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囚娶
“嗒。”
“嗒。”
轻而沉冷的脚步声踏在月湖边木质走廊地面的光影中,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气势强到叫人简直喘不过来气。
随着行走的步伐,湖水与春日的阴晕落在他侧脸, 忽明忽暗轮廓深邃,映衬的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冰冷肃杀又高不可攀。
正是将乔珍哄睡着后出了门的秦琳琅。
若乔珍在此,望一眼他此刻所走的路线便能知道, 这人竟然是全然按照她被兰意带走的方向原路返回。
所以最终,秦琳琅毫无意外的来到了乔珍和明珠一同被药倒的那间休息室。
站在那里看着这间隐蔽在阴暗处的门,秦琳琅本就冰冷的神色愈发寒下来, 原只是隐隐围绕于身周的杀气像是被浇了一桶热油,顷刻间剧烈燃起。
此时此刻若是有人站在他身旁,怕不是会被吓得冷汗直流。
秦琳琅也就只看了两眼, 寒着一双眸, 伸出修长如玉的指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原本供于公主休息的屋子依旧奢华清幽, 也是极安静的, 隐隐只能听见风从窗外吹过的声音。
在这过分的安静里, 屋子里的场景却又与乔珍离开时大不相同。
原本寻常人不能踏进的公主休息室内,此刻竟有许多人于其中。
屋子的主人明珠公主也已经醒来,许是吃过解药了, 欲念解开后面上仍挂着未褪去娇艳的粉。
昏昏欲睡着,却又不敢睡,抱着膝盖坐在晕倒时的那张榻上,将自己缩成一小团,豆大的泪珠缓缓滚落,哭的无声。
听见秦琳琅走进来的声响, 是下意识的, 明珠微微侧眸看了过去, 一下子被这人过分惊艳的容貌吸引的愣住,疑惑他究竟是谁。
但紧跟着又察觉到他冲天的杀气,以及骨子里那嗜人的血腥,登时明白过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人。
吓的低下头发抖,不敢再看。
就站在明珠对面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是个长相颇俊秀贵气的公子,风流的一双桃花眼含情,眸尾带着一颗浅色的泪痣,漂亮的唇角总微勾起来,见人是先带三分笑意。
此刻手拿一柄折扇轻摇着,看起来是叫人如沐春风。
可分明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明珠作为当朝公主殿下看起来竟有些怕他,连望都不敢望一眼。
也明显,这泪痣公子与秦琳琅是熟识的。
见到秦琳琅推开门走进来,眸光登时一亮,笑意更深了。
“怎么耽搁这么久才过来。”
闻声,秦琳琅没有说话,冷睨了他一眼,光影里那双漆黑的眼眸冰冷的吓人。
泪痣公子登时不敢笑了,拿着折扇的手也僵起来,摸了摸鼻子,讪讪噤了声。
明珠显然是认识泪痣公子的,却不认识秦琳琅。
但正是因为认识泪痣公子,知道他是个混账,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做的性子。
这下子见到秦琳琅一个眼神便制住这凶货,简直惊坏了。
暗想这人究竟是谁?竟然能叫他害怕。
秦琳琅却收回目光没再看任何人,径直从侧门走进来,带着一身冷气到了屋子正中央。
那时候房间的窗口紧合,屋子里没有一丝风,本清幽的室内因为封闭温度缓缓积蓄而起,叫人颇燥热。
阳光就从缝隙里落下来,照亮了蒸炉一般的室内场景。
这作为尊贵的公主殿下休息室的房间内,正中央处竟然跪着许多人。
没有五花大绑,口里也没塞任何东西,但就是没人敢动也没有人敢说话。
他们跪着的地方,原本光滑的地面上鲜血淋漓,几道汇聚成小河一般的血流在屋中蜿蜒可怖的流淌。
滴答。
滴答。
小河的源头血滴还在落下,砸到地面上扬起破碎的血花。
就顺着那血花继续往上看去,先是望见一只只空荡荡的衣袖,而后则是跪在地上之人在剧痛里颤抖的身体。
跪在地上的这群人,居然每一个都被生生砍掉了右臂!
有些或许是反抗的狠,四肢都快没有了,此刻脸色苍白,半死不活的趴在那里。
更可怖的是就在跪在那里的人身前。
他们刚被砍断的肢体就堆在那里,混乱的团成一团,几条乌黑恐怖的狗被几位黑衣蒙面人牵着,端坐在那里,猩红的眼眸盯着地上的碎肉,嘴角口诞流淌。
似乎只要黑衣蒙面人一松手,他们就会冲上前去,在跪着的人面前生食他们的肢体。
整个屋子里都是飘扬的血腥味,此刻的场景也可怖的叫人心惊,怪不得明珠白了脸一直缩在角落里哭。
而跪着的那一排最边上那个,不是别人,正是亲手给乔珍和明珠下药的侍女兰心,她左手紧紧握着失去的手臂的袖管,因为失血过多摇摇欲坠,面色惨白。
有她在,跪于此的这群人身份便明朗了,估计都是这次参与下药的人。
这些人受人指使胆敢对当朝公主下手,身份背景甚至自身本事毕竟不俗,却不想居然这么快就被秦琳琅的属下和泪痣公子抓起来了。
还整治的这般服帖。
秦琳琅走到他们身前,分明是暴怒着,却反倒愈发平静下来,冷冷看了这几人一眼,似乎没望见那鲜血淋漓的场景。
声音冰凉的不带一丝情绪,却叫所有人都心里泛寒。
“我有点生气了。”
旁边站着的泪痣公子登时面色一肃,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乖乖,这位气性怎么会那么大。
往日里这人可总是丁点情绪都没有的,能让他说出生气来,可真是宋国都要抖三抖。
泪痣公子都害怕了,明珠更是直发抖。
跪在地上的那群人闻着愈发浓郁的血腥气,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才是主事的,连皇家都要靠边站。
一时间,屋子里冰寒下来,谁也不敢说话。
秦琳琅垂眸望了眼地上的血,眸色在沉静里变得愈发冷了。
攸然。
正站在那里的秦琳琅身后出现道影子,鬼魅一样穿着一身黑衣,手拿一柄银月弯刀,气质冰冷无情。
年纪很小,约莫十六七,长相俊秀和夜玄极为相似,约莫是双生子。
他很了解秦琳琅的情绪,都不用传达指示,黑衣少年出现后径直走到跪在那里其中一个人身后,面无表情,伸手掐住那人脖颈。
黑衣少年用的力道很大,凌厉的指尖几乎卡进脖子的软肉里。
那失去手臂脸色苍白的男侍卫立马就不能呼吸了,但想来是讨教过少年的手段,不挣扎也不敢叫,脸生生由卡白涨成猪肝色。
秦琳琅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袖中探出把精致的匕首,修长指尖随意把玩着。
“说吧,怎么回事。”
这些人能做出对公主下药的事,不是死士骨头也极硬,没第一时间寻死,是被泪痣公子和黑衣少年他们拔了毒牙收了毒药,给控制起来了。
最主要的是,指使他们的人背景亦是滔天,真要说了他们依旧没命好活。
于是秦琳琅开口之后,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静,无人开口。
秦琳琅自然料到了,眸光却还是冷沉下来,声音淡淡的。
“夜雪,我没耐心了。”
乔乔还在房里睡着,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只想着早点处理好事情赶快回去。
不然她万一中间醒过来没看见他,哭了或者误会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秦琳琅面色愈发不好。
夜雪显然也是个心狠手辣且果断的,应声道。
“是,主人。”
杀手出身的人,也自然会些拷问技巧,深知死亡不是最可怕的,生不如死才是。
松开卡住男侍卫脖颈的手,一脚把人踹到侧面,那群正流着口诞的黑狗面前。
野性不驯的狗很听话,也兴奋,知道被带到自己面前的就是给自己的食物。
登时。
疯狂的扑向倒在身前的人。
惊恐而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室内,久久不能停歇,男侍卫脸皮都快被撕扯掉了,身上不知道多少个血洞,翻滚着却逃脱不开。
站在一边的泪痣公子诶呦一声,唰的一下打开折扇遮住眼,懒得看。
明珠公主哭的更狠了,差点干呕出来,又立马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秦琳琅却是当真的冷心冷肺,他爱一个人时疯的可怕,面对其他人时冷血无情的更可怕。
因为高傲如他根本谁也看不上眼,不把人当人。
指尖微转,精致的匕首在他掌心划了个圈,又被虚虚握住。
淡淡望了一眼烈狗分食的场景。
“还不说,那继续。”
于是死神一般的夜雪走向下一个。
那是个侍女。
面对她,夜雪直接拿起方才他们下药给乔珍和明珠的青梅茶,微微弯下腰来,冷血的少年将玉色茶壶在侍女面前晃了晃。
又带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那里,狗在吃人。
夜雪的声音就落在侍女耳边,冷的叫人发寒。
“喜欢哪条?”
合欢散就在眼前,夜雪又是这般说,她要是还死撑着不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侍女看着眼前血腥的场景,哇的一下子吐出来。
夜雪冷了眼,抓住她头发就要把茶往嘴里灌。
就在这时。
“是那位让我们做的!”
一道强装冷静,但细听之下内里隐隐在发抖的声音响起。
一下子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夜雪停下动作,泪痣公子和明珠也扭头看过来,就连秦琳琅都微微抬了头。
顺着屋子里燥热的光看过去,那人的眉目明显,竟是脸色苍白但依旧强撑着冷静的兰心。
兰心是个狠人,从她对乔珍中药不管不顾就能看出来,自然也能看的清楚局势。
事情现在已经暴露,那就注定他们这些两边都讨不了好。
但即使这样那位也不过只是会直接处死他们而已。
可这些人,这些人……
跪在那里的兰心看着不远处的秦琳琅,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这个人是魔鬼,是魔鬼!
落到他手里还不如去死!
秦琳琅冷漠的看了兰心一眼,他是知道的,就是这个女人给乔珍下了药还要把人藏起来,眸光微微跳了一下,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好奇的泪痣公子没忍住的先开口。
“那位是谁?”
但兰心既然开口了,自然不可能只求一死不为自己谋出路,她害怕秦琳琅,可还是咬了咬牙。
“若我说了你们不能杀我!也不可折磨我!”
“哦?”秦琳琅轻轻挑了挑眉,眸光淡淡的,“你跟我谈条件?”
兰心敢谈,那自然有些底气。
“我知道,你们就算逼问他们也能问出来,但这里知道所有内情的人只有我。”
“若我不说,你们万不能触及内情。”兰心鼓起勇气看着秦琳琅。
望见她怕到轻抖的眸光,秦琳琅那双漂亮的眼眸依旧淡淡的,就这么静了半晌,他弯起唇角,忽地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意说不出来是冷嘲,还是无所谓的讥讽。
“你说。”
空口白牙,这魔鬼的话又怎么能信,兰心张口就想说些什么。
这下连吃瓜的泪痣公子都不耐烦了。
“嘛呢,说不说,还要我们给你签字画押不成。”
兰心狠狠咬了咬牙,说不说都是死,不说死的更难看,自己的命捏在他们手里,哪里有谈条件的余地,现在就只能赌了。
要是她真死了,眼前这拨人和她背后的势力必定打起来。
乱吧!谁都别想好过!
