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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乍见故人, 怀乐心里五味杂成。

    她知道柏清珩还活着,却不想在这个地方见到他,而且是在这时候, 怀乐下意识捂着肚子。

    这是下意识地保护动作,意识到自己的防备过度,怀乐的手往下移了一点点, 却没有离开肚子,还是防备的。

    柏大哥知道怀乐在这里,看到怀乐有了身子, 肯定知道怀乐肚子里的孩子是傅忱的。

    傅忱杀了柏大哥全家, 怀乐害怕柏清珩出现在这里是来寻仇的。

    柏大哥不会伤害怀乐, 但难保不会伤害怀乐的宝宝。

    柏清珩看出来防备, 明明之前,她还那样信任她,见到他都会小跑过来, 笑盈盈喊柏大哥,现在呢,现在左右是生疏了。

    也是, 怎么会不生疏呢。

    梁怀惔和梁怀砚虽是名义手足, 但暗地里是敌对,如今就算是为了抗击傅忱要联手, 日后傅忱倒了, 他们绝对会兵戎相见。

    梁怀砚酒过三巡的时候,他知道柏清珩族灭的真相, 含沙射影问过他。

    “柏卿, 若是将来本君与怀惔对上, 你会站在哪一边?”

    柏清珩已经投靠梁怀砚, 近半年在他身边,为了表忠,帮他做了很多事,也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

    柏清珩心里隐晦,面上笑答,“主上说笑了,清珩一生誓死追随君主,绝不会背弃。”

    “倘若有人施于柏卿大利”

    柏清珩摇头,“不会。”

    梁怀砚又紧接着追问,“施以美人呢?”

    柏清珩指尖一动,“亦然不会。”

    梁怀砚得了想要听到的答案哈哈大笑,“柏卿要记住今日你所说的话,日后莫要叫本君失望。”

    梁怀砚娶了北疆王的女儿,成功登上了北疆王的储君之位。

    北疆王许诺,只要拿下西律或者南梁,就真正下位,让他成为北疆真正的王。

    谁知道傅忱动作那么快,短短不到一月,他就合并了西律南梁,律梁集两国之力尤其昌盛,要想夺国,他需要帮手。

    梁怀惔就是他需要的帮手,更何况,傅忱本来就把汴梁给了他坐镇。

    要拉拢梁怀惔,得从怀乐入手。

    柏清珩这个棋子就正好用上了,柏家的事情,怀乐还欠着人情呢。

    梁怀砚刻意把梁怀惔叫走,让柏清珩扮作客栈的人,与怀乐见面,用她对柏家的亏欠,说动梁怀惔和他们联手。

    都说近乡情怯,从北疆那块蛮夷之地出来,就到了长京了。

    长京和汴梁再相似,始终也不是汴梁。

    不像却也有七八分像了,这像得让柏清珩心酸难过。

    如今见着了故人,柏清珩更怯,更心酸,尤其这还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姑娘。

    他卑怯,那就好久不见问出来,仔细听,还有很多的不甘。

    “柏大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怀乐装傻问道,撑着腰站久了重,摸着圆桌的边沿坐下。

    坐的位置,正对柏清珩对面,是离他最远的位置。

    柏清珩自嘲,“一年半载不见,乐儿妹妹都与我生疏了。”

    怀乐抬手给他倒茶,“没有……柏大哥说笑了……”

    她的指尖抠摸着杯沿壁,“柏大哥在怀乐心里一直都是很好的人。”

    “怀乐一直把柏大哥当做自己的大哥,也是家人。”

    柏清珩自嘲地笑,他忘了此次来的目的。

    看到怀乐鼓得圆润的肚子,往日的克制清醒全都丢了。

    “只是大哥,只是家人吗?”

    怀乐咬着唇,头低着,只盯着肚子。

    “”

    她想说对不起,对不起温伯伯,对不起柏夫人,对不起俐君,还有因为怀乐死掉的人。

    又怕说错了话,听柏大哥的声音,他不开心,怀乐提到这些,他会更不开心的吧,真要道歉,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去,轻飘飘的,什么用都没有,只会惹得人伤心。

    柏清珩心里想着不能乱了计划,就是忍不住。

    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上的女孩,他捧着,小心呵护着,为了她,一次两次三次的不回头,却被傅忱糟践成这样。

    柏清珩恨傅忱卸磨杀驴,不折手段夺走他捧在心里的姑娘。

    柏夫人垂死之际,叫他放手,让他走了就别在回来,柏夫人说强扭的瓜不甜,还说了怀乐若是对傅忱没有情,柏清珩带她走时,她断断不会犹豫的。

    她既犹豫了,就说明,她对这个男人有情,感情的事,只要有了两个人,很难.插.进去第三个人。

    柏清珩心里恍惚明白,却还抱有幻想。

    他不信怀乐对他一点情意都没有,若是没有的话,怎么会跟他走呢,想到这里,柏清珩是带着怨的。

    “怀乐妹妹对我,就没有一丝情意吗?”柏清珩为自己的不甘心问了出来。

    “”

    怀乐犹豫磨蹭,她听见了不知道怎么答出来。

    伯清珩对怀乐的话语里头,三言两语,咄咄逼人,怀乐听出来了。

    她的下唇已经被咬破,出了血,无端的,越发动人了。

    柏清珩看着,胸腔起伏,再看看她的肚子,他舍不得的姑娘,已经和傅忱有过肌肤之亲了。

    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这样诱人的唇,傅忱也亲过无数回了吧,她更多的情态都为傅忱绽放过了。

    柏清珩就是禁不住乱想。

    他甚至忘了正事,把话语拨到了最开始那个等不来人的夜晚。

    “怀乐妹妹当初没来,是因为有事才爽了约吗?”

    怀乐怎么解释当初的事情?

    说怀乐她也是被傅忱骗了吗?可当初怀乐也没有打算走,怀乐当初说好的。

    回想当初,实在远了。

    不仅仅是因为傅忱不想让怀乐接近柏家,大婚在即,怀乐害怕,她想到避火图,害怕,怀乐想躲,怀乐没想走,只是想要再躲躲。

    怀乐没有想到,药被傅忱换了。

    但怀乐后来是心甘情愿的,现下再怎么说,也解释不清了,何况怀乐已经有了宝宝,后来也发生了很多事。

    “当初是怀乐对不起柏大哥”

    “连累了温伯伯,柏夫人,还有俐君,都是怀乐的错。”

    这怎么是她的错,柏清珩不想问错与不错,“所以当初怀乐妹妹没有来,不是因为有事爽约,只是因为不想来。”

    “你已经爱上他了,在那时候。”

    “怀乐妹妹当初为何不早说?为什么又要犹豫,戏耍于我?”

    柏清珩心里跟明镜一样,可他通通忍不住了,他来之前所有的建树,冷静,在看到她拱起的小腹时骤然崩塌。

    他不想和怀乐谈别的,只想要得她的感情,从前的柏清珩他不喜欢,可如今呢?

    到了现在,他甚至想是不是他变得跟傅忱一样,变成那样的话,会得到她的一丝不一样的,不是家人,也不是大哥的情感。

    “不是的,怀乐从来都没有戏耍柏大哥,从来没有”

    小腹有些疼了。

    怀乐咬着唇,说不出来话。除了对不起,怀乐还能说什么?

    两两相顾无言。

    还是伯清珩先冷静了下来,他闭眼又重新睁,勉强平复了心绪。

    “对不起,我不应该逼你,我只是等得太久了。”

    真的太久了,久得什么都变了。

    怀乐喝了一口茶,想要压下肚子里的躁动,疼得后脊背有些僵,怀乐端着茶喝了一口。

    如果是以前的怀乐,她没有区分爱,可如今她有能力区分,怀乐知道,她不喜欢柏清珩。

    怀乐对不起柏家是一回事,可怀乐也从来许诺过柏大哥什么呀,在这一码上,怀乐并没有对不起他。

    不是怀乐让他等的。

    怀乐没有让他等,怀乐一开始就说清楚了。

    “为什么……要等?怀乐没有让柏大哥等。”

    柏清珩看着她,被这句话激怒,从前的怀乐不会这样的,她便是拒绝人,她不会拒绝人,只会委屈自己。

    真的是跟着傅忱久了,被教得染了几分他的气息。

    这世道就是容不得端庄雅正的人,一点阴谋诡计不学,是活不下去的,尤其是在官场上。

    “是啊,怀乐妹妹没有让我等,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任性。”

    “都是因为我,导致家破人亡。”

    怀乐以为平息了腹痛,也不曾想并没有,小腹疼得越发厉害,像有一只手钻进去,搅合着。

    怀乐脸色微微发白,尽量忍着。

    “柏大哥今天来,是找怀乐有事吗?”

    柏清珩看着她,“怀乐妹妹猜出来了,不如就再猜猜,我找怀乐妹妹的事是什么事?”

    隐约是跟柏大哥哥哥有关,哥哥说了不让怀乐插手,安心养胎。

    怀乐自然是听哥哥的话,她摇头。

    柏清珩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道,“我自从离了汴梁,去往北疆投靠了大殿下,大殿下休养生息想要复国,他与我有再造之恩,我必然要帮他。”

    怀乐两只手都掌着肚皮,掌心疼得冒汗。后颈也冒了汗,黏着头发丝。

    “哦”

    这一口一个再造之恩,想是在点醒怀乐,当初柏家对她救助的恩情。

    “傅忱如今兼并两西律南梁做大,大殿下势力不足,尚且不能与他相较,只能联合二殿下,方才能挣得良机。”

    “大殿下劝说也有很久了,二殿下迟迟没有松口,大殿下只能托我来找怀乐妹妹当这个说客。”

    “不知怀乐妹妹可否帮我还了这个恩情。”

    怀乐怎么说帮不帮?复国是要打仗的,到时候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傅忱

    怀乐也不想看到他死,只想离他远远的。

    恨一个人多累啊,怨别人苦自己,以前的事情,都算了。

    他骗了怀乐,也救了怀乐。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怀乐额前冒了很多汗,“对不起柏大哥,这个忙,怀乐不能帮你。”

    他已经提到了柏家,怀乐都不愿意出手,本来胜券在握的算盘,这一刻落空了。

    是为什么?

    怀乐腿已经抖,“如今的日子还好的,打仗会死人,怀乐不想要再死人了,怀乐只想就这样。”

    柏清珩站起来。

    “我只想听一句实话,怀乐妹妹不帮我,真的是因为害怕打仗死人,还是因为讨伐的对象是傅忱,怀乐妹妹舍不得了?”

    怀乐被他的急言厉色质问地抬起来头,柏清珩瞧见了,忘了她还怀着身子,只以为她是提到傅忱,担忧他而脸色苍白。

    他气得管不住嘴。

    “你不恨他?他那样对你,你究竟是有多爱他,都到这份上了舍不得出手,替他殚心竭虑!”

    “怀乐妹妹忘了?当初他是如何欺瞒你,如何瞧不上你,如何地伤害你,嘲笑你,无数次出言讥讽”

    怀乐抓着桌布,被柏清珩激地拽动了,没喝完的茶滚翻了,怀乐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好痛”

    “”

    柏清珩吓得猛然回神,立刻就出去叫稳婆。

    *

    自从那日闹翻了天,傅忱差点成为史上做皇位最短的皇帝。

    吃了药,他果真忘了。

    什么都记不得,自个沉浸了好久,恢复了从前的寡言少语,雷厉风行,说变还是变了点,比从前要多了沉稳。

    好像磨去了少年气,嚣张收敛内化了。

    很多他都记得,忘了怀乐,忘了一切过往,只记得在偏殿筹谋,推翻了南梁朝,他兼并了西律和南梁,扫清了一切障碍。

    至于那满身的伤痕,付祈安解释说是在战场上受的伤。

    几处伤得蹊跷,尤其是手腕。

    这像是自杀,付祈安编话告诉他,是北疆那头用降术给他下降头,让他自残,幸好蛊师及时化解,现在他对之前的记忆模糊,也是因为降头术的缘故。

    傅忱半信了,觑眼望着,问,“是吗?”

