这么顺利的进行。
莱斯利安：“我明白了。”
东际国的警察厅厅长叫作赵亦，今年四十六岁，他的女儿前些年去西际国旅行的时候被劫匪绑架，是公爵派人把她救出来的，承了此等恩情，赵亦很乐意帮公爵这个小忙。
一来邓零星只是个特调警员，原本就不是他的手下，没什么感情基础，二来公爵也不是要伤害对方，这个计划的目的在赵亦看来和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没什么区别。
警察厅办公室内，赵亦将自己的秘书叫了进来，低声吩咐道：“你去监狱里提一个死囚出来，我记得是不是有一个犯人一直不肯交待藏尸地点，还有严重的先天性哮喘来着，就要他。”
秘书一头雾水，“可是那人下周就要执行死刑了，这时候弄他出来是要做什么？”
“交给邓零星去审，记住，你得这么跟他说……”
……
这天因为天羽要去参加一场比较机密的会议，邓零星终于不用再随行。
他暂时也没有外勤任务，上午也不是射击训练的时间，邓零星很闲，就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边喝可乐，一边跟隔壁的同事扯闲话，顺带吹吹牛逼。
那同事一脸促狭地调侃他，“我说那个高山公国的大使偏偏指名你做保镖，你俩之间不会有什么吧？”
“有什么？冰冷的雇佣关系。”
“真的？我可不信你俩是清白的，人家长那么好看，我一直男都要动心了。”
“那只能说明你根本不直。”邓零星慢悠悠地举起左手，给他看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而且我已经有对象了，个人认为比天羽更好看。”
同事睁大眼睛，“真的假的？怎么从来没听你说，对方是做什么的？”
邓零星一顿，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肯定不能直接把格伦的大名说出来，公爵跟他的关系还只是在小范围的圈子内传播，知道的都一些和他们关系密切的人，尚未公开给外界，邓零星也不希望公开，可能会给公爵带来麻烦。
要说公爵是商人，他确实开办了很多家公司，也很有钱；不过说是政客也可以，公爵也有涉政；说医生会不会更好听一些，毕竟他开了很多医药研究所，也学过医…
邓零星纠结了半天，面对同事期待的眼神，他忽然灵光一闪，摇身一变成了大男子主义的家中顶梁柱，“哦，他什么也不做，没工作的，在家里做家庭主夫，我养着他。”
同事感叹道：“那你也怪辛苦的，一份工资俩人花，难怪还要打两份工。”
邓零星耸了耸肩，“没办法，虽然累点儿，但也很幸福，等你有了对象就会知道这种感觉了。”
“……”同事磨了磨牙，抄起文件夹就要揍他，“你小子故意的吧，明明知道我单身二十多年了！”
俩人吵吵闹闹的时候，从外面来了一人，同事立马坐正了，神情凝重地敲着键盘，瞬间进入了认真的工作状态。
邓零星顿觉不妙，回头一看，他们那位古板严肃的郑队长就站在身后，跟背后灵似的。
邓零星赶紧去拿鼠标，郑队长扬了扬下巴，“别装了，跟我出来一下。”
邓零星暗自叫苦，心说他只是摸了会儿鱼，不至于扣工资吧。他灰溜溜地跟着队长出去，队长却将他带到了地下室。
这边环境阴冷潮湿，平时是当仓库用的，不过偶尔也会临时关押几个等待移交的罪犯，邓零星听说有时候他们会在这里审讯犯人，因为没有监控，所以会使用暴力。
这可不是捕风捉影的谣言，十几年前这个社会正处于混乱不堪的黑暗时期，黑白勾结是常有的事儿，甚至恐怖分子袭击警局的事情都时有发生，逼得执法机关也只能越来越暴力，不过近些年倒是好多了。
郑队长拍了拍邓零星的肩膀，“上面打算锻炼锻炼你的能力，今天你试着去审一下犯人，以后可能会有更多审讯工作交给你。”
邓零星一愣，“审讯？我一个人来吗？”
“这不是什么难事，你原来做特工时，应该也接过这样的任务吧？”
这倒是没错，邓零星以前也审讯过几个人，因为他长得清秀，显得年纪很小，往往能让犯人放松警惕，一不留神就会把实话说出来。
但实际上除了语言诱导，邓零星的暴力手段也不少，都是在训练营的课堂上学到的。
郑队长将犯人的详细资料交给他，这个人曾经多次参与多人抢劫，最近的一次是半年前，他和一个同伙抢了金店，不但枪杀了一名保安和两名店员，还抢走了价值一个亿的黄金。
后来他跟同伙分赃不均，发生冲突，最后他将自己的同伙活活掐死，和抢来的黄金埋在一起。
这人本来打算逃到国外，隐姓埋名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把黄金挖出来，之后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但他在机场被警察逮住了。
证据确凿，这人很快就锒铛入狱，可他拒不招认埋藏同伙尸体和黄金的地点，邓零星今天的任务就是让他把实话吐出来。
邓零星认真阅读了这份有十几页的资料，最后一页上写着犯人幼时曾掉到河里差点儿淹死，所以极度恐水。
“他怕水吗？”
郑队长点点头，“他们给我的资料上是这样写的，你可以利用这一点，里面没有监控，你可以适当的使用一些非正常手段，但是记住，这个人非常重要，只有他知道黄金在哪里，你不能让他死了。”
“我知道了。”邓零星摆摆手，便推开门进入了审讯室。
郑队长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深灰色金属门，心中疑虑重重。他可以理解上面看中了邓零星的能力，想将他培养成一个全能的警员，可为什么要用一个如此重要的囚犯来给他练手？
厅长秘书还特意叮嘱他，要让邓零星一个人去审讯，可就算邓零星以前有过经验，审讯也应该至少有两个人同时在场才行。
成绩优秀的狙击手很难得，郑队长并不希望这个有着大好前途的年轻人被某些人的阴谋给坑害了。
因此也没有走太远，就在审讯室附近守着。
邓零星走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那个被手铐铐在椅子上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那张脸和资料上长得一样，只是更为凄惨一些，眼眶肿了，嘴角撕裂流血，看来他被送到这里之前就已经遭受过“审问”。
邓零星余光瞥了一眼墙角，那里放着一些刑具，还有一个燃着的炭盆与长柄烙铁，旁边是为了防止起火的一大缸的清水，那水缸的高度到邓零星的腰部。
这情形有些眼熟，好像很久之前安德斯把他绑架到小黑屋里时，就是这个配置。
邓零星轻轻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在了犯人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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