几乎是怀着报复的心理,兰心脱口而出。
“是陛下!”
“是陛下让我做的!”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泪痣公子以及明珠公主都愣住了,尤其是明珠公主。
那可是她父皇,那是她亲生父亲,他不是最疼爱她了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况且他可是天下至尊,何至于要对自己亲生女儿下药,如此这般将她至于何种境地!
只有秦琳琅并不震惊,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勾唇轻轻冷笑了一下。
阳光落在他侧脸,纤长羽睫于虚光中轻垂一片阴影,他漂亮如斯又眸色冰冷。
“继续。”
兰心缓缓讲述。
原来。
当今圣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几乎可以说是每日欲下。
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可他身为帝王执掌风云半生,怎能甘心被区区伤病打败,也看不上自己那几个儿子,半只脚都进棺材了还想着能有一番作为。
从前年轻,他为人阴狠却也自负,聪明的知道权力不可只集中于皇权之中,仗着有能力也十分放心的放开部分权力,叫朝中互相牵制,如此一来宋国才愈发如日中天。
只是临病,身体越虚弱他反倒愈发偏执了,阴毒狠辣又疑心病颇重。
看谁都觉得他们正因为自己病了,想夺自己的权!每一个都狼子野心!
如今是病的越狠越疯,只想着把什么都握在自己手里,让所有的一切回归皇权,为他独尊。
而收回权力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自然是兵力。
病来如山倒的宋帝想要将军府,想要燕家。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燕家军也合该是他的,但近些年来他固守皇城久不带兵,那些桀骜不驯又骁勇善战的兵崽子,又都是燕老将军一手带起来的,自然只信服也只知道燕老将军。
宋帝在想,或许有朝一日他们连自己这皇帝的话也不会听。
过火了。
但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准备用强行手段的,甚至态度温和。
为了将皇权和军力绑定,他提议将自己的小女儿明珠公主嫁与燕然,等日后再一点一点蚕食燕家也不急。
却不想燕家竟清醒的很,知道什么都能沾唯独皇权不能沾。
他们一心保家卫国,真要是与皇室联姻,燕家必定渐渐被皇权渗透变得迂腐不堪,那时候燕家军也不再是燕家军。
于是奸猾的燕老将军或称病不朝,或处心积虑去躲,竟几次间接拒绝了皇帝的提议。
宋帝自然知道那燕老头是什么意思,心中的怨毒简直无法克制,而且他病了,他已经等不起了。
这个从来都阴狠毒辣的帝王心一冷,竟直接安排了人给自己的女儿下药,并一手操纵了自此诗会。
只待无声回京的燕小将军前来,将他也药倒了,生米煮成熟饭,皇权和兵权也顺势绑在一起。
方法并不高明,甚至颇阴损。
但皇上要的就是不高明。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就是要让燕家知道,只要是他想要必定会攥在手里,谁敢反抗!
亲生女儿?宠爱?
呵,都是笑话,唯有权力才是一切!
听罢这一切。
被今日吓到泪流满面的明珠公主几乎快疯了,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是她的亲生父皇在背后这般害她,算计她!
她的幸福她的人生甚至她的性命都不重要!她究竟算什么,只是权力之下的一颗棋子,任人摆布吗!
她好恨!
泪痣公子听到也是不断的口中啧啧,手中折扇摇啊摇。
“哦,我说呢,我来的时候怎么见着燕然头也不回的跑了,那小子倒是聪明啊,估计是察觉到不对直接溜了,这局,无论如何是成不了的。”
这涉及到当今圣上的秘辛落在房间里,只要传出去一丝就是掉脑袋的事,但此刻这屋里有人疯魔有人啧啧称奇,偏就是没人害怕。
秦琳琅更甚,听完全程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根本没把那当今天子当回事。
冷着眼。
“全部了?”
颤抖着将事情说完的兰心手心里全是汗,勉强点了点头。
秦琳琅静静望了她一眼,抬脚向前,靴履踏地,一步一步沉静又冷的踩过鲜血,走向兰心。
每过一步,气势愈发骇人。
兰心原本还能强撑着,最后实在被秦琳琅的杀气的压得喘不过来气,跪都跪不住,颓然倒地。
她望着还在靠近自己的人直发抖。
“你说了不会杀我也不会折磨我的!”
于她身前半步,秦琳琅终于停了下来。
冷里含冰的眸光轻垂,而后微微弯下腰,伸出手,一把卡住兰心的脖颈,五指收紧。
不能呼吸的兰心瞬间挣扎起来,一只手死死拽住秦琳琅的手,脚下疯狂扑腾。
秦琳琅不为所动,一双眼眸愈发寒了,指尖收的更紧的同时食指拇指微抬,落到兰心下颌狠狠一捏。
兰心不受控制的将嘴张开。
唰的一下秦琳琅另一只手抽出匕首,狠狠捅进兰心嘴里,甚至还残忍的搅弄两番。
鲜血顺着唇角流落的那一刻,兰心死鱼一般瞪大了眼,发出恐怖的嗬嗬声。
但秦琳琅把握的度很好,她还不至于死。
残忍无情的人一寸一寸收紧了手指,冷血的眼神凝在兰心脸上,唇角勾出嘲讽的冷笑。
“跟我谈条件,凭你也配。”
“你给她下了药还想独善其身,做的是什么美梦,想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想叫我和那老皇帝斗起来,你打的倒是好算盘。”
话落,在兰心口中鲜血落到指尖前,秦琳琅一把甩开了她的脖颈。
像是扔垃圾一样,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把她的舌头割了扔到那老糊涂床前,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她既然不想死,那就让她好好尝尝活着的滋味。”
“是!”
夜雪恭敬抱拳。
地上的兰心捂住嘴惊恐万分,还不如杀了她!
但此刻,屋里已经没有人再在意她了。
泪痣公子见秦琳琅差不多处理好了事,终于有胆子凑上来,折扇一打拦在两人身前,悄悄对秦琳琅道。
“哥,明珠你打算怎么办。”
明珠虽然贵为公主,但秦琳琅这群人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意她一条命。
且秦琳琅就是个疯子,为了乔珍没什么事他不能做。
如今乔珍受明珠牵连中了药受了罪,秦琳琅是真快气疯了,更不巧的是明珠看到了今日一幕一幕,知道了些有关于他们的事。
依照秦琳琅的性子,公主他也不会放过。
果然,听到泪痣公子的话秦琳琅微微抬眼,侧眸看了下明珠。
那时候他刚毫不留情一刀捅了兰心,手里还拎着染血的匕首,就这么一眼看过来煞的人心慌。
明珠害怕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意识摇头往后蹭。
却无济于事,秦琳琅还是向她走了过来。
缓缓慢慢一步一步,像是死神的步伐。
直到走到明珠面前,公主殿下因为过度的害怕直接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秦琳琅静静的望着她,漆黑的眸中是毫无波澜的平静,微微弯下腰,与明珠的视线齐平。
他的眸光是那样冰冷那样不带一丝感情,就这样看着明珠,伸出手,用那把带血的匕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刀上艳红的血丝顺着明珠柔软的脸颊滴落,划过下巴垂落脖颈。
怕到全身都在发抖的公主死死抿着唇,滚圆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哭到无声。
却又动也不敢动,生怕秦琳琅不耐烦,一刀划破她脖子。
秦琳琅望着她却是想起来什么。
这个明珠,好像是乔乔的朋友,真要是杀了卿卿肯定不开心。
罢了。
他就这样用刀尖轻轻抵着明珠的脸,另一只手抬起,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食指抵在形状优美的唇间。
眼神冷淡,声音轻轻。
“嘘,不该看的不要看。”
“不该知道的你也不知道。”
秦琳琅眼帘轻垂,面容在春日的光影下清冷惑人,俊美如天神。
“我今天心情很好也很坏,不想再杀人了,好么。”
*
秦琳琅处理完一切回去后,刚走到半路,遇见了匆匆往这边来的夜玄。
他是深知夜玄的,他让他守着乔乔,那么夜玄若不是遇见没有办法处理的事,纵死也会寸步不离。
当即皱起眉。
“怎么了?”
夜玄施展轻功走来见到他,猛松了一口气。
“主人!夫人刚刚醒了,满屋子找您没找到,一个人坐在那里哭了许久,您快回去看看。”
秦琳琅,方才在那屋子里是那样杀伐果断,一刀捅了下药的侍女,转眼又去威胁公主,就连当今皇上他都不放在眼里,骂一声老糊涂。
从头至尾连脸色都没变,多冷血无情一个人啊。
这会儿听见夜玄的话,却肉眼可见的一下子慌了。
忙疾步往前走。
走到那走廊拐角处的时候,甚至脚下一个不察,腿骨嗑到墙角,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却竟疼的眉头轻皱也不在意,立马直起身往前走,简直又慌又急。
但也就在越过那拐角的时候,正正好,望见了在屋里呆不下去的乔珍。
她是一下子推门出来了,似乎因为太久没等回来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哭了好久,眼圈泛起微红,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疼。
出门的时候也很匆忙,连鞋子都忘了穿,雪白一双小脚就那样踏在地板上。
慌乱的闯进春光里,像只被惊到的雀鸟。
秦琳琅一下子就心疼了。
乔珍也在这时候看到了他,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几乎是飞奔着,雪白的足踏在木质地板上,鹅黄色裙摆飞扬,乳燕投怀般奔进了秦琳琅怀里。
“琳琅哥哥!”
秦琳琅张臂接住她,立马将柔弱无骨的人紧紧揽入怀中,力道紧的像是要将人融入骨血,再也不分离。
哪还有半点方才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模样,抱着乔珍的时候他眸光似乎都融化了,面上挂着惊慌和心疼,甚至满是小心翼翼。
开口时声音是那样轻。
“我在,我在。”
乔珍也紧紧的搂着他的腰,怎么也不愿意撒手,声音里是细软的哭腔。
“我还以为你走了,你不要我了。”
秦琳琅心都碎了。
“我哪里会,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只要能讨你欢心我什么不能做,是我怕你不要我。
“乔乔不哭,是我错了我不该走。”
乔珍当然知道秦琳琅是干什么去了,他虽然肯定是去处理过了,但身上血腥味还淡淡的没彻底散去呢。
可乔珍就是要闹,越闹他就越不安心越心疼,越被她握在手心里。
她伸出柔软的手紧紧拽着秦琳琅衣服,小脸贴在他胸口,开口时似是蛊惑又似撒娇。
“琳琅哥哥,你喜欢我吗?”