    付祈安心里虚,声音倒是大,“当然了,我诓你有什么好处?”

    傅忱盯着他看了好久,付祈安这层老狐狸皮都差点被他给看穿,好在他在付祈安最后差点扛不住的时候,及时地收回了目光。

    傅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他绞尽脑汁地想,仍然是一片空白。

    毫无方向可循。

    听到属下汇报南梁余孽之时,他听到梁怀两个字时,心里突突没由来的悸动。

    梁怀惔,梁怀砚,梁怀月,梁怀鸢,这些人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什么啊……

    是恨?

    大概是那梁怀惔从前总是对他责难鞭打,所以听到他的名字,会有反应,这种反应是愤恨。

    新提上来的死士用着不顺手,付祈安说跟了他许多年的那个暗桩死了。

    怎么死的?他的武功是他亲自训练的,谁杀了他?

    还有那梁怀惔,傅忱觉得邪乎,他竟然给了梁怀惔坐镇君主。

    问付祈安,付祈安反看着他,“我怎么知道?当初你和他在御书房下了一盘棋,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出来你就给他做大官了。”

    多说多错,付祈安推锅。

    下棋?

    傅忱记得是下过棋,他有印象,他是和梁怀惔在御书房内下过棋。

    傅忱想要复原当时的棋局,他执棋好久,怎么都复原不出来,只有虚幻的影子。

    可当时说了什么,他记不得了。

    难道是北疆的降头,下属说,梁怀砚来了长京,不仅如此梁怀惔依然逗留在长京。

    为了弄清楚他到底跟梁怀惔说了什么,也为了牵制北疆。

    傅忱设了一个局,吩咐身旁的人,“后日摆宴,宣他们进宫。”

    他倒要看看,当时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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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怀乐早产, 生下来一个男孩。

    她身子弱,再加上之前这孩子因为心头血补药,将孩子养得有些大了, 生得时候本来就不好生,遑论她动了胎气。

    鬼门关走了一遭,大出血差点就去了。

    梁怀惔得了消息, 火速回来,一脚踢飞了柏清珩,要不是梁怀砚和手底下的人拦着, 他决计要了柏清珩的命。

    也真真庆幸那郎中是个这方面的能手, 扎了针会怀乐吊着气, 要不是他在前偷撑着, 怀乐未必有能生得下来这孩子。

    柏清珩任打任骂不还手。

    梁怀砚命人送了很多补气益身的补品过来,他趁火打劫,维护柏清珩的同时, 特意提醒梁怀惔。

    “真正要追凶溯源,可算不到柏卿的手下,怀惔不要这时候意气动事, 真要给五妹妹报仇, 我觉着你可以认真考虑考虑我跟你说的。”

    梁怀惔没好脸,直接把人赶走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柏清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阿囡的身边, 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巧合。”

    梁怀砚没有矢口否认, 很干脆的应下来,“是我叫柏卿来的。”

    “他和五妹妹渊源颇深, 是故人了, 见一面而已。”

    “滚。”

    梁怀惔指着门口, 直接下逐客令。

    梁怀砚热脸贴冷屁股, 目的达到了,他也不计较梁怀惔的恶言相向。

    带着柏清珩走了。

    柏清珩说心里不愧疚不可能,他离开也是一步三回头地看,梁怀惔黑脸了,他拔了剑就要冲下来,起央追拦住他。

    “梁衡之,别冲动别冲动。”

    怀乐这次元气伤得特别重,迷迷糊糊昏睡养了了半个月,总算是养回来一些神。

    暗桩疏忽,一直跪在外头,跪了三天,最后还是梁怀惔看不过眼,踢了他起来。

    “行了,在这里可怜兮兮给谁看,自己心里洞察有数,长了教训,就要记得将功折罪,日后不要再犯。”

    梁怀惔可不会这么好心让暗桩起来,只是新生的孩子气量小,不管暗桩是不是自愿请罪,万一他在心里暗暗咒阿囡,别叫他的怨气冲撞了孩子。

    何况现在是用人之际,有他在阿囡身边护着,阿囡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若是没有梁怀砚和柏清珩这一遭,梁怀惔肯定趁着暗桩这回的失职把他赶走。

    傅忱忽然宣人进宫,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通风报信的这个人不言而喻。

    否则,怎么会在阿囡产子后好不容易修整好的日子,宣他们进宫。

    他是绝对不会带着阿囡进宫的!正巧傅忱也说过不会再见阿囡。

    必然是得到了梁怀砚频繁找他的消息,担心他们结盟,要他一个态度。

    起央追并没有受邀,也幸好了,带着他去,万一说岔了什么,漏嘴了可如何是好。

    梁怀惔打点好客栈的一切,只带了一个心腹就进宫了。

    梁怀砚是以北疆的储君使臣进宫,有了北疆这一层靠山,傅忱反而不能拿他怎么样了。

    夜风猎猎,酒过三巡。

    这宴还真是个鸿门宴!

    梁怀惔本想装聋做哑,看着傅忱试探梁怀砚,没有想到的是,傅忱明里暗里给了梁怀砚几个下马威。

    矛头似乎调转了?对着他来,梁怀惔被他盯着,有种熟悉的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傅忱要报复他。

    更有这被他几句话问得莫名其妙。

    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时,旁边的一个宫侍给梁怀惔倒酒,不小心弄污了他的衣衫。

    梁怀惔皱眉整理,有人牵引他去后殿换干净的衣衫。

    梁怀惔换好了衣裳,出殿预备返回宴席,付祈安在门口,看样子,显然是等了梁怀惔有一段时间了。

    “梁大人,借一步说话。”

    梁怀惔,“”

    梁怀惔走后,付祈安也借口离席,独留梁怀砚一人在下首坐立难安,顶头上傅忱的目光过于强势犀利。

    且不说他在官场混迹多年,在北疆更是搅弄风云堆里翻滚出来的人,竟然被傅忱盯得后背发凉。

    借助喝酒,来缓解自己的心绪。

    傅忱兴致恹恹,梁怀惔和梁怀砚是召来了,京里的探子说,梁怀砚三番五次找梁怀惔结盟,梁怀惔都没有愿意。

    到底为什么?他竟然没有问出来,看着梁怀惔总觉得缺了什么。

    可人就是这么一个人。

    难不成是梁怀惔或者梁怀砚身边的人?

    梁怀惔学规矩了,他这么狂妄自大的人,竟然能够文文就就地跟他摆官谱,真是稀奇。

    是因为他不是真正的梁怀惔?在南梁对他动手的也不是真正的梁怀惔。

    更稀奇的是,他原本想着这两人召进宫来,问不出消息,索性就杀了,梁怀砚死了,北疆若是来找麻烦,就调度大军去北疆杀。

    梁怀砚要杀,梁怀惔更应该杀,傅忱是这样想的,不管当时下棋的时候他跟梁怀惔说了什么,他如今要反悔了,问他问不出所以然,杀掉就行。

    后来,的确没有问出来什么,可傅忱看到他的时候不想杀他,不止不想杀他,更想的是,他还想梁怀惔好好活着。

    傅忱都被自己内心的想法吓了一跳,好好活着,活着什么?

    他为什么要让梁怀惔活着?是需要梁怀惔帮他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有什么事情交托到梁怀惔的手上了?

    傅忱不动声色,在他摸不着思绪的时候,梁怀惔出去了,付祈安居然推脱不胜酒力,也出去了。

    付祈安这只狐狸,酒量最是好,今夜上了桌的酒又不烈,何况他也没有喝多少,不胜酒力?呵

    有意思。

    他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傅忱晃着手里的酒盏,悠着梁怀砚玩。

    “北疆向来和我们律梁没有什么交情,朕匆匆登基,何至于让北疆王兴师动众,让你特地来律梁送礼?”

    傅忱看着身旁梁怀砚送上来的冰寒玉如意,俊美脸上的寒,话语里的瘆,丝毫不比它少多少。

    梁怀砚打着哈哈周旋,“陛下说笑了,礼不在贵重,只在心意,这尊冰寒玉如意是北疆的至宝,特地带来相送于陛下,北疆盼着和律梁交好。”

    都怪梁怀惔婆婆妈妈,他们是潜入律梁的,要不是梁怀惔一直推脱,他也不会被傅忱发现了行踪,现如今直接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了。

    原本是来图谋的,哪里真备了什么礼。

    好在正巧遇到了胡商,见到这尊巧玉正是买了,当作进贡卖个乖。

    “是吗?”

    “我以为北疆还没有想通,要和朕作对。”

    梁怀砚说,“陛下说笑了。”

    傅忱笑,他倒了一杯酒,伸出手招狗一样招梁怀砚,“你过来。”

    梁怀砚捏紧了拳头,紧着面皮忍了这屈辱,端着规矩的礼节,到傅忱的座下弯腰屈背。

    “陛下有何事?”

    傅忱半倚着身子,似笑非笑,朝他递过去满杯的酒盏。

    “赏你的。”

    梁怀砚咬紧后槽牙,傅忱也太过嚣张了,丝毫不顾及他好歹是一国未来储君的身份,把他当作小丑一样戏耍。

    奈何他也不敢跟他作对,只能咽下,双手接过傅忱赏的酒,还谢了他的恩典。

    傅忱大剌剌坐着,手衬着头,慵懒闭上眼,“不值得谢,这杯酒既是赏也是贺,听说梁大殿下入赘北疆,娶了北疆王的女儿”

    梁怀砚恨不得把牙咬碎。

    梁怀惔怎么去那么久还不回来,傅忱像条疯狗,逮着他咬,从前他对他也算是礼让了,私底下的过招,也是礼让的过招。

    傅忱是把对着梁怀惔的火气撒到他的头上了吧。

    羞辱他的身体,还要折辱他的尊严。

    旧事重提叫他梁大殿下,又说他入赘,还真让人牙痒痒。

    “只可惜,大殿下成好事得美娇娘时,南梁烂摊子太多,朕撒不开手,否则一定送份大礼,贺两位新婚。”

    “哦,不是新婚了,没记错的话,大殿下在南梁已经有过家室了,自然不能算是新婚。”

    梁怀砚不断告诉自己千万忍下来,傅忱就是故意激怒他。

    要是上了当,必然就会被他以大不敬的罪名围杀。

    “陛下说笑,没有的事”

    傅忱反问,“没有吗?朕当时还记得,似乎是季家女。”

    “”

    “不是季家女?不是南梁的?难不成是古什么?西域女?”

    梁怀砚脸色苍白,冷汗冒起,他启唇嘟囔着不知道回些什么。

    刮了一阵风进殿,卷过梁怀砚身上的味道,带到傅忱这一截。

    傅忱鼻尖一动,自己转了话题。

    “大殿下的身上有血腥味。”

    不仅是血腥味,有一股香,特别淡,很淡很淡,他还是闻到了。

    好香,好熟悉好想凑近

    傅忱睁开眼,“这些日子,大殿下身边遇着事了?”

