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囚娶

    “明珠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认识琳琅哥哥?为何这样说?”

    乔珍右手被明珠双手紧紧握在掌心里,都微微泛起疼来,也显示出这位自小锦衣玉食的公主殿下此刻有多紧张。

    只是嘴上这样问着, 乔珍心里却明白。

    看来明珠是知道了秦琳琅身份不简单,且明显见过那人不善的一面,因此十分惧怕他。

    可纵使她怕的厉害, 还是冒着会被秦琳琅发现甚至杀死的危险,也要提醒自己唯一的好友,叫乔珍逃离秦琳琅。

    思及此, 乔珍看着明珠,心中不由轻软几分。

    明珠却依旧紧张,望着被诓骗的好友无知惊讶的表情, 听着她还在叫那人琳琅哥哥的软音, 心中止不住的暗恨。

    傻乔乔, 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琳琅哥哥, 他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处心积虑改名换姓潜伏到相府中,必定是有所图谋。

    或许,或许你只是他接近乔相的工具, 又或许根本可能只是他无聊时的玩物。

    偏你还傻!轻信小人!

    明珠急得张口就要告诉乔珍真相,以及她曾亲眼所见的一切。

    却在这时。

    “砰砰砰。”

    门口响起凌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正凝重的对话。

    这样紧急的时候明珠自然不予理会,只当没听见。

    可下一秒,那敲门声再次响起来,这一下明显比方才要更加重, 也不知是谁的指尖正叩门板, 在这炎炎秋初竟叫人觉得冰冷。

    也叫明珠终于听清楚了, 刚准备张口时面色一变,意识到敢这样不客气敲门的不是她的心腹,而是秦琳琅安插在她身边的人。

    一下子,明珠望着乔珍本急切的面色煞白,张了张唇,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瞳孔中满是灰败与惶恐,

    秦琳琅那疯子视乔乔为他禁/脔,真要叫那人知道她敢在乔乔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他定杀她。

    即使她……那个人也不会有半分迟疑。

    他就和那个宋帝一模一样,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可无论如何,现在不是再说下去的时候,不能叫秦琳琅知道她要告诉乔乔真相,再耽搁下去就要被门口的人怀疑了。

    明珠轻轻拽了拽乔珍指尖,嘘了一声,示意她莫开口也不要声张。

    乔珍多聪慧,且本就知道秦琳琅不是个好人,自然是配合的,点了点头,跟着做出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明珠轻轻舒了口气,这才道:“进。”

    “吱呀。”

    应声推门进来的是个她俩谁都没见过的侍女,相貌平平无奇,看起来普通非常。

    正是秦琳琅的人。

    秦琳琅那样心思深沉一个人,怎么可能放心将乔珍交给他人,自己就真一走了之了。

    他叫明珠带乔珍来行宫休息,本意是不想叫她卷入那些是是非非里,走的时候自然也慎重,派了夜玄在乔珍身边暗中保护。

    有夜玄在,贪生怕死胆小懦弱的明珠也不敢多说什么。

    却不想,兔子急了还有咬人的时候。

    明珠竟拼着命不要也要告诉乔珍真相,叫她离开秦琳琅。

    不过夜玄也不是个简单的,随了他主子多疑敏锐,觉得明珠和乔珍在房间里单独待太久,怕明珠说漏嘴什么。

    自己不好进乔珍安寝的房间,就派安插在这里的侍女进去。

    侍女杀手出身,得了吩咐,进来时手上端着茶点看着是恭恭敬敬,暗地里却深深望了明珠一眼,眸光冰冷无情。

    明珠一下子脸就白了,知道这是对方对她的警告,叫她不要乱说话。

    且那侍女上完茶点后也不走,看似恭敬的退到一边伺候,实则暗中监视明珠。

    这下子是彻底无法与乔珍说出真相了,但也无妨,明珠舒了口气,该有的提醒她已做到,以乔乔的聪慧只要起疑,必定会发现真相。

    这般想着,明珠轻轻捏了捏乔珍指尖,暗中冲她做了个口型。

    ‘记住我说的话。’

    乔珍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怀疑的种子,就这般悄然投入心湖之中。

    至于宋帝遇刺一事虽大,可再大的事总有结束的时候。

    燕家与乔相俱在此处,又有秦琳琅在背后暗中引导,事情纵曲折却也查的也顺利。

    最后坐实了今日刺杀,与不久前乔珍遇刺一事全是五皇子做的,狼子野心昭昭。

    终于水落石出后,无端卷入皇权之争的诸位朝臣及其亲眷,也在被管控了一夜后的第二日清早得已各自回府。

    乔相却是走不开的,此间事大,他还有的操劳,便吩咐秦琳琅仔仔细细护着乔珍,将她安然带回府中。

    这事不说秦琳琅也会做的比任何人都好,第二日一早便去了行宫门口接乔珍。

    乔珍刚踏出门,抬头便见那人站在阳光下,他还穿着那身凌厉的白色猎装,玉石抹额摘下来,姿容更显清晰俊朗。

    手臂上那道原本被燕然划破的伤口已经处理好,只是因为未换衣物,衣袖仍破损微染血迹,好像一切还是从前那样。

    毕竟他们才分开一夜而已。

    可分明只是一夜,又好像有什么在暗中悄然变化,开始不同。

    叫乔珍忽然再望见他的时候,莫名一下觉得有些陌生。

    昨日事变虽尽在秦琳琅掌控之中,但总有些事需要他定夺处理,昨夜几乎没怎么睡,眸底蕴出些红血丝,显得这朵清越的高岭之花微微脆弱几分。

    却在望见乔珍的瞬间,这个运筹帷幄,将整个宋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本深沉的眸中蕴出欣喜,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只是下一秒望见乔珍微微有些沉,似乎并不很想见到他的神色,欢心顿时凝固住。

    他算计宋帝,玩弄阴谋,见三皇子被拉去挡刀都没一丝波动,这会儿竟一下子急起来。

    大步向前走去,猎装衣摆在风中轻轻作响,到乔珍身前时一把牵住她的手,眸光关切温柔。

    “卿卿怎么了,不舒服么?还是恼我了?是我的错,昨日那般后竟不该走……”

    说什么呢!

    周围可还有人在,明珠就在后面还没走呢。

    乔珍被他握住的指尖轻轻瑟缩了一下,羞恼的拍了他手背一巴掌,叫他不要乱讲。

    而对于乔小姐来讲,明珠的恐惧和言辞虽让她埋下对秦琳琅怀疑的种子。

    但她对他该是有爱意在的,暂不能因为三言两语,立马对他深切质疑转变脸色。

    作为乔小姐,她自该先去查探再说。

    因此,乔珍稍稍顿了下后,还是恢复了往常模样,轻抿唇瓣嗔了他一眼。

    “你还敢说,不知羞的浑货。”

    她的不开心很短暂,掩饰的也很好,之后又这样说,叫秦琳琅以为她真是因为昨日荒唐,以及他之后不声不响的离开在生气。

    被乔珍掐了下后也就不说了,望着她的眸光万般轻。

    “是我不该走,叫你害怕了,要打要骂都可以,我随乔乔处置。”

    “只是这里不好久留,我们先回府好不好?”

    宋帝于此被刺,这皇家猎场确实不该再待,乔珍没什么异议,点了点头,任由秦琳琅牵着她离开。

    抬步之际无意识回眸,身后的晨光旺盛,明珠正站在宫门口望着她。

    她们在宁静中相视一眼,又移开目光,各自离开。

    回到乔府。

    却好像一切又都沉静下来,秦琳琅和乔相乔书榕不约而同将乔珍保护的很好,外界的风云一点没叫她听闻。

    恍然间叫乔珍觉得,好像一切一如从前没什么变化。

    直至七日之后,乔相差不多处理完一切回府,才叫在混乱中被保护的很好的乔府掀起涟漪。

    因为这次事乱基本已经查的清楚,关于五皇子的定夺也下来了,是宋帝一意决定的,将其贬为庶民流放幽州,永生不得回京。

    宋国谁人不知幽州什么样子?地处偏僻寸草不生,一年有半年都处在饥荒之中,又临和羽国边界,穷山恶水战火不休。

    五皇子这一去,必死无疑,或许在流放的路上可能就丢了命。

    毕竟以宋帝的性子,想利用他妄动他的权力,连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放过。

    也正因为这次一刺激,宋帝的脾性愈发狂躁阴晴不定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难。

    京中局势越来越混乱凶险。

    就连乔相也无法再揣摩,他这位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如今高高在上的圣上是何心意。

    也怕宋帝真的发疯,有朝一日将念头打到乔珍身上,便暗地里动了心思,想着将乔珍送出京去,暂且到江南避一避等一等。

    自己从小一手带到大的女儿,悉心照料着一天没离开过他身边。

    乔相心里怎么也舍不得,要将乔珍送走前,把她叫过来说这件事的时候,垂眸望着阳光下温柔可爱的女儿。

    未语,先心中一酸。

    乔珍见状有些讶异的张了张眸,随后才听乔相说原来是要送她去江南。

    仔细想想也不意外,宋帝现如今又疯又狠,乔相想叫她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很正常。

    而且正好,秦琳琅可就是打江南来的,刚巧可以去查探查探。

    便轻轻点了点头。

    望着女儿这般温柔知理的乖巧模样,乔相心中更不好受。

    但如今局面,他和乔书榕都走不开来,身在高位,有时更身不由己。

    乔相轻叹了口气。

    “好在还有琳琅在,他自江南来对那边也熟悉,由他陪着你去我是放心的,毕竟他救你那样多次,一片真心确实不假。”

    这倒是的。

    秦琳琅一片真心不假,救她两次也不假。

    乔珍点了点头:“京中事乱,琳琅哥哥确实救我于水火多次。”

    琳琅哥哥这样亲昵的称呼叫乔相了然的轻声笑了笑,随口道了句。

    “他呀,说来确实是一直在护着你。”

    “从前也是,你小时候贪玩,生日宴上不小心将一壶热水撞倒,也是琳琅飞扑而过帮你挡下来,那一壶热水直直烫到手腕上他也不哭,还在安慰你。”

    “那伤可颇重,约莫现在还该留着疤的。”

    不过那烫伤不算大,随着时间的流逝应该渐渐淡了些,往日里衣衫一盖也看不见,乔相倒还真没注意过。

    乔珍闻言一下子抬起头来,眸光在秋日里轻轻闪烁。

    过了一秒,心中哑然失笑,秦琳琅身上她哪没见过,他有个鬼的伤疤。

    哦豁。

    某个人离掉马不远了啊。

    念着京中局势愈发混乱。

    乔珍与乔相商议过后的第二天,便收拾好一切准备启程前去江南。

    清晨的日光中,她站在马车前安静温柔的和乔相说着话。

    乔老爹不争气,才嘱咐乔珍两句自己先红了眼眶,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乔书榕本来也颇舍不得妹妹,余光望见他爹却又觉得怪丢人的。

    走到乔珍面前时想说什么,没忍住笑了一下,而后目光柔和。

    “就当是去游玩,别想那么多,开开心心的,过几月便接你回来了。”

    说完,转目看向站在乔珍身边的秦琳琅,眸光变得郑重。

    “乔乔就交给你了,可要照顾好她,莫叫她伤心。”

    秦琳琅望了一眼身边柔柔软软的人,眼眸比今日晨光温柔。

    “她自比我重要。”

    依依不舍问别过后,乔珍终是上了马车。

    走了好一段她掀开窗帘回头看,乔相和乔书榕还没走,就站在门口望着她。

    马车晃啊晃,他们一直没离开,直到身影在景色里化为依稀不见的黑点,再也不见。

    乔珍才放下车帘,转目时眼帘轻垂看不真切情绪。

    却在这时。

    忽然的面上落下一片阴影来,纤长羽睫像是有蝴蝶停驻般颤动了一下,泛起丝丝的痒。

    乔珍下意识抬起眼眸,是坐在她对面的秦琳琅,正伸出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羽睫。

    见她望过来也不收手,还在继续,乔珍被弄得痒了,抿了抿唇,终是没忍住笑。

    “干嘛呀。”

    她笑了,秦琳琅才收回手,润若琉璃的眼眸在熹微的光下轻柔。

    “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直,”他探指握住乔珍的手,“永不离开。”

    乔珍眼帘轻垂,看着两人交错的指尖,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样的年代就总是车马遥远路漫漫,那将要去的江南水乡,叫乔珍觉得好像比她知道的要远得多。

    一路上摇摇晃晃走走停停,折腾了两三日才彻底抵达。

    刚到了乔相在江南的别院,舟车劳顿的乔珍连园子的景色都没来得及看,匆匆洗漱完便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已经是黄昏,天边被落日染成玫瑰颜色,遥遥远远蕴开来,叫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温柔。

    乔珍便也在温柔的光里望见正侧躺在她身边的人,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好看的宛若冰川所化的谪仙。

    她没忍住,伸出指尖,柔软的指腹轻轻点了点秦琳琅微光下形状优美的薄唇。

    却在下一秒。

    本该是睡着的人忽然的往前一凑,轻轻亲了她指尖一下。

    痒痒的,仿佛那里开了一朵花。

    乔珍轻呀一声收回手,捂着指尖,原来他没睡着。

    而后笑着哼了一声。

    “你是哪家的公子?好不知羞,怎么这样不经允许就上了别人榻上。”

    秦琳琅这才睁开眼,背后是微微打开的小轩窗,万里玫瑰云飘然,他勾起唇角,笑得轻柔又好看。

    往前蹭了蹭,有些耍赖的钻到乔珍怀里,将头埋在她颈间。

    约莫是方睡醒,声线还带着微哑的慵懒,开口时热又撩人。

    “你家的。”

    “在下路过姑娘门前,只是往里看了一眼,便被姑娘迷了心迷了眼,不知不觉就进来了。”

    说着他轻轻笑了声,欢意落在乔珍项间,震得人微微痒。

    “姑娘可是妖精?”