秦琳琅抱着她,低头垂目时,眸中是无可救药的心疼与沉迷。
“乔乔,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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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囚娶
纤长羽睫轻颤, 落下扬起的幅度仿佛娇柔的蝶在春光里微舞,她尝试着想要睁开眼,眼皮却还有些沉重, 恍惚间只能望见模糊的光感。
且眼帘很快又被无声的重量压倒,陷入一片黑暗。
几番尝试之后,乔珍才彻底醒来, 望清楚眼前场景。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温馨雅致的房间,无论屋中装潢还是饰品用料皆精美上乘,一看便知主人身份品味不俗。
处于其中还能闻到空中飘来的浅淡香气, 那是独属于姑娘家的温柔。
此刻,乔珍正是在她相府的闺房中。
诗会时,冲到秦琳琅怀里抱着他撒完娇之后, 他们就离开月湖园林回了相府, 没再参加那狗屁诗会。
刚到了地方乔珍又有些撑不住, 马车上便睡了过去, 现在才醒过来。
看时间, 约莫已经是傍晚了。
或许是她睡得太久,也因为那些人下的药药效太过猛烈,乔珍的头现在还晕眩着很是难受, 看东西也昏花。
更叫人难以启齿的是身上还带着燥热焦灼,裙摆之下颇不适。
只是还没等乔珍说什么,她刚睁眼,身边一直守着的青梅和其他几位侍女立马就围过来了。
虽然相爷封锁了消息,她们并不知道乔珍是出了什么事,但只看乔珍的模样也够担心了, 难受的一个二个哭红了眼。
尤其是青梅, 见到乔珍醒来忙走到床边将她扶起, 泪珠挂在眼眸里将掉未掉的。
“快,快去请老爷和少爷,小姐醒了!”
乔珍被她担心惊慌的扶着坐起身来,恍然还以为自己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垂眸摇头轻轻笑了一下。
门口。
听见乔珍醒来消息的乔相立马走进来了,面上表情一派严肃沉冷,直到望见女儿并无大碍才终于松了口气。
乔珍中药后混乱昏迷许久,所有事情都是秦琳琅处理的,虽隐隐猜测到这件事背后牵扯极大,但具体的并不清楚。
此刻望见乔相不好的面色更确定了,这件事背后是连一朝丞相也讳莫如深的人。
乔珍心中一跳,软软被青梅扶着时试探问道。
“爹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殿下如今可还好?下药的似乎就是她的贴身侍女,她们为什么要那样做?”
闻言,乔相脸色更沉了,显然是已经知道背后种种。
他站在傍晚微沉的光里,看着女儿被药性折磨的苍白,却偏偏颊边还染着艳粉的脸色。
心里就像烧了一团火,堵在那里怒气冲天。
垂在袖袍的手紧握半晌,可隐忍半晌最终还是道。
“公主殿下没事,已经回宫了,这件事乔乔你不用再记挂,也不必再提起,剩下的皆交给爹爹。”
以乔相对女儿的宠爱程度,她被人牵连险些受辱,乔相却看着颇隐忍……
天底下谁能叫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如此,再加上对方是对公主下手,还有个卷入其中本不该在那里的燕然,以及春/药……
乔珍一下子就猜中了核心,约莫,就是那位将诗会全权掌握于手中的圣上下的手了。
为的也无非是那些东西,皇权、兵力、舍生忘死的控制欲。
若真是她猜的这样,乔珍眼眸微眯了一下。
他们这位圣上可当真是有够冷血,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随手推出来当作棋子。
乔珍因为思绪微微怔了一下,乔相却以为她是被今日吓坏了,眸中心疼又盛。
“乔乔不必害怕,爹爹日后必定不会再让你有什么事。”
说着叹了口气,却又庆幸:“幸亏今日有琳琅在,不然,不然可该酿成大错了。”
正巧他话音落下。
屋外原本正在谈事的乔书榕和秦琳琅,也得知了乔珍醒来的消息,一同走了进来。
两人步伐是如出一徹的匆匆,眼看着是急切非常。
向来沉稳的乔书榕进门未看到人先出声。
“乔乔醒了?可没事了?”
秦琳琅比他更急,愣先乔书榕一步进来,进门后眼神就黏在乔珍身上,一丝不舍得分开。
不过因为乔珍和乔书榕在此,他多少得装装样子,又想在乔珍面前留下好印象,到底是没说什么。
只润若琉璃一双眼,温柔关切的看着乔珍。
他们进来的声响不小,乔珍一抬眸就看见了那人。
他进来时候身后的门开着,万丈虚光从天幕中落下来,映衬的他就站在光影里,背后是傍晚艳若火烧一般的天空,那样热烈温柔。
对于从未遇见过什么危险的乔小姐来说,就是这个人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于危难中拯救了她。
如今刚一醒来又望见这人出现在身边,对他产生的依赖感是巨大的。
看到秦琳琅一下子坐直了身,眸中是无法掩饰的欢喜。
“琳琅哥哥!”
看见她这欣喜的小模样,站在一边的乔相先愣了一下,而后摇头轻轻笑了,也没说什么。
而且看向秦琳琅的目光是愈发满意,这一次若不是有他在乔珍落入那群人手中恐是危险,且看如今乔乔对他也是颇心动依赖。
若能结亲,倒是甚好。
就连古板如乔书榕都没说什么。
秦琳琅听见她的声音望见她那般模样,更是眸光一下子就柔软下来。
礼貌向乔相见了一礼,走到乔珍身边,低头垂眸温柔的看着她。
“乔乔感觉怎么样,还难受么?”
望见这救自己于水火的人走到前来,柔弱单纯的乔小姐下意识伸出手攥住他衣袍一角,微微抬头时温软的眼眸里像是含着水光,惹人心疼又那样可爱。
声音也软软的。
“我没事了。”
在外人面前冷血无情的杀胚,独独在乔珍面前收尽一切锋芒,甚至看模样是一颗心都要化了,真是好一个情郎。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乔珍攥着自己衣角的指尖,满目温柔。
“无事便好,乔乔不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秦琳琅温热的温度落到手背上,乔珍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撒娇的举动,害羞的缩回手来,脸红着点了点头。
垂眸的时候心里却无一点羞涩之意,万般冷静。
她足够了解秦琳琅,也知道以他的性子和手段绝不会放过下药的人。
毕竟这人急匆匆回来见她的时候,身上可还染着淡淡的血腥气,托林珂那王八蛋的福,她可是敏锐得很。
想来是月湖园林中参与这件事的人都遭了殃。
乔珍相信她能猜出来,秦琳琅自然也定知道这是当今圣上下的手。
可他知道,却还是冷血无情把人都处理了,这其中不止是他这个人狠,他的身份也绝不会只是寒门子弟秦琳琅那么简单。
甚至他还能将一切处理的干净,脱险之后更是在乔相面前滴水不漏,将一切都圆了过去,完全没露出一丝破绽。
秦琳琅,可真够厉害。
只是之后。
乔府二位和秦琳琅也没能在乔珍屋子里待多久,毕竟乔小姐身娇体弱的,吃下最后一计彻底祛除合欢散的药后,渐渐又涌上困意来,身体发虚想睡觉。
秦琳琅他们便没有打扰,忙出去了。
等乔珍再次醒来。
一直守在身边的侍女立马伺候她洗漱洁面,并给几乎一天没有进食的人端来了晚膳。
彻底吃完,时间已经很晚了。
窗外夜凉如水,天色昏暗,只听见小雨细细密密的声音,世界又安静又吵闹。
白天睡了许久的乔珍这会儿实在是睡不着,索性也就不睡了。
打发侍女们出去之后,就坐在卧房的桌前,手支着脸,对着烛火发呆。
跳跃的橘光落在她面上,映衬的桌边剪影娇柔温软。
却就是在这时候。
“咚。”
细细微小的声音落在室内,一下子惊醒了乔珍,叫她下意识抬起眸来。
“咚咚。”
紧跟着又是两声。
这下子乔珍寻到了源头,侧眸看向屋内左侧的窗户,是那里发出了轻响,听着好像是有人在敲窗户。
这大半夜的会是谁?
乔珍倒并不害怕,也清楚她身在乔府在秦琳琅身边,没人能再动得了她。
而且那敲窗的声音听起来温柔知礼,即使是在深夜也只叫人觉得柔情,并不吓人。
反倒是引起了乔珍的好奇心,她从桌边站起身来,裙摆轻移走向窗边。
细白柔软的指轻轻一推,夜色与微光从窗口透露进来。
照亮了她窗沿下的芭蕉树前,正站着的那位长身玉立的公子。
今夜下了薄雨,此刻依旧淅淅沥沥着,整个夜晚都是雾蒙蒙的。
他就静静站在那空蒙雨色里,乌黑长发轻散眼帘微垂,纤长的睫毛带着滴莹润的雨珠,好看空灵的像夜色的神明。
本该是清冷无情的,可在看见开窗的乔珍时,却一下子眉眼微弯笑开来,仿佛冰川上的雪莲盛开,这个雨夜也变得别样温柔。
乔珍却是惊讶的张了张眸,圆圆的杏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似乎是没想都这人会夜半冒雨来敲自己的窗。
心里却是明悟,她就说,他怎么可能甘心白天时只跟她说一两句话便罢了。
下午时候她看的分明,被合欢散撩拨了身的是她,被撩拨了心的却是他。
那时候他就憋得快疯了,就算没碰她也恨不得黏在她身边,回到府里后,哪里可能只跟她说一两句话就离开。
原来他当时走只是暂时的,是等着夜里偷偷爬窗私会呢。
站在窗口的秦琳琅看见乔珍惊讶的表情,眸光柔和的笑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指撑在窗棂,低头侧脸轻轻在她柔软温热的唇角亲了一口。
很轻,还带着他隐在唇角的浅浅笑意,像是蝴蝶在花间停落。
痒痒的,又温热,在飘雨的夜间轻易撩动人心。
引狼入室的乔珍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被亲的时候轻轻眨了眨眼,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却忘了躲开。
直到属于秦琳琅的温热与痒意在她唇畔融化,她好像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惊地一下子往后推开,轻轻呀了一声。
她像只警惕的小奶猫逃跑了,秦琳琅的吻落了空,维持着那个姿势顿了一下才重新直起身来,望着屋里灯光下的人轻笑。
“我可以进去么乔乔?”
