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姑娘的东西?”齐朗星温声询问。
双瑜目光凝视那方手帕中的铃铛,无论样式或是红绳,都十分熟悉。
可双瑜慢慢蹙起一点眉,抬眸再次看向停步在身前的男子。
男子不是特别精致的相貌,但气质实在独特,若双瑜见过这个人,一定会有印象。
但双瑜确定从未见过这般气质的男子。
那他如何知晓这个铃铛是她的呢?且这个铃铛,几日前便丢失了,为何会出现在他手中。
双瑜神情略微戒备,开口的语气有些冷淡,“你是?”
齐朗星并未受双瑜的戒备影响,他有条不紊地解释:“我名齐朗星,是翰林院编修。前些日子我入宫述职,出宫的时候风雨猛烈,这个铃铛便是那时被风吹来的。”
齐朗星温润浅笑,隔着手帕拨了一下铃铛,“这个铃铛做工精致,价值不菲,我想寻机会将它还给它的主人。姑娘的背影很像那日落了铃铛的姑娘。”
齐朗星的话语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双瑜心中的戒备退去许多。
不过,双瑜眸光掠过躺在手帕中的铃铛,眸光平静。双瑜道:“公子好意,不过这铃铛不是我的。”
闻得双瑜的话,齐朗星面露诧异,然他仿佛很快明白了什么,他一笑,将手帕握到掌中,拱手朝双瑜行了一礼,“是我唐突了。”
若双瑜今日接了齐朗星手中的铃铛,往后万一有人借此生事,于双瑜和齐朗星都是麻烦。
双瑜不会收回这个铃铛。
显然,齐朗星也明白了双瑜的想法,方有那一礼。
双瑜抬手,在齐朗星要俯身时阻止了。双瑜的手隔着衣袖虚扶住齐朗星,双瑜垂眸摇首。
要只是因铃铛贵重想要归还,双瑜不受这一礼。
已有细碎的雨珠飘到面颊。
不再多言,双瑜朝齐朗星一颔首,“落雨了,齐公子寻个地方避避雨吧。”
双瑜便要转身离去,却在抬眸瞥见一抹玄黑身形时,双瑜动作顿住。
执伞行来的傅承许停下步子,下颌线条绷紧。他面上如常的没什么情绪,只是此刻的没有情绪,不知为何较往日更显得锐利。
双瑜想,他应该是刚刚来的。
至少在双瑜扶住齐朗星前,双瑜都没有看到傅承许。
可他怎么不说话,也不往前走了。
双瑜略微偏首,看向被齐朗星挡住些许的傅承许。
“陛下怎么在这儿?”
实是上午与傅承许在紫宸殿内的磨合打破了一些界限。
齐朗星意识到双瑜在朝他身后说话。齐朗星回身,朝傅承许行礼,“臣参见陛下。”
傅承许没有看齐朗星,他抬步,从齐朗星身边走过。
傅承许走到双瑜身边,抬手将手中的油纸伞打开,递给双瑜。
傅承许漆黑眸中映出双瑜仰首的面容。傅承许语声意外的温和:“你去前面廊下,先等一下孤。”
傅承许的话,好像就是在表达,他此番来便是为了给一人送伞,然后再同她共走一段路。
双瑜长睫轻眨,淡淡的困惑。
大概是她的错觉吧。
傅承许举着伞,直到双瑜接过油纸伞。
双瑜奇怪地瞥了傅承许一眼,应:“好。”
双瑜走向前方的回廊。
直至见到双瑜站到回廊下,收伞停步,傅承许方回身看向仍保持行礼动作的齐朗星。
……
雨点落在砖瓦上,雨声簌簌。
回廊距离傅承许与齐朗星站的位置有一小段距离,双瑜站在回廊下,百无聊赖。
只能瞧见傅承许与齐朗星面对面站着,傅承许背对回廊的方向,正好挡住齐朗星。
双瑜也听不到他们说的话。
此处回廊外侧有长椅,未被雨珠波及,双瑜过去坐下,不知傅承许与齐朗星何时才能说完话。
双瑜的思绪有一点跑空,她是如何与傅承许越走越近的呢?