    乔珍叫他闹得痒痒的,觉得像只大狼狗贴在身上,轻哼一声,又笑。

    “对,我可是会吃人的妖精,今晚就把你拆吃入腹。”

    秦琳琅被逗笑了,乐得不行,伸手抱住乔珍腰肢在她颈间蹭。

    “便是那样,我也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章该写到那什么的

    但是今天一觉睡醒被封了,冲去超市只剩下老坛酸菜,我犹豫了一下,转个头连老坛酸菜都没有了_(:з)∠)_

    于是今天都在抢菜

    那么还是请大家珍惜最后的甜甜

    ✿ 156、囚娶

    可乔珍不知道的是。

    秦琳琅不是秦琳琅, 却当真是从江南来的。

    当年因为某些缘故,他遭遇追杀,被人护着从京城一路逃到江南才终于躲去危险, 从此便在这里落了根,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这里。

    以秦琳琅的本事和野心自然不可能安安分分,就地在江南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直至如今及冠之年, 京城以南全掌握在他手中。

    可怜宋帝还一直提防这个怀疑那个,生怕有人觊觎他皇位,实际上半壁江山早落到秦琳琅掌心里。

    皇上不是南方的主人, 他才是。

    尤其江南作为秦琳琅生活那么多年的地方,更是他庞大势力的最核心之处,几乎这里的每一寸都在他掌控之中。

    他那时离开江南去京城, 是为报当初追杀之仇, 是去杀人的。

    却不想初到京城就遇见乔珍, 一颗心直接被勾走了。

    为她放弃原本计划, 改名换姓大费周章潜伏乔府, 一心围着她打转。

    哪像明珠想的有那样多阴谋诡计,利用这个骗那个的,他只是心悦乔珍到处心积虑非她不可, 用尽手段而已。

    却不想如今兜兜转转又回江南,乔珍直接撞进秦琳琅掌心里。

    这下子,就像娇柔的花枝落尽层层叠叠的蛛网中,不知不觉间已被全然包裹禁锢。

    若能一直维持着现状还好,一旦两人间脆弱的关系破裂,乔珍逃都无处可逃。

    可乔珍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跌到秦琳琅的掌控之中, 估计知道她也不在意, 还会觉得更有趣。

    她还在想着来到江南后的这两天, 秦琳琅都在忙些什么。

    秦琳琅自然是在忙京城的事,纵如今远离江南,秦琳琅暗中还掌控着京中局势。

    毕竟如今宋帝虽愈发疯魔,身体却也是强弩之末,五皇子被流放,太子又仍在幽禁之中,许许多多的布置都到了收尾的时候。

    难免要忙一些。

    就总有没办法陪在乔珍身边的时候。

    乔珍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时候。

    比如前日,来江南的第一晚秦琳琅还溜进房间哄她入睡,结果第二日一早乔珍却没见到他。

    一问,竟是出府了,又无人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然而乔珍才刚这么随口一问,立马他就回来了,带了很多江南特产,看着便是特意为讨她欢心去寻的。

    曾经在京城的时候秦琳琅为了哄她时常也会这样干,就好像一切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乔珍就是觉得怪怪的,秦琳琅做事怎么会简单。

    心有疑窦,乔珍就威逼利诱系统去观察秦琳琅动向。

    系统如今虽因为秦琳琅精神世界的活跃受限制颇多,这点事还是能做到的。

    这下乔珍才知道,原来秦琳琅不在别院的时间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有时他说是去书房看书,实则内里还有他人在与之交谈。

    他每晚都会哄乔珍入睡,半夜却又总是悄然起身离开。

    秦琳琅没有问题谁有问题?

    得到反馈的乔珍暗暗有了心思,该是按照明珠与她种下的疑虑,去查查她这位好哥哥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乔珍眸光微闪,轻轻笑了一下。

    万一的真叫她查到什么,秦琳琅怕不是要当场开始发疯了。

    查不到也无所谓,秦琳琅日后总会知道她曾经怀疑过他,暗中查探过他。

    以他的掌控欲和疯性,介时依旧不会好受。

    这样的查探怎么都不会亏。

    乔珍行动速度也快,想到就开始行动。

    在来到江南的第三日午后,秦琳琅又一次出了门,乔珍听说后面上随意应了声,却在他走后转身就去了他房间查探。

    这次来江南住的别院是乔相私人的,分外清净雅致。

    竟很贴合秦琳琅的风格,清雅里透着疏离的冷,就连房间也极其简约,书房和卧室在一起,中间用浅色隔断隔开。

    抬目望去,内里除了书架,前面一张书桌,再里面一张床,以及一个茶桌几个凳子便没有了。

    整体是清净的冷色调,叫人觉得无趣得紧。

    乔珍裙摆轻移跨过门槛,望见这样的场景不由愣了一下,这简单的都叫她不知道从何查起。

    小心翼翼合上门后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书桌前看一看。

    摆放满满的书架上看起来倒似乎没有什么用,乔珍扫了一眼,都是些策论之类的东西,很是平常。

    便转目望向书桌上。

    桌子上也是极简约的,一个笔架几本书,再正中央放了几张纸便没有其他了。

    只是低头看去,那几张放的微微有些混乱的纸张上似乎写了什么,却被一枝桂花遮住了,墨色从花枝缝隙里探出来,看不真切。

    乔珍抬指将花枝拨开。

    浅黄色的细碎花朵由枝头脱落轻轻飘散,纸张上的笔记也终于在下午细碎的阳光中映入眼帘。

    笔锋凌厉似冰如剑的笔迹,书写的是太过温柔的两个。

    ——乔乔。

    在乔乔两个字旁边还滴落一团深黑的墨迹,缓缓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叫人一下子就猜到了。

    约莫笔迹的主人是在发呆的时候,无意识写下了乔珍的名字。

    乔珍倒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也无法想象秦琳琅这人居然也会有恋爱脑上头,想一个人想到发呆的时候。

    没忍住,弯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

    却在这时。

    意外突生。

    “嗒——嗒——”

    轻浅稳重的细碎脚步声,不大明显的从房外走廊中传来。

    乔珍本含着轻轻笑意的表情一凛,皱眉再仔细听过去,伴随着脚步的还有隐隐交谈声。

    是秦琳琅回来了。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不是才刚出去么。

    倘若她真的查到什么还好,能当场质问秦琳琅。

    可问题是她才刚进来什么都没查到,要是在这个叫秦琳琅发现她在查他反而不好,没有证据连质问都做不到。

    以那人的性子往后也会有所防备,定会将她暗中掌控起来,那乔珍以后行事就被动了。

    现在还不是撕破平静的好时候。

    乔珍将指尖桂花花枝放回原位,略一思索就决定先躲起来。

    只是秦琳琅这屋子也太空了,一眼望去根本没有容人藏身的地方。

    好在乔珍冷静,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忽然想起来什么,转目望向里间床铺。

    而后轻轻挑眉,露出一丝笑意,想到个能糊弄过去的好主意。

    几步走到床前,将鞋子踢到床下,掀开帷幔躲了进去。

    好险,就在她刚躲好的下一秒。

    面无表情气质清冷,正和夜玄说着什么的秦琳琅已经走到门前。

    刚想伸手推门,忽然一顿,凌厉的目光微抬如剑般刺近屋内,隐含杀气。

    半秒之后,又像察觉到什么,微愣了一下,杀气退下去的瞬间温柔渐渐浮上眼底,轻轻挑了挑眉。

    微侧眸看了眼夜玄。

    “你先退下吧。”

    正准备汇报京中局势的夜玄闻言怔了一下,却不敢有疑问,恭敬道。

    “是。”

    秦琳琅伸手推开门。

    随着吱呀一声,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越过倾斜而入,裹挟着桌案上桂花花枝流落的浅淡香气,整个房间清冷沉静。

    秦琳琅站在那里静静望了屋中一秒,才抬步走进屋内,没去往书桌前查看,也没在这叫人惫懒的午后去床上小憩。

    而是安静走到床前的桌边坐下,不缓不慢给自己倒了杯水,玉色指尖落在白瓷茶盏上,水光润泽的他唇色清透好看。

    看着竟姿态悠闲无比。

    他没发现她进来了?不会吧。

    躲到床上后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乔珍没忍住动了动,隔着帷幔偷偷猫猫看向外面。

    却一下子望见秦琳琅正抬头,吓得她噌的缩回去。

    鬼鬼祟祟的小东西。

    清脆的一声响,秦琳琅将茶盏放到桌上,目光并没有往床上看去,只是眼帘轻垂时,唇角却浮起一丝浅浅笑意。

    而后终于起了身。

    却是缓步准备走到书桌前,看样子是要去看书。

    那她岂不是要一直在这里躲着了,乔珍蹭一下抬起头,她都想到绝妙的注意了,只要秦琳琅走近就能糊弄过去。

    他却偏偏不过来,是不是知道她在这里故意的。

    床上的人有小脾气了,正走向书桌的秦琳琅眸光微柔,终于不再逗她,脚步一顿转身向床边走了过去。

    突然的一下还给乔珍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也不管了,管他知不知道,反正现在是出去的好时候。

    就在秦琳琅走到床前时,一下子掀开帷幔,小表情张牙舞爪。

    “吓!”

    秦琳琅站在那里动都没动,暖色的阳光下,墨瞳中笑意星星点点蕴来,开口时声音清凉如酒好听。

    “嗯,吓我一跳。”

    你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哪里被吓了一跳?

    乔珍跪坐在床上撅起嘴,手一拢,用帷幔围住脖颈,只露出个小脑袋来,就这样探头看向秦琳琅。

    “什么呀,你根本没被吓到。”

    她气鼓鼓的,因为在床边躲了太久,颊边被热意蕴出柔柔的粉。

    叫秦琳琅的心砰一下,开出朵花来,而后那花朵绵绵延延连成一片,叫漫山遍野都染上绚烂,望向乔珍的眸光愈发柔软。

    往前一步,弯下腰来,双手捧住乔珍露出来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开口时清酒般的嗓音像蕴着醉意。

    “可我怎么看见卿卿便心跳的这般快?”

    他现在怎么这么不要脸。

    乔珍心里啧了一声,面上也轻哼,侧过脸去不给他亲。

    秦琳琅就笑,双手捧着她的小脸捏了捏。

    “卿卿怎么到我这来了,还躲在床上?”

    在秦琳琅眼中,他的乔小姐柔软可爱,向来是温柔单纯的。

    且他还不知道明珠向乔珍捅出了他冷血的一面,哪能第一时间想到她是来查自己的。

    乔珍更是鬼话信口拈来,伸指拍开他捏自己脸颊的手。

    “想见你一面够难的,我可不得提前来等着么。”

    “你自来江南后可变成大忙人了,是去干什么了?莫不是一回来就急着见你的好妹妹去了?”