    梁怀砚左右闻了闻。

    他自己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只恐怕傅忱又诈他,血腥味

    这些日子,他去过的地方也就是客栈里,梁怀惔所在的地方,梁怀乐生产,大出血。

    那血腥味浓郁,一直没有散去,他总往那边跑,身上沾了,这都好久了,身上还有味道吗?

    不论是不是诈,既然是梁怀惔,梁怀砚巴不得把他拖进来。

    “血腥味……大概是因为梁大人妹妹生产,我去看顾,身上沾了味,迟迟没有散去,冒犯了陛下。”

    傅忱一听,来了兴趣,他坐直身子。

    “梁怀惔的妹妹?生产?他还有妹妹?”

    既然是生产,他给梁怀惔授官这么久,梁怀惔都没有去汴梁应职,就是因为他妹妹生产?

    不好挪动,耽搁了。

    “昔日我朝的小公主,梁怀乐。”

    梁怀乐

    傅忱通身一震,这个名字听得他心悸,一阵一阵地抽,心口又酸又甜又苦涩。

    他喃喃跟念出来,“梁怀乐?”

    明明很陌生,却又觉得好熟悉。

    梁怀乐,他没有见过的,脑海中没有与这个名字相关的讯息,为什么他听到这个名字,反应这么大。

    傅忱觉得他手腕上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疼了,手也微微抖。

    “梁怀乐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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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被羊水浸泡, 再加上出来的时候挤压多了,脏兮兮皱巴巴地像个小老头。

    怀乐用尽全身的力气生下来他,在大出血昏迷之际, 伸出手,要看一眼孩子。

    产婆为了吊着她的精气神,不让她昏迷睡过去, 抱着孩子在眼皮子底下给她看,怀乐看到的时候,也被吓到了。

    “”

    这是怀乐生的吗?

    抱孩子的产婆似乎知道怀乐被孩子吓到, 和她解释。

    “小娘子别担心, 刚出生的孩子没有长开, 洗干净就好了, 小娘子模样不差,单看这孩子,鼻子是鼻子, 眼是眼,将来必定是个漂亮的小郎君,指不定要迷死多少咱们长京女哩。”

    怀乐虚弱得没力气。

    想挺起半身再看看, 委实没有力气, 头发丝混合着汗,黏着怀乐。

    小郎君, 她有气无力道, “是男孩吗……”

    不知道产婆是不是唬她,宝宝再丑也是怀乐生的, 在怀乐的眼里, 他就是最漂亮的宝宝, 谁都比不上他。

    怀乐生得不漂亮, 但是他生的漂亮,想必孩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是是,是个男孩,日后长大了,必然顶天立地,护得小娘子周全。”

    怀乐笑,咕哝道,“女孩也好”

    不管男孩女孩,怀乐不用他保护怀乐,只需要保护好自己。

    男孩子也好呀,日后可以跟着哥哥学骑马射箭。

    “是啊,女孩子也好,孩子认生,小娘子多看他几眼,孩子睁了眼睛看到小娘子,必然高兴。”

    产婆扶着怀乐,让她看孩子。

    产婆拍了孩子的屁股,哭声嘹亮清脆,他蹬着手脚。

    “将来肯定是个有力气的小郎君。”

    郎中和另一个产婆一直在给怀乐扎针灌汤,另一个产婆就抱着孩子在旁边跟怀乐说话。

    也真是上天庇佑,母子平安。

    产婆没有忽悠怀乐,孩子洗干净了,白白嫩嫩,生下来时足足有八斤多。

    眼睛又大又圆,黑溜溜,睫毛又长又密,十分精致漂亮,十足十的聪明气,看着就非常的机灵。

    他的眼睛和下巴特别的像傅忱。

    梁怀惔备了乳娘,前几日怀乐没好,等休整好了,坚持要自己喂,没有法子,梁怀惔担忧怀乐的身子,不同意。

    孩子倒是白胖养得好,阿囡瘦弱得紧,可见阿囡吃的喝的,全都被他争走了。

    梁怀惔与怀乐各退一步,怀乐可以自己喂养,乳娘也得留在身边,怀乐喂不住了,就给乳娘喂。

    她做小月,养得好,身子骨也渐渐恢复了。

    “哥哥?”怀乐给梁怀惔夹了一只鸡腿。

    走神的梁怀惔回神,“怎么了阿囡?”

    怀乐还没说话,她抱着的宝宝喂了,怀乐抱着也不乖,手丫子伸起来碰到怀乐的头发,梁怀惔皱着眉。

    他看向一旁的乳娘,挥挥手让人把他抱下去。

    怀乐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出去,日头太晒了,不要让宝宝晒到。”

    梁怀惔扯着怀乐的手腕,“饿不死他。”

    怀乐夹给他的鸡腿,又被他给夹了回去,“阿囡吃。”

    怀乐推筷子不要,“这是夹给哥哥的。”

    “哥哥身强体壮,倒是你这些日子天天就想着那孩子,紧着他吃紧着他睡,看看你的脸蛋,肉都被他给吸没了。”

    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小祸害。

    怀乐闻言摸了摸脸,“没有呀,最近都胖了。”

    吃了睡睡了吃。

    厨娘做的养小月的吃食很不错,怀乐的气血都给补足了,今日照铜镜时,怀乐都觉得自己容光焕发了许多,脸上多了很多肉。

    “反倒是哥哥,哥哥瘦了。”

    怀乐把面前的一盘子鸡腿全都端到梁怀惔面前,“哥哥吃。”

    怀乐想问的是,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自从半个月前出了一趟门回来,看着哥哥的脸色,愁云密布,好像有大事来临。

    怀乐坐小月,除了乳娘和孩子,旁的人一律都见不着,想问问起央追和暗桩,哥哥最近怎么了,怀乐只想着,也寻不到机会去问。

    寄希望于乳娘他们,更是什么都探不出来,乳娘一问三不知,她们本分做事,素来不多话,知道的消息还没有怀乐的多。

    今日心平气和坐着,怀乐本想着问,却也不知道从何开口。

    明日就能出小月了,索性明日再寻阿央哥哥他们问吧。

    “哥哥是男人,阿囡是女儿家,怎么能放在一起比。”

    怀乐反问,“哥哥是人,阿囡也是人,怎么不能放在一起比。”

    她鼓着腮帮子,嘟着唇,抱臂偏过身故意不理他,声音拔高了也软呼呼。

    “哥哥偏见!”

    梁怀惔举双手投降,“是哥哥偏见,哥哥错了,我吃了还不成吗?阿囡别跟哥哥一般见识。”

    他啃完了一只鸡腿,怀乐都不理他,梁怀惔没法子,吃了两只,把鸡腿骨头放给怀乐看,“都吃干净了。”

    怀乐这才满意扭过头来笑。

    梁怀惔宠溺地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

    “鬼灵精。”

    两人吃了一会饭,梁怀惔斟酌着开口,“阿囡,一个人带着孩子哭,哥哥虽然能替你看顾,尽的也只能是哥哥舅舅的份,孩子将来是要有父亲的。”

    “阿囡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

    怀乐顿了筷子,“怎么突然说起来这个”

    “是不是哥哥嫌弃我烦了,带着孩子败坏了哥哥的名声,让哥哥不好娶妻。”

    怀乐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有关系,等闲闲再长大一些,我就带着他出去,不给哥哥增添烦恼。”

    孩子只有一个乳名,正经的名字还没有起。

    梁怀惔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忍不住拍打自己的脸,手脚无措,急忙跟怀乐解释道。

    “怎么会,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哥哥巴不得阿囡一辈子在哥哥身边,那里都不去,娶妻什么的,还早着呢。”

    怀乐泪眼盈盈,也不是真的哭,只是故意的,她知道梁怀惔心里装着事情了,这件事情还和怀乐有关。

    让怀乐嫁人,是不是傅忱

    怀乐心里打鼓,眼角噙着泪,佯装还在生气问。

    “不是嫌烦了,那是什么?”

    梁怀惔这些日子闭上眼都是傅忱那日进宫发生的事,对他说过的话。

    付祈安跟他说的事,傅忱自杀吃忘情药,都还没有彻底消化完,他庆幸,谁知道一回席宴,傅忱就问了。

    “朕听说梁卿有个妹妹。”

    他看向一旁的梁怀砚,后者似乎不嫌弃事大,怕他推脱,站出来,“怀惔不要忘了,是五妹妹。”

    “我记得你们不是同一个母妃,怀惔依然疼五妹妹疼得紧,她生产时,怀惔在门口寸步不离。”

    “生产?怎么没有听梁卿提过。”

    梁怀惔平复心绪,“都是家里的事情,提到明面上,只怕叨了陛下的耳朵。”

    “那就是有妹妹了?梁卿的妹妹,朕还没有见过。”

    梁怀惔心里一咯噔,不等傅忱后话,急急补充,“家妹胆小少见生人,她刚生产还在坐小月,身子虚弱,不宜面圣。”

    这是刚请出去的小祖宗啊,别叫又给请回来了。

    付祈安也跟着答腔,“臣听人说,妇人家生孩子做小月最重要了,依臣看,陛下体恤,赏赐些东西着人送去,就不必叫这一趟了吧。”

    傅忱,“哦?”

    他听了也不采纳,打定了主意,“朕和梁卿之间的关系不比寻常的君臣,只送一些赏赐怎么成。”

    “赏赐要给,人也得见,既然是坐小月,那就等小月结束后,梁卿携着家妹进宫吧,外带那小儿,朕也很想见见,若是方便,也一同带来。”

    在场的人,除了梁怀砚笑着看戏之外,付祈安和梁怀惔脸色最难看。

    半月没有寻到对策,明日就要着入宫了,梁怀惔心急如焚。

    傅忱给的赏赐,他全都扔了喂狗。

    思来想去,他想着给怀乐找一个夫君,只要她有了夫君。

    傅忱顾及他的颜面,有妇之夫,他也不会硬来吧。

    一时半会,满长京压根寻不到什么好的人选,那些个所谓的青年才俊,只看人貌家财,压根没有人会真的懂阿囡。

    带着傅忱的这个小拖油瓶,简直拖累了他的妹妹。

    没有办法,他和起央追说了事情的原委,想着在长京这几日,让起央追扮演怀乐的夫婿,拿他挡挡差不多,先把明日进宫那头给应付了。

    “哥哥只是想多一个人疼阿囡,疼孩子。”

    怀乐饭菜吃得兴趣大减。

    她抿唇, “有哥哥就够了。”

    梁怀惔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用膳吧。”怀乐用过了膳,梁怀惔才跟她说了,明日要进宫的事。

    梁怀惔当日只说了他是救了她出来的,没说怎么救,他不知道怀乐已经从背后,他警告暗桩的嘴里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他如今跟怀乐说,“当日得救阿囡出宫,是因为哥哥得了一味奇药,用了一些手段让他吃了下去,如今的他已经记不得阿囡了。”

    梁怀惔又说起进宫的事情,怀乐是彻底吃不下饭了,她就一直沉默着。

    梁怀惔看着怀乐,“阿囡不想进宫见到他就不去,哥哥明日就安排人送你出城,那头哥哥来应付。”

    不记得了,怀乐静默了很久,“他是真的记不得了吗?”