乔珍眸光复杂的抿了抿唇,看了看窗外的雨,又看了看秦琳琅微微湿润的发,犹豫半晌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准许,秦琳琅温柔的眸光里蕴出欣喜,单手在窗沿上一撑,纤长的腿轻松一跃,干脆利落翻窗进了屋。
还是顺手把窗户也关上了。
乔珍望了一眼,心想,偷鸡摸狗一把好手。
却也在秦琳琅进屋的时候看见了,原来他不止是人来,手上竟还拎着一盒东西。
那盒子存在感还挺强,是个精致小巧的食盒,内里装的东西在这个雨夜里透出鲜明的味道和热乎劲儿。
乔珍一闻就知道了,是她最爱吃的栗子糕。
她恍然一下就想起来了,自己是在方才用晚膳的时候,随口的念叨了句想吃栗子糕。
真就只是随口,毕竟现在已经是大晚上的了,京城中有宵禁还下了雨,哪里去吃什么栗子糕。
却没想到竟被秦琳琅给听到,而且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大半夜的下着雨,还真被他给弄来了,欢喜又期盼的捧到乔珍眼前。
察觉到乔珍在看手里的食盒,秦琳琅垂眸看了一眼,笑得温柔,将栗子糕微微往乔珍面前举了举。
“听说你想吃,我就买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买来了,中间不知道废了多大的劲儿。
而且此刻外面下着薄雨,他身上湿了,栗子糕却还温热着,就为了讨好乔珍让她开心。
乔珍的心轻轻跳了一下,她很想忽视,可在这个雨夜里那没有办法控制的悸动是那么明显。
目光中的秦琳琅也是温柔的,他从外面来,身上还蕴着微朦的雨珠,肩头和发尾湿润,倒叫他那么冰冷一个人,显得温润。
乔珍的眸光轻轻垂下来,看着递到眼前的栗子糕,没有伸手去接。
转而又抬起眸,看向正眸光温软笑着的秦琳琅,顿了一下,走过去轻轻抱住了他。
用的力道很温柔,手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身,脸颊则贴在胸口前,还轻轻蹭了蹭。
秦琳琅显然没想到她清醒之后依然愿意亲近自己,愣了一下,眸中染上炽烈的欣喜,又轻轻笑出声,张着手臂却没去碰乔珍。
“我身上湿,卿卿。”
闻言,抱着人撒娇的乔珍才有了动作,抬起眸望了望秦琳琅,忽然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亲了一口。
而后迅速低下头,将脸埋进他胸口,声音呐呐的。
“热的。”
微痒温热的触感落在下巴又瞬间逃离,秦琳琅哪还有功夫在乎什么湿衣服栗子糕。
眸光在烛火里灼灼,随手将栗子糕扔到旁边的桌上,捧起乔珍的面颊将小兔子捞出来,低下头便吻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今夜太凉,或许是因为雨汽朦胧。
甫一接触上来秦琳琅便炽热的叫人眼帘轻颤,颇承受不住,偏他还很兴奋,润着雨汽的唇带着丝丝甜意,从怕吓到乔珍而勉强克制着的温柔里,泄露出难以招架的贪婪和占有欲。
乔珍便在他的吻里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大腿抵到桌子,彻底无处可逃。
秦琳琅低着头,眉眼皆沉迷,掌心锢着乔珍纤腰,微一用力,将人提起来放到桌子上继续吻。
那一刻,乔珍觉得早已解开的药好像还残留在自己的身体里,下意识的,像条美人蛇一般,伸出腿勾住他韧劲儿的腰。
这意外而猛然的一下子,两个人突然都愣住了,秦琳琅更是狠狠一僵。
乔珍勾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瞬间小脸通红,一把将身前的秦琳琅推开。
莲花般的裙摆在空中划开,一闪即逝,她像只灵巧的猫逃走了。
逃走了还不行,躲在卧房的木质书架后面,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
“大坏蛋!”
她可真可爱。
秦琳琅一下子笑出声来,转身抬头时眸光温柔又无奈。
“卿卿,冤枉。”
“你哪里冤枉?”
“卿卿,我心慕你,方才那般如何能自己,好好好,你莫生气,确实怨我……”
“好了好了。”
这下子是乔珍没忍住笑出来。
他那样寡言少语一个人,因为自己一句话一个眼神,现在仿佛要当场写小作文道歉一样。
怪好笑的。
乔珍从书柜后面走出来,还带出了擦脸的绢布,轻柔走到秦琳琅身前递给他。
“擦擦吧,你淋了雨,可莫感染风寒了。”
秦琳琅伸手接过绢布,望着就站在自己身前柔柔小小,才到他心口上面一点的人,轻轻滚了下喉结。
最后。
秦琳琅带来栗子糕大部分还是进了秦琳琅肚子里,乔珍就是闹人而已,根本吃不下。
她自己不吃还非逼着秦琳琅吃,坏得很。
吃饱喝足之后时间就更晚了,就连睡了一天的乔珍也稍稍感受到了困意。
本就是深夜不合礼数前来的秦琳琅,自然也没有了再待下去的理由,到了该走的时候。
乔珍望了望桌子上差不多被吃完的栗子糕,又看了看烛光下温柔俊秀的秦琳琅,唇瓣轻抿,欲言又止。
秦琳琅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的意思,眉目愈发柔和下来,连声音也轻。
“卿卿是害怕了?不敢一个人睡?”
乔珍顿了半晌,还是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我陪你?”
这一陪就陪到了榻上。
作者有话说:
珍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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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8、囚娶
乔珍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什么蛊惑, 竟允许秦琳琅今夜陪着自己。
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交叠于腹部的指尖于被褥下轻轻拧紧,纤长羽睫在熄了灯的黑暗里轻颤。
因为此时此刻, 秦琳琅就在她床上的外侧,去除了微湿润的外裳,只着了件单薄的里衣, 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两人中间隔得挺远,可乔珍还是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好闻的冰酒味,萦绕身周, 在暗夜里撩人心弦。
原先乔珍还是有顾虑的,毕竟设定上她是个未出阁的小姐,深夜与男子共处一室已经是于理不合。
倘若再留他陪着自己, 更不成体统。
万一被人发现可是有损名节的事。
秦琳琅那张嘴却舌灿莲花能说会道的很, 先是劝她青梅等人已经睡了, 人设是温柔的乔珍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自然不好再去打扰。
而后是表真心, 说他只是在床边守着她,等乔珍睡着之后便走。
闻言乔珍心里冷笑一声,心想狗男人, 信你就有鬼了。
但他那么热情那么处心积虑,都送上门来了,乔珍哪有不吃的道理,她也不能认输不是。
贝齿轻咬唇瓣,似乎在犹豫纠结,直直半晌过后才终于答应。
望见她点头, 暗地里一直摩/挲指尖的秦琳琅动作一顿, 漆黑若琉璃的眼瞳深处滑过一丝欣喜, 轻轻笑了出来。
他却不知道乔珍有多会演,而且她不仅演,还要勾的他心神皆乱。
一开始秦琳琅是真什么也没做,就如他说的那般老老实实坐在床榻边微微一角,守着心上人入睡。
是乔珍先越了线,躺在床榻上下意识伸手轻轻拽住秦琳琅垂下的袖摆,微抬眸,也不说话,就用这样一双柔若春水的眼眸望着他,楚楚可怜惹人疼。
秦琳琅漆黑的眼瞳在烛火下仿佛润了一层柔软的火光,伸手轻轻摸了摸乔珍的小脑袋。
“乖,睡吧。”
在他很有存在感但温柔的注视下,乔珍闭上了眼,也似乎因为有这个人的陪伴,真的安心下来。
闭上眼眸后眉眼神色平和,渐渐缓缓的呼吸也静下来,闪耀的昏黄光晕下,她的面容好看如斯。
没过一会儿好像真的睡着了。
秦琳琅伸出指尖轻轻抚弄了一下她颊边碎发,唇角微弯,却也卑鄙,人睡着都并没有遵守约定离开。
却不想。
就在乔珍刚睡下一会儿后,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先是轻轻皱了下眉头,紧跟着牵住秦琳琅指尖的手也猛然一紧,整个人开始无意识的轻微颤抖。
就好像梦里正有什么人在急迫的追她一样。
秦琳琅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忙低下身凑到乔珍面前。
“卿卿你怎么了?”
梦魇中的乔珍没有给他回应,皱眉颤抖的幅度更大了些,直到最剧烈的时候,豁然一下,她睁开眼来。
“琳琅哥哥!”
“我在,我在!乔乔做噩梦了?”
噩梦方醒乔珍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候,望见他熟悉的面容关切的神情,她一下子扑到秦琳琅怀里,纤细的手臂紧紧将人揽住,似乎怎么也不愿意放开,缩成一团的娇小身躯隐隐在人怀里发抖。
秦琳琅一把搂住了她,修长精致的大掌很有安全感的护在脑后,另一只手环绕而过将她紧紧圈在怀中。
“不怕,不怕,乔乔梦到什么了?”
怀里的人好像搂着他才终于缓过来些,声音却还在发抖。
“我梦到,我梦到有人要杀我,你就站在我前面,可是我怎么也跑不过去,我害怕,我害怕你会走。”
这会儿别说要秦琳琅走,要他去为乔珍拼命他也眼睛都不会眨。
愈发心疼的搂住乔珍,在她额角轻轻吻了一口。
“我不走,今晚我都不走了,就在这里守着你。”
纵害怕,温柔的乔小姐还是很知道心疼人的,没安全的感的柔雀一样攥着秦琳琅衣襟,声音轻轻的。
“今晚好冷的,琳琅哥哥你,你要不脱了湿衣服,上来睡吧?”
秦琳琅要求没那么高的,原本只是想着能守在这里,在这般亲近的距离静静看她一整夜,就足够欢喜了。
面对她,他总是从骨子里害怕失去,好像他一旦做错什么事情,她就会永远的离开他再也不回来。
却不想她今夜真让他留下来,甚至还让他上榻。
他的乔乔可当真是,引狼入室,什么也不知道。
下意识的秦琳琅把人抱地更紧了,烛光下修长如玉的指尖微微松了些,垂落而下到乔珍肩头,缓缓摩挲。
声音也喑哑下来,清冷里燃起一丝丝不明显的火。
“乔乔,当真?”