    有时候秦琳琅真的是异常的好哄好骗。

    叫乔珍倒打一耙登时怔了一下,那样沉稳清冷一个人,张了张唇,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反应过来,眉眼间皆是无奈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莫乱讲,你知我心意,我怎么会去看除你之外的旁人。”

    乔珍就跟他闹。

    “谁知你心意,我可不知道。”

    “好好好,是我的错,”秦琳琅没有底线的妥协,伸手揭开她紧紧裹在身上的帷幔,将人揽到怀里,轻轻亲了亲她额间。

    “是我不好,不该不陪着你。”

    鬼鬼祟祟进屋查探的人,最后反逼得被查者认起错来。

    乔珍软软窝到秦琳琅怀里,轻笑了下,算是糊弄过去暂且没叫他起疑。

    怀里抱着柔柔软软的人,秦琳琅的眸光也愈发轻柔起来。

    “乔乔,此间事了我们便成婚可好,我当真的快等不下去了。”

    乔珍微微动了动,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轻轻应了声。

    “好。”

    秦琳琅现在真的是变成结婚狂魔了,自虞惊夜时候起,他便一直执着的想和她成婚。

    后来作为白塔亦然,再到现在的秦琳琅,三天两头把成婚的事挂在嘴边,好像已经成为了他某中执念。

    可有时候,偏偏就不会让人如愿,越执着的事越是得不到。

    越得不到,也越叫人发疯。

    因为就在第二天,乔珍来到江南的第五日。

    平静在毫无征兆的时候被悄然打破。

    那时候正在下午,很平常很温暖的一个下午。

    乔珍将将吃过午饭,正无所事事坐在那里,忽然的,系统的声音响在她脑海里。

    【你叫我留意的人有迹象了,和你的描述看起来十分相似】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乔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蹭一下坐起身。

    “这么快就查到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咱的效率】

    【而且你来到江南,他那么谨慎小心,怎么会叫那人在这里待,早就叫那人赶紧离开】

    【想离开就必有动作,自然会被我发现】

    这倒确实,乔珍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人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那人离得不远,因为急着离开,就在附近的渡口徘徊。

    却又说巧不巧,近日来京中大乱官路把控的极严,那人身份见不得光,根本走不了官路。

    便只能寄希望于水路。

    可水路这几日又因为之前暴雨停了,这两天才会重开。

    那人被催着让走,他就只能天天去渡口看,等什么时候船才会重开。

    这会儿正就在渡口边。

    乔珍想也不想就准备去找那人,只是秦琳琅那样谨慎小心控制欲还那样强,只要她出门必定会被人报备给他。

    好在垃圾系统还有点用,给乔珍指路叫她暂且避开监视还是能做到的。

    乔珍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青梅,真要叫秦琳琅发现,还可以说是她只是想出门逛逛。

    而后便躲开所有人视线出了门。

    来到江南都四五日了,乔珍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边的街市。

    与繁华雍容的京城很不一样,这里是尽是青砖翠瓦的小巷,坐落在空蒙的水色里,入目的满是温柔小意。

    可叫初次来的青梅开心坏了,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有她在乔珍身边好像两人真是来逛街的一样,没一会儿手里便拎了一大堆东西。

    青梅可还觉不够,转目时又望见个聚了许多人的糕点铺子,被里面的香味吸引,眼眸晶亮的冲乔珍道。

    “小姐你在这里等我,那糕点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去买些来给小姐尝尝。”

    “嗯。”乔珍轻笑着点了点头。

    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意,甚至颇烦扰。

    这条街她已经从头快逛到尾了,渡口那边她都仔仔细细看了将近三遍,系统笃定的说那人就在这条街上,她怎么就是没看见呢。

    再找不到,秦琳琅可要发现她出来了。

    恰巧在这时,街道边不知缘由的拥挤起来,乔珍正站在那里,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

    却是忽然的一下。

    “砰!”

    结结实实的一声,她往后退的时候没看清路,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这一撞还不清,叫乔珍觉得后背生疼,那人的东西也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乔珍轻嘶一声下意识回头去看,秋日午后的阳光下,被撞那人的容貌一下子映入眼底。

    是个文弱书生模样的青年,身穿件浅白色的长衫,模样清秀斯文儒雅。

    很有礼貌,见撞到自己的是位小姐也不看她,反而他还先低头道歉。

    “唐突姑娘了。”

    客气的叫乔珍颇不好意思,刚想说无妨。

    却在这时,面前的书生弯下腰来,去捡他不小心被撞掉到地上的银袋。

    因为动作的缘故,洗到水白的袖口衣料往上抽了一下,露出大半截手腕来。

    只是那手腕并不像常人般光滑洁白,颜色稍深,蜿蜿蜒蜒布满了一片疤痕,看着有些像是烫伤。

    刚想说话的乔珍低头时望见这疤痕,目光蓦然一顿。

    耽搁这一秒,书生也捡起了自己的钱袋,看见乔珍正在望他愣了一下,礼貌的准备再次道歉。

    却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柔柔一声唤。

    “琳琅,怎么还未买好么?”

    只这一声。

    叫乔珍一下子抬起头来,目光惊讶的直直盯着眼前书生看。

    乔珍之前叫系统帮她留意的人,就是真正的秦琳琅。

    虽然她也知道以那人的手段与心狠手辣,占了秦琳琅的身份,应该会直接铲草除根杀了秦琳琅。

    但抱着丝侥幸心理,她还是叫系统帮忙留意一下,要不然找到有关真正秦琳琅的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却原来,那人真没下手去杀真正的秦琳琅。

    也正因为那一声唤,文弱书生登时脸色大变,连和乔珍道歉都顾不上了,一拱手转身向后跑去。

    奔向后面不远的寂静处,一位腹部隆起老高的女子身前,声音慌急。

    “绣娘!莫叫这名字!”

    绣娘被他的急切吓了一跳,可到底不过是个名字而已,愣了一下又没当回事,浅浅笑道。

    “怎么了?你怎么自京城回来就总是怕这怕那的,如今竟连名字都不让我叫了。”

    那文弱书生便急得满头大汗的去解释。

    绣娘听不明白,皱着眉头。

    “秦琳琅这名字便也算了,可我们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为什么慌慌张张突然的要离开这里?”

    文弱书生真冷汗要下来了,声音都在发抖。

    “莫说了!”

    “绣娘,”他的声音里都带上祈求,“你莫说了。”

    会死的。

    那个人真的会杀了他们的!

    “怎么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却在乔珍正望着的时候,去买糕点的青梅终于回来,有些疑惑的唤了声正不知道在看什么的乔珍。

    视线里文弱书生制止了绣娘的话,已经拽着她越走越远。

    乔珍收回视线,皱着眉。

    “我刚听见,那个人好像也叫秦琳琅。”

    青梅愣了一下。

    “是么,小姐会不会是听错了?就算真是也可能是重名吧。”

    琳琅,取如珠玉一般珍贵的意思,偏偏又同样姓秦。

    哪能重的这样巧。

    那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盗了别人身份。

    乔珍眼睫轻颤,声音有些惶然。

    “或,或许吧。”

    她的面色看起来实在不算好。

    青梅望见就想说些什么。

    却在这时。

    正与青梅轻声细语的交谈的乔珍下意识抬起头来,惶然的眸光猛地一顿。

    喧闹的长街尽头,那个人正站在冷淡地阳光里,长身玉立,气质冰冷。

    他离得稍稍有些远,乔珍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约莫是正在看着自己,也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眼神,可就是叫人觉得心惊肉跳。

    似乎是看到乔珍在望他,本就在往这边走的人步伐更快了些,一步一步向乔珍逼近。

    离的近了,乔珍也终于望见他表情。

    他没有表情,面上平静着没有一丝波澜,可那双黑沉的瞳孔在过于温柔的阳光下,又显得是那样沉,只叫人觉得惊心。

    分明。

    他与往常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甚至看起来是安静的,可莫名乔珍就是觉得他快疯了,几乎在失控的边缘。

    疯到怕人。

    他看见了。

    他看到自己遇见真正的秦琳琅了。

    只是他还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认出真正的秦琳琅来,他害怕,他恐惧,却只能压抑着。

    这是他盗用了秦琳琅身份的那天起,亲手为自己套上的枷锁。

    也带着这样压抑的气势,秦琳琅终于走到乔珍身边来。

    他伸手牵住她指尖,一下子裹进手心,温度冰凉。

    叫乔珍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转眼间又觉得那凉气好像钻进骨子里,叫人颤抖,也叫人觉得像是被凶恶的野兽抓住,无法逃脱。

    秦琳琅攥着乔珍的指尖,静静的望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却是突然笑了。

    他想发疯,却先笑了。

    笑里夹杂着浅浅淡淡的疯意,那样吓人。

    声音却是轻的,甚至满是温柔。

    “乔乔怎么出来了也不与我说?”

    “你对江南不熟,可莫要乱走。”

    说着,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乔珍的脸颊,动作是那样温柔。

    “走了乔乔。”

    “我们回家。”

    ✿ 157、囚娶

    回到别院。

    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秦琳琅反身将乔珍压到门上低头便亲了下去。

    乔珍纤长羽睫如蝶翼轻颤, 软音支离破碎。

    “你,你怎么了?”

    她见过太多次他失控的样子,可无论哪次再见依旧会觉得窒息压抑, 毕竟他就是个疯子,每每两人走到这种地步,就总会无论用什么手段也想把她困在身边。

    而真正的秦琳琅跑的太快了, 乔珍还没能抓到确切的把柄,证明那个文弱书生才是真正与自己定下婚约的人。

    倘若她开口质问,他现在有太多种方式可以抵赖过去。

    要么说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要么给文弱书生改名字告诉她是她听错了,要么他直接就杀了真正的秦琳琅,从此再无对证。

    他有了防范, 乔珍想再查就是不可能。

    现在, 至少此刻, 还不是跟他翻脸或者质问的好时候。

    但这种状况也并不坏, 乔珍反而可以利用这一点。

    作为单纯善良的相府千金, 她该是爱着眼前这个人,纵然好友明珠那样提醒她,纵然遇见了更像她未婚夫君的秦琳琅。

    纵然她怀疑, 她惶恐。

    可内心还是会想着,或许是她弄错了呢,或许那不是真的呢,还是会自欺欺人的想要相信他。

    于是她此刻越相信,当真相揭开的时候就会越惨烈,也越恨秦琳琅。

    那样秦琳琅也会愈发痛苦, 愈发克制不住的崩溃发疯。

    不, 他现在就已经在发疯了。

    就只是看到乔珍遇见真正的秦琳琅, 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真相,他都已经无法控制的开始后怕,从颤抖的指尖到微痛的心脏一片冰凉。

    在乔珍受不住的侧脸躲开之后,他微顿了一秒,吻的愈发汹涌。

    眼帘轻垂时墨色的眼瞳里仿若蕴着火光,内里焚烧的是后怕惊惧等一切失了控的情绪,简直乱成一团。

    他就以这样缠着乔珍,好像要以此刻的亲昵来证明什么,禁锢什么。

    裹了火般的嗓音从他唇齿流落,喑哑压抑。

    “乔乔,你爱我么?”

    乔珍背靠着门板,眸光在烈火下愈发迷离,一时间没能说话。

    没得到回答的秦琳琅就疯了,一声声的问。

    “你爱我么?”

    “你爱不爱我?”

    “卿卿,说你爱我。”

    迫切炽热的追问里,裙摆落在地上。

    乔珍猛然扬起头,哭音颤抖。

    “琳琅哥哥……”

    琳琅哥哥四个字在这一刻变得那样刺耳,宛若尖刀扎在人心上,叫他唇色惨白,也叫他更疯了。

    他凑近到乔珍耳边,喑哑的嗓音失控。

    “我爱你卿卿,那你可爱我?”

    “会不会永远也不离开我?”

    乔珍哪还说得出话来,软柔的一双眼里下起雨,就只知道哭

    他没有得到回答,于是他自己回答了自己,因为无论她给出怎样的答案,结局都只有一个。

    他细密的亲吻着乔珍耳畔,以难缠的妄念厮磨,以疯狂的爱意呓语。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离开。”

    乔乔。

    你纵是不爱我,也逃不开的。

    乔珍被无尽的烈火湮没。

    终于能喘口气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了。

    下午哭的太过,以至于她眼圈现在还泛着红,只微微眨一眨都疼,身上也是不遑多让的难受,累到昏昏欲睡睁不开眼。

    就在她撑不住要闭上眼的时候,一切停歇后出了趟门的秦琳琅回来了,手上拎着个食盒,内里放了好些吃的。

    脚步平缓着进来时,看他面色好像已经平静下来,清冷的气质与平常一般无二,又恢复了往日平静,俊美无俦冷若高天神祇。

    叫人根本看不出来,不久前他还曾跟个疯子一样,伏在乔珍耳边一声声追问,她到底爱不爱自己。

    唯有漂亮的眼尾还飘着艳色的浅红,不经意的预示着他此刻的魇足,以及这禽兽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拎着食盒随手关上门的时候,他抬起头,正正好望见乔珍抱着被子打瞌睡。

    本就微沉的眸光又暗下来,细细密密的贪婪与狂热的占有欲轰然升起,热烈的像是烧着一场大火,疯狂交织之后又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缓缓飘落。

    直到他走到乔珍面前时候,一切又都很好的伪装起来,只剩下满目温柔与爱慕,一丝一丝全粘着乔珍。

    他将食盒随手放到桌上,而后坐到床边,弯下腰亲昵的摸了摸乔珍还蕴着嫣色的脸颊。

    “乔乔,现在莫睡,你这一睡估计要到明早了,得起来吃点东西。”

    他掌心指尖的温度落到乔珍面上,烫的刚闭眼浅浅睡过去的人一下子惊醒,睁眼便看见秦琳琅近在咫尺的面容,登时吓得小身子一缩。

    反映过来他在说什么立马红了眼,软着微哑的嗓音就骂他。

    “禽兽!还不都是你磋磨的,你究竟为何一回来就这样对我!”