    若是没有心头血的事情,梁怀惔可能会认为这是付祈安和他设的一个局。

    如今看来不是,不是局,那就是傅忱心里想要探虚实,他给了玉佩,有信物在手里,他不能够直接动人。

    再加上,梁怀砚在背后插足多嘴。

    傅忱怕他和梁怀砚联手,想要牵制他二人。

    “是,不记得了。”

    “哥哥尊重阿囡的想法,想去就去,不去也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哥哥给你善后一定会保护你和孩子平安无事。”

    怀乐被这一番话感动的,如今是真的鼻子酸,想哭了。

    哽咽道,“哥哥  ”

    梁怀惔捏她的鼻尖,“傻妹妹,说过多少回,少哭些。”

    怀乐强忍着鼻酸,把眼泪给憋回去。”我跟哥哥进宫。”

    梁怀惔摇头,“不要勉强自己。”

    怀乐说道,“不是勉强,他既然记不得怀乐了,肯定认不出来怀乐,怀乐对他而言,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生人,有哥哥在,我跟在哥哥的身边,不会出什么事的。”

    怀乐坚持如此,梁怀惔也只能说好。

    “只是闲闲可以不带吗?”

    梁怀惔说可以,傅忱只明令要怀乐进宫,孩子也有提到一嘴,但是并没有说,孩子必须要进宫去。

    “那就好。”

    宴台设在主殿,这一回到场的人比上一回要更多,不仅如此,还有别的官员。

    梁怀砚那厮也来了,他还不是孤身一人,更带着了不知道怎么联系上他的梁怀月。

    看起来,像是那日意识到过火,所以刻意把梁怀月也带了出来,帮怀乐分担一些,吸引傅忱的注意力。

    梁怀惔冷呵,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怀乐进宫后就藏在梁怀惔的后面,见了礼之后便一一直低着头。

    本以为会有各式各样的询问,怀乐来的时候在心里做了很多的稿腹,谁知道满肚子的应对的话,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傅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怀乐,完全忘记了怀乐,他一眼都没有落到怀乐的身上,只在行礼时,从怀乐的头顶掠过一眼。

    看怀乐最多的,还是三姐姐。

    是上回撇下三姐姐的事情,被她在心里记恨了,怀乐打算装聋作哑,视线一直都没有和梁怀月有过接触。

    通常的大臣酒盏往来一直不停,你一句我一句,梁怀惔被灌了很多酒,本来他是能扛的,后来付祈安也来找他喝,推脱不过去,他许久不沾酒,这一回还有些上头。

    怀乐头低得脖子酸,面前的松子杏仁酥制得太大块了,怀乐拿在手里分成好几块,一盘子吃下来,手心黏腻得很。

    正打算拿小帕子擦一擦。

    低头就看到胸脯前的衣裙颜色深了许多,殿内没有放夜明珠,只燃着很多的蜡烛,低着头才看得清清楚楚。

    是溢出来了今日出门时没有喂闲闲。

    很难受。

    怀乐头回当娘,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所以内里没有缠护带。

    伸手挡了挡,左右看着没有看见。

    看着这宴还要好一会才结束,怀乐怕撑到结束,面前溢出来的渍将衣裙的颜色染得更深,被人发觉。

    怀乐扯了扯梁怀惔的袖子,强压下慌乱。

    “哥哥,我吃撑了坐着难受,想外出走走消食。”

    到外头找人给她借借衣裙换,若是没有合身的,拿件斗篷遮遮也好,总比让人看出来强。

    梁怀惔头有些晕。

    歪头听清了,看着怀乐咬着唇,脸色有些不舒服,小心嘱咐她。

    “不要走远了,多往光亮的地方走,绕几圈就回来,别吹了凉风。”

    怀乐点头,“好。”

    她欠着身子出去。

    梁怀惔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实在不放心,搁下酒盏,要跟上去。

    可他昔日在西律当差时的同僚叫住了他,跟他喝酒,付祈安也端着酒盏过来,一时之间推脱不开。

    若是他跟着出去,只怕要将众人的目光放到了阿囡的身上,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梁怀惔只能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

    接了一杯旁边官员递过来的酒,与人同饮,付祈安喝酒时,目光往主位上看了一眼。

    那地方,主位上,已经没有人了。

    付祈安怕梁怀惔看见,叹一口气,与旁边的人换了位置,挡住了梁怀惔抬眼会看到的主位,挡住他的视线。

    怀乐出了殿门没有多久,她也不敢逗留,想要找人问一问,可是她发现进来时的守在殿外的宫女和太监全都不见了。

    一走路,越发溢出来。

    怀乐也顾不上梁怀惔嘱咐她的别走远,她倒是还记得循着光亮的地方走,小步走了好久,终于见到了一个宫人。

    怀乐欣喜上去叫住人,跟那人询问,能否借一身衣裳,便是宫女的衣裳也可以。

    那宫女推脱怀乐是贵人,宫侍的衣裳粗糙,怕磨了贵人。

    她说御花园附近的宫殿,从前是先帝的一个贵人住的地方。

    贵人不在了,里头的东西倒是还在,那贵人身形跟贵人差不多,可以带着她过去找一两件衫裙换了穿。

    怀乐不疑有它,从前在西律这地方住着,怀乐虽然只在昭阳殿活动,御花园出来过的,依稀记得旁边是有一方小宫殿。

    就跟了上去。

    走得快,溢得越厉害,怀乐放慢步子,前面引路的宫人走得越来越快,怀乐实在跟不上了。

    到了黑漆漆的宫殿前,一点光亮都见不到。

    那宫女停在台阶上,怀乐看着黑漆漆的殿内,“你怎么停了不进去?”

    殿内怎么不点灯。

    怀乐忽然觉得殿门上的阴影加深加重了,引她过来的宫女朝怀乐的背后福身,跟有人撵她似的,很快离开了。

    怀乐意识到不对,殿门上的影子在移动。

    转过身,就见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着的是玄色的衣,束发的白玉冠就着月光隐隐在亮,优越的骨相。

    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打量怀乐通身,喟叹一声。

    “梁怀惔护你护得真紧,诳你出来,可真不容易。”

    可不是不容易吗?自从半月前梁怀惔回去后,傅忱就派人私底下去查,查到了这位妹妹,的确是怀孕在生产中,护得特别严实。

    长什么样子,竟然查不出来。

    既然护得严实,傅忱知道梁怀惔带着她进宫时,必然会防备全开对着他。

    傅忱索性就不谈,他故意叫了很多人来跟梁怀惔打太极,就连梁怀砚说是要带着他妹妹进宫,傅忱也允了。

    利用这些分散掉梁怀惔的注意力。

    不仅如此,那些个官员只怕拖不住梁怀惔,不能让他察觉。

    付祈安是老狐狸,傅忱特地掐了付祈安的命门,捏了付祈安的把柄,叫他去拖梁怀惔,搞得付祈安看着他往火坑跳。

    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得不答应帮傅忱做事。

    果不其然,只要他按兵不动,看着梁怀惔慢慢放松警惕?被那些人缠住分不开身。

    他就可以动作了。

    甚至他都没有出手,他原本设置的局带她出来都没有用上,她就自己往陷阱里面钻了。

    就在怀乐出去没多久,傅忱很快抬脚跟上。

    “真没有让我失望。”

    怀乐倒退,背靠着门框,呼吸急促。

    “”

    面前的女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无辜下垂的狗狗眼,嫩白的巴掌脸,唇饱满红润。

    傅忱仿佛见到了再心仪不过的猎物,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怀乐。

    刚刚在席上强忍着一直没有看,这回他要看够本,看回来。

    转过身来时,傅忱的心跳如雷。

    还真是

    处处都长在他的心坎上,这就是梁怀惔藏他妹妹,藏得这样好的原因。

    是因为知道他会对她感兴趣吗?

    又来了,陌生又熟悉的心悸感。

    看着她的脸,被她惧怕无辜想要逃离的眼神盯着,叫傅忱心里心口又紧又悸。

    这就是兴趣,傅忱来了兴趣,他是什么都管的,只恨没有查出来到底是哪个男的,叫她怀了身子。

    所有人都不够了解他。

    有妇之夫如何,怀了身子生了孩子又如何,只要是他瞧上眼的。

    他势必会抢,一定会夺。

    何况这个女人处处都让他心动,没由来的,看到她就想朝她靠近。

    但是又不敢伤害她。

    傅忱喝了酒,两只手撑在殿门上,将怀乐围困在他的怀里。

    不断朝她靠近。

    他太高了,怀乐生得矮,傅忱弯腰下去,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好香。”

    好喜欢闻她,这股香味,让傅忱安心,喝了几杯烈酒都没让他醉,闻着她的味道叫他昏昏欲睡。

    这就是他在梁怀砚身上闻到的血腥味分离出来的香味。

    闻不够似的。

    怀乐咬着唇,手抠着殿门的雕花。

    那日生闲闲,疼得下唇被她咬破了,好不容易结疤,眼看着快要好了,如今又给她咬破了,冒出了血丝。

    怀乐一句话都不敢吭,傅忱的气息尽数喷洒到怀乐的脖颈处,上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唇上的血丝实在太扎眼了,傅忱心里一抽。

    “做什么咬自己?”

    他伸手过去,长指分开怀乐的牙齿,解救怀乐的唇,也解救他自己。

    怀乐的袖子不宽,傅忱冰凉的指尖抚上怀乐的唇的那会,浑身打了冷颤。

    她的手下意识去抓着傅忱的手腕,想给他拽下来,却碰到了傅忱手腕上自杀的伤疤,很长的一条。

    伤疤。

    怀乐不知道傅忱自杀的时,她想起来傅忱剜了心头血,是不是也留了很多血,他的心口上是不是也有疤,甚至比手上,怀乐摸到的疤更加的重。

    怀乐的目光落到他的心口那地方。

    愣了神,忘记了遮挡的地方。

    离得这么近,傅忱自然也看到了她一直遮挡的地方,润一片。

    不仅看到了,傅忱还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难怪她一直挡着。

    难怪她为什么突然离席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生过了。

    在此之前,这么合他胃口的人,被别的男人亲过了,被碰过了,到底是谁!

    他要把那个男人抓出来,碎尸万段。

    傅忱一想到有人亲过她,甚至挤进过她的身体,傅忱滔天的怒意从心起,席卷着他的大脑。

    他的手指往下,擒住怀乐的下巴。

    低头惩罚似地吻了上去,更像是宣占主权,来势汹汹,特别地凶,恨不得把怀乐拆了吃下肚。

    碰上去的那一瞬间,傅忱脑海里炸烟花一样。

    她不仅闻起来好香,亲起来也好甜。

    软软的。

    勾着他沉沦。

    怀乐被吓坏了,反应过来,双手不断推着傅忱,傅忱腾出一只手束缚怀乐的两只手,把她反剪到脑袋上。

    凶了之后,他完全是狗啃式地亲。

    怀乐呜呜呜,也顾不上前面的不适了,她双腿闹腾,踩傅忱,抗拒他。

    傅忱抵住。

    怀乐没有法子,只能任由他亲。

    呜呜呜声音明显是起了作用。

    凶了之后,傅忱的动作放得缓慢了,像是刻在骨子里面的卑微,他的动作完全是讨好似的,一下下。

    或许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

    怀乐深陷其中看不出来,置身事外的人就能够看出来了。

    两人一个亲得投入,另一个被亲得投入。

    梁怀月藏在暗处看着纠缠不清的男女,恨得牙痒痒。

    那梁怀乐说好了要逃,到头来,还不是又折回来,在宴上,还避闲避得跟什么一样。

    转过背,躲起来和男人偷.欢。

    装什么装。

    装,她不就是特别能装,在汴梁的时候装,装得太厉害了,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连傅忱也栽在她的身上,不仅如此,当初她也是信了她的话,才被丢下。

    要不是哥哥及时回来,她简直在长京活不下去,如果不是梁怀乐,她就不会在回长京的路上遇到心怀不轨的歹人糟.蹋了。

    都是梁怀乐。

    这都是她的算计。

    天大的好机会,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趁着两人没有防备。

    梁怀月掏出来袖子里存放的刀,轻轻靠近。

    一步步,到后面时,迅速将刀扬起来,只差一寸,就能扎进怀乐的心窝窝。

    耳侧感觉到不对,傅忱目光瞬间清明,眼前一晃而过的刀峰,避不开了。

    刀尖不是朝向他的,傅忱却有一种心脏骤停的感觉,他像是出于本能挡了上去,把怀乐拥到怀里。

    “去死吧!”

