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母女二人谋划着该如何向忍冬下手时, 魏桓也找到了一名大夫,此人姓邹,名见山,乃是陆培风的师弟, 不仅精通医术, 还时不时寻访名山大川, 对道法也有所涉猎。
这些年来,经常给宿月溪看诊的, 便是这位邹大夫。
可惜此人虽与陆培风师出同门,却并未学到师兄身上的半点风骨。
他不仅唯利是图, 还颇为胆小怕事, 刚被麒麟卫押到宅院,便噗通一声跪倒在魏桓面前,不住叩首。
“小民不知何处开罪了殿下, 还请殿下饶命。”
邹见山面上尽是惶恐,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招惹到镇南王。
这尊煞神早些年驻守边关,腰间悬着的佩刀不知收割了多少异族的头颅, 他亲自建起的诏狱更是恶名昭彰,有阴曹地府的称号,一旦被打入诏狱, 想保住性命怕是比登天还难。
魏桓挑了挑眉, 语气笃定:“你见过本王。”
“去岁王爷大胜关外异族,带领大军班师回朝时,小民恰在城门附近,有幸瞻仰王爷的风姿,只是小民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前往邺城, 也不知是何处行差踏错,竟让您动怒至此。”
对上青年平静无波的眸光,邹见山只觉得背脊生寒,他尽可能的放低姿态,就是希望能从镇南王手上保住一条命。
偏偏这位虽然年轻,却是个软硬不吃的,即便自己费尽口舌,他的神情依旧未曾和缓半分。
“王爷,您可是有事询问?小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这话,魏桓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直截了当地问:“你给宿氏看过诊,她的病情如何?”
宿姓本就罕见,能让堂堂镇南王记挂的更是少之又少,邹见山霎时间便反应过来,知晓王爷口中的“宿氏”,正是宣威侯府的小姐宿月溪。
“王爷有所不知,那位宿小姐患有先天不足之症,这些年用了无数珍稀药材调理,却没多少用处,除非——”
魏桓瞥了他一眼。
邹见山骇得一激灵,再不敢故弄玄虚,一股脑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部吐露出来:
“想要根治宿月溪的先天不足,必须用鹿衔草调理,但鹿衔草可遇不可求,当年师兄陆培风从先皇后手中求到一株,给尚在襁褓中的独女治病,小民有幸见过一回,自那以后,再未听闻大周境内有鹿衔草出现。”
邹见山捋着短须,哑声道: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找到当年那个女娃,让其怀上身孕,以腹中婴胎做药引,便能将鹿衔草与先天之气彻底融合,效果比单独服用鹿衔草还要好上数倍,不过那女子与宿月溪一样,都是宣威侯夫人的骨血,只怕她舍不得如此磋磨自己的亲生女儿。”
“小民曾听闻,要是宿月溪身体康健,便会嫁给三皇子,届时能保宣威侯府数十载的荣华富贵,为了这份前程,或许宣威侯夫人真会做出‘牺牲’。”
魏桓心知,若是焉氏真不打算对忍冬下手,早在相认时,便会毫不犹豫的与她划清界限,而不像现在这样,使尽浑身解数想将忍冬带回侯府。
俊美面庞瞬间扭曲,魏桓陡然起身,疾步往蓬山医馆的方向行去。
望着青年远去的背影,邹见山拱手作揖,赔笑道:
“这位大人,小民已将知晓的事情全说了,能否放小民归家?”
徐献扫都不扫他一眼,直接吩咐手下将邹见山捆缚起来,暂时收押,等事情解决后再行处置。
不多时,魏桓骑马折返了医馆,他面沉如水,三两步冲进庭院,瞧见背对着他,正在炮制药材的那抹身影,胸臆间的躁郁方才得以消弭。
听到后方传来的脚步声,忍冬回过头,当她看到魏桓的第一眼,便察觉了异样。
他仿佛在害怕着什么,高大身躯寸寸绷紧,连那双黑眸都沾染了慑人的猩红。
忍冬将石斛放在桌上,犹豫片刻,终是走到魏桓跟前,指尖搭上青年的手腕,探听了好半晌,忍冬也没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难道犯了头疾?