    “是我的错,”秦琳琅忙伸手去帮她擦眼泪,指腹摸到一片濡湿时心中暗叹,是真的吓到她了,声音愈发软下来,“是我疯了。”

    “可你不知道,我当时回到别院却没见到你心中是什么滋味,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之后更是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没找到,真的是心都凉了。”

    好不容易发现踪迹忙寻了过去,却居然看见她正在和真正的秦琳琅说话。

    那一瞬间。

    他明明是站在阳光下却察觉不到一丝温柔,剧烈的火在他心头烧起来的同时又好像下了一场疯狂的大雪,叫他几欲窒息。

    想起那时,那种痛苦的感受似乎仍残留在身体里,叫秦琳琅呼吸一滞。

    “乔乔,你想出去为何不与我说?”

    乔珍顿了顿,声音倒是低下来了。

    “我只是想出去看一看而已,只要一会儿便回来了,何必去烦扰你。”

    “怎么会是烦扰,”秦琳琅一把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紧紧握住,“你的事怎么会是烦扰。”

    他温声的,迫不及待的哄着乔珍,诉说自己的爱意。

    乔珍是真的又累又困,敷衍的点了点头。

    双方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维持着表面平静,只是不知道,这本就脆弱的平静又能被勉强的维持多久。

    而后乔珍也没反抗的叫秦琳琅扶起来,准备吃点东西睡觉了。

    冷静下来的秦琳琅真的是体贴温柔,修长白皙的指尖端起食盒里清透的玉碗,用勺子搅了搅热气,动作轻柔的喂到乔珍唇前。

    碗碟中的南瓜粥软糯宜人,看着确实叫人食指大动,乔珍微微启唇就准备尝一口。

    却在这时。

    脑海里毫无征兆响起系统的声音。

    【里面下了药】

    轰然一下。

    系统那本是平静无波的声音,却叫乔珍觉得脑海像是瞬间被炸了一样,嗡嗡的震动着余响,叫她视线都有一瞬间昏花,身体也轻轻晃了晃。

    秦琳琅立马就察觉到了,低下头温柔的问。

    “乔乔怎么了?”

    乔珍保持着那个姿势停了一秒,而后缓缓慢慢抬起头来,看向秦琳琅近在咫尺的面容。

    傍晚的微光里,他的神色是那样温柔关切,深邃的眼眸像是灿烂的星河,望过来时内里满是深情。

    可他越温柔,越叫乔珍觉得可怖。

    冰冷从指尖炸起,顺着静脉蔓延而上,侵占到心脏结了满室霜寒又蔓延到五脏六腑,叫她微微发颤。

    秦琳琅皱起眉来:“怎么了,你不舒服?”

    好在乔珍反应也快,立马恢复平常,轻哼了一声。

    “都是怪你,我嗓子疼的厉害,不想喝粥,想喝水。”

    秦琳琅看了她一秒,而后目光温柔的放下粥。

    “好,我去帮你拿水。”

    他起身去拿水的时候。

    系统的声音又响起来。

    【死心吧,茶里也有药】

    你大爷的秦琳琅!卑鄙无耻的烂小人!

    下作胚子!

    “他下的什么药?”乔珍简直咬牙切齿。

    【算半个迷药】

    系统回答的很快。

    【保证你喝下去一觉睡到大天亮,今晚绝对不会醒,但它的主要作用是……】

    【会模糊你今日下午的记忆,你不会再记得你见过真正的秦琳琅】

    【但好在】

    系统砰砰拍了拍胸脯。

    【这药你系统老爷正好能解】

    只要这最后一句就够了。

    乔珍抬起眸,看向秦琳琅的背影,面无表情。

    他卑鄙,他无耻,他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

    但他也是真的怕了。

    曾经那样一个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人,现在仅仅因为她不经意看到真正的秦琳琅一眼,便谨慎小心到恐惧,连让她记得都不敢。

    原来他也会有这么小心翼翼的时候。

    他是个疯子。

    却更是个爱她的疯子。

    那个时候,秦琳琅也倒好了水,转身回来走到了乔珍身边。

    他微微低下头,看向乔珍的时候眸光是那样温柔,甚至不总笑的唇角也微微勾起,将白瓷杯盏递到乔珍唇边。

    “卿卿,喝点水吧。”

    乖,喝下去,睡一觉。

    明日一切一如往前,甚至会更好。

    乔珍没有再像喝粥时那样抵制,低下头,就着他手中的杯子喝了口水。

    只是轻垂的眼帘下,没有人看到,她的眸中划过一丝轻轻的冷笑。

    他不要她记得,她偏就要记得。

    他不让她知道,她偏偏要知道。

    你想回到从前。

    哪有那么简单。

    当日深夜。

    弯月挂在树梢枝头,散落着浅浅的光辉,夜色已经深到连床外的雀鸟都已歇息不再叫。

    躺在床榻上的秦琳琅却丝毫没有睡意,他正侧躺着,漆黑的眼眸在夜色里更显深沉,一丝不肯移动的望着乔珍。

    内里蕴含着浅浅的疯狂,与深到叫人惊心的占有欲。

    若是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他想,她肯定会吓坏的。

    她那样柔软胆小,怎么能接受自己所爱的人是用了手段才得到她,是个处心积虑的疯子。

    可她不会知道,她喝了那药之后今晚都不会醒来。

    直到明天一早,她会忘记她见过真正的秦琳琅,她只会记得她爱着她的琳琅哥哥。

    乔乔是他的,只会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只是这会儿,他不得不去处理一些事情,好叫他们之间从此再无阻碍。

    秦琳琅眼帘轻垂,温柔的轻轻吻了吻乔珍额间,披上外衣出了门。

    也就在他彻底离开,房中被寂静掩埋的时候。

    一直安静躺在床上似乎陷入沉睡的乔珍,忽然一下睁开眼眸,轻柔的眸光在月色里显得寂静清冷。

    对于秦琳琅突然出去,乔珍丝毫不意外。

    秦琳琅本只下模糊她记忆的药就可以了,何必要再下份迷药叫她睡过去?

    想一想都知道他定是今夜有什么事情要去干,不想叫她知道。

    那她偏要知道。

    另一边。

    秦琳琅出了房门之后,面对乔珍时本温柔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微微看了一眼早在门口等他的夜玄,冰冷的气质缓缓从身周散发,肃杀到骇人。

    而后一言不发,抬步走向别院中的暗道,带着夜玄秘密前往某处。

    那密道内里无光阴暗,修的也微微狭窄,好在的是不长。

    曲曲折折走到最后,秦琳琅与夜玄抵达到一扇门前。

    不过是道平平无奇的暗门罢了,却叫秦琳琅那样一个冷血沉静的人站在门前时,瞬间止不住的涌起的火气。

    而后火气越烧越旺,再衬着他周身冰冷肃杀的气质,愈发骇人。

    都不等夜玄恭敬走上前来,砰的一声秦琳琅就推开了暗门。

    温柔的橘色灯光在这一瞬倾泻而来,也照亮了内里的场景。

    那竟是间不小的密室,内里因为封闭无窗而显得压抑非常。

    而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更叫人眉头直皱的时其中隐隐约约飘散而来的血腥气,颇重,乍一闻像是阴雨天压在人心头的乌云。

    抬眼望过去,果然,地上也泼洒着深深一层血迹,清楚的昭示着这密室之中刚刚发生过什么。

    秦琳琅面无表情,似乎没闻到血腥也没看到地上的血,抬步走了进去。

    随着他的步伐内里的场景更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就在密室中央,正呈大字型绑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他浑身无力,手脚软趴趴的,一看便是已经被人生生折断了。

    身上穿着件长衫,只能从极少数还干净的颜色中看出来,那曾是件白色的衣物。

    可不正是今日下午与乔珍撞见的文弱书生,也就是真正的秦琳琅。

    而在文弱书生旁边,绣娘正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面上泪珠滑落,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死死攥着她相公的衣角。

    好在秦琳琅手下这群没人性的杀神还有些良心,没动一个有孕在身的弱女子。

    听见暗室门口传来声响,屋内以夜雪为首的几位杀手皆警惕的往外看去,望见来人的一瞬,登时神色又肃穆起来。

    “见过主上!”

    然而秦琳琅谁也没看,谁也没理,身周染着淡淡的杀气,进门径直走向文弱书生,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指尖染上血色时,精美又骇人。

    秦琳琅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掌心下捏的不是人的脖颈,不过是掐着一只蚂蚁。

    只有森冷眸底燃起的猩红血色,预示着他此刻出离的怒火。

    “我是不是说过,若敢出现在她面前,你连死都难!”

    “唔!”

    文弱书生被掐着命脉,本就染了血的脸登时涨起更深的颜色,想咳嗽,却根本咳不出来。

    连挣扎都困难,更别说答话了。

    就站在文弱书生身边的绣娘惊呼一声,忙想上去护着他。

    秦琳琅侧眸看了她一眼,那双透不进光的漆黑眼眸冷到吓人。

    绣娘的脚步登时僵住,一下子连哭都不敢了。

    只那一眼,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胆敢再往前一步,今夜和相公都必死无疑。

    秦琳琅望着这两个人,杀气就止不住的上涌。

    当初。

    他在桃花林初遇乔珍后正找机会准备接近她,不想正正好,查出来这位叫秦琳琅的文弱书生竟与乔珍有婚约。

    文弱书生当时正在京城中,却并不是向乔珍提亲的,反而是来退婚的。

    因为当初婚约久远,其实大家已经都不当回事了,且他也遇见了绣娘,已然心有所属。

    但为了礼数以及娘亲临终遗信,文弱书生还是来京城走了一趟。

    谁能想到竟会遇见这个煞神,还被夺了身份。

    秦琳琅那个时候为了能到乔珍身边都快疯了,他与她初次相见并没能留下好印象,且将人给吓跑了,正是在寻法子的时候。

    几乎在夜玄他们抓住文弱书生的时候,他就升起了盗用身份的念头。

    因为这样可以掩盖他初次见她时的失态,而且那个秦琳琅与她有婚约,他可以迅速的接近她,甚至迎娶她。

    迎娶她!

    这天大的诱惑他根本无法拒绝。

    他厌恶自己的身份,因为他是活在阴暗里的人,他的身份很可能带走乔珍危险。

    可秦琳琅是干净的。

    他不能站在阳光下,秦琳琅能,能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便想都没有想的盗用了秦琳琅的身份。

    且他那样杀伐果断的一个人,自然是不准备留文弱书生,直接就要杀人灭口。

    却是文弱书生跪在他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已经有了娘子,说自己此生绝不会再见乔珍。

    说自己可以不再做秦琳琅,只求能回去见自己娘子一面。

    当时。

    他正是一颗心扑向乔珍,懵懂的知道何为情爱的时候。

    望见这样的场景,忽地想起那个柔柔软软的人,想到或许他能和她相爱,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叫她娘子……

    他也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本不该那样做的,最后竟然还是放文弱书生走了。

    却不想居然叫乔珍在江南见到了真正的秦琳琅。

    当时他真的是要疯了,站在日光下时手都是抖的。

    生怕她有一丝知道真相的可能,从此往后再也不会原谅他。

    他捏着文弱书生的指尖缓缓收紧,几乎要将人脖颈捏碎,声音冷漠如冰。

    “当初用你身份之日就该杀了你,也不会生这些事端。”

    “今日之后,也不该再有另一个秦琳琅了。”

    他松开掐住文弱书生脖颈的指尖,接过夜玄递来的丝帕,低下头,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掌心鲜血,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本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也从不将他人性命放在眼里。

    开口时声音冰冷没有情绪。

    “杀了吧。”

    他轻描淡写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乔珍就站在门外。

    一字一句,听的清清楚楚。

    虽然秦琳琅给她下了药还叫人看守着她,但有系统暗中帮忙,乔珍跟过来并不是很难。

    于是她从头开始什么都听见了。

    包括秦琳琅并不是秦琳琅,而是一个根本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真正的秦琳琅早在江南有了妻子有了家室。

    而与她日夜相处的这个秦琳琅,只是一个骗子一个陌生人,他占了秦琳琅的名字占了秦琳琅的身份,也占了……她。

    可她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她被一个完全不知道名姓的人日夜侵/占,甚至他们今日下午还在缠绵。

    可她根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且他还冷血无情至此!竟还要杀掉真正的秦琳琅与其妻子,就为了他能隐瞒身份,就为了他自己开心。

    对于养尊处优温柔善良的乔小姐来说,真相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

    明珠警告过她,就连她自己都见到了真正的秦琳琅,可她居然还想着要相信他!