    梁怀月眼红了,用尽全力扎得更深。

    刀扎入了傅忱的后肩骨。

    疼得他痛苦溢出口一声闷哼,双手攥紧怀中的女子,将她护得越发严实。

    疼,钻心的疼。

    他无比庆幸,挡下来了。

    还好没有扎到她的身上。

    怀乐眼睛瞪大,傅忱的冷汗滴到怀乐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我下一本的预收《小药奴》

    有兴趣的乖乖可以收藏一下呀~快要开文了。

    文案在下面

    小药奴

    芙潼是个百毒不侵,血能医治百病的小药人。

    她在战乱当中被司沂捡回了家。

    司沂对芙潼很好,给芙潼做饭,带芙潼打马。帮芙潼编头发。

    教芙潼写字,芙潼被人欺负的时候给芙潼撑腰。

    芙潼乖巧懂事,司沂需要她放血治他妹妹时,疼得浑身发白打冷颤也静静坐着,眼里闪着泪花,从不吭一声。

    只要治好了家里妹妹的病,再把妹妹嫁出去,

    司沂就可以娶芙潼啦。

    *

    后来,司沂妹妹的病好了,终于要嫁人了。

    敲锣打鼓抬进的却是司沂的院子。

    那时候,

    芙潼成了满江的笑话。

    芙潼问他要说法,他却只摸摸芙潼的头发。

    “潼儿要听话,姻亲儿戏,不过权宜之计罢了。”

    只是后来才知道,妹妹不是妹妹,她是司沂的青梅竹马。

    什么哥哥妹妹是谎言,权宜之计是谎言,就连芙潼也是个谎言。

    芙潼的家国都是死于司沂的计谋,司沂说的话都是唬人的。

    司沂从来没有爱过芙潼,芙潼在他眼里不过一味药,一个奴而已。

    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呀。

    *

    扶桑会跳百花舞,会酿百花酒,笑起来似百花甜的小公主藏身火海那晚。

    满江又下雪了。

    纷扬而来的大雪铺天盖地,依旧没有扑灭宫殿内骤起的火势。

    大火很快席卷大殿,吞噬了芙潼的身影。

    彼时她的小腹微微隆起。

    司沂一生稳坐高台,胜券在握,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他玉冠散乱,跑得靴都不见了。

    腿脚发软,跪倒在烧得什么都不剩的殿外,用尽全力,徒手去刨那堆残余滚烫的灰烬。

    宫人抬出来一具被烧焦的面目全非的尸骨,让他认领。

    他唇抖哽咽,不住摇头,猩红着眼嘶吼,

    “骗人那不是潼儿不是她”

    不会的。

    芙潼那么爱司沂,才不会舍得丢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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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傅忱的冷汗顺着额头翻滚, 顺流到他的睫毛上。

    眼皮子底下,那张本来就莹白的小脸蛋吓得血色全无,琉璃般纯净的眼珠子吓得晃动。

    眼泪汪汪, 是不是要哭了?

    一想到她哭,傅忱的心口便无意识疼得厉害,他不想让她哭。

    一手揽着怀乐, 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声道,“别看。”

    裹了她到怀里, 傅忱迅速转身, 背后还插一把刀, 梁怀月见刺杀失败, 怀乐在他的怀里被护得很好。

    她连一片衣角都碰不着梁怀乐了。

    梁怀月掉头死命的逃窜,她再怎么跑,也跑不过傅忱。

    几乎是快到大殿门口, 见到人的时候。

    她惊恐万分的心才微微平复。

    哥哥是北疆的使臣,有哥哥在,他一定会护着她的。

    谁知道, 没等她一脚跨进去。

    傅忱已经尾随而至, 他腿长,一脚踢过去, 用了十分的劲头, 女人身子骨头本来就脆弱,那里真的挨得住他盛怒之下的力气。

    咯嚓一声, 梁怀月的整个背脊骨全都断了, 狼狈扑向梁怀砚的那桌, 扫乱了桌上的汤汤水水, 沾了一身污秽,滚在地上打滚喊疼,喊哥哥救命。

    梁怀惔被灌了很多酒,本来晕晕乎乎了,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惊得迅速醒了酒,他站起身来。

    看到傅忱伸手插了一把刀,他怀里裹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着青绿色的襦裙,簪的发,上头的簪环还是他给买的,不正是今天晚上千防万防要藏在后面的阿囡吗。

    救驾的人已经冲了上去。

    围在傅忱的周围,刀剑指着梁怀砚和梁怀月两兄妹。

    殿内静得针落可闻。

    梁怀惔重重搁下酒杯,他的脸黑极了。

    推攘开挡在前面的官员,从一旁的侍卫身旁抢了刀,刀剑指着傅忱,呵斥道。

    “把我妹妹还给我!”

    一时之间,所有人调转刀剑对准梁怀惔。

    梁怀砚压住到了脖子眼的心,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头假装查看起梁怀月的伤势,手上动作在吩咐人。

    怀乐听到梁怀惔的声音,鼻头一酸,颤了身子,挣着腿。

    声若蚊蝇,“你放我下来。”

    傅忱拍了拍她的小腰,想到她的不方便,就没松手,梁怀惔凶神恶煞冲过去,斩杀了前头的侍卫。

    周围的人猛冲上来,要围杀梁怀惔。

    傅忱大喊,“住手!”

    “给朕找一件斗篷。”

    付祈安一看,哪里还不明白,只怕他在外头对外人是动手了,现在不好得让人看吧。

    禽兽啊,付祈安今夜带了,他把披风送上去,傅忱给怀乐裹好,将她藏起来。

    没说上几句安抚的话,梁怀惔一刀剑刺在他的手臂上,迅速将怀乐抓到了他的身边。

    “放肆!”

    付祈安一看,傅忱被砍了,脸色突变,连忙冲挡到他前面,与梁怀惔对峙。

    梁怀惔只带了一个心腹也不怕,他今天就算是死,也要在傅忱的身上捅几个窟窿。

    “哥哥”

    怀乐拽着梁怀惔的袖子,“”

    她想说别动手。

    又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要说三姐姐本来要杀怀乐,傅忱给她挡了刀吗。

    大宴上的人太多了,怀乐怕说错话,带来麻烦,就没开口。

    梁怀惔以为她被吓怕了,将怀乐裹到怀里。

    “阿囡不怕,哥哥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傅忱手臂和后背的血汩汩流淌,疼得四处发散,整个后背都麻痹了,他吩咐付祈安。

    “让他们走。”

    这里的他们特指梁怀惔和怀乐,付祈安听出来了,他没应,转过背扶住傅忱。

    “陛下没事吧?”

    小黄门已着人去唤了太医来,他拿了止血的药过来。

    刀扎得特别深,一时之间不好拔。

    手臂的伤势已经裹好了,唯独后背,止血粉压根就不管用,傅忱的脸色正因为失血而苍白。

    他摇头无声道没事,喊话前头的御林军,“放他们离开。”

    她一直抖,想必是吓坏了。

    这场面,不该让她看。

    梁怀惔心里急冒火,想给怀乐出了气再走。

    但律梁毕竟是傅忱的地盘,他人手不够,一人纵然能够挡千军,带着怀乐,要护着她,出了气再全身而退就难了。

    他蹲大狱不要紧,阿囡才出小月,怎么能够受委屈,何况孩子还在外面。

    梁怀惔咬碎了牙齿,只能放弃想法,护着怀乐离开。

    他们才踏出宫殿,外头的近侍牵来了马,是两匹马,梁怀惔抱着怀乐翻身上马,扯了马缰绳,呵一声驾。

    马儿撒开蹄子跑了。

    傅忱恋恋不舍不肯挪开眼睛,看着梁怀惔抱着的那个人,梁怀惔抱裹着,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勉强看到斗篷角,他还在看。

    付祈安恨不得打醒他!

    梁怀砚趁着这个空隙,给旁边人使了一个眼色,他带进来的人迅速做了反扑,御林军防御不及时,前头几个都被斩杀了。

    付祈安在傅忱前头护着他倒退。

    傅忱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他叫旁边的人,“拨一队人马护送梁大人和他的妹妹出宫。”

    付祈安一听,当场急眼。

    “人家听到里头一团乱,都没回头看你一眼,撒马腿跑得飞快,你还担心他们出不了皇宫?”

    “梁怀砚敢反扑,外头或许会有埋伏。”

    付祈安斩杀了一个想要埋伏刺杀傅忱的人,他骂爹道,“你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看你吃不吃忘情,这辈子都要栽到那个女人的手上。”

    傅忱听得迷糊,皱眉头,“什么?”

    险些说漏嘴了,付祈安忙不得给自己找掩护,吩咐旁边的人。

    “护送陛下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太医跟上救治。”

    傅忱还想再问,奈何体力不支了,眼前一阵发黑,“”

    怀乐听到了后面打斗的声音,她想到傅忱替她挡刀,身上还在流着血,不免心急,探头往后看。

    梁怀惔挡住她,“阿囡别看。”

    “哥哥,三姐姐和大哥哥要起兵造反吗?”

    梁怀惔有宫牌,很快就出了宫。

    “嗯。”

    “北疆不可能一直窝缩在律梁的压制之下,长京不安全了。”

    不安全了,他会不会死?

    怀乐心跳得飞快,连胸前的不适,也因为思绪的转移而暂时的忘记。

    傅忱会死吗?

    他刚刚的脸色那样苍白,冷汗不停地往下掉,怀乐的印象当中还从未见过他这幅虚弱的样子。

    从前的虚弱都是装的,现在……

    “阿囡,到了客栈后,你带上闲闲,哥哥送你出城,回汴梁。”

    西域有起央追在,梁怀惔也不放心。

    起央追虽然是皇子,却也不是真正的西域王,不是最势大的,就护不好阿囡。

    “哥哥和我一起走吗?”

    梁怀惔道,“阿囡先走,哥哥随后就来。”

    他要先将怀乐置于安全地,回头观局势,傅忱和北疆斗,他坐收渔利。

    刚刚发生的事情叫梁怀惔心惊,也叫他明白,手里如果没有权,是护不好阿囡的。

    “哥哥发誓,会很快追上阿囡。”

    怀乐揪紧了手,“哥哥要去帮他吗?”

    “不是帮。”

    所以也是去要他命的,怀乐心惊,她想到刚才,心跳得厉害,一想到傅忱会死

    很快到了客栈,起央追已经接到了风声。

    他率先迎上来,“衡之,北疆大批人马,正往长京城来了。”

    “他们要在今夜起兵。”

    半月前开始,梁怀惔已经察觉到梁怀砚手底下的动作,即使没有探子出去探查,半个月的时日,足够北疆的大军抵达长京。

    而今,缺的只是一个起兵的理由。

    “嗯。”他早料到了。

    起央追问,“怎么办?我们要撤吗?”