乔珍顿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之后就变成了那般。
秦琳琅褪去湿润的外衣守在榻侧,乔珍则躺在里面,熄了灯,两人在静谧里望着黑暗,不大的床榻中间两人的身影仿佛隔了条银河。
乔珍轻轻眨了下眼,可即使离得那么远,她还是在安静的夜色里闻到了属于他的味道,清新干净像是冰酿成的酒,凉又冷冽着让人沉醉。
也或许是他来之前润了雨,沉醉里还带着丝清甜。
分明是那么冷的味道,缠缠绕绕而来落到面上鼻尖,又莫名的叫人觉得有些许热。
乔珍本来是有些困意的,这会儿被他长牙五爪的味道和燥热包裹,又睡不着了。
她轻轻抿了抿柔软的唇瓣,莫名觉得口中有些干渴。
想了想侧身向身边的秦琳琅看过去。
他是平躺着,侧脸在月光下看不真切,只能望见一道剪影,竟如此也显得他轮廓优越俊秀非常。
下意识,乔珍用目光一笔一划描绘着,他光洁的额头,鸦羽一样的睫毛竟在暗下的阴影里也突出,小刷子一样挺立,鼻梁高耸,下颌线清晰俊朗。
虽然每个世界他的相貌都不相同,但无论怎样都是蛊惑人心的好看。
微风从开了一道缝隙的窗口吹来,碎发拂起又静静落在他面上。
乔珍的呼吸好像也随着风乱了,而后又渐渐在微凉的雨夜里变得热起来,裹着薄衣的胸脯小幅度起伏着。
微微的,乔珍侧过身子面向秦琳琅,裹着自己的小被子往他那边蹭了蹭。
秦琳琅一下子察觉到了,侧眸看过来。
虽然他没有说话,乔珍还是读懂了他的意思。
她停下了往那边轻蹭的动作,安静的窝在距离秦琳琅半臂之遥的地方,舌尖微微舔了舔唇瓣,伸出手,柔软指尖轻轻拽住秦琳琅袖口。
“琳琅哥哥,”她的声音轻轻响在这夜色里,“我的药好像还没解。”
黑暗与夜色总是会使人迷乱,掩藏人的欲望也放大人的欲望。
心心念念的人就毫无防备的在自己身边,秦琳琅真的是忍了大力气才一直安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动。
也几乎是在乔珍拽上他袖口的一瞬,秦琳琅喉间便止不住的轻滚。
紧跟着又听见乔珍软软的话。
秦琳琅侧眸望过去,夜色遮掩了他肆无忌惮到凶恶的眸光,呼吸缓缓急促起来时他开口,声音在静谧的雨色里微微有些哑。
“乔乔,药效已经解开了。”
夜玄在月湖园林给他的解药就足够解开所中的所有药性,后来怕她还受不住不舒服,又补了剂量稍小一些的汤药。
不管怎么说现在过去许久,乔珍的所中的药性该是已经彻底解除,她早该没事了。
却在秦琳琅话音落下的时候,正攥着他袖口的柔软指尖紧了紧。
直至过了好半晌,夜色里才传来那人软软的话,只一句,就撩的秦琳琅心神皆乱,克制彻底粉碎。
她说:“那为什么我还是很想亲你?”
瞬间,秦琳琅本就危险的眸光彻底暗下来,漂亮的眼尾染上丝丝的红,凶的像是要吃人,又欲的让夜色都缭乱。
黑夜却成了很好的保护色,他呼吸急促着,喉结上下轻滚,藏在黑暗里无人可知。
静了半晌,秦琳琅转过身去面向乔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若花瓣的脸颊,轻声的叹息里燃着火。
“乔乔,真是要了我的命。”
乔珍没要他的命,他却把乔珍亲的快要晕过去。
软在那里承受着烈火一样灼烧的吻时眸光迷离,樱红色的唇瓣都快麻木了,柔软的指尖抓乱了秦琳琅胸口衣襟。
雨夜里仿佛烧起火来。
说秦琳琅恪守礼法,他把人家姑娘压着亲到哭了。
说他不知克制胆大包天,却偏偏,最后的最后他生生停下来。
是怕乔珍不愿意,也怕她才遭遇那样的事会害怕。
却不想,在秦琳琅微微起身之际,乔珍竟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
她也不说话,就躺在那里望着他,因为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所以秦琳琅更能望见那双水润润的眸子,下一秒就能流落春水一般,软进人心底。
秦琳琅的动作顿了一下,眸光愈深,喉结轻滚时他轻轻低下头凑到乔珍耳边。
“乔乔想?”
越得不到的东西越会想着,乔珍才不叫他轻易得逞,犹豫的张了张唇,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对秦琳琅来讲,自然是失望还有些不好受的,看来想要得到她的心和认可,他还有一段路要走,仍需努力。
但秦琳琅是什么人,都到这一步了,才不会甘心轻易放手。
轻轻吻了吻乔珍白玉般的耳垂,似蛊惑一般在她耳边轻声吐息。
“那——乔乔不是难受?要我帮你么?”
“唔?”乔珍稍稍来了点兴趣,眸光迷离的看着他,“怎么帮?”
警惕的小兔子上了钩。
秦琳琅轻轻笑了一下,没有答话,低下头来。
裙摆若莲花荡开。
许久之后。
秦琳琅侧眸亲了亲掌心带着柔痕的如玉脚踝,起身凑到乔珍耳边,如玉拇指指抚轻碾擦了擦唇瓣。
那时候,乔珍正眸光迷离,若藏了一汪春水。
秦琳琅笑着轻轻亲了亲她唇角,清冷声线哑到撩人。
“喜欢吗乔乔?”
乔珍在他的声音里回过神来,咬着唇瓣不愿意说话。
心想真是不要脸。
不过——
她轻啧一声,这位杀伐果断的主,现在倒是越来越会伺候人了。
第二天。
细雨停歇,温软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而来。
乔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被子盖的好好的,身边床榻上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是个自己开心万事不管的主,昨夜舒服了又被伺候着擦洗后迷迷糊糊就睡了,没管秦琳琅。
那样的情况下他昨夜肯定是没能睡成,约莫愣睁着眼看了她一宿。
也不知道最后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
只是——
乔珍侧眸看向桌边,晨光落在桌面上,也照亮了那盘柔软的栗子糕。
热气腾腾,轻甜的香味散发了整个屋子。
看着就叫人心情好好。
乔珍望了两眼,轻轻笑了下。
不仅会伺候人,还很贴心啊。
这日之后。
京中却发生了件大事,听传言说是尊贵的皇帝陛下突然病了。
最起先是在梦里突然惊醒,说看见了一堆可怖的舌头挂在床头,那是厉鬼要来杀它。
或许是年老与病痛让他再没了年轻时的意气,他凶戾的外表下满是恐惧。
醒来之后发了疯,拿起剑便大吼大叫胡乱的砍,乱剑戳死了好几个侍从,寝宫里流了一地的血。
之后又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无缘无故的暴怒,无缘无故的骂的所有朝臣不敢抬头。
再回宫中便猝然倒地,一病不起。
乔珍不用猜都知道这是秦琳琅做的,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神通广大,竟派人潜入了皇帝寝宫,还装神弄鬼把人吓成那样,没露出一丝破绽。
不仅如此,他还把诗会后续处理的非常好,皇上的计划败露死了那么多下属竟也没起疑心,只以为是燕家不愿,把矛头对准了他们。
本就不平静的京都因此更乱了。
却又因为皇上这大病一场,各方势力谁都没有先动去当那出头鸟,一时间竟又诡异的平静下来。
甚至中间乔珍还去探望了明珠公主,因为月湖之事她看起来成熟不少,失去了些往日的纯真和活泼劲儿。
但因为时间,也或许是老皇帝的病重渐渐缓过来,总体上气色还算不错的。
日子居然就这么在难得的平静里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
乔珍早从诗会阴影里缓过来,甚至都快忘了那日惊险,却还记得秦琳琅的救助之恩。
一直想感谢他,但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最近,五月初花灯节到来,也因为两人如今日渐暧昧的关系,乔珍打着道谢的名头约着秦琳琅一起去赏花灯。
没带侍女,只跟了几个乔相千叮咛万嘱咐要带在身边的侍卫。
秦琳琅自然是欣然答应,再开心不过。
五月初一夜晚,花灯节上。
当真的是热闹非凡,花灯节是宋国除了过年最盛大的节日,为了庆祝,也是因为一年到头来人们为生活奔波,今日终于有了由头能放松,这一下真的是像炸开了锅,仿佛整个京城的人都出来了。
街道上人流拥挤闹声喧喧,两边则摆满了各种摊铺,卖糖人的摆首饰的还有捏泥人的,应有尽有。
甚至街角处还有人卖艺,那人就站在人群里喷火,轰得一声橘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晚。
乔珍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古代这样繁荣热闹的场景,颇有新鲜感,几乎是一走近街道就兴奋了。
踮起脚往里头瞅,火苗喷的老高的时候周围哄然叫好,她一双眼睛直溜溜的看,也跟着拍手。
秦琳琅就跟在她身边,微微低头,唇角带着宠溺的笑意。
这个世界是那样喧闹,唯有他是安静的,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只有他在看她。
忽然的一下,他就有些理解了泪痣公子曾说的烟火那个词。
泪痣曾经总说他太冰冷,说他没人味儿,他当时是不屑一顾的,为权势夺皇位,不心狠手辣如何能成事。
直到如今,直到此刻,他站在热闹的街道,守在她身边,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忽然就明白了人间。
他的半生都在阴暗里孤寒,她是照耀进他贫瘠世界里唯一的温暖。
恰也在这时候。
卖艺的大哥结束了表演,开始要些打发的赏钱,有的人慷慨解开了钱袋,有的人就此散去,人群喧闹起来。
手艺人不容易,乔珍原本想凑个热闹,一摸自己没带钱,就去拽秦琳琅的袖子。
秦琳琅知道她的意思,笑了声,抬指弹了粒碎银子进去。
要是泪痣公子在这里估计该惊掉了眼,谁能想到这位冰冷无情的主,有一天会来花灯节,还打赏小贩。
场面就是在这个时候混乱开来的,散去的人群在前面被堵住,后面的人又急着往上挤,一下子全涌到一起。
轰然一下重量堆到乔珍身上,她被拥挤的人流生生撞到秦琳琅怀中,脸埋在他温热坚硬的胸口,鼻尖萦满了属于他的味道。
一下子,喧闹的街道仿佛被按了静音键,乔珍眼前只能望见秦琳琅的怀抱,耳边也只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蛊惑人心到躁动。
就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秦琳琅的悸动不少她一分,甚至更汹涌澎拜,一下子伸手抱住了撞进怀里的人。
望见她近在咫尺娇娇小小,自己轻轻一搂就能全然掌握的身影,他的眼眸里像揉了星光,满目温柔。
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温情的好时候,汹涌的人流还在挤,周围愈发吵闹。
秦琳琅轻轻皱起眉来,紧紧护着乔珍未让人碰到她一分一毫,带着她走到人流稀少又安静的巷子里。
站到僻静处,乔珍好像还在因为方才那个拥抱害羞,微微低着头,红着脸推开秦琳琅的怀抱没有说话。
这一下就像有一朵花忽然开在秦琳琅心尖,痒痒的,万般撩人。
他的眸光也温柔下来,心想,他的卿卿当真是可爱,分明他们都已经那般了,她还在为一个拥抱害羞。
真叫他都不知该如何……
却在这时。
秦琳琅眸光猛然一顿,不怎么明显的皱起眉头,微微侧眸,望向街角某处。
那里,一身寻常装扮的夜玄正面向他,悄悄打了个手势。
是在叫他过去,有急事商议。
夜玄夜雪向来知道分寸,也深知他对乔乔心意,不是重要的事绝不会轻易打扰。
看来是出了什么岔子。
心思急转,秦琳琅暗中吩咐夜玄过来保护好乔珍。
面向身前人时收回原本想要说的话,眸光温柔下来,做出一副想要缓解此刻尴尬的模样。
“乔乔想不想吃糖人?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乔珍可不是纯真的乔小姐,他刚才眼神都拉丝了好吗,现在突然要走肯定是有什么事。
但她也不拦着,甚至隐隐期待搞出点什么事情,顺势羞涩的点了点头。
保护乔珍的侍卫听见秦琳琅要走,尽职尽责走上前来保护小姐。
秦琳琅走到阴暗处的小巷里,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夏日的五月竟叫人觉得心底发寒,声音也是冰的可怖。
“怎么回事。”
候在那里的夜雪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向秦琳琅恭敬见好之后,沉着音说出了刚收到情报。
听完一切之后。
秦琳琅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他站在夜间的阴影里,背后是喧闹的人间,他却冷的像身在地狱。
直至好半晌过去,才冷嗤一声。
“老糊涂这一倒都等不及了,什么恶心的虫子都敢跳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的倒是挺美。”
“敢动她,”秦琳琅的眼眸里结了森冷的寒冰,“就都得死。”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整件事这才分明起来。
原来宋帝久病,憋了一个月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恰巧今日是花灯节,场面颇混乱,乔珍偏偏又懵懂无知的出来了。
有些想要寻求与乔相合作,却又久被回绝的人便动了歪心思,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竟妄图在花灯节上趁乱挟持乔珍,以此逼迫乔相归顺。
敢逼迫一朝丞相,背后之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不过此事倒不怪秦琳琅对京城把控不足,实是因为有些人犯怂,直至今天晚上才做出动手的临时决定。
发现端倪的那一刻,夜玄他们就立马禀告给了秦琳琅。
就是今日局面并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水面之下还有其他的人搅进来。
只是不管怎么说。
对方已经准备动手,此时人多又杂,秦琳琅想要暗中将他们一网打尽确实有些难度,指不准就会有漏网之鱼。
万一有人狗急跳墙,反伤了乔乔用于诬陷他人,更是不好。
而且若是暗地处理好了,哪能痛打那些人贪婪丑陋的嘴脸。
不如将计就计,只杀掉一批,让他们的人混入其中暗地掌控局面。
背后的人想要安静绑走乔珍,他偏就要将事情捅出来,捅到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如今偏执的发疯,最恨有人结党营私,背后之人敢绑架当朝丞相之女扩大势力,绝不死也脱一层皮。
顺便也叫乔相和乔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宋国有些人是不可信的。
就是苦了乔乔,又要受惊。
但这是目前最能保她稳妥的法子,而且他会一直守在她身边,定不让她有分毫闪失。
微微思索一下,秦琳琅便有了全盘计划,冷声吩咐了下去。
只是说完之后他又猛地想起什么,眸光一顿,本含着冰霜一般的眸子里竟升起缓缓的兴奋。
又朝夜雪吩咐了另一件事。
原本沉静领命的夜雪听见猛然一下抬起头,眸中满是震惊。
“主人您,您真的要这么做么吗?”