    她就是个被他骗得团团转的傻子,他也不值得她相信。

    乔小姐知道真相后的心境,大抵该是如此。

    乔珍瞬间进入状态,眼泪一下子便下来了。

    他不是秦琳琅。

    他不是她的琳琅哥哥。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琳琅哥哥了。

    他果然和明珠说的一样可怕。

    她要走。

    她要逃走。

    乔小姐面色惶恐的转过身去,就要逃离这里。

    可是夜路难走,她又实在太过慌张,转身之际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石子,发出清脆的响,人也踉跄了一下。

    身后的密室里,里面可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手,一开始乔珍有系统的遮掩没人发现,这会儿遮掩撤了去,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外面的响。

    唰的一下,皆警惕抽出刀剑,向门外看去。

    那时候他决定完文弱书生的性命,这种人自然也不值得让他来亲自动手,心里又记挂着乔珍想赶紧回去,已经准备走了,就站在门口。

    自然也听见了外面那轻声一响,面色骤寒,他竟然都没察觉到,后面还有尾巴跟着。

    伸手就拉开了密室房门。

    那一刻。

    屋内的暖光倾斜而落,争先用后的奔向外面,照亮了暗道前很长一趟场景。

    本并不是很亮的光芒,在这一刻却又显得那么亮那么亮。

    叫人一下子就望见此刻暗道之中,正站在密室门口不远处的那道白衣背影。

    柔柔小小的,或许是因为冷,或许是因为害怕,肩膀微微缩身体也在轻微的颤抖着。

    站在无限的黑暗与熹微的光芒交织处时,是那样无助又惶恐。

    他多了解她啊。

    往日里就只是望一下她指尖,看一眼她眼眸,都能立马知道那就是她。

    于是。

    本带着浅淡杀气出来的人,在望见那抹身影之后,当场便愣住了。

    太突然的一下他整个人都是惶然的,那一刻整个脑海都麻木,什么也没有想。

    直至过了两秒,寒气才缓慢的,从颤抖的指尖涌上来,席卷到心底结了一室寒霜,叫他身体止不住的发抖,眼眸里都下起风雪来,几欲窒息。

    他那样一个强大自负的人,甚至希望这一刻自己是在做梦,连声音都放的很轻。

    “乔,乔乔?”

    乔珍被石子硌住崴了脚,那人又出来的太快,她没能跑了。

    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于光影中的背影猛然一顿,僵了两秒,终究还是缓缓转过来。

    温柔的烛光落在她面上,照亮了她满面泪痕,轻柔的白衣下,还带着浅浅淡淡柔柔的粉,那是下午时候他们曾那样亲昵的证明。

    可这一刻,乔珍看着他,也看到了后面密室里带着血的文弱书生,以及正在哭的绣娘。

    眸中泪珠滚落,曾经那双只会欣喜温柔看他的眼眸,内里竟升起巨大的痛意和恐慌,甚至止不住惊恐的连连往后退。

    她在怕他。

    他真的是要疯了。

    乔乔知道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他不是秦琳琅,知道他抢了别人的身份,知道他骗了她。

    甚至还看到他冷血无情要杀人的可怖一面。

    可笑他分明就是为了不让她知道这一切,才深夜前来杀人灭口,才下了药想叫她睡得熟些。

    但此时此刻,她一个柔柔弱弱的人是怎么逃过药性,又怎么躲过他和夜玄的感知跟过来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乔乔什么都知道了。

    他的心里升腾起巨大的恐慌来,分明是平平稳稳站在地面上,却突然的一下恍若失重般,跌入沉冷的冰水里,令人窒息的感触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掩埋。

    他明明正看着她,她明明就在此刻身前,却叫他莫名觉得好像真的要彻底失去她一般。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就要拽住乔珍,开口时声线止不住的抖。

    “乔乔,乔乔!”

    别走。

    他不靠近还好,一往前走,本就害怕难过又惊恐的乔珍一下子情绪涌上来,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别碰我!”

    “你怎么敢碰我!”

    乔珍几乎咬着牙:“你这个骗子!”

    惊慌之下她用的力道不小,啪的一下把他伸出的手打的通红。

    这与他曾经遭受过的追杀,受过的大大小小的伤比起来真不算什么,甚至连疼都没感觉到。

    却一下子叫他愣在原地,望着乔珍的眼眸中弥漫起浓郁的悲伤,眸光支离破碎。

    他的梦,碎了。

    他做了那么久那么久,以为甚至能娶她,与她共度余生的美梦。

    在这个冰凉寂静的黑夜。

    全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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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58、囚娶

    他望着乔珍。

    深夜里昏暗的微光下, 对面的人表情是那样恐惧痛恨,眼圈泛着难过的红,那双往日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看向他时, 再没有从前的温柔爱意。

    微风从密道尽头吹过来,撩动了她裙摆,像是朵娇柔的昙花绽开, 衬得她那样美丽又那样娇小。

    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白而轻柔的衣裙飘摇,她好像也会随着风飘走, 再也不回来。

    他的呼吸猛然一滞,而后是巨大的恐慌从心头涌起。

    克制不住的一步走上前去,伸手就将站在微光里的乔珍抱进怀里, 力道大的要将人揉进骨血一般, 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她离开。

    乔珍才刚知道他的真面目, 又见到他冷血无情要杀秦琳琅和绣娘的一面, 现在最是恐惧他排斥他的时候。

    猛然一下落到他有些疯狂的怀抱中, 惊吓的立刻开始挣扎。

    “你放开我!秦!”

    她想叫他的名字,却在开口时忽然意识到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人。

    她从前看到的知道的接触到的有关他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于是显得此刻也让人不安心,即使他就站在乔珍眼前,那样用力的抱着她,仍让人觉得那么陌生。

    乔珍在紧致的拥抱中眼帘轻颤,柔光下的眸里泪色迷蒙, 因为抱着她的人久不放手没了力气, 挣扎的力道小了些。

    无力落到他心口, 紧攥着他衣襟的指尖却紧到苍白。

    “你放开我。”

    他好像有些慌张,抱着她时那紧到让人无法呼吸的怀抱正轻轻颤抖。

    也正因为慌张,崩碎的情绪到了极致已经隐隐有些疯狂,周身攀升而起的气息躁乱骇人。

    他让人觉得恐怖。

    乔珍想要逃离,在他怀里挣扎着想把他推开。

    “你究竟,你究竟是谁,你根本就不是秦琳琅,你到底是谁!”

    “你居然还想娶我,你怎么敢!”

    “你占用秦琳琅的身份是什么目的,是不是,是不是为了接近爹爹所以利用我?”

    “你与我那样,”她紧紧咬着唇瓣,柔水般的眸中落下泪来,“早早哄着我要了我,又有几分真心?”

    她真哭的他心都要碎了。

    也知道她是完全误会想茬了。

    他更紧的将乔珍锁在怀中,看架势是死也不会撒手,墨瞳中升起的细细密密的惊慌是一张网,刺的他鲜血淋漓,也让他喘不过气。

    “乔乔!不是那样!”

    “我对你真心半分不假,那日于桃花林我对你一眼钟情,进乔府就只是为了你,哪有什么目的,又怎么可能会利用你!”

    “你若不信,明日,不,等天亮我们便成婚。”

    可乔珍现在已经不敢信他的话了,甚至因为他此刻越来越有些发疯迹象的气势和言语恐惧起来,用力的挣扎。

    “我不要与你成婚,我怎么可能与你成婚,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

    关于他的身份,关于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从前一点没在意过。

    他生来就冷血薄凉没有情感,做事亦狠辣果决,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敢挡在他面前的人,杀就是了,倒也无所谓究竟是谁。

    直到遇见了她啊。

    看着明媚温柔干净单纯的她,他渐渐的开始烦躁,开始讨厌起自己的身份。

    因为那身份见不得光,一时间也不能光明正大站到她面前,甚至还可能给她带来危险。

    也在想着这些的时候,怀里的人挣扎的愈发厉害,他终究是怕伤了她,最后还是先松开了手。

    乔珍得了自由慌张的往后退开两步,恐惧不安的看着他。

    他不能更清楚的看见她此刻的眼神,她的陌生与防备以及其中夹杂的星星点点恨意,像是一柄利剑,直直穿透了他的心,让他眸光破碎。

    他抿了抿唇,便用这样蕴着难过后怕,还有压抑疯狂的眼眸看着乔珍,轻声开口。

    “我姓谢。”

    姓谢?

    忽然的坦白叫乔珍愣了一下,直到过了半秒才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

    他在此刻突然将姓氏拎出来单独提起,自然是因为这有意义。

    而谢,正是当今宋国国姓。

    乔珍望向他的眸光中,原本的惊慌恐惧瞬间被巨大的惊诧压了下来。

    他也一直在看着乔珍,薄唇紧抿,趁着她此刻心神巨震,不经意的往前凑近一步。

    “确是你想的那般,我姓谢名怀玉,是宋帝之子。”

    猜想被证实也让乔珍觉得愈发震惊,这真是在她意料之外。

    她在这个任务世界中受限制颇多,知道的信息也不全面,曾见这人武功不俗连燕然都比不上,身边似乎还有庞大的势力,只以为他是什么神秘组织的头领。

    哪能想到这位居然是当朝皇子,当真的天潢贵胄。

    但很快乔珍又疑惑起来。

    世人皆知宋帝只有三个儿子,谢怀玉既然也是皇子,为什么像彻底消失一样从来无人知道,且流落民间如此之久?

    她面上的惊疑太过明显,谢怀玉看的分明。

    于他而言身份这种东西没什么意义,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他一向无所谓什么皇子不皇子,反正权力,只要他想要,宋帝随时会被拉下皇位。

    既然乔乔想知道,那他便说。

    “卿卿可知道梅妃?”

    乔珍是知道的。

    就在不久前明珠才在猎场的行宫与她说过,梅妃乃是宋帝曾经最爱的人,三千宠幸在一身,他为她什么都做过。

    亦记得梅妃曾经是有个孩子的,传言在梅妃去世后也随之夭折,那约莫是——

    约莫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可不正和谢怀玉如今一般年纪。

    乔珍一下子明悟过来,原来他居然是梅妃之子。

    可梅妃当年那样深受宠爱,宋帝又为何要说他早早夭折?以至于谢怀玉如今这样。

    宠爱。

    谢怀玉读懂了乔珍的想法,在昏暗的光晕里他勾起唇角,冷嘲的笑了一下。

    “卿卿,你知道的,那老东西就是个疯子。”

    爱?

