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续嫁 > 55.  第55章
    翌日清早, 忍冬刚踏进医馆,便看见了坐在堂屋内的延神医,以及不知所措的药童。

    药童名叫吴雁宜,本是城内乞讨的孤儿, 先前忍冬救了她一命, 小丫头知恩图报, 经常进山碰运气,采来的药材尽数送到医馆, 也不收银钱。

    忍冬见吴雁宜是个有天赋的,索性将人带回医馆, 一方面可以让这孩子免去颠沛流离之苦, 另一方面也能传授她医术,无论学多学少,都足以糊口。

    吴雁宜快步冲到忍冬跟前, 压低声音道:“陆大夫, 半个时辰前,这位老先生便进了医馆, 他既不看诊,也不买药,该不会是特地来找麻烦的吧?”

    吴雁宜乞讨时吃过不少苦头, 性子颇为怯弱, 好在她过了生辰才满十二岁,好生教导一番,应当也能改过来。

    即使延神医是魏桓派来的,忍冬依旧敬佩他的本领,也不打算浪费他的医术。

    她揉了揉吴雁宜的脑袋,温声道:“这位是延神医, 从今日起便留在医馆坐诊,有什么不懂之处,记得向延神医请教。”

    吴雁宜点了点头,突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拉着忍冬走到角落,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信,递到忍冬面前。

    “日前有人把这封信送到医馆,让我交给您。”

    忍冬将信封接过,指尖抚过封口处早已凝结的蜡油,在云杉进门前将信收入怀里,直到晌午房内无人时,她才拿起剪刀,将里面薄薄的纸页取了出来。

    瞥见纸上的字迹,忍冬不由愣怔,她做梦也没想到闻俭还会送信过来,据魏桓所说,因闻朴开罪了郑家,为了保全他的性命,闻家五口早已搬离了邺城,那他送信过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忍冬飞快地浏览一遍,原本透着些许粉晕的面颊霎时间失去血色。

    信上的内容荒谬又可笑,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分明是乞丐侵犯了她,而魏桓身为镇南王,又怎会沦落到那等狼狈不堪的境地?

    忍冬很想将这一切当作闻俭拙劣的计谋,可她越想,便越是心惊肉跳。

    那名乞丐身中剧毒,几次险死还生,而魏桓体内也有同样的毒性,只不过程度没有乞丐严重罢了。

    且因毒性流经四肢百骸的缘故,乞丐濒死时面颊肿胀,浑身皮肉呈现出一种可怖的淤紫色,随着毒性消解,才慢慢恢复如常。

    可在闻俭的提议下,她乞丐的头脸涂抹了消肿止痛的药粉,又用白布层层覆盖住面庞,因此从未见过他的真容,自然也分辨不出他和魏桓的相似之处。

    忍冬思绪如乱麻一般,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为了不让魏桓发现这封信,她将信纸撕碎,直接扔进炭盆中,眼见着火舌吞噬了所有的字迹,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到实处。

    魏桓进门时恰好嗅闻到这股浅淡的焦味,他面色未变,抬脚走到忍冬面前,高大身躯紧贴着那抹柔细娇影,强将她按在自己腿上。

    忍冬怕他在医馆胡闹,伸手推搡着青年,可还没推几下,便被那人轻而易举的压制住所有反抗。

    “再乱动,后果自负。”魏桓附在她耳边,不怀好意的威胁着。  

    忍冬知晓魏桓从不说笑,他对她的威胁逼迫全是真的,即使这个男人此时尚未用出过激的手段,但她却不认为魏桓能忍多久。

    他不喜旁人忤逆,而她一再筹谋逃离的行为,显然已经触及他的底线,只不过魏桓看不起她,不认为她有能耐逃出邺城,才会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一切,像是在看一只囚于困笼中的猎物。

    忍冬浑身僵硬,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儿,她终于明白,何谓如坐针毡。

    对她而言,魏桓像是无穷无尽的深渊,她恨不得立即与他划清界限,却碍于镇南王府的权势难以如愿,只能被男人缚在原地。

    忍冬颓然的闭上双眼,那张秾丽柔美的脸上没有分毫情动,微蹙的眉,抿紧的唇,苍白的面,无一不在显现她对他的抗拒。

    魏桓对这妇人的欲念虽说深浓,却不意味着他会在这种防备的情态下与其敦伦。

    如此凌弱,与那些欺压妇孺的恶霸有何区别?

    魏桓强忍怒意,揽住忍冬的肩,将她带到对面的藤椅上,“今日都做了什么?”