“您千金之躯,怎可,怎可……”
秦琳琅却反而越想越觉得兴奋了,伸出食指在手臂上比划了两下,又有些不太满意,好像觉得不够狠。
缓缓的修长指尖划拉到胸口。
“会不会这里比较好?”
向来沉稳的夜雪大惊失色。
“主人不可!”
秦琳琅想想也是,刺伤胸口有些太严重了,后面再做什么事也不方便。
最主要的是他怕吓到乔乔,她那样胆小那样柔软,万一哭了怎么般。
还是手臂吧。
秦琳琅放弃了刺胸口的想法,修长指尖点了点自己左臂,下了决定。
“那待会儿就冲这砍。”
夜雪知道自己再改变不了主子的主意,只能低头领命。
心中却是想,主人当真是一颗心都系在乔小姐身上,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为了得到乔小姐的青睐,甚至只是侧目,如今竟连苦肉计也用上。
用情之深当真是,天下再无第二人。
秦琳琅方才吩咐下去的事正是苦肉计。
他要夜雪混入刺客之中,在他护着乔珍的时候向他手臂砍上一刀,致使他受伤。
如此一来又一次被他救了的人,定会感激他心疼他,将一切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乔乔已经开始喜欢他了,甚至那夜她都接受了他那样做,接受了他那样的亲密,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她就会彻底接受他。
只要能得到乔乔的喜欢,他什么都能做,区区一刀算得了什么。
但他要求也不高,就算真没能得到她的倾心也罢了,就只是她的愧疚她的心疼也是好的。
她的一切他都要。
秦琳琅站在巷子的阴影里,因为兴奋身体微微颤粟。
就只是她浅浅望过来的视线,都足以让他愉悦到发抖。
可是等秦琳琅和夜玄商量完一切回去找乔珍的时候,望见巷子口发生的一幕,他的脸色却骤然阴沉下来。
花灯节顾名思义,处处可见花灯。
因此也处处可见那明亮而温柔的灯火,随着人流的走动整条街的灯火汇聚在一起,就像一条璀璨的银河。
银河的光芒从街道中落下来,也照亮站在街道口正等他的人,安静温柔,是那样美好。
然而此刻,她并不是只和侍卫待在那里。
就在她身前,正站着位身穿白色衣袍的书生。
那书生长相倒是颇俊秀,面对乔珍的时候羞涩非常,低着头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手里举着一柄莲花样式的花灯,内里燃着跳跃的火光,极好看。
书生正伸手将这花灯递给乔珍,颊边染着火焰一样的红晕。
“小生,小生初见姑娘便觉得这世间只有姑娘能配得上清莲一词,就想着将这莲花花灯赠与姑娘,不知,不知姑娘可愿收下?”
乔珍好像对这花灯颇好奇,低头瞅着,伸手就要去接。
“这花灯好好看,真的给我吗?谢谢你。”
方回来就听见这对话的秦琳琅,登时脸色就寒了下来。
抬起脚,身周带着明显的冷气,大步走到乔珍身边一把将人搂到自己怀里。
用的力道不小,像是要将她揉进怀里再也逃不开,也见不了别的什么人。
望向那书生的眼里不仅寒气缭绕,甚至隐隐带上丝杀气。
他秦琳琅向来没什么善恶是非观念,占有欲也强的恐怖,恨不得把乔珍藏在心里谁也不给看,若是有人敢觊觎他是当真会杀人,毫不犹豫。
送花灯?纵是看一眼也不行!
书生哪能敌得过这个杀胚,被秦琳琅望了一眼就浑身发抖。
他是对乔珍一见钟情不错,却是看乔珍一个人在原地许久,才敢上来答话的,不想原来她有夫婿,还这么可怕。
乔珍忽然一下子被人搂住吓了一跳,转目望见是秦琳琅却又欢喜。
“琳琅哥哥你回来了!”
听见她柔软的声音,秦琳琅表情才缓和一些,将乔珍又抱地紧了些,应了声。
“嗯。”
抬眸之时又刺了书生一眼。
书生登时脸色更苍白了,难过又难堪的收回花灯,匆匆道了句。
“小生唐突。”
说罢便转身跑走了。
他突然要走,乔珍好像还有点奇怪。
“诶——你怎么走了?”
却被秦琳琅拦下来,暗夜里,他漆黑的眼眸燃烧着可怖的嫉妒与占有欲,乔乔是他的,怎么能看别人!
伸手扬了扬手中的糖葫芦,吸引她的注意力。
“乔乔不想吃糖葫芦了?”
乔珍对于书生的突然离开还有些奇怪,出于礼貌又还是接过了秦琳琅的糖葫芦。
心里却是冷笑,对秦琳琅在想什么门清,心想真是个变态,论吃醋他是天下第一。
那时候秦琳琅又抬眸往前面看了一眼,颓丧的书生已经越走越远。
他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隐在袖袍下的指尖微微抬起,在无人注意的阴暗处轻轻一弹。
有颗细碎的小石子一般的东西飞射而出。
“啪!”
一下子打到了书生正举着的花灯上。
“唰!”
瞬间!
花灯里的灯芯倾倒,一下子点燃了纸做的外罩,缭绕的火焰无可避免的升起。
书生离得太近根本无从躲,外衫也被火舌舔舐,短短一刻便仿佛跌落火海,控制不住的嚎叫。
索性花灯节上不是第一次遇见失火的情况,宋国人也热心,方才那卖艺的喷火大哥怒吼着端来一大盆水,劈头盖脸浇在书生身上。
火灭了。
书生的半边衣服都快烧没了,皮肤也被灼的熟红,面上滴着水头发耷拉着,方才还那样俊秀一个小郎君,此刻真的是好不狼狈。
丢脸至极。
后面轰然一下子跟炸开了锅一样,乔珍下意识就要回头看。
又被秦琳琅拦住了。
他这次直接伸出手,把乔珍好奇往后看的脸颊扳回来,微微抬起,叫她只能看着自己。
想了想,又有些微恼的用上了力,把乔珍的小脸挤压的嘟起,开口的时候面无表情。
“你知道在花灯节上接受花灯是什么意思么?”
他挤她脸的力道倒不疼,就是怪难受的,乔珍刚准备控诉,听见他的话又愣了一下。
相府乔小姐不爱热闹久不出门,不知道民间这些习俗,乔珍自然也不知道,就摇了摇头。
秦琳琅冷着脸笑了一下。
“我还当你知道才去接。”
“在花灯节接受他人赠与的花灯,便是接受那人爱慕的意思,现在可知道了?”
说完,他终于松了手,敲了乔珍小脑袋一下。
“我去给你买糖葫芦,”在暗地里护你周全,“你却在这里接别人的花灯,小没良心。”
“我还当你,”他的声音是真的颤了一下,“不要你琳琅哥哥了。”
方才站在阴暗里看着她向花灯伸出手,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瞬,心冰凉到无法呼吸。
乔珍还真不知道这事,闻言轻轻呀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
抬眸看着秦琳琅,轻轻咬了咬唇,伸手拽住他衣袖。
“琳琅哥哥你生气了?我要是知道定不会去接的。”
“要不,”她似乎有些害羞,声音也轻了,“要不我去买一个花灯送给你好不好?”
秦琳琅眸中瞬间燃起了狂烈的喜悦。
这是什么意思?送花灯便是表达心慕,她知道的,他刚告诉了她的。
难道乔乔真的已经喜欢……
却也就在这时。
异变突生!
纵然于乔珍身周,正沉浸在喜悦里,秦琳琅却知道轻重,心中也是机敏的。
因此一下子看到了不远处,夜玄暗中打来的手势。
方才书生失火引起一片混乱,反倒给了暗中要对乔珍下手的那些刺客好时机,竟准备在这个时候动起手来。
秦琳琅目光一凌,看到暗处冲来两道影子。
可奇怪的是两道影子看起来居然不像一拨人,一道想隐蔽,一道竟直接手举尖刀不蔽身形直取乔珍后心。
看来,今夜这水有够浑。
索性夜雪赶在了他们俩前面,打破了刺客想隐蔽的心思,也挡住了对乔珍不利的人,代替他一刀刺了过来。
秦琳琅面色寒冷,一把将乔珍护到身后,死死挡住,刺过来的刀在夜色里闪着寒光,狠狠划下。
随着唰一声毫不留情砍到秦琳琅手臂,深可见骨,鲜血如注。
秦琳琅叫夜雪不要留手,夜雪就真的不敢留手,也幸亏他把握的好,若是再偏一寸,这手就废了。
乔珍料到了今夜会有事发生,但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猛。
她被秦琳琅滴水不漏死死的保护着,从缝隙里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从秦琳琅手臂上喷涌的鲜血泼洒在花灯节的火光里,红到刺眼。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秦琳琅!”