    他怎么会去爱一个人。

    而后在谢怀玉简短明了的概述中,乔珍才知道当年秘辛。

    那时候,其实宋帝也是当真宠爱梅妃的,是真愿意连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但就像谢怀玉说的,他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有正常的爱。

    梅妃最开始也根本就不是宋帝的妃子,而是他臣子的未婚妻。

    只因那年宫宴惊鸿一瞥,宋帝对梅妃上了心,且一发不可收拾,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就必定要得到手。

    之后竟不管不顾强行将梅妃带回宫中幽藏。

    梅妃与未婚夫本是青梅竹马,情深意切,再过月余就要成婚了,哪想到会遭此晴天霹雳,被当今圣上强娶回宫。

    她不甘她怨恨,她万般恐惧却又无处可逃。

    宋帝那样阴损毒辣掌控欲强烈的人,也无法忍受梅妃心有所属,用未婚夫的性命逼迫她,还将她藏于深宫不许她见任何人。

    区区一年,梅妃就消瘦的不成人形,甚至想就这样去了。

    却也因为这一年,于梅妃来讲万般不幸,她有了身孕,而后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儿子。

    可孩子的到来并没有让她好半分,她真恨毒了宋帝,在长久的磋磨里愈发的厌恶他,连带着甚至恨上了这个于她而言根本就不该出生的孩子。

    另一面,妻子被夺的臣子从未放弃希望,他面上隐忍着,背地里却一直在准备救出梅妃。

    直至孩子出生,他们的机会来了。

    宋帝那时候是当真的因为梅妃为他生下孩子而开心,甚至力排众议要立谢怀玉为太子。

    却不料就在他开心的昏了头,不可避免的放松对梅妃的禁锢,失去警惕的时候。

    梅妃在臣子的帮助下逃离皇宫,抛下她刚出生的孩子,不顾一切与臣子私奔逃跑。

    宋帝当时正年轻,也正是心狠手辣手段最厉害的时候,得知消息后当场勃然大怒,直接封了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到。

    最后还不到两天,就在京郊的一处小山林找到了私奔的两人。

    年轻肃杀的宋帝提着剑来,就当着梅妃的面,不顾她哭喊一剑斩杀了臣子。

    而后拎着染血的长剑,缓缓踱步走到梅妃面前,眸光冰冷的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抚摸她的脸。

    “你竟不要孩子也要走,倒是我看走眼了,本以为你胆小懦弱,没想到你才是够心狠的那个。”

    他就在上一刻,就在她眼前杀了臣子,梅妃简直恨毒了他,流着泪咬着牙。

    “那个孽种我怎么会在意!有本事你也杀了我!”

    宋帝眼里浮起惊心的血腥,是真也恨极了,勾起唇角嗜血冰冷的笑着,轻抚梅妃面颊的指尖下滑,一把擒住她脖颈,指尖缓缓收拢。

    真以为他不会么?

    她不要他?那他也不屑得再爱她!

    宋帝就这样,望着掌心下梅妃娇柔的面颊,生生的,一寸一寸收拢指尖,将人扼死。

    而后他冷冷松手将人扔在地上,吩咐宫人将一同带来才刚出生的谢怀玉,也扔在这寂寥无人的山头等死。

    她不要的东西,他看着也恶心。

    那么小的谢怀玉,什么也不知道的谢怀玉,就这样刚出生,便被所有人抛下了。

    索性当初一直照顾着他的老太监心善,一生无子,人到老年不可抑制的起了恻隐之心。

    在夜半又溜回山头偷偷将谢怀玉带走,而后一路逃亡来到江南。

    直至现在,谢怀玉已长成如今模样。

    简简单单的一段话,平平淡淡的几句叙述,便将他二十年的人生全部概括。

    那背后的无尽伤痛掩盖在沉默里,他无人可说,也无处可说。

    一时间,竟叫知道了这些的乔珍,心中压抑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怔怔的看着站在阴影里的谢怀玉,眸光闪烁,反倒是身世凄惨的那个他表情平静,对于这些完全不在意。

    乔珍张了张唇,没忍住的就想说些什么。

    却在这时。

    谢怀玉身后的暗室中发出轻轻的响声来。

    谢怀玉刚刚出门的时候,原本夜玄夜雪也是要跟着出来的,却骤然听见了乔珍的名字,登时震惊惶然,也不敢再出来了。

    直至此刻,谢怀玉坦白完自己的身份,乔珍刚要说话,却是不巧,文弱书生从昏迷中醒来,旁边的绣娘立马去关心他。

    夜玄忙去拦,不叫他们发出声音,却还是难免的有了声响。

    也一下子惊醒了乔珍。

    她的目光落向谢怀玉身后昏昏沉沉的密室,不可避免的看到里面的文弱书生和绣娘,还正一身的血。

    刚因为听见他身世有了一丝动摇的乔珍,一下子意识到,谢怀玉是故意的。

    他说话约莫都是真的,但他这个人可是向来话少,这个时候说那样多还用上那样不在意的语气,分明就是在可以卖惨叫她心疼。

    这个人,明明就在刚刚还要杀掉真正的秦琳琅,甚至有孕在身的绣娘!

    他为了隐瞒身份,为了不出现纰漏,为了不叫她知道一切,完全不把一两条人命放在眼里。

    他和那个宋帝有分别吗?

    他谢怀玉比宋帝更冷血无情!

    乔珍意识到的瞬间,脸色煞白,克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表情又重新变得愤怒起来。

    “纵然如此,你又何必要占用秦琳琅的身份来接近我,为什么你就非要骗我,骗我,好,骗我也就罢了,你居然还要杀人!你怎么这样冷血!”

    谢怀玉在看到乔珍知道一切的时候就快疯了,坦白之时本想着借用她的善良,叫她心疼一下自己,却不想还是没用。

    此刻望见乔珍又冷下来的脸,他下意识往前追了一步。

    “因为谢怀玉是见不得光的人,一旦露面必定被追杀,作为谢怀玉我就不能站在你身边!”

    “可秦琳琅可以,作为秦琳琅我能守着你照顾你。”

    “而且那个秦琳琅来京城本就是要与你退婚的,他早在江南有了家室,这样一个忘恩薄情的人去找你,只会让你生气,还不如由我来做秦琳琅,守你此生幸福!”

    “杀人?”谢怀玉冷着眼,轻轻笑了一下,“只要能与你在一起,谁我都杀得。”

    可说着说着,谢怀玉看向乔珍眸光中激动的疯意又落下来,混合着难过悲伤,显得那样温柔。

    “我本来,是打算做一辈子秦琳琅的。”

    他无所谓做什么皇帝,表面上的位置交给老三去坐是一样,他在背地里操纵一切也无妨。

    他不在意一直身在乔府,不在意这辈子永远不能再做回谢怀玉做回自己,不介意必须要小心翼翼,将一个谎言维持一辈子。

    他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好。

    可是,怎么就被她知道了呢。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乔珍却只觉得他疯了,面露骇然。

    “你当秦琳琅,那真正的秦琳琅怎么办?你害怕他暴露连活路都不给他,你怎么这么可怕。”

    “还有谢怀玉呢?”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谢怀玉又怎么办?你不做你自己了吗?”

    谢怀玉垂眸看着她,琉璃般漆冷的墨瞳在微光里稍稍显得有些悲伤,可他笑了下,声音轻轻的。

    “卿卿,谢怀玉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人。”

    无人爱他谢怀玉。

    谢怀玉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

    他的亲生母亲觉得他是个孽种,他的父亲也没把他当人看,随手扔他去死。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谢怀玉。

    也无所谓,反正他谁也不爱。

    直到遇见了她啊。

    直到他作为秦琳琅,能肆意的去爱他,也能得到她的爱,此体会到感情是什么滋味。

    他是那样开心。

    他怎么舍得放手,他如何能放手。

    反正谢怀玉不该存在,那不存在也无所谓了。

    他不期待也不要别人的爱,他只想要乔珍的爱。

    可如今。

    他连偷偷用别人的人生,偷偷去爱她都做不到了。

    “我也必须要去做秦琳琅,”他抿了抿唇,声音沉了些,“你父亲离宋帝太近,宋帝如今多疑敏感无时无刻不在发疯,他深陷其中不能全身而退那就是死。”

    “我不去贴身护着你,怎么能放心。”

    原来,原来他竟也是为护自己周全才隐瞒身份的。

    “那你为何就不能告诉我呢!”

    谢怀玉轻轻的叹了口气,眼眸在熹微的光里那样温柔。

    “卿卿,我只希望你开心快乐,这些阴谋糟私只叫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乔珍忽然一下子就有些惶然。

    她微微抬头,看着不远处谢怀玉难过的眸光,心里弥漫起一层大雾,让她迷茫。

    而后才意识到。

    原来是她钻进了死角里,原来是她没能走出来,也一直没放下。

    末世那一次,她被他骗了骗到死,万刃穿心啊,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敢信他。

    她以为她走出来了忘记了,可其实她没有。

    所以她才会每一次每一次,都对他的隐瞒他的欺骗反应那么大。

    直到此刻听见他真心的解释,乔珍才忽然意识到,隐瞒也不是只有坏事。

    他是为她好的。

    她也应该放下。

    那是放过她自己。

    乔珍回过神来,静静的看着站在阴影里的那个人,眸光闪烁。

    也放过他。

    她抿了抿唇。

    “我要回去。”

    一下子,谢怀玉本安静沉痛的眸光闪了一下,被压抑在最深处的疯狂血雾一般被激的扬起。

    他启唇,有些轻的问道。

    “乔乔,要去哪?”

    “我要回京城,”乔珍侧过头不再看他,“回去找爹爹,总之离开你。”

    离开两个字落在心头,像是一柄锤子狠狠敲过来,猛然砸到谢怀玉心上,叫他一整颗心脏化成粉末,连痛都感受不到了。

    下一瞬那柄巨锤又好像分化成为利剑,穿透千疮百孔的心,叫他连呼吸都觉得冰凉。

    谢怀玉张了张唇,一下子竟没发出音节来,脸色却在暗影里生生变得惨白。

    “走?”

    他的声音在发颤。

    “离开我?”

    这怎么可以。

    这绝无可能!

    谢怀玉一步走上前去,瞬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吞没,伸出手一把抓住乔珍手腕。

    面色苍白之时漆黑的瞳孔里却又浮起道道暗雾,裹挟着升腾而起的疯狂,看起来疯到怕人。

    “卿卿,”他努力的克制着,“我骗你是我的错,你恨我骂我打我都可以,但莫要说这话。”

    离开我?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谢怀玉身量高挑,那样一步逼近到乔珍身前时宣泄而来的气息汹涌,身影几乎将她整个笼罩住。

    此情此景再衬着他那双抑制不住,渐渐浮起猩红血色可怖的眼,真跟个疯子一样。

    他一步走上前来擒住乔珍腕间的手也可怕,温度那样烫,力道也那样重,像是要就这样将她禁锢一样。

    他就是可怖樊笼。

    乔珍被惊地扭动手腕挣扎,表情又慌又怕,这段不是演的,是真有点被吓到了。

    从前没有撕破脸,他一直克制着,从未露出獠牙,对她的态度是那样温和。

    直至此刻一切平静破碎,他的野望他的疯狂泄露出来,她才深刻的意识到,她叫了好哥哥那样久的人,就是个疯子是个恶魔!

    他不会放过她的。

    更恐怖的是她现在好像想走也走不了了。

    爹爹和哥哥远在京城根本不知道她的消息,还正以为他是个好人,那样信任他。

    凭她自己想走?身边就一个青梅,连消息都传不出去,怎么走?

    她来江南这一趟,是自己把自己送到谢怀玉掌心里。

    娇娇柔柔的乔小姐登时就被吓哭了,攥动着手腕挣扎。

    “你,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乔珍的时候,谢怀玉就已经疯了。

    他想,她知道一切了,她要离开他了。

    只是之后怕吓到她,一直压抑着。

    他解释,他挽留,他撕开疮疤和难堪的过往给她看,希望她能稍微的理解一下,就那么一下,别早早的就给他判下死刑。

    可没想到,她终究还是要离开他。

    谢怀玉指尖抑制不住的在发抖,眸底的猩红血色疯狂的涌动着,映衬着周围的暗影简直疯的怕人。

    他在发疯,可是却竟笑了。

    攥着乔珍时轻轻揉抚她腕间的肌肤,那样轻柔。

    “卿卿在说什么,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

    “卿卿不是已经答应我了,这两日便成婚么。”

    疯了。

    真是疯了。

    他居然还想着要与她成婚,她怎可能嫁给他!

    乔珍惊恐的扭动着被谢怀玉攥住的手腕,终于挣脱开时一把将他推开,匆匆往后退了几步。

    “你疯了!如今我怎么可能还会嫁给你!”

    转头就想逃跑。

    却被谢怀玉从后面一把抱住,他一手揽住落荒而逃的美人的纤腰,一手扣住她娇柔的肩胛,将人紧紧困在怀中。

    而后低下头,将脸埋在乔珍柔白的颈项,贪婪的深深嗅了一口。

    卿卿。

    我的卿卿。

    却叫乔珍觉得像是被猛兽盯住脖颈,他的獠牙在她软嫩的肌肤上轻蹭,似乎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撕咬。

    他的怀抱也烫,密不透风的牢笼一般,将她裹住就再也无法逃离。

    乔珍渐渐被独属于他的危险味道侵袭包围,怕极了,泪珠从眼眸中滚落,划过清透的泪线,当真是可怜。

    声音也在颤抖。

    “你放开我!”