    忍冬不知青年为何突然转了性,她松了口气,道:“上午一直在给病患看诊,还和延神医探讨了几道方子。”

    魏桓没做声,深且沉的眸光先是在忍冬身上徘徊片刻,而后又落在了屋内的炭盆处。

    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忍冬慌的不行,在验明真相前,她不敢让魏桓发现闻俭送来的那封信。

    毕竟在种种巧合下,她已经对面前的男人起了疑心,但这丝疑心却是不能见光的。

    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不断猜测着魏桓的想法——

    如果魏桓真是乞丐,那他为什么从未提过这件事,仿佛对此一无所知,仿佛恩将仇报的人不是他。

    如果魏桓不是乞丐,那他看过闻俭的信,早就知晓闻俭受过宫刑,两人初次交合那日,他发现了自己非是完璧,以他的脾性,即使并不在意是否是她第一个男人,也会刨根究底,问明她究竟还与谁有染。

    偏偏魏桓什么都没做,什么话都没问,甚至未在此事上投注半点心神,好似早就预料到了那般。

    忍冬紧紧攥住袖襟,不愿再想下去。

    她怕自己会按捺不住那股子憎恨,将对可怖梦魇的恐惧、对乞丐的厌恶,尽数转嫁到魏桓身上。

    他感知向来敏锐,肯定会发觉端倪,到了那时,只怕连这种被限制的自由都不会给她。

    “你用炭盆烧了东西?”

    魏桓刚从诏狱回来,尚未取下腰间的佩刀,他手掌反复摩挲着刀鞘,好似不耐烦了。

    “方才在屋内琢磨药方,我觉得药材的配比不太妥,便将写废的纸张烧了,免得再被人瞧见,酿出祸事。”

    魏桓知道,首乌益气丸是忍冬的心结,她虽然用复脉汤救下不少病患,但那些人前期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皮肉之苦,她在心里责怪自己,因此才会对药方的处置尤为注意。

    “城中服食过益气丸的人都饮过复脉汤,身体早已痊愈,你不必多想。”

    魏桓虽是掌管属地的镇南王,却不代表他拥有一颗仁心,他遵从律令、严刑峻法,从未有半分和缓。

    而忍冬是医者,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她的心是软的,血是热的,与他这种常年在战场上搏杀的将士完全不同,她不会将人命视为草芥,她在意旁人的安危,即使见惯了生死,也惧怕死亡。

    分明是截然相反的人,魏桓却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他甚至觉得,这妇人身份虽低,但除去地位外,样样都不比那些高门贵女差,抑或说,还尤有胜之。

    若他迎娶正妃,忍冬肯定会受委屈,倒不如将正妃的位置空出来,反正他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任他们怎么说都无妨。

    不过这妇人眼下还不算安分,总是想要逃离,必须得将这份心思彻底扼杀,她才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侧妃之位。

    忍冬对魏桓的想法一无所知,早在她进屋歇息前,延神医便给她诊过脉,要是日日诊脉,她根本无法继续服食避子丸。

    难道她真要如魏桓设想般怀上身孕吗?   

    忍冬用绢帕擦了擦脸,遮住眸底的郁色,借着指间的缝隙,她恰能看到男子平静无波的黑眸,他总是这样,仿佛一切都被他尽数掌握,无论是城中局势,还是军情战况,抑或是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在魏桓眼中都是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

    她恼恨这样的摆布,却无力抵抗,就连服药的法子都不能再用。

    一想到属于魏桓的骨血即将在她腹中孕育,忍冬像是一根缺乏水分即将枯萎的藤,双臂环抱在胸前,身体不自觉蜷缩起来。

    魏桓只当忍冬是因为药方的事感到难过,便像逗弄幼童般,用手指刮着她的鼻尖,轻轻掐住她的脸颊,而后又从袖中取出一册医书,塞进忍冬怀里。

    “这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孤本,许多遗失的药方全都记录在册,你仔细瞧瞧,说不准会有收获。”

    这会儿忍冬情绪低落,若是别的东西,她根本提不起兴致去瞧,偏生魏桓送的是医书,她有心推拒,却被勾的心痒难耐,犹豫了好半晌,才将医书翻开,没多久,便全神贯注的投入其中。

    趁着忍冬研读医书时,魏桓来到院内,看着面前毫不起眼的暗卫,问:“陆大夫今日可有异常?”

    暗卫的武功出众,擅长潜行,因此魏桓便派他守在忍冬身边。

    “陆大夫照常给百姓看诊,偶尔还与延神医聊上几句,属下听着,都与治病救人有关。”

    顿了顿,暗卫补充道:“早上那会,药童给陆大夫送了封信,不过送信之人究竟是谁,信中到底是何内容,属下一概不知。”

    听到这话,魏桓的面色一寸寸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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