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续嫁 > 56.  第56章
    魏桓清楚的意识到, 忍冬骗了他。

    方才她在屋内确实焚烧了东西,却非作废的药方,而是不知何人送来的信。

    那封信上必定记载了某些隐秘,否则以那妇人的脾性, 绝不会如此惶急的将证物销毁, 她怕自己发现信中的内容, 甚至不惜用一个又一个谎言隐瞒事实。

    魏桓扯了扯唇角,神情变得愈发森寒, 他屏退暗卫,折回屋舍, 瞥见坐在榻上, 头也不抬研读医书的女子,心底那股炙火烧得更旺,好似要将他的理智尽数焚烧殆尽。

    忍冬看得出神, 直到那团暗影遮住光线, 使纸页上的文字模糊不清时,她这才蹙眉抬起头。

    对上男人怒意翻涌的黑眸, 忍冬心弦一颤,不知是谁招惹了魏桓。

    长睫在眼睑处遮下一片暗影,忍冬只当自己从未看过闻俭送来的信, 态度一如往常, 柔声开口:“殿下可是有事找我?”

    魏桓用力钳住忍冬的手腕,欺身上前,仿佛择人而噬的兽,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他一字一顿的逼问:“本王最后问你一遍,炭盆里烧的是何物?”

    忍冬在撒谎时,便已经预料到谎言被戳穿的后果, 魏桓是高高在上的镇南王,这样的人更接受不了欺骗,他会怒不可遏也在常理之中。

    “我说是药方,殿下不信,那便自己去寻找答案,何必来质问我。”腕骨处传来难以忽视的疼痛,忍冬咬住下唇,执拗的不肯服软。

    魏桓终究怕伤了她,手上的力道卸了几分,咬牙切齿,“那封信是谁送来的?让本王猜猜,陈郢?不,不是他,难道是闻俭?”

    饶是忍冬性情沉稳,也敌不过魏桓的拷问,他能轻而易举地察辨神色。

    当瞧见那双杏眸开始闪躲时,魏桓便知道自己找到了答案。

    “闻俭的胆子委实不小,他如丧家之犬那般灰溜溜的离开邺城,还没等在外面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的给你送了封信,陆忍冬,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忍冬心知,自己的气力远比不上魏桓,便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她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语调再不复往日的柔和,反而格外冰冷。

    “王爷真想知道?”

    魏桓:“你说呢?”

    忍冬倏忽站起身,那股馥郁娇甜的果香扑面而来,让魏桓浑身紧绷,在这种不适宜的处境下动了欲。

    “我可以将那封信的内容告诉殿下,作为交换,你也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忍冬本打算将此事藏在心里,徐徐查验真相,但她没想到魏桓会嗅闻到屋内的焦糊味,从而揭穿她的谎言。

    事已至此,忍冬不愿再跟他虚以委蛇,她只想知道,魏桓到底是不是那个乞丐。

    “好,你问便是。”

    忍冬定定注视着魏桓,“闻俭告诉我,他在离开邺城前曾去过诏狱,在诏狱外见到了你的真容,你说巧不巧,王爷的相貌竟与曾经在宝济堂中欺辱过我的乞丐别无二致。”

    强压下心内的酸涩,忍冬继续道:“我从不相信巧合,希望王爷能给我一个答案。”

    魏桓面庞扭曲了一瞬,当初他得知闻俭变卖宝济堂、决意离开邺城后,认定这个废人不会再给自己造成任何困扰,因此便撤去了盯着后者的麒麟卫,哪曾想闻俭会在此处摆了他一道。

    他看见了自己的真容,并将他们一齐铸下的错,彻彻底底的向忍冬坦明。

    魏桓是不屑于撒谎的,他自诩敢做敢当,当日中了虎狼之药,他被闻俭送到忍冬身边,除了用这妇人消解药性外,再无他法。

    这样的理由是很正当的,可看着摇摇欲坠的忍冬,魏桓头一次生出退却的念头。

    在某个瞬间,他甚至想就此否认,反正以他的身份地位,想在邺城中寻到“那名乞丐”并非难事,到了那时,闻俭在信中所述的一切控诉,他都能一一驳斥。

    可这种想法不出片刻便被他打消了。

    他终究不愿隐瞒忍冬。

    “那名乞丐的确是我。”

    忍冬只觉得耳畔似有轰鸣声响起,她张了张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似哭似笑的道:“魏桓,我救了你的命。”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恍惚间,魏桓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指缝溜走,他想要用力抓住,偏偏掌心空无一物,心也跟着空了。

    他很想说是闻俭下了药,若非如此,他绝不会强占了她的身子。

    仿佛看出了魏桓的想法,忍冬眼底蒙上一层氤氲的雾气,让那双杏眼再不复往日的莹亮,好似衰败的花,全无半点生机。

    “王爷,你是想告诉我,你是被闻俭陷害的吗?”