    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

    谢怀玉索性不再伪装,彻彻底底撕开往日温和的面具,显露出他危险的占有欲和疯到怕人的爱意。

    他微微侧头,亲昵的从背后亲吻着乔珍柔白的颈项,细细密密,声声沉迷。

    “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卿卿,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要说我疯,在桃花林初见你那日我就疯了,你就该是我娘子,你只能是我的!我当时就想,便是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得到你。”

    “你不知道我没见到你的那几日是怎么过的,是怎样日日夜夜一分一秒都在想你。”

    “我怕你不喜欢我。”

    “我想要是你不喜欢我,我就直接杀进乔府将你抢走,锁在身边日日亲昵,只要有你,那样也是好的。”

    变态混蛋!

    疯子!疯子!

    他真的太可怕了。

    乔珍原本还在挣扎,还在躲避他的亲吻,听着听着就被这疯子般的呓语吓得不敢再动,在他的怀抱里轻轻颤抖。

    谢怀玉很欣喜她的乖柔,愈发缠绵的轻吻着,微哑的嗓音性感撩人。

    “万幸乔乔是喜欢的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我想与你成婚,平静幸福的过一辈子,可是——”

    他亲吻的动作停下来,声音在安静里发疯。

    “你现在好像不喜欢我了,我刚刚说,如果乔乔不喜欢我,我会怎样做来着?”

    “会把你抢走,锁起来,让卿卿只是我一个人的。”

    “卿卿,”他凑过去,亲昵的在乔珍耳畔低语,原本清冷的声线在这一刻显得那样疯狂,又那样温柔。

    他说。

    “这辈子我也不会放你走。”

    离开我?

    想也别想。

    绝无可能。

    这个变态!

    乔珍心里恨得牙痒痒。

    作为乔小姐,纵怕的发抖,在他怀里轻颤也绝不妥协。

    “你这个疯子!”

    “我竟不知道,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你与宋帝有和区别,你也要那样对我么!”

    谢怀玉闻言顿了一下,更紧的将乔珍搂进怀里。

    “乔乔怎么能拿他跟我比,他算个什么,我自与他不一样。”

    乔珍心中冷笑,确实不一样。

    老子疯,儿子更疯,不一样的混账。

    谢怀玉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埋在乔珍颈间,轻轻笑了一下。

    “卿卿,我爱你。”

    他清冷的声线里满是疯狂的痴念,冷与热碰撞在一起,像是冰里燃火。

    就那样一声一声的念。

    “我知道什么是爱。”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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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59、囚娶

    江南的烟雨落下来时很柔很细, 笼罩着苍绿草叶与青砖翠巷,像是为整个世界裹上一层温柔的纱,烟雾朦胧的。

    乔珍坐在打开的小窗前, 安静的望着外面场景,细细密密的雨丝透进来,微湿雾气润泽了她颊边碎发, 乌黑发丝轻轻贴在面上,衬着她那白皙的肤色更显得人娇柔。

    鸦羽般的睫毛轻颤时,眼眸里蕴着雨雾蒙蒙, 眉宇间也染轻愁。

    简直比这江南烟雨还要惹人怜惜。

    那夜乔珍自然是没能逃掉。

    谢怀玉那样一个疯子,根本不可能给她一丝离开的机会。

    在她发现真相与他争执过后,直接被谢怀玉打横抱回了房间。

    乔珍自然是不愿意, 落在这样一个人怀里, 就像是被凶兽禁锢般可怖。

    她挣扎反抗哭泣, 一声声骂他是骗子混账, 最后却被谢怀玉一句话轻飘飘打散。

    他衬着夜晚的月色与微风, 轻轻伏在她耳边,清冷的音色裹挟着撩热与滚烫,烧的人心慌。

    “卿卿哭的当真好看, 想必待会儿去了榻上,这般哭起来更好看。”

    乔珍登时一僵,柔柔的泪珠在眸中颤抖,被吓的不敢再挣扎了,怕谢怀玉这混账真不管不顾干出什么来。

    也因此,乔珍被谢怀玉抱进屋中放到床榻上后, 更是怕的直往里躲, 直到靠在墙壁退无可退, 捂着心口衣襟,珠玉般柔润的一双眼怯生生又恐惧的看着他。

    谢怀玉这会儿已经疯了。

    他看着曾经那样爱他的人,如今躲他就像躲洪水猛兽,面对他时只剩下无尽的恐慌与痛恨,一颗心简直生生被撕裂,疼到麻木。

    可他就是不愿意放手。

    死也不会放手。

    谢怀玉一步走上前来,单膝跪在榻上,微微俯身,伸手攥住乔珍细白的脚踝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锢于身下时垂落的目光疯到可怖,一寸一寸仔仔细细望着乔珍的脸,低头便吻了上去。

    烈火倾覆而来,要将乔珍整个吞没掉,她害怕的轻颤,却又逃无可逃。

    直至几乎喘不过起来,才终于被他放开,能稍稍呼吸一口气。

    当真的是恨极了,珠玉般的泪滴顺着眼尾落入鬓发。

    “谢怀玉你混蛋,你放开我!”

    她躲开,谢怀玉的吻便顺势落到她柔白的颈间,轻轻啄吻了一口。

    而后探出指尖,将乔珍抵在他心口想要将他推开的手拉开扣到榻上,轻轻抚了抚手腕肌肤后顺着柔腻往上,挤进她指尖强迫着与她十指相扣。

    这才开口,清冷的声线里裹挟着火气,垂目望向乔珍时眸光在沉静里发疯。

    “乔乔。”

    乔珍还在挣扎,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咬住唇不理他。

    谢怀玉没有得到回应,顿了一秒后便自己继续,声音轻轻的。

    “你知道我给你下药了。”

    用的是陈述句,他笃定这一事实。

    正挣扎的乔珍一下子僵住。

    秦琳琅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静静的望着她。

    “可乔乔是怎么知道我与你下药了?那药入口即化,乔乔怎么躲过去的?”

    她一个弱女子,又是怎么避过他和夜玄的警惕,追上他们的脚步抵达暗室门前的?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她能躲过去,就证明她是有防备的。

    有防备,也说明她早有怀疑。

    她居然,早就不信他了。

    乔珍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这些,轻轻咬着唇瓣侧过脸去,拒绝和谢怀玉说一句话。

    谢怀玉便在她的沉默里眸光一寸寸破碎,胸腔处的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拿刀子剜掉,撕裂一般痛。

    “你那日去我房间,也根本不是去找我,不是因为想我,而是去查我的,是么?”

    “你早怀疑我。”

    晚间的风从窗口吹来,她依旧沉默着。

    冷凝在两人之间蔓延,比此刻的夜色还要凉。

    谢怀玉望着轻柔月光下她娇柔的侧颜,痛苦与疯狂交织着在他眸中翻涌,升腾到极致的时候,他却居然笑了。

    薄唇轻轻勾起,在夜色里是那样好看,可他分明是笑着,又让人觉得是那样冰冷。

    他低下头,缱绻而深情的凑到乔珍耳边,轻轻道。

    “明珠跟你讲的,是不是?”

    轰然一下。

    乔珍的脑海像是要炸裂开来,眸光在夜色中止不住的闪烁。

    这都能猜出来!

    谢怀玉可当真的是可=恐怖如斯,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随即是毛骨悚然的寒气从微微颤抖的指尖涌到心里,乔珍几乎是惊骇的想到什么。

    谢怀玉这个疯子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怎么可能容忍明珠说出他的异样,挑拨他们的关系。

    他本就心狠手辣不在乎人命,如今又被刺激到发疯,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放过明珠。

    即使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也绝不会有活路。

    明珠那样好一个姑娘,乔珍不能让她有闪失。

    思及此,乔珍终于愿意转过头来看谢怀玉,她的眸光在夜色里微颤。

    “不是明珠说的,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

    谢怀玉心中慨叹一声。

    低下头,温柔的吻了吻乔珍唇瓣。

    “卿卿,是与不是,我一查便知道了。”

    意思是她不承认也没有意义。

    甚至就算不是明珠说的也没有关系,只要谢怀玉怀疑,只要谢怀玉想,只要他看不顺眼,明珠就必死无疑。

    乔珍察觉到他的意思,眸中涌起巨大的恐慌,拽紧了仍被谢怀玉逼迫与他十指相扣的手。

    “谢怀玉,你不能动明珠!”

    “也不要动秦琳琅与他娘子!”

    “他们都是无辜的,有什么你冲我来。”

    谢怀玉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额间的碎发,动作是那样温柔,漆黑的一双眼眸却在黑暗里愈发的沉。

    “卿卿说的什么话,我恨不得命都给你,哪里舍得对你做什么。”

    “你要我不杀他们,可以,这当然可以。”

    “只要卿卿在我身边一日,他们自然便安然无恙一日。”

    他说的可真好,答应的也快,乔珍却一下子明白过来最后那句话另外的意思。

    只要她留在他身边,他就不会下手。

    反之则是只要她敢逃敢离开他半步,他就会把这些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他在用人命威胁她。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乔珍恨他又惧他,月色下的眸光裹挟着难过寸寸破碎。

    可那么多条人命在眼前,秦琳琅和绣娘还正在密室里关着,她无法视而不见。

    她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再挣扎。

    谢怀玉爱极了她乖顺的样子,好像这样他们就能回到从前,她会永远待在他身边。

    他伸出指尖,轻轻捏住乔珍小巧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也让她无法逃离,而后低头便吻了下去。

    比起方才进屋时他发疯之下克制的吻,此刻的谢怀玉是那样温柔缱绻,宛若柔软的水流滑过,将人包裹,让人陷落。

    乔珍眼帘轻颤,却没有躲。

    但也仅此而已,这枚轻柔的便是全部。

    因为谢怀玉深知她今晚一下子知道的太多,最是无法接受他的身份,也最是恨他的时候,情绪正激动着。

    这个时候逼她不得。

    只是嘴上说着不会如何,入睡的时候谢怀玉却将人抱地死紧,青年修长的手臂铁箍藤蔓一般,缠在乔珍纤腰之上,牢牢将她禁锢。

    乔珍被他这样抱着,像是落到一团火里,被包裹被燃烧,被属于他的危险气息汹涌缠绕着。

    谢怀玉是牢笼,她无处可逃。

    乔珍微微抬眸,看着挂在天边的晚月,而后眼帘微垂。

    心中轻轻的念了声,疯子。

    第二天醒来。

    乔珍睁开眼,漫天的日光从窗外照耀而来,周身都是暖洋洋的,灿烂的宣告着今日的好天气。

    可她却觉得冷,清楚的看见眼前场景后,简直是惊骇的颤抖起来。

    谢怀玉就坐在她床边上,假象撕破开来之后他丝毫不再掩饰他的疯狂与爱意,低着头,眸光炽热贪婪的看着乔珍,也不知道究竟在这里看了她多久。

    望见乔珍醒来,他贪念的眸中蕴出点点笑意,伸指轻轻抚上乔珍面颊,温热袭上时像是毒蛇的信子舔过。

    “早,卿卿。”

    就好像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可从昨日夜晚起,就再也不会一样。

    谢怀玉也是知道的,虽然他面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对待乔珍,就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暗地里却清楚的知道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因此乔珍敏锐的感觉到了变化,原先在她身边伺候的人,以及乔相派来保护她的人,除了一个青梅还留着其他全换了。

    都是些乔珍没见过的生面孔,想也知道那都是谢怀玉的人。

    这江南别院分明是她父亲为护她安全的避难地,现如今却反成为她的囚笼,将她锢在谢怀玉掌心无可逃脱。

    对她的监控更是严密到变态的地步,偶尔谢怀玉有事不在,她就是在屋里轻轻皱皱眉,或者咳嗽一声,刚刚出去的那个人就会立马回来,与她嘘寒问暖,揉在怀里亲昵。

    让人觉得简直窒息。

    谢怀玉是说到做到,他是真的要将她锁起来,此生除了他谁也不能再见到。

    可她是有家的,她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这里。

    她有爱她的爹爹温柔的哥哥,怎么也不该跟一个才知道他名字的疯子,一个变态在一起。

    这里不是她的家。

    如今她都算不得认识他,他凭什么把她锁起来。

    窗外的细雨汹涌了些。

    微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落进来,凉意也唤醒了乔珍的思绪。

    她看着窗外雨打娇枝,眉目间的愁绪愈来愈重。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响。

    细微的脚步声不知道是何时进来的,等被察觉的时候已经逼近到身边。

    乔珍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他已经强势的贴上来,从背后轻柔将她抱在怀里。

    微凉的雨天里他的温度是那样滚烫,烧的人心慌,叫乔珍没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谢怀玉察觉到了,更紧的将她搂在怀里,伸出手将眼前的小窗关掉。