正当忍冬准备检查男人的身体时,魏桓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臂,牢牢将女子抱在怀中,唇齿相触如星流霆击,使忍冬不由呆住,她试着推开魏桓,偏生两手被反剪于背后,完全动弹不得。
如此热烈迅疾的索取,让忍冬的神智都变得模糊,她昏昏沉沉,被迫倚靠在结实坚硬的胸膛上,挣动的幅度越发微弱。
良久,魏桓才将她放开。
他攥住忍冬的手阔步走进卧房,深浓眸光落在平坦一片的腹部,久久未曾挪移,令她愈发慌乱。
魏桓道:“你怀孕了。”
忍冬愕然的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魏桓略微俯身,视线与忍冬平齐,爱怜的抚过骤然惨白的面庞,以及红肿不堪的软肉,他嗓音沙哑:“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这就是真相之一。”
常年持刀的手掌覆住柔软的腹,此处孕育着他的骨血,再过八个月,便会有一个既像忍冬,也像他的孩子呱呱坠地。
这种感觉让魏桓觉得十分奇妙,同时对焉氏母女的憎恶也愈发浓郁。
“不仅我知晓你怀孕一事,焉氏同样知晓。”
“焉氏之所以三番四次请你回府,就是为了你我共同的血脉,在她眼中,这个孩子只是一味药,一味足以让宿月溪彻底康复的药。”
身为医者,忍冬自是听说过许多诡谲怪诞的药方,甚至连紫河车都是某些人偏好使用的药材,但她却从未想过有谁会以婴胎入药。
忍冬踉跄着往后退,向来水盈的杏眼也红的厉害,她强忍着不哭,但心中不断叫嚣的痛意却如柔韧的绳索,狠狠绞住她的颈,让她透不过气来。
魏桓抬起雪白的下颚,蜻蜓点水似的吻落在肿胀不堪的眼睑处,一下又一下。
忍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打从记事起,她就没有母亲,年幼时父亲遭遇匪祸,她觉得天都塌了,那时候忍冬在想,要是母亲能陪在她身边有多好,她会乖乖听话,研习医术,绝不让母亲失望。
后来她长大成人,从父亲遗留下来的笔记中寻到了蛛丝马迹,即使最初是震惊的,但等心绪平复下来,她仍不受控制地思索着焉氏究竟是怎样的人,或许当年抛弃自己是迫于无奈,而非出于本心。
可现实却远比想象来得残忍。
对焉氏而言,自己不是她血脉相连的女儿,只是为宿月溪提供药引的工具,腹中的孩子更是被她们视作入口之物。
这么想着,她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起来。
魏桓拍抚着忍冬的脊背,紧张的搀扶着她,仿佛她成了易碎的瓷偶。等那股作呕的感觉褪去,更是将她按在榻上,用满是伤疤的手覆盖住雪腻柔荑。
他低声保证:“有本王在,那对母女的算计定不会得逞。”
忍冬用力攥住袖襟,即使她不愿依附魏桓,也必须承认一个事实——
与豪贵通显的宣威侯府相比,普通医者根本算不了什么,她和孩子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生杀予夺。
况且,谁能保证这药一剂便能奏效,假使宿月溪的病情有所反复,只怕他们便会将自己变成药圃,一次次收割“成药”。
但若是这孩子的父亲是镇南王,一切都将不同。
忍冬的眉眼本就生得极美,像水光潋滟的湖面,此时她用那双含雾的眸望着魏桓,缓缓回握他的手,颤声问:
“殿下,你想和我成婚吗?”
这话甫一出口,忍冬便后悔了,她不知自己为何变得这么坏,因为心里的不甘与恨意,竟想出如此不堪的方法。
“是我昏了头、”
忍冬还未说完,便被魏桓攥住手,“话既然出了口,哪有收回的道理?陆忍冬,你注定是我的妻,是未来的镇南王妃。”
魏桓年岁虽不大,却也久经沙场,与那些日日诵读之乎者也的儒生不同,一眼便勘破了忍冬的想法。
这妇人是恨上了焉氏母女,又怕宣威侯府伤到腹中胎儿,惶急之下做出的选择,并非真心想嫁给他。
可魏桓不在乎,他很清楚,只有先得到陆氏的人,才有机会完完整整占据她的全部,将她每一寸每一分都打上自己的烙印。
因此,忍冬提出成亲,正中魏桓的下怀。
“焉氏以为你没了父亲,孤苦伶仃,才敢将主意打在你身上,这份厚礼重恩,本王须得好生谢过,否则岂不辜负了她的一番美意?”
说到后来,魏桓近乎切齿,他神色阴沉的将忍冬禁锢在怀,手上动作却极为轻柔,抚过女子后颈处的软肉,忍冬微颤着想要闪躲,却避不开他的动作,最终只能如枝头轿蕊般,被他置于掌中翻来覆去的团弄。
芙面连带着锁骨附近都泛起娇艳欲滴的绯色,忍冬按住魏桓的手,道:“你准备怎么做?”
“宣威侯府想将宿月溪成为三皇子妃,本王自是不吝相助,定让他们称心如意、得偿所愿。”
忍冬有些愕然,还没等她出口发问,薄唇便附在白玉似的耳廓低语几句,杏眸中的疑惑方才渐渐褪去。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