    “很快这里就会成为一片炼狱了。”

    “你护着阿囡走,我回去。”

    梁怀惔有条不紊吩咐底下人收拾细软,怀乐站在旁边。

    “哥哥”

    “阿囡听话。”

    梁怀惔看向暗桩,心里安了一截,傅忱调过来的这个人武功高强,有他在,怀乐的安全就多了一份保障。

    起央追咬牙,“我不走,我跟你一起,我们兄弟刀山火海里滚得还少吗?也不差这一趟了。”

    梁怀惔推他,“你别跟着我,我叫你走,不是为了你的安全,是让你替我保护妹妹。”

    “我若是死了,梁怀砚和傅忱一定会死,他们若是活着,我就一定不会死。”

    “你人马都没有,逞什么强?”

    “别废话!”梁怀惔不耐烦,“北疆的铁骑很快就会冲来,带我妹妹走!”

    起央追也不跟他争,只等着梁怀惔安排人手。

    他打算送走怀乐又折回来。

    没有一刻钟,马车已经备好了,梁怀惔细细嘱咐暗桩。

    怀乐看了看安睡的闲闲。

    她凑上前,最终还是说出了一直想要说的话,“哥哥……刚刚在宫里三姐姐要杀怀乐,是他替怀乐挡的刀。”

    所以,不去帮他,也不要杀他。

    怀乐不想欠他。

    若是傅忱没有替怀乐挡,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先前就说好了,他欠怀乐的,他还怀乐的,都作罢。

    挡的那一刀,还是让怀乐安不下心。

    她才说了这么一句。

    梁怀惔顿了片刻,停下来动作,看着怀乐,欲言又止,怀乐在他的打量之下,低下了头。

    “好,哥哥知道了。”

    “一路上要照顾好自己,稳定了战局,哥哥就去找你。”

    他又嘱咐了身边的人照顾好怀乐,将人送出了城,即刻返回皇宫。

    怀乐走的小道,由暗桩赶马。

    这条道,怀乐还有些印象。

    官道上驰骋过来很多异域服饰的人马,喊打喊杀声不绝如耳,怀乐把闲闲抱在怀里。

    起央追骑马追到马车旁边跟暗桩说了几句,又过来喊怀乐。

    “小流莺,我分了一半的人手给你,我带一半的人回去帮你哥哥,他势单力薄,容易吃亏。”

    怀乐知道起央追去意已决,没有劝,更何况,他也希望起央追去帮忙。

    “阿央哥哥把人手都带走吧,怀乐出了城就不怕了,不需要这么多的人。”

    起央追执意让人留下。

    “你哥哥重要,你更重要,要让他知道我带着人马返回,没在你身边留人非要把我杀了不可,你知道你哥哥的,他下手从来不留情面。”

    怀乐被他逗得难得轻松,心却松不下来,“可是”

    “别怕,我和你哥哥出生入死很多回了,这些都是小局面,好应付着呢。”

    怀乐只能说好,她也细细嘱咐了起央追要注意安全,多保重。

    起央追看着怀乐的脸蛋,调转了马头,往后驰骋,心里免不了一阵戚然。

    想到这段日子,无论他怎么献殷勤都没有用,想到怀乐刚刚为傅忱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她每次唤自己一声阿央哥哥。

    大概这一辈子,也没可能了。

    好不容易对一个姑娘动心,面上是为了他哥,实则心甘情愿在这汴梁生死场里兜兜转转,却是半分回应都得不到。

    不能说得不到,得到了,只是得到的兄妹情,不是他想要的。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梁怀月开始以为,她的亲哥哥是为了她出气。

    殊不知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外头的人进来大喊,北疆来袭,她哥哥脸上一脸得意的笑时。

    她才知道,不是给她出头,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出头的借口,而今一团乱,死伤的人无数,却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

    她被划伤了好多刀,气息奄奄倒在血泊里,他哥哥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气息将近了,泪水滚下来。

    她快要死了。

    为什么,梁怀乐那么差劲,明明什么都不如她,却又那么多的人抛开生死守着她。

    她不甘心。

    再怎么不甘心,梁怀月也直不起身子。

    她想要爬出去,用尽力气爬出去,快要爬到的门口的时候,一个他哥哥身边打扮的侍从杀到这边来。

    发现了她,梁怀月正打算开口求救。

    那人叫一声,“有活口!”

    梁怀月身上沾了血,分不清她的样貌,梁怀砚也没有嘱咐身边的人,说他的妹妹在里头。

    死的人太多了,侍从只把她当成律梁想要逃走的漏网之鱼,从后面一刀捅死了她。

    梁怀月瞪大眼睛,就这样不甘心地死了。

    傅忱拨散了很多人手往长京外面跑去驱散百姓。

    正宫门已经被攻破了。

    傅唯禹带着人往后宫门跑,撞上了回来的梁怀惔,她见着他,嘴巴一瘪,冲进他怀里大声哭起来。

    那手跟八爪鱼一样,死死抱着梁怀惔,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又哭又叫,“你别丢下我,我害怕。”

    梁怀惔扣住她的肩膀,“傅忱呢?”

    傅唯禹眨巴眼,“我皇兄在昭阳殿,昏迷不醒了,太医在救他,付祈安让我从后宫门撤退。”

    “北疆的人打进来了。”

    “嗯,你赶快走!”

    梁怀惔吩咐身边的人护送她离开,傅唯禹原本要走,梁怀惔往里冲,她心一横摇头掉回来,“你不走吗?”

    梁怀惔,“我去帮你皇兄。”

    阿囡既然说了,他这次就不能坐收渔翁之利,傅忱的狗命得保,但断手断脚就不关他的什么事。

    “你不走,我也不走!”

    傅唯禹冲到梁怀惔后面,“我要跟着你,北疆来了好多人,我跟着你。”

    “我可以帮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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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可惜梁怀惔压根没有把她说的话当成一回事, 她能帮他什么,肩不能提是不能扛,能帮他什么?

    他不耐烦, “别闹了,赶快离开。”

    让伺候傅唯禹的人送她走。

    宫侍刚碰上傅唯禹的手腕就被她甩开,“我不走, 我要跟你一起。”

    “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何况你现在进去里面都是北疆的人,你不熟悉皇宫, 我可以带你抄近道去找我皇兄。”

    她双手拱起来恳求, “我真的可以帮你。”

    她急急表明自己的可用之处, 希望梁怀惔不要丢下她。

    在生死关头, 皇兄不要命似的,把里头仅存的兵力全都拨了出去驱散保护百姓,实则上如今最乱的地方是皇宫。

    外头一打起来, 她收到风声,立刻就跑去找傅忱了。

    一方面傅忱所在地方安全,另一方面她想将功赎罪, 之前为了吃饱饭不顾皇兄的生死, 本以为她去汴梁后,傅忱是要狠狠收拾她。

    但其实并没有, 傅忱口头上凶巴巴, 威胁她,让她滚, 实际上没有亏待她一星半点, 该给的都给了。

    到了今夜生死关头, 明明自己身边没剩多少人了, 还非把人分给她,送她出宫。

    说心里没有触动,都是假话。

    跟在傅忱身边的这些日子,遇上了梁怀惔后,跟梁怀惔为怀乐做的比,她觉得她从前做错了,她好自私。

    梁怀惔肯定不喜欢这么自私的她。

    她从前不应该丢下皇兄,她想要弥补,可是她说再多的话傅忱都没有听见,付祈安不管那么多,让人驾着傅唯禹赶紧走。

    傅唯禹看向被太医围在中间的傅忱,心里猛得涌起一阵心酸,若是这次扛不过来。

    她出了宫,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皇兄了。

    傅唯禹扑上去,“让我留下来吧。”

    付祈安不讲情面,“你留下来干什么!添乱!”

    “傅忱分身乏术,照顾不好你。”

    傅唯禹不得已,只能走了。

    好几个跟在傅唯禹身边的人为了保护她,被乱军给砍死了。

    傅唯禹吓得掉眼泪,却不敢停下。

    看到梁怀惔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哭又怕地抓住他。

    自上次一别就再也没见到他了。

    宫内没有他的消息,托人给她送信也没有回音,只是今夜跑出来的时候,抓了人问,那宫人哆哆嗦嗦指着外面,梁大人早就出宫了。

    陛下让他回汴梁了。

    回去了,这么遥远的距离。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谁知道他也是让她走。

    傅唯禹就不走,“我没有骗你,真的可以帮你。”

    梁怀惔虽然在长京皇宫待的时日短,但他在傅忱让他任官的时候已经把长京这块地方摸得熟透了。

    别遑论他在幼年时,潜伏过长京皇宫,那时候他在玢王底下做门客。

    他不喜欢乱窜,宫内再怎么变,也不过是一些细微的变动。

    傅唯禹抱着他的手臂死不撒手,长长的指甲抓破了他的手背,生怕被他丢下。

    打拼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很快后宫门也不会安宁,他不废话,径直点了傅唯禹的穴道,把她的手扯下来。

    她的指甲在梁怀惔的手臂上抓出好几道长长的血痕。

    “你干什么?”

    “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梁怀惔吩咐旁边的人,“送她离开,要快!”

    “梁衡之!”远处传来一声喊。

    起央追马屁股都抽红了,终于赶上了他。

    一路上遇上了不少人,他厮杀冲过来,身上挂着大小不一的彩。

    很快翻身下马,“你没事吧?”

    梁怀惔脸色突变,揪着他的圆袍领子,“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跟着阿囡保护她吗?!”

    起央追挠头,无奈只能又把怀乐拉出来。

    “她不放心我,让我来帮你,小流莺没有跟北疆的兵马对上,现在已经顺利出了城,她很安全,你放心。”

    梁怀惔额头上青筋暴起,“你赶快回去。”

    他撇上一旁的傅唯禹,“带着她一起走。”

    起央追急了,“我不能走,北疆来的人马特别多,你一个人扛不住的,别说你一个人扛不住,傅忱和付祈安都未免招架得住。”

    “我去帮傅忱撑一会,援军很快就到。”

    阿囡不想他死,梁怀惔看得出来,更何况,他答应了阿囡。

    “哪还有什么援军,西律的人马全都被策反。”

    “你说什么?”

    “西律先太子,就是没被逮住跑掉的那个杀回来了。”

    起央追语速很急迫,“我一路过来都听到那些人在喊,先太子回来了,先太子回来了。”

    梁怀惔捏紧了拳头,“没死?”

    起央追摇头,“没死。”

    “他之前躲去了西北,他不算隆盛,但西律掌权的威北大将军有些渊源,梁怀砚进长京逗留说要和你联手,不过都是拖延时辰的权宜之计,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借和你联手的幌子,转移傅忱的注意力,北疆王背地里已经跟先太子联合上,如今回来了!”

    “付祈安的人马在外头抵挡,双方打得很厉害,杀进宫的人是原先梁怀砚带进来的人,西律的主要兵力被策反如今砍了一半,另一半分了人去驱散百姓,皇宫肯定守不住了,你要让我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傅唯禹心惊肉跳,新后的儿子回来了。

    那皇兄

    她大喊,“我也不走,我也要留下。”

    梁怀惔当机立断,点了她的哑穴,傅唯禹唔唔唔唔,唔不出来半个字。

    “带她离开。”

    起央追防备对上他,“你别用对付她那套来对付我。”

    “咱们兄弟一辈子,今日就算战死,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若是梁怀惔死了,那小流莺一辈子都没有依靠了。

    “我们西域男人,从来不屑当逃.兵,也不会举旗投降。”

    他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世上无依无靠。西域的王子,谁当都行。

    梁怀惔笑,用肩膀使劲撞了撞他,舌尖抵住上颚。

    “够意思。”

    傅唯禹被梁怀惔底下心腹扛走,他和起央追火速赶往昭阳殿,飞檐走壁看皇宫四处,处处都是逃窜的人,刀剑箭矢到处飞,火光四起。

    昭阳殿精兵守卫众多,这处暂时安全,用不了多久,外头依然会打进来。

    梁怀惔和起央追赶到时,傅忱刚刚拔了剑,包扎好伤口修养生息,他已经醒过来。

    看到梁怀惔,傅忱骤然站起来。

    “你怎么来了?”