那时候。
秦琳琅是背对着乔珍的,他面对着混乱的灯火,不知面目的豺狼虎豹阴险小人,替她抵挡了所有危险。
假设计真中刀的那只手很疼,止不住的在发抖。
可缓缓的,秦琳琅唇角竟勾起了一丝无人能见的浅笑。
他的身体也在轻微的颤,是兴奋的。
乔乔心疼了。
乔乔心疼了。
真能叫她心疼,这苦肉计怎么也是值得。
为了能得到她的喜欢,他什么都能做!
作者有话说:
假期肥肥更嘿
✿ 149、囚娶
花灯会十里长街灯火照耀, 艳丽而盛大。
柔暖的光辉从空中轻洒,落到秦琳琅面上,未能温暖他分毫, 反衬得他一张脸冰寒如斯。
左臂中刀的下一秒,秦琳琅心中千思百转,动作却毫不犹豫, 抬起腿一脚踹到攻击他的人心口。
一点没留情。
夜雪被踹的简直要吐血,蹭蹭往后退了几步。
又不得不把戏演全,假装不死心追上来象征性的砍了两刀, 得到秦琳琅更狠的两脚,默默吐血默默退走。
承担了作为开端搅乱局面,以及把握苦肉计力道的夜雪觉得, 自己真的是担了不可承受的重任。
走的时候又没忍住, 默默回头看了看主子鲜血淋漓的手, 心想追女孩子好难, 他和他家傻弟弟约莫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也随着夜雪的隐蔽退走。
保护乔珍的侍卫也成了重点攻击目标, 立马被其他的刺客拦住,一时间竟无法顾及乔珍。
这场本该悄无声息的劫持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刺杀,由秦琳琅被砍的这一刀起, 热闹拉开了序幕。
鲜血喷涌而出,人潮拥挤的花灯节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在过度的惊恐里失去了声音。
下一秒,鲜血落地。
轰然。
花灯街上仿若水滴入油锅一样爆炸开来,伴随着高亢的尖叫声于哭喊,人群疯狂的逃离。
远处, 却还有许多人没能看到这一幕, 可恐慌是会传染的, 有人尖叫有人逃,就连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也逃窜起来。
可是又因为什么都不知道,逃都不知道往哪逃,一下子更乱了。
到处都有人,到处都在叫。
精美的花灯被扔到地上,新鲜的果蔬也在足下踩得稀碎,有人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连爬起来都做不到,被拥挤的人群踩了好几脚,痛苦的嗷嗷叫。
简直混乱非常。
背地里。
接到万不可声张一切小心行事的黑衣人们惊呆了,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另一波隐入其中本就是要搅浑水的,还以为是自己人做的,满意非常,准备让局势继续混乱。
第三波秦琳琅的人就是这时候混进去的,开始搅混局面,将这些隐在暗处的虫子全揪出来。
表面上。
秦琳琅自然是要带着乔珍先行躲避,毕竟他现在还没把会对乔珍下手的刺客全揪出来,当然要跑。
此刻的混乱对要逃跑的人也是极其有利。
秦琳琅躲过一个当真是要刺杀乔珍刺客的攻击,拉起乔珍就走。
混乱的人群成了他们的保护伞,两个人一入人流就像是鱼儿得水,攸然没了踪影。
追杀的刺客手里拿着刀,往前一步,人群轰然发出尖叫立马空出一大块地。
刺客心里愤愤骂了一声,只能放弃,换另一个不起眼的去追。
另一边。
暂时躲开危机的乔珍被秦琳琅紧紧牵着,随拥挤的人流奔跑。
她的呼吸也随着步伐混乱,垂下的目光落在秦琳琅鲜血如流的手臂上,止不住的震动。
乔珍当然能看出来那伤口货真价实做不得假,可她太了解秦琳琅了,知道他强大如斯,知道他能掌控一切。
看到他受伤,还如此之重的时候,乔珍下意识就是不信。
可此时此刻,在逃亡中那样近的看着这道深可见骨的伤。
一时间,乔珍竟不知道这是真的突如其来的追杀,还是秦琳琅的圈套或苦肉计。
倘若真的是追杀,秦琳琅毫不犹豫挡上去那一下子,是为了她命都不要。
倘若是苦肉计……
乔珍更倾向于是苦肉计,她知道秦琳琅这个人有多不简单,有时候连受伤都可能成为他计划的一环。
可就算真的是苦肉计,哪有人拼着废掉一条手来做苦肉计。
这个人是真的疯了,就为了叫她心疼,甚至只是一眼侧目,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是啊。
乔珍在混乱的奔跑中看着秦琳琅的背影,眸光闪烁。
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他作为虞惊夜的时候,作为白塔的时候,就连自己杀他背叛他,他都不再反抗。
他早就为了她不要命了。
忽然一下子,乔珍就觉得没必要再纠结林珂了,他杀过她,现如今他也将他的生命他的爱他的一切虔诚的捧给了她。
当初那样高傲的一个人,现在为她俯首称臣。
或许偶尔想起来乔珍还是会生气,但对于一个完全落于掌心任她如何的人,乔珍觉得自己也不必再纠结于此。
也就在这时候。
混乱的人群中,斜里又冲出来一个刺客,眉眼狠戾肃杀,是真奔着刺杀乔珍而来。
而且为了带走乔珍,或者给乔珍一刀是真的拼了,攻击凌厉丝毫不避讳旁边的百姓,一下子砍伤许多人,不惜一切手段也要伤了乔珍。
乔珍自然被秦琳琅第一时间护在身后,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只是秦琳琅还顾及着,他现在的身份是家道中落的书生秦琳琅,只稍微会些拳脚功夫,并不懂武功。
他不好暴露,也不敢在乔珍面前暴露。
看着眼前攻击愈发凌厉的刺客,眸光微冷,竟狠心抬起左手生挨一刀,借此强行逼退刺客。
乔珍眸光愈发震动,下意识想叫他的名字,声音却堵在嗓间说不出来话。
秦琳琅。
你何至于此。
倒是秦琳琅丝毫不在意自己手臂上的伤,逼退刺客后面对又涌上来的一批,在夜雪他们的掩护下且打且退竟真的远离了刺客的追杀。
却也因此,意外的远离人群,躲到一偏僻的小巷子里。
小巷子安静漆黑狭窄非常,供一个人走都是难事,万一刺客真的大批追过来秦琳琅也完全应付得了。
而且幸运的是,在小巷疾驰的时候竟遇见了一间隐蔽的草垛房,内里放满了整齐的草垛。
不说此刻夜色漆黑,就算白天躲到里面也完全看不出来。
秦琳琅此刻受了伤,也不适合再奔跑。
两人躲到草垛间。
秦琳琅虚弱的靠在松软的稻草上,一只腿曲着一只腿随意伸在那里,月光下脸色苍白的吓人。
他自是机敏的,一早撕开衣摆缠住了流血的手臂,没流下什么痕迹。
不过还是不顶用,伤口太深,半靠在那里时血止不住的流出来,没一会儿就湿了缠裹的布条。
乔珍半跪在他面前,看着这可怖的伤口是真的心里哽的慌,作为乔小姐情绪更是激动,想哭又不敢发出声音。
默默的流着泪,慌忙的撕开自己裙摆给他包扎伤口。
秦琳琅原是想要她心疼自己,多看看自己,这会儿看到乔珍哭都不敢哭泪眼通红的模样,自己却先心疼了。
用没受伤的右手将人搂进怀里,掌心摸了摸她的头安抚。
“不哭,卿卿不哭,都是我的错。”
真抱到乔珍的时候心中又止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无论他们多亲密,每当再次抱着她,他依旧会激动欣喜。
在爱她这件事上,他永远赤诚热烈而贪婪。
他温柔的安抚却并没起到作用,轻轻伏在他怀里的人反倒哭的更狠了。
秦琳琅心疼坏了,甚至都有一丝后悔,低下头望着哭到身体发抖的人忙哄。
“怎么了卿卿?是害怕么?”
“不用担心,纵死我也护你周全,不叫你有半分闪失。”
听见这话乔珍却慌了,一下子抬指捂住他的唇。
“你别乱说!什么死不死的!”
她的手温温热热软乎乎的,落在唇瓣的时候像花瓣,叫秦琳琅想一口咬上去。
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只是分明是受了伤失血过多正该痛的人,这会儿却在笑,琉璃般的眼眸在微光下,在乔珍的指尖上,泛着柔和笑意,深邃又深情的望着眼前心上人。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那伤,区区两道伤口就能换来她这样的温柔,甚是值得。
也在这一刻,在这危机四伏的夜里,他们依偎着彼此,离的是那样近。
近到乔珍的哭意都安静下来,只能望见秦琳琅近在咫尺那双笑眼。
那样温柔,那样撩人心弦。
乔珍缓缓松开了捂住他唇畔的手,两人的呼吸便在这般近的距离里交织,缠绕,暧昧的叫人心头泛痒。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凑近的,他们轻柔的吻到了一起。
不像是初次时的试探,也不像是往常时的热烈,而是温柔的厮磨着,在爱意里感受彼此,仿若坠入柔水,温柔又叫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就这般在凶险中接吻,在暗夜中暧昧。
直至许久之后,是乔珍先离开。
倒不是受不了,也不是害羞,而是担心秦琳琅仍在流血的伤口。
秦琳琅清楚的望见了她的心疼与担心,垂下的右手指尖兴奋的摩/挲了一下。
不过呼吸倒是真的弱了些,脸色也更苍白了,他故意的以玩笑口吻开口。
“乔乔,若我死了……”
“胡说什么!你不会死!”立马就被他的小姐急着凶了回去。
“好好好,”秦琳琅温声的哄,抬指抹去乔珍颊边的泪珠,“我不会死。”
“我放心不下你,我还没娶你,纵死也要爬回来。”
乔珍就知道了,哦,狗东西装半天在这等着她呢。
也更确定了,这果然秦琳琅是下了血本的苦肉计。
可该演的还是要演下去。
听到秦琳琅的话她静默的了一瞬,微红着眼,柔柔的看着虚弱靠坐在草垛上的人。
“你不要乱讲,我们一定能逃过去的。”
“等出去,等出去,”她轻轻咬了咬唇瓣,“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对于乔小姐来说,他几次救她,如今更是连命都不要,这样一个真心人自然也该被她放在心里。
但对乔珍来说,她说是说了,成不了可就不怪她了。
噌的一下秦琳琅就坐起身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绷的伤口又不要命的流血。
那样痛他就跟完全没感受到似的,从来都冷漠的一双眼里浮起巨大的欣喜,就连心脏也在止不住砰砰的跳。
下意识用没受伤的右手攥住乔珍肩膀。
“卿,卿卿你说真的?”