此前分明恨不得与他不要有任何接触,现在倒是在紫宸殿也“来去自由”了。
这大概,便与在雪山中,她数次都能碰上出走的傅承许般让人无解吧。
雨点砸下的声音渐渐变急,双瑜起身,执起靠在长椅上的油纸伞。
双瑜扬声道:“陛下,雨大了。”
好在这时,傅承许同齐朗星道完话,走进了回廊下。
雨珠打湿了傅承许的鬓发,傅承许神情未变,道:“走吧。”
他接过双瑜手中的油纸伞,打开,两人一起走进雨中。
傅承许身形高大,油纸伞让两人来用显得狭窄。即使不是有意靠近,傅承许与双瑜之间都只有微渺的空隙。
双瑜想起什么,侧首去看傅承许另一侧的肩膀。果然如上次般,那边肩头的衣裳颜色变深,根本不在伞下。
傅承许似在出神,并未发现双瑜明显的目光。
直至执伞的手上袖摆传来力道,傅承许眸中冰冷的情绪收敛,侧眸,“怎么了?”
“陛下,你过来一些。”双瑜犹豫片刻道。
傅承许眼睫轻抬,略显错愕。
双瑜着急地又拽了拽傅承许的袖摆,催促。
傅承许凝视双瑜避开与他接触的目光,缓缓俯身靠近,“你要对孤说什么?”
傅承许身上的气息在雨幕中靠近,双瑜毫无预兆地侧眸,甚至能看清傅承许面上光润的皮肤。
干净如瓷。
双瑜:“……”
双瑜平复近距离受到的惊吓,往侧边退出一步。
罢了罢了,他还是继续淋雨吧。
两人越走越远,已将刚刚到回廊抛在身后。
齐朗星却还未走,他抬手将空了的手帕收回袖中,露出抹苦笑。
齐朗星从前面见过几次傅承许。傅承许处事冷淡公正,只要不做错事,他待臣子皆是一样的态度。
然今日,齐朗星见识到了另一种冰冷。尤其当傅承许见到他手帕中露出的红绳时。
傅承许道:“你有才识,孤希望你在文心阁认真修缮古籍。”
言外之意,不希望他在出现在宫中其他地方。
齐朗星听明白了其中的警告。
齐朗星往文心阁去,慢慢想起了一句话。
人心长在左侧,本便是偏的。
……
到长鹤宫,许是下雨的缘由,守门的宫人都回去屋内,双瑜与傅承许直至走到双瑜门前,都没有遇上其他的人。
走出油纸伞笼罩的范围,双瑜推开屋门,背对着傅承许,短暂犹豫。
“你要不要等雨小些再走?”双瑜回身。
不防,双瑜见到了一个面色苍白,似在忍耐什么痛苦的傅承许。
地面上伞的阴影晃了晃,伞角磕碰门侧的声响乍响,阴影覆向轻怔的双瑜。
双瑜手忙脚乱扶住踉跄的傅承许。
傅承许眼眸漆黑,面颊与唇却白得毫无血色。
油纸伞落地,傅承许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握拳抵住额角。
手背经络突显,可见用力。
“陛下怎么了?”双瑜的手仍扶在傅承许手臂上,因而清楚感觉到他在忍耐的颤抖。
“还能走吗?”双瑜着急道:“先进屋。”
傅承许眼前一片片泛黑,除去针刺的痛,嘈杂的雨声放大无数倍绞着他的脑海。
进到屋内让傅承许坐下,双瑜抬腕为傅承许搭脉。
傅承许抬手支首,恰避开双瑜把脉的手。
傅承许声音疲惫,“……帮我关个门,孤无碍。”
继而叮嘱:“不要叫人来。”
几句话耗尽傅承许力气,傅承许不知双瑜有没有说什么。待熬过短时间的痛,傅承许回神,只闻屋门合上,隔绝部分雨声。
但同时,屋内的走动声也一并离去。
空荡荡的屋子在高诉他,双瑜走了。
傅承许哑然。
此次头疾来得凶猛,有一瞬混乱地傅承许耐不住抬手拂开手边的东西。
……
双瑜不过出去取壶热茶。
不曾想再回来,推开门她会见到满地狼藉。
而满地狼藉中,傅承许半蹲在地,动作迟钝地捡起散落的笔墨纸砚及药书。
双瑜一时无言。
打开的竹筐倒在一旁,双瑜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竹筐原装有双瑜从家中带来的笔墨纸砚与药书。
双瑜将茶壶就近放下,步过去伸出两指捏住傅承许的衣角拉了拉。
双瑜道:“陛下,起来……”
双瑜话音顿住,因瞥见的那在傅承许面前不远处的册子。
双瑜飞快走过去,要将册子捡起。
然,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更快的按住了那本打开的册子。
册子上的画像栩栩如生。
修长的指节正抵在画像旁的墨色小字上。
姓名,年岁……条条陈列。
双瑜快速俯身从傅承许手下抢过册子,背到身后。
傅承许缓缓抬首,凤眸眯起,嗓音低哑:“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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