    “就算是闻俭设下陷阱,算计了你和我,那后来呢?你再次见到我时,非但没有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反而化名孟渊来哄骗我,你把我当成什么,用以狎玩取乐的物件吗?”

    伴随着一声声的质问,忍冬心口皱缩着发疼,她像是溺水的人,拼了命地想要找寻一条生路,却无法浮出水面。

    曾经对魏桓生出的悸动与情意,在此刻纷纷化作镣铐,缠绕住她的四肢,不容拒绝的拖拽着她坠入水底。

    良久,忍冬才望向魏桓,她虚点了点男子心口的位置,嗓音从微颤慢慢变得平静。

    “殿下,我曾救过你两次,就当是看在恩情的份上,你放过我吧。”

    不要让我恨你。

    活了这么多年,魏桓从未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过,他知晓自己做错了事,可书里不是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算他以前伤害过忍冬,但从今往后,他绝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这还不够吗?

    他慌乱的抬起手,想将忍冬拘在怀中,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失去她。

    忍冬狠狠咬住他的手背,浓重的铁锈味溢满唇齿,让她觉得头晕目眩。

    魏桓皱了皱眉,没有挣扎,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脊,放任着忍冬宣泄。

    “忍冬,你都能原谅闻俭,为何不能原谅我?只要你愿意,明日我便会提亲,八抬大轿迎你过门,让你成为镇南王府的正妃。”

    无数女子觊觎镇南王妃的位置,其中却不包括忍冬。

    她听了魏桓的话,只觉得无比讽刺,眼前这个男人分明知道她在介怀什么,知道她不愿为妾,但他在今日前都没有松口,像是认定了一个侧妃之位便会让她感恩戴德。

    直到魏桓做的事情被闻俭揭穿,他开始慌了,将明媒正娶当做筹码诱惑着她,想让她看在尊崇地位的份上,原谅他。

    这哪里是情意,分明是赤.裸.裸的交易。

    忍冬胡乱擦去唇角的血丝,红着眼拒绝,“魏桓,我不嫁你。”

    魏桓罕见的放低姿态,咬牙解释,“我不是让你当侧妃,是想让你成为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我明白,可你知道吗,我不想了,我不想嫁给一个曾经侵犯过、欺骗过我的男子,我想要一个待我至诚的丈夫,他也许比不上你身份高贵,但他不会折辱我,戏弄我,让我伤心。”

    在魏桓反应过来前,忍冬抽出手往后退。

    “我会离开邺城,殿下,你别来找我了。”

    转过身的那一刻,忍冬不知怎么,还是掉了泪,她快步走出屋舍,来到庭院时,差点和药童撞个满怀。

    吴雁宜扯住忍冬的袖口,怯生生问:“陆大夫,是那位大人惹你生气了吗?”

    忍冬蹲在药童面前,视线与她平齐,“雁娘,我想离开邺城,你要不要随我一起?”

    站在檐下的魏桓恰好听到这句话,难免有些挫败,他不明白陆忍冬为什么这般狠心,她宁愿带上一个相识没几日的药童,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打从有记忆起,吴雁宜便在街头流浪,她整日乞讨,见惯了旁人的冷眼轻慢,陆大夫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吴雁宜只想去有陆大夫的地方。

    小姑娘毫不犹豫地点头,她轻轻摇晃忍冬的胳膊,瞥了眼貌似遭受极大打击的青年,“雁娘想和陆大夫在一起。”

    忍冬抿唇笑了笑。

    父亲去世后,她在邺城举目无亲,云杉虽和她交好,但到底是魏桓的人,忍冬能做的只有跟她好好道别。

    雁娘则不同,这孩子是乞儿,无依无靠,若是离了自己,只怕连吃饱穿暖都是问题,忍冬不想让她受苦,才会选择把雁娘带在身边。

    那天过后,忍冬没回王府,一直宿在医馆中。

    许是心虚愧疚所致,魏桓再也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让忍冬松了口气。

    她寻来牙商,将这间投注了心血的医馆变卖,换取上京的盘缠。

    眼见着天气一日日回暖,她找了个商队,坐在狭小昏暗的马车内,带着雁娘离开了邺城。

    魏桓站在城楼上,目送着车队远去,神情沉凝如水。

    戚三跟徐献对视一眼,主动上前一步,瓮声道:“王爷,属下这就去把陆大夫带回来。”

    “不必。”魏桓抬手制止。

    “她以为离开邺城就能摆脱本王了,无论在此地,抑或天子脚下,她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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