“说好了卿卿,今日过后,出去过后我们就成亲!”
那可是秦琳琅,他那样杀伐果断一个人,居然有朝一日会开心到语无伦次。
乔珍望着他的模样,没忍住轻轻笑了,点了点头。
“嗯!”
又叮嘱道。
“你别乱动,小心伤口。”
秦琳琅才不在意什么伤口,他望着乔珍,眸中是欣喜震动又柔情,复杂的光芒。
而后轻柔将乔珍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肩头,声音轻轻的。
“真死也值了。”
乔珍没再说什么,伸手轻轻回抱住了他。
但可惜的是这样的柔情并没能持续多久。
甚至两人的拥抱还没有分开。
忽然。
外面传来了微轻但急切的声音,在暗夜里算不得明显,却叫警惕的二人一下子回过身,登时收敛声息。
紧跟着便听到有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这里有血迹!”
“你们往前面追,剩下的跟我在原地搜索。”
乔珍一下子屏住呼吸。
那些刺客倒是不俗,竟这么快就追来了。
而且搜查速度也快,警惕的摸排,寻着几乎没有的脚印竟很快来到了草垛房周围。
以刺客们的警觉定然会进房中搜查,甚至他们不用进,只要稍稍靠过来都能闻到内里的血腥气。
到时候乔珍和秦琳琅必然会被发现。
亲耳听着刺客们搜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琳琅捂住乔珍的手,声音轻轻的。
“乔乔,怕么?”
乔珍舒了口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秦琳琅笑了一下,侧眸,俯身在乔珍唇角亲了一口。
离开时,他的眸光那样明亮温柔,一时间叫人分不清,是月色好看还是他那双眼更好看。
他摸了摸乔珍的头。
“乔乔,你要好好的,你会没事的,不要发出声音,在这里等我。”
乔珍一下子就意识到了,秦琳琅要用自己去引开追兵。
她是真的愣了一下。
她也足够了解秦琳琅,此刻外面搜查的此刻应该不是他的人,不然他不会是这样的神情和勇气。
那也就是说,秦琳琅是真的在用命为她搏一线平安。
或许他武功高强,或许他能打赢外面所有人。
可不是因为他强,那就不是危险。
而且他现在还受了伤,一只手几乎不能动。
这疯子真的不要命!
乔珍眸光轻轻抖了一下,一把拽住秦琳琅的手,用的力道紧的他手背都泛起红印。
“秦琳琅!”她的声音都在发颤,“你说了要娶我的!”
“你要是不回来,我平安出去了就嫁给别人!”
秦琳琅的表情瞬间就僵了,压低的声音都扬起:“乔乔!”
说完之后又自己先颇无奈的降下音调,温柔又难受的看着她。
“别说这样的话乔乔,我不怕死,唯独怕你说这个,我会难过的。”
他凑近,在她额头轻轻烙下一吻。
“有你在这里,死我也爬回来。”
“等我,卿卿。”
秦琳琅要出去,乔珍拦不住的。
他决然拉开门那一刻风从外面涌起,吹乱了乔珍的发也迷乱了她的眼,唯独他站在那里的身影明显,被黑夜拉长的高大,叫人安心。
却也在清月里叫人觉得孤寂。
下一秒他消失在风里。
也消失在眼前。
屋外传来压低着冷肃的声音。
“有人!”
“追!”
随即是迅速而轻的脚步声从外面掠过。
秦琳琅将她保护的很好,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叫那些人完全没怀疑她在这屋子里,只将危险全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过了两秒。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连风声都停了。
乔珍放任自己倒在柔软的草堆上,眼眸望着深沉的黑暗,心里的感受是说不上来,酸酸的涨涨的。
缓缓又变得沉甸甸。
秦琳琅。
秦琳琅,你何必。
你就当真的命也不要,什么都能做。
另一边。
秦琳琅窜出门去,使了手段叫后面的刺客全都跟着自己。
走的时候将夜玄以及大部分属下都留给保护乔珍,说实话,这架势保护皇上都绰绰有余,所以秦琳琅倒不是很担心乔珍的安危。
因此自然,他自己的处境倒也没有那么危险,甚至游刃有余,因为身后跟着的那几位有一半都是他的人。
且他也不恋战,甚至不跟他们打,只是疾驰着逃开将危险引开远离乔珍。
直到跑到好远之后觉得差不多了,秦琳琅闪身拐到一个巷子口。
刺客们自然跟了上去。
进去才发现这条小巷子竟是条死胡同,幽深黑暗,前面的路全堵死了,倒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无路可走的秦琳琅自然也停了下来,没再有什么动作,静静的站在那面堵死的墙前。
微风吹过扬起衣襟,他在月色里清冷安静,长身玉立身姿颀长,当真的是公子世无双。
这样的风姿,无论谁看到都会不由觉得心折。
连今夜目的是刺杀乔珍的刺客头领都愣了一下,但迅速反应过来,目光瞬间冷凝。
“乔小姐在哪!把人交出来。”
秦琳琅没有回话,也没有回头。
他静静站在月光里,静静低下头,看着左手臂被乔珍缠的乱七八糟的布,上面溢出了鲜血,他却感觉不到疼一般,还没忍住的轻笑了出来。
完完全全的无视,甚至轻蔑身后的追杀者。
刺客头领的眼神瞬间更寒了,他也是人狠话不多,冲身后的下属使了眼色,唰的一下冲了出去,手中尖刀直刺秦琳琅后背。
想的是先废了他的胳膊腿,再细细严刑拷打,不怕他不吐出来乔小姐在哪里。
其他的刺客们也分散包围向秦琳琅。
身后的破空声凌厉,而且速度非常快,快到秦琳琅甚至能听到刀刃越来越近的声音。
可他依旧没有动,就只是站在那里,衬着月光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裙摆布条。
带着凌厉杀气的尖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最终距离秦琳琅的后背只有一臂之遥。
眼看着刺客头领就能拿下秦琳琅,却在此时异变突生。
唰!
一道鬼魅一般的黑影从斜里窜出,一下子来到刺客头领身后。
这身法比刺客头领高出不知多少,惊地他一身冷汗,下意识回身去挡,却已经来不及了。
鬼魅一般的影子手中银月弯刀划过几道寒光,凌厉狠绝的一挑。
几道血箭喷射在夜色里。
刺客头领的手脚软面条一样垂下,竟是瞬间被断了手筋脚筋,整个人无力的摔倒在地上,鲜血和着泥土滚了一身。
然而最让他目眦欲裂的是,原本跟在他身后,原本还是他属下的人,竟有一半在这瞬间反了水,将利刃袭向身边人。
局面一边倒就发生在瞬息之内,秦琳琅连头都没有回,追杀者全部被伏。
他就站在清风里,身后是飘扬的鲜血和微冷的月色,嗜血又冷傲。
处理好后面一切,夜雪恭敬的向秦琳琅禀告。
“主人,这几人是最后一批,今夜犯事者已全部抓住。”
夜雪话音落下,更多人被抓着扭送进巷子里,或黑衣或蒙面或寻常打扮,唯一相同的是全失去了行动力,扔在地上站都站不住。
这个时候秦琳琅才终于回了身。
收回了看向胳膊上布条的目光,那丝浅浅的笑意淡下去,再抬眼,面色已是冰冷异常。
身周散发的浅浅淡淡的杀气与寒凉叫人心头发颤,恍若身在地狱。
两拨的刺客头领都倒在地上的血泊里,看着秦琳琅的气势简直心惊胆战,又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连栽都不知道怎么栽的。
秦琳琅却知道他们是谁,分别是哪家的狗。
抬步,缓缓走进想要刺杀他的那个刺客头领身前,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却猛然抬脚,狠狠踩向他脖颈。
刺客头领瞬间脸涨成猪肝色,吐出一大口鲜血,像条死鱼一样扭动身躯,怎么也挣扎不开。
秦琳琅足尖狠狠碾了碾,一脚将人踢开,面色冰寒。
“什么跳梁小丑都敢蹦出来。”
“这京中别的不多,不老实的人甚多,看来,”他冷哼一声,“是要先杀一批,再死一批。”
只是藏在后面的雀还没露头,暂不好打草惊蛇。
但他总得为乔乔出气。
秦琳琅眼帘轻垂,而后冷笑一声,抬步向前走去,踏过鲜血和满地倒下的刺客离开小巷子。
他的声音从夜色传来。
“把他们脑袋割了扔到那老皇帝房里。”
那时候。
遥远的星空海。
系统定了凌晨四点的闹钟起来烧香拜佛,据说是前两天去庙里算了一卦,这个时间点起来更灵验。
拜的是什么?当然是希望那几个祖宗不要再折腾。
结果扭头就看到秦琳琅冷着脸要拧别人脑袋,脚下一软当场下跪。
真好,我们殿下还是这么心狠手辣。
想必到时候扭他脑袋的时候也会这么干脆利落。
流着泪一转头,又望见了郑西音的画面,心里简直一哽,缓过来又骂骂咧咧。
“操!这也他大爷的是个祖宗,祖宗,怎么你也折腾起来了!”
好么,本来就够乱的局面,接下来更乱糟糟了。
任务世界,草垛房前。
处理完那些阴沟里的老鼠,秦琳琅立马折返回去找乔珍。
脚下步伐是急切的,面上也再没了冰冷的气息,染上一丝急色,哪还有方才冷血无情的模样,很快就来到草垛房前。
明知道她不会有事,却还是担忧。
怕她害怕,怕她会哭。
急迫的一下子推开了门。
却并没能看到本该在里面等他的人。
那一瞬间的心情说不上来,秦琳琅只觉得一颗心在飞快的往下坠,被浸泡到冰凉的水里一样,喘不过来气。
勉强着开口的时候声音在发抖:“乔乔!”
好在。
话音落下,房间的侧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秦琳琅瞬间扭头向那里看过去,清楚望见角落场景时他的心终于有了活着的滋味。
他的小姐正躲在隐蔽的墙角,猫成一团,约莫是担心他的,哭红了眼,又不敢出声。
一下子,秦琳琅才从冰水里解放的心又泛起巨大的酸涨,叫人心疼的慌。
他几乎是跑过去,单膝跪在乔珍面前,温柔的将她搂进怀里。
一只手紧紧环住她将人圈住,另一只手轻抚她后脑安危。
“不怕,不怕,对不起我来晚了。”
乔珍落入他怀中,轻轻蹭了蹭,眼眶和鼻尖红彤彤的,声音软糯里带着哑。
“你回来了。”
秦琳琅侧眸,轻轻吻了吻她额角,月光下,他的眼眸是那样温柔。
“嗯,我回来了。”
有你的地方才是人间。
秦琳琅轻轻抱着乔珍。
也拥住了他的人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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