    下意识看着他身边,责问的话脱口而出。

    “你妹妹呢?外头乱成这样,你不护着她走!”

    他起身的动作太大,伤口崩裂开,血又冒了出来。

    “”

    梁怀惔脸色同样不好,他看到傅忱就想把他砍死,他不想傅忱跟怀乐有联系,所以他不会主动说,是怀乐让他回来帮忙。

    即使他第一句就是提到阿囡,足以可见他对阿囡的专注。

    “回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能不能趁乱捡个皇帝当。”

    傅忱冷笑,“叫你失望了。”

    “不是说梁大人最疼疼妹妹?到头来,也不过是权势底下的一条狗。”

    付祈安扶额,这两人还真是见面就掐。

    连他都看出来,梁怀惔是回来帮忙的,傅忱这张嘴半点不饶人。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倒好,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赶走。

    付祈安打圆场,“梁大人能出现在这里,想必舍妹已经安全了吧。”

    梁怀惔同样寒着脸。

    起央追站出来替他讲,“安全了。”

    “衡之回来并没有别的用意。”

    他站在梁怀惔这边,自然帮他说话。

    “万望律梁君主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世上什么权势富贵都比不上他的妹妹,绝不可能舍弃不管。”

    付祈安从这句话品出点味,不动声色挑眉,看来,是有人叫梁怀惔回来帮傅忱了。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看向傅忱,眼看他的付出也不是没有成效啊,梁怀惔站在这里不就是回应了。

    “梁大人义气,陛下必然会受用。”

    傅忱看向付祈安,“朕用他帮?”

    付祈安,“”

    梁怀惔抱臂看他浑身的伤,不屑反讽,“你有本事。”

    怕他们骂起来。

    起央追站出来问眼下的战况,还是付祈安连忙接场回的话,“跟你们进来时的一样,不妙。”

    “怎么不妙?”

    “律梁存的人马呢?”

    付祈安道,“我朝的威北将军声名远扬,他本身有很强的号召力,何况手握兵符,宫中的御林军剩下的已经派出去拥护百姓撤离,一部分在宫内厮杀,我们留在宫内拖延时辰。”

    梁怀惔往前一步,“拖延?不是等死吗?”

    就这样束手无策了?没骨气。

    傅忱反笑,“朕等死,梁大人呢?来送死?”

    付祈安,“”

    起央追,“”

    您两位能不能消停会。

    傅忱夺过太医手里的药,扯了冒血的纱带重新上药,太医退居一旁侯着。

    付祈安语调平缓讲。

    “威北将军领过来的人马我派手下去拦截,尚且还堵在长京城外的官道,此刻杀进来的都是北疆的人马,我们留在宫内不走,是想等他们全都杀进皇宫,再一一收拾。”

    所以他们才停在宫内不走。

    新后的儿子激进,他率先杀过来,不过是想展现他的威风,梁怀砚一干人等都在正宫门,几人说话的功夫,如今小黄门来报。

    “陛下,外头已经攻破正宫,到玄门了。”

    到玄门,那就是没多久了。

    梁怀惔正色,他问傅忱,“局面成这样,你想怎么收拾?”

    付祈安不说话。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傅忱的身上。

    他慢条斯理缠着纱带,最后打了一个死结,手抚着后颈活动了一圈,站起身看了梁怀惔一眼,俊美的脸隐在光隐里。

    伸手拿过旁边的盔甲和刀剑丢给梁怀惔。

    “收拾,当然是让他们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两方的人马在玄门正式交战,起央追跟着梁怀惔窝了好久,很长时日没有上阵杀敌,跟打了鸡血一样。

    付祈安看着梁怀惔,南梁第一大将的气势真不是胡吹的,以一敌十,杀得凶猛无常。

    他这么一比,竟然成落后的了?

    付祈安斩了眼前的人头,看向一旁的傅忱,他受了重伤,杀敌的势头完全不受影响,仗着武功高强,杀敌的数量位列四人榜首。

    付祈安,“”

    他还真成拖后腿的了

    傅唯禹出了城门,一路过来,护着她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个梁怀惔的心腹带着她跑。

    梁怀惔怕出现紧急情况,并没有点太重她的穴位,自上马出了城后,她已经能动能说话了。

    眼睛被疾风吹得生疼,“你送我去哪?”

    侍卫,“安全的地方。”

    傅唯禹想到怀乐,“你送我去找我皇嫂成吗?”

    心腹思忖片刻,眼下估计也只有那地方比较安全了,怀乐去了枣花村,就应了下来。

    他们出来的太晚,后头的人追上来了,护着傅唯禹的心腹有本事的,加上起央追的这匹马是汗血宝马,速度极快,一般的马赶不上。

    后面的人看撵不上了,手持弓箭,数人齐发,护着傅唯禹的心腹被射成了刺猬,他口鼻涌出血,傅唯禹吓得尖叫。

    心腹死死住着缰绳,将傅唯禹护得严严实实。

    上了枣花村那条道,才从马上摔下去。傅唯禹回头看,黑暗当中什么都看不见,她连哭都不敢哭了。

    浑身抖得,只能牢牢抓住马缰绳,顺着这条道一直走。

    只是前方有打斗的声音,傅唯禹扯住马缰绳,下了马,摸出马上挂着的剑,握在手里。

    一步步从林子绕过去。

    是怀乐的马车,她抱着孩子,稳婆那些都死了,横七八竖倒在地上。

    拦截怀乐的人,是柏清珩。

    柏清珩是文臣,他没有功夫傍身,就算会,但短短速成的腿脚功夫,到了傅忱他们眼前就不够看了。

    故而,他并没有参与今夜宫变厮杀,只带着人马关注着梁怀惔的动向,他知道梁怀惔一定会带着怀乐转移。

    他原本打算伺机而动,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上天给了他那么好的机会,梁怀惔返回了,他去了,剩下的人以少难以胜多。

    暗桩以及梁怀惔留下的心腹,被柏清珩带来的上百人马缠住,厮杀脱不开身。

    柏清珩一步步朝怀乐走过去。

    怀乐抱着孩子,一步步倒退。

    “柏大哥”

    柏清珩看着她生下的孩子,那张酷似傅忱的小脸蛋,内心涌起一阵无边的嫉妒。

    他以为没有顾虑了,过来抓怀乐。

    怀乐背抵靠到马车,眼看着柏清珩就要抓到怀乐了。

    怀乐眼睛忽然瞪大,惊呼一声,脱口而出。

    “小心!”

    柏清珩转身,眼睛晃过迅即而来的刀剑,没有多想,张开双臂,以他的血肉之躯挡在了怀乐的面前。

    长剑贯穿了柏清珩的心口。

    他嘴角涌起的血滴到了剑上,傅唯禹吓得尖叫,她双手一抖,松开了剑柄。

    “”

    她杀人了。

    柏清珩轰然倒地,怀乐清泪两行,“柏大哥。”

    柏清珩伸手往怀乐那边爬,伸手快要,碰到她的靴面。

    “怀”

    柏清珩脑子里忽然闪过,去岁在外宅的树下,蹲在雪地里瑟抖着肩膀躲着哭的小姑娘。

    他的胸口还藏着她第一次送给他的狼毫笔,他没舍不得用几次。

    他来这里,其实从来没有想要伤害她,念头也从来没有变过。

    只是想要带她走,带她离开。

    柏清珩一死,那些人没了主心骨,纷纷做鸟逃兽散。

    傅唯禹跑到怀乐面前,哭着告诉她。

    “皇嫂,怎么办啊,先太子策反,皇兄他们等不到援军,已经被围在皇宫出不来了。”

    暗桩大惊失色。

    怀乐抱着孩子,脸色拔干,哥哥还有傅忱

    她摸到临走时,梁怀惔给他的那块玉佩,是傅忱的贴身之物,皇帝的私玉可以调度汴梁的兵马,律梁已经合并,关隘打通,从那边调兵,不会那么慢。

    怀乐摩挲着上头的纹路,她咬着下唇,把闲闲交到傅唯禹的手里,抬手擦干眼泪。

    “我去找援军,你照顾好闲”

    她的话还没有交代完,长京的方向,整个汴梁皇宫传来一阵轰天震地的巨响,火光腾飞而起。

    所有人同时看过去。

    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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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怀乐在怔愣中无法回神, 她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通身血液逆流到冰冷。

    这样大的阵仗,整个长京是不是都覆灭了。

    灭了, 灰飞烟灭。

    “皇兄他们还在”

    傅唯禹最先反应过来,她冲着往回跑,怀里还抱着闲闲。

    暗桩拽住她的手臂, “公主殿下,陛下筹谋深虑,在长京城发生这样大的事, 受埋伏的只会是北疆人。”

    傅唯禹急问, “你说皇兄没死, 梁怀惔也没有死!”

    怀乐也跟着看向他。

    暗桩不敢妄言, 转头对上怀乐那张欲泣的脸,不得不把话补全。

    “属下被陛下拨到娘娘身边之前,陛下已经着人去布火.药了, 这想来会是陛下的安排无疑,如今长京大乱,城内战况未明。公主殿下不能回去, 娘娘带着小太子, 先随属下转至安全地。”

    是他的布防吗?怀乐紧张地提起了心。

    傅唯禹还在哭,“你不要骗人了, 我出来的时候, 皇兄已经受了伤,还是昏迷不醒。”

    他是因为怀乐……才受得伤。

    怀乐脑子里乱成糊浆, 却还在转着, 担心就容易出乱子, 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 指甲掐入掌心,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准哭,梁怀乐。

    看着轰.炸的方向是长京的皇宫。

    皇宫这么大范围的爆炸,火药的埋放范围也会很大,皇宫守卫森严,外人进去很难,要想在皇宫内埋伏。

    能做到这些,必然是傅忱的先手。

    那哥哥和他应该都不会有事。

    张了张嘴,怀乐还是把手里握得生烫的玉佩给了旁边的暗桩,“城内乱,人手还是需要去调。”

    “往里面走就是枣花村了,里面很安全,怀乐在里面安置等你回来,你去调人帮我哥哥和陛下。”

    暗桩拱手,“陛下曾吩咐过属下,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离娘娘半步。”

    怀乐捏紧拳头,轻声,“以后不要再这样叫我了,也不要叫闲闲小太子。”

    让人听见了不好,何况,他已经忘记了,都记不得了。

    怀乐反问他,“陛下让你跟怀乐,那你是不是应该听怀乐的话。”

    “是。”

    暗桩知道怀乐要说的下文,“但您的安危至上。”

    至上,纵使小太子有事,暗桩也要保怀乐。

    “让你去你就去啊。”

    闲闲本来很乖巧,但到底是在襁褓中的婴儿,被一声巨响吓得憋嘴哭了起来,傅唯禹的眼泪打到他的脸上,他哭得越发凶狠了。

    傅唯禹手急无措看着怀里的孩子。

    大眼瞪小眼看着他和自己皇兄肖似的面庞,这才反应过来,是皇兄的孩子

    皇兄眼皮子底下最得力的人都叫他小太子了。

    “皇嫂”