    “卿卿怎么这样开着窗吹风?今日雨凉,你身子又弱,小心感了风寒。”

    雨声随着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安静的屋内只余下他微热的呼吸声。

    他来了,乔珍便连风景也看不了了。

    想也知道,约莫是监视的下人看到自己穿的凉薄还在这里吹风,又不敢来劝,只能去告诉他。

    谢怀玉便匆匆来了。

    如今她竟连想看看雨都不行。

    乔珍被他搂在怀里,微微低着头,垂下的指尖紧紧搅在一起,贝齿轻咬唇瓣一言不发。

    谢怀玉拥着她,鸦羽般的睫毛微垂,没忍住的凑过去想亲亲她脸颊。

    却惊地乔珍侧过脸躲避开来。

    谢怀玉微微僵了一下,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再动,看着乔珍近在咫尺写满拒绝的侧颜,眸光在微暗的天色里愈发冷沉。

    已经很久都是这样了。

    自她发现自己真面目那天起,她就对他失去了所有爱意,剩下的只有恐惧痛恨。

    最开始她会闹,会愤怒,会吵着要走。

    后来终于发现自己走也走不了,逃也逃不掉,恼恨的再也不愿意和他说话,也拒绝他所有的触碰。

    直至今日,谢怀玉已经有将近七天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了。

    她讨厌他。

    谢怀玉眸中浮起浅浅淡淡的疯色,在今日雨天微沉的光里浮沉,而后搂着乔珍,不顾她的拒绝与不愿强势靠近,在她软白的颈间重重亲了一口,气息撩热滚烫。

    开口是清冷的声线微哑,蕴着丝疯。

    “卿卿,你知道我,纵你不愿,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放手的。”

    在他怀里的乔珍眼帘轻垂,却终究是不与他说一句话。

    江南是一座樊笼,就这样将她锁在其中。

    她能看到眼前的烟雨,却触碰不到风。

    后来谢怀玉来了,她便连风雨也看不见,被逼得只能望见他。

    然而面对这样的场景,从来温柔单纯的乔小姐可能没有办法,乔珍却是有的。

    她完全不怕,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疯子发疯。

    说起来惭愧,但她确实是熟门熟路。

    她也绝不可能,就这么甘心的留在他身边。

    这些日子以来,乔珍表面上看着柔柔弱弱,似乎对眼前的处境已经绝望,暗地里却一直在寻找机会。

    她聪明,还有系统在暗中帮助,总能在谢怀玉严密的防控下找到缺口。

    直到和谢怀玉决裂的将近半个月后,终于,叫她抓到了机会。

    那天当真的是个意外。

    谢怀玉除却不愿放乔珍离开,对她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往日里吃穿用度极佳,侍者们更是尽心尽力去给乔珍搜罗些好吃好玩的。

    正正好前最近酿的梅子酒好了,这可是江南的特产,侍者们便呈上一份给了乔珍。

    但与其说这梅子酒是酒,不如说是饮品,度数极低,两坛下去也不会醉人。

    可奈不住乔珍酒量差,她可是一杯啤酒下肚都会晕的人。

    这个世界她身为大家闺秀还不曾碰过酒,谢怀玉自然也不知道她酒量。

    因此在看到桌上这一壶酒的时候,乔珍细眉微挑,登时便计上心来。

    *

    谢怀玉匆匆忙忙赶到时,人已经醉的不行了,柔柔小小一只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着简直惹人疼。

    他登时就皱起眉头,冷沉的气势往下一压。

    一直守在乔珍身边的侍者暗暗叫苦,谁能想到乔小姐酒量那样差,只喝了一杯就不行了。

    刚想开口解释,谢怀玉却望见趴在桌上的人正在乱动,摇摇晃晃的几乎要掉了,皱着眉挥了挥手,让侍者赶紧离开。

    而后大步走进院子。

    到了乔珍身边时方才微冷的气息已经全散了,只余下万般温柔。

    谢怀玉微微弯下腰,轻柔的拍了拍乔珍的背。

    “卿卿可难受?在外面里吹风不好,我们回屋歇息好不好?”

    她却好像醉的太厉害,居然完全没有像这几日那般抵触谢怀玉的触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竟叫这几日从未给得过她好眼色的谢怀玉有些受宠若惊,心神一动,修长指尖轻轻拨开她覆在面上的碎发。

    可又在望见她面上的时候猛然一顿,方才涌起的欣喜沉沉下落,叫一颗心坠的生疼。

    午后的微风下,趴在桌上醉了酒的人满面柔泪,盈盈一双眼中满是脆弱难过。

    他强将她留在身边,她不快乐。

    谢怀玉又何尝开心呢。

    但若是她当真离开他,此生再也不见他,那还不如让他死。

    他偏就是死不悔改,绝不会放手。

    这一下子反倒叫谢怀玉愈发坚定心中的想法了,眸里燃着疯狂的火光,轻柔的抚摸着乔珍的面颊。

    “卿卿怎么哭了?”

    便是在我怀中哭,我也是万万不会放你走的卿卿。

    听见耳畔传来声音,醉酒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轻伏桌上的乔珍微微抬起头来,柔美的小脸上满是泪,她望着站在眼前,几乎将自己笼罩进他阴影里的人,皱了皱眉。

    安安静静的,却哭的更凶了,伸出手轻轻触上他正抚摸她脸颊的指尖。

    溺于酒意的声音软软糯糯。

    “琳琅哥哥……”

    谢怀玉一下子愣住了。

    明明也才半个月,明明并没有过去很久,此刻忽然听见这样的称呼,却竟叫他觉得那样陌生。

    也在提醒着他,他们曾经的温柔亲昵已经是那样遥远,远不可及。

    随即意识到她是真醉了,还醉的厉害。

    她最近怕他恨他得紧,莫说与他亲昵,谢怀玉甚至已经许久未能同她说上一句话。

    却在谢怀玉正微怔的时候,醉倒在桌上的乔珍望着他,也终于有了动静,开始哭闹起来。

    她坐起身,一下子抱住正弯腰看他的谢怀玉脖颈,而后整个人往他怀里钻,胡乱的挤,挂在人身上的时候呜呜乱哭。

    “琳琅哥哥,你怎么才来啊,有人欺负我,他都欺负我好久了。”

    谢怀玉在乔珍面前哪里有定力可言,下意识伸手将挤进怀里的人抱住,温柔的轻拍着她的背。

    回过神便知道,她是醉了将他错认成从前的秦琳琅。

    谢怀玉的指尖不由得轻轻颤抖了一下,下一刻,心中止不住的升腾起撩热的欢喜与贪念。

    伸手将乔珍紧紧搂到怀里,像是要揉进骨子里再也不分开。

    他已经太久太久,太久没得到过她的温柔。

    这么久他甚至都没能跟她说上过一句话。

    谢怀玉面上依旧是那样强势,实则骨子里早就开始发疯了。

    如今,她便只是轻轻柔柔唤他一声,都像火星落进草木,瞬间燎原,叫他不能自己。

    一个名字一个身份而已,谢怀玉本就不在意,只要能得到她,他什么都能做。

    便只是片刻虚假的温柔,他也甘之如饴。

    谢怀玉抱着乔珍,抬指帮她擦去眼泪,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背,柔声的哄。

    “嗯,琳琅哥哥在。”

    “乖,谁欺负你了,琳琅哥哥去帮你出气。”

    “谢怀玉!”她趴在他怀里哭的抽抽噎噎,“他是大坏蛋,琳琅哥哥你帮我揍他!”

    谢怀玉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声音却更柔下来。

    “好。”

    “我帮你揍他,叫我们卿卿哭成这般,他可真是坏。”

    他当真是太温柔了。

    从他的声音里,从他的笑意里,从他温温柔柔的一字一句,乔珍能感受到巨大的爱意,他是那样那样爱着她啊。

    乔珍抬起头来,看着日光下近在咫尺的青年,眸光柔软迷离。

    像是被他的爱意蛊惑,像是为他的温柔着迷,她指尖轻轻攥着他心口衣襟,凑上去,柔柔在谢怀玉下巴亲了一口。

    “琳琅哥哥……”

    轻轻浅浅的一吻,甚至有些叫人察觉不到存在感,却像是在谢怀玉心上点了一把火,轰然一下将他燃烧。

    他已经那样久没有见过这么温柔乖顺,爱着自己的她了,微愣半秒之后,谢怀玉紧紧搂住乔珍,低头深切的吻了下去。

    乔珍没有拒绝,轻唔一声与他缠吻。

    而且因为喝醉酒,她简直分外主动,勾着谢怀玉的脖颈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缠着亲他。

    谢怀玉顺势坐在身后的石凳上,叫她也坐在自己怀里,微仰着头,让乔珍亲的更方便些,沉迷的享受着她为数不多的热情。

    趴坐在他怀里的乔珍心中轻轻舒出一口气,又暗暗咬了咬牙。

    豁出去了!

    她捧着谢怀玉的脸亲的愈发深,谢怀玉微仰着头,简直像是被下了蛊,永远为她沉迷。

    他永远无法拒绝她。

    他怎么能拒绝她。

    直至许久后。

    乔珍迷迷蒙蒙抬起眼,望见什么,似乎很惊讶,又微微抬起指尖,轻抚着他烧红的薄唇。

    “琳琅哥哥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是热么?”

    “嗯,”他清冷的声线喑哑着。

    顿了顿又道:“快死了。”

    乔珍惊呼了一声,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

    “不,不行,琳琅哥哥不能死,哥哥是口渴么?乔乔帮你好不好?”

    谢怀玉抱着她,闻言轻轻的笑,清冷微哑的声线震在嗓间,又苏又撩。

    “嗯?乔乔要怎么帮我?”

    乔珍歪头想了想,半晌之后,眸光落在他身后的石桌上,一下子欣喜起来,好像有了主意。

    她伸出手,越过他,去够后面的酒壶,抖着手倒了一杯。

    端起来的时候望着谢怀玉撩热的眼眸,却没喂到他唇边,而是倒进自己口中。

    柔软的梅子酒液顺着纤白的脖颈流落,她捧着谢怀玉的脸吻了上去。

    谢怀玉没有拒绝,梅子酒的香气在纠缠的唇齿流落开来。

    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她,他只想着她,哪能顾及到其他。

    风影飘动的院子里,阳光闪烁。

    直至时光悄然流逝,日头都落了些。

    谢怀玉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桌边,乔珍也还趴在他怀里,两人仍在亲昵。

    分明是那样温柔美好。

    却突然的一下。

    谢怀玉猛然一顿,俊秀的眉轻皱,墨色瞳孔落在近在咫尺的乔珍面上,她颊边正染着因他而起的嫣红,看起来是那样温柔娇美。

    她是那样美好。

    却又是那样……狠心。

    谢怀玉的眸中简直是炸起惊心的光。

    下一秒。

    眉头皱的愈深,头微微一晃,竟克制不住的晕了过去。

    而后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往一旁倾倒。

    乔珍对此早有防备,坐在他怀中时立刻用脚尖支着地面,同时伸手扶住谢怀玉,让他靠在后面的石桌上,不至于带着自己一同倒地。

    之后才皱着眉,缓缓慢慢站起身。

    落地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药是系统给的,就下在刚刚接吻时的那杯酒里,乔珍因为提前吃了解药才没事。

    谢怀玉情迷意乱,久未能和乔珍亲近正是沉迷的时候,又见她自己也喝了,没一点防备。

    估计他自己也想不到,他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有被美人计诱惑的那一天。

    乔珍站在他身前的草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再低头一看,脚踝和地上的草都湿了。

    登时她就红了脸,暗骂谢怀玉是禽兽,恨得踢了他两脚。

    但最终还是伸出手来,胡乱帮他将身上的衣服盖了盖。

    而后轻舒一口气,乔珍最后看了眼谢怀玉,提起裙摆转身跑开。

    她方才正和谢怀玉亲昵,周边的侍卫肯定都被他调开了,现在旁边该是空无一人。

    而且她下的药分量够足,谢怀玉晕过去短时间内不会醒。

    正是她逃跑的好时候!

    乔珍软手软脚,快步走到旁边别院,一把拉开了房门。

    里面,乔珍早早吩咐叫她偷偷候在这里的青梅,惊愕的抬起头。

    “小姐?”

    来不及多说,乔珍走上前去一把拽住青梅的手,将她扯起来。

    “青梅,快跟我走!”

    “走?去哪里啊小姐?”

    “逃!”

    “从这里逃走!”

    作者有话说:

    小谢:美人计摩多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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