    怀乐接过闲闲,抱在怀里晃悠哄他,吻他的额头和脸蛋,眼泪也跟着汪汪。

    “不哭不哭”

    明明是在哄闲闲,嘴里说的是不哭,怀乐自己就忍不住了。

    “不哭不哭。”

    回到自家娘香软的怀抱,闲闲和傅忱一样,有着极强分辨味道的能力,闻到怀乐身上的香味,两只手伸了伸,呜一声,就再也没有哭了。

    只是眼泪珠子挂着,长而密的睫毛湿答答黏在一起,嘴里嘟喃吐着泡泡。

    “对不起皇嫂,我吓到”傅唯禹不知道闲闲的名字,索性没有下文。

    她的侄子

    怀乐咽了一口气,和暗桩讲,“你跟了怀乐,就要听话,若是不去,也不要再跟着怀乐了。”

    暗桩知道治好了忘症的怀乐不是那么的好讲话,听南梁二殿下说的那些话,过往的事情太早了。

    小公主从小是顶聪明的人物,但幼年时命运多舛,时至今日

    虽然不如小时候,历经那么多事,她的绵软已经带了攻击性。

    暗桩最终拗不过怀乐,他先将怀乐送到了枣花村。

    万娘子乍见到怀乐和孩子,高兴坏了,没等怀乐说在这里叨扰,她就拉着怀乐和傅唯禹住下,给她们安排了地方。

    外头战局很乱,打得长京四分五裂。

    枣花村跟世外桃源一样安静。

    里头的人为了保命,这段时间日都不出去,外人没有人带路,也进不来。

    暗桩把所有剩下的心腹全都留下守护在枣花村的外围,信号弹留给他们若是出事,汴梁长京所有线人都会倾巢出动,保护怀乐。

    他孤身纵了傅唯禹骑的那匹马去了汴梁调兵,力求最快。

    柏清珩的尸首没有被处理,葬到了枣花村,怀乐给他立了一个墓碑。

    这里僻静,很适合他原本的性子。

    怀乐看着墓碑,想到柏家对怀乐的恩情,总是忍不住眼红。

    傅唯禹连连跟怀乐道歉。“小嫂子,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是小嫂子的朋友,我不是故意杀他的,我当时冲上去,只是想保护小嫂子。”

    傅唯禹哪里真的想要杀柏清珩,她只是想冲上去,拿着剑壮胆,心里害怕,跑得六神无主,那剑也是在惊惶当中胡乱刺入的。

    “我真的没想杀他,嫂子,你别生我气,也别哭啊。”

    要叫皇兄知道,保准要把她收拾一顿实在的。

    还有梁怀惔,若是让他知道,他最疼爱的妹妹,叫她欺负哭了,虽然也算不上哭,去也是因为她哭的,只怕心里会更厌恶她吧。

    傅唯禹现在恨不得把怀乐当小祖宗供着,每天屁颠屁颠跟在她后面。

    怀乐不让傅唯禹叫她皇嫂,让叫名字,傅唯禹是改了口,怎么改都不改一个嫂字。

    “我知道”

    怀乐只是难过,柏家的人都因为怀乐死掉了,怀乐却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到头来只能多烧一些纸钱,掉几滴眼泪

    梁怀惔气喘吁吁看着眼前的残烬。

    看着眼前的残肢断臂,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肉味,血腥味,汗味,浓烟味,各种味道杂成交错,无比的难闻。

    他的面孔都被高温熏得轰烫,其余人的佩剑都断了,唯独他的烟城月还好好的。

    西律的先太子,双膝跪地,浑身只剩一副烧焦的骨架,已经被轰炸得面目全非了。

    梁怀砚尚且好一些,关键时刻,冲出来一个胡女,替他挡了绝大部分的轰害,那胡女炸得四肢不全,头颅在不远处,眼睛看着梁怀砚所在的方向。

    梁怀砚全身尚好,五脏六腑被震碎,吭不出一声,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流出来血,他的指尖微动,似乎想朝那个胡女的方向爬过去。

    没挣扎多久,也咽了气。

    起央追认出来,是古依兰。

    傅忱遣人秘密将她带来了长京,她说她想要报仇,要亲手杀了梁怀砚这个负心的男人,可到了真正关头,见到他快要死了。

    还是奋不顾身扑了上去,纵使自己粉身碎骨。

    旁边的傅忱,撤得最快,按理说他除了前面受的伤,应该安然无恙。

    这场火药早就埋了,他说的有来无回原来是这个意思。

    利用西律先太子的激进,故意作出垂死挣扎的模样,一直窝在昭阳殿,把西律先太子和梁怀砚引到玄门硬.干。

    差不多时机到了,引爆埋伏。

    西律先太子和梁怀砚带过来的人手全军覆没了,靠近玄门附近的外围百姓,早就被傅忱驱散。

    傅忱人手保留大半,他们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付祈安带人围着傅忱撤退有素。

    起央追杀入敌方,深陷其中,对方将他包围起来,付祈安让退的时候,他眼看着出不来,就要被波及了。

    梁怀惔猛冲跳进包围圈,把起央追扔了出来。

    这会到了他自己身陷囫囵。

    火药的引子已经燃了,起央追要上前,“梁衡之!”要叫他小心炸弹。

    却被付祈安死拉住。

    “别说话!”

    付祈安也捏了一把汗,快要炸了。

    傅忱闻声往这边看,他看到燃着的引线,丝毫没有犹豫,推开前面的人,抽了一把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把梁怀惔带出来,一路护着他还受了不少的伤。

    引线烧到头了,傅忱先把梁怀惔推了出去,他自己的后背反而被火燎得一片模糊。

    疼得脸都抽搐。

    梁怀惔看到不对,很快意识到了。

    傅忱居然舍命去救他?

    疯了?

    为什么要救他?他和傅忱之间,说是隔着血海深仇都不为过。

    梁怀惔万万想不到,傅忱居然拿命救他。

    傅忱四人的武力自然顶破天,但是人总有力尽的时候,何况他们这边的人数比对方的人缺了太多。

    前半场,傅忱威猛无比,后面早已力竭,撤退时,才喘了一口气,原想着炸了玄门,喘过来气带着剩下的人马,去支援付祈安的人手与威北厮杀。

    可眼下他的伤势严重。

    梁怀惔扶住傅忱下坠的身体,“你不是恨我,救我做什么?”

    他的后背迅速冒起来泡。

    付祈安召来人给他上药,傅忱冷汗密布,咬着牙一身不吭。

    他自己看到梁怀惔快死了,本该任由他死的,但身体不受控制似地往前冲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梁怀惔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梁怀惔如果死了,会有人伤心的,谁会伤心呢?

    不知道。

    但是他不能让那个人伤心。

    傅忱脑子里恰要浮现出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她的五官慢慢快要明晰,忽然后背刺疼,将傅忱拉了回来现实。

    “”

    起央追几步过来,“梁衡之,你吓死我了。”

    “你冲什么冲啊,要是你有一星半点的事,小流莺那边,我怎么跟她交代?”

    小流莺?

    傅忱耳朵一动。

    梁怀惔的谁?他护得跟宝一样的妹妹?

    想到怀乐,傅忱的嘴里竟然蕴出一抹软软的甜,他微不可查动了动唇。

    衣衫被撕裂了,精壮的肌肉上头,有很多的伤痕,却丝毫不会减他的美感,反而吸引人的眼球。

    心口上的伤疤最明显,梁怀惔看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给挪开了。

    他朝起央追道,“我没事。”

    目光又看向后头的给傅忱上药的太医,起央追凑到梁怀惔耳边,“他救了你。”

    虽然很不想承认,“嗯。”

    要是没有傅忱,他已经跟众多人一样炸得尸骨无存了。

    梁怀惔朝起央追伸手,“药给我。”

    齐律耶的金创药特别好,能迅速止血,修复,甚至恢复元气。

    “好。”

    起央追递给他。

    梁怀惔推来太医,他亲自给傅忱上药,本来动作一点不留情,目光触及傅忱背上肩胛骨那块替阿囡挡刀戳得特别深,显得尤其狰狞。

    他的动作不由自主轻了一点。

    忽然觉得傅忱的伤很刺目,阿囡若是看到的话,会心疼的吧?

    他倒是能忍,这都不吭一气,是因为之前在南梁被他打习惯了,所以才练就一副能忍的性子。

    梁怀惔忽而内疚,抿紧了唇。

    付祈安掠过两人。

    价值千金的药,明明用不上那么多,梁怀惔把所有的都给他倒了。

    给傅忱抱扎好,他讲道,“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一定还你。”

    傅忱睁开眼,凝在眉目上的汗水滴到了地上。

    “付祈安,帮我记着。”

    付祈安,“”

    傅忱站起来,他重新套上盔甲,“威北的人还没有解决,所有人整顿,速去支援,别叫乱臣贼子打进来,乱了朕的江山扰了朕的长京城,让百姓民不聊生。”

    兵马迅速整顿好了。

    梁怀惔叫他留下,“我替你去。”

    傅忱玩味看着他笑,“替我去,这是要替我,然后抵人情?”

    “可惜啊,那边用不上你了。”

    说罢,他上马,付祈安跟在后面,傅忱睥了梁怀惔一眼,带着人迅速出城。

    付祈安追到他身边,“你不派人留守,不怕梁怀惔坐收渔翁之利。”

    傅忱很无所谓笑,“看他本事。”

    “长京城内没有什么兵力了,梁怀惔一个人能翻出什么天。”

    实则不然,只是觉得不会让梁怀惔死的话,就让梁怀惔歇吧,怕梁怀惔出事,会有人伤心。

    这个人是谁,傅忱还是不知道。

    是她吗?

    那个生了孩子的小妇人?

    小妇人算不上,跟小姑娘一样又嫩又白。

    不能脑子里那个人伤心,已经根深蒂固种在了他的脑子里。

    长京皇宫的战局结束了,官道的厮杀还没有完结,威北将军带队,付祈安的人马没有主将,杀了几个回合,现在已经有些衰势了。

    傅忱和付祈安来得及时,正巧赶上了鼓励人心的时候,士兵重振人马,吆喝着,通天响着震天动地的呼喊声。

    威北将军好不容易将对方打成散沙,眼看着就要瓦解了。

    傅忱在这时候到了。

    威严之势差点要把他们给压垮,他愤恨扬起刀,大喊道,

    “长京已灭,对方人马都不过是残兵败将,压根就不足为惧,强弩之末而已!”

    “众将跟我,斩皇帝!反律梁!”

    双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纷纷冲杀,杀到了最高潮,都带着必胜的决心。

    傅忱手臂后背,伤口裂开了。

    血浸湿了流到胯.下的马背上,他脸上不见半点虚弱,反而更加英勇,作为一个帝王,率领军心,就算是快要死了,他也不会露出一丝让对方可见的虚弱,致使军心动摇。

    傅忱很快斩了前面的小将,跟威北将军对上,两人的剑砍得火花四起。

    付祈安被北疆王拖住。

    他担心傅忱的伤势一时之间也脱不开身,傅忱仗着武功招式刁钻狠辣,先发制人,他不打算拖延,猛得狠杀。

    几个大回合,威北将军起先还能应对,后面接不住傅忱的杀招了。

    就开始后撤。

    他身边的人迅速朝傅忱扑过去。

    北疆王压根不是付祈安的对手,他学不来威北将军的兵不厌诈,寻不到空隙撤走到安全的区域。

    最后和付祈安刀剑相抵,快要扛不住了,大声呐喊威北将军,“快来助我!”

    威北将军并没有过来,他眼睁睁看着付祈安斩下北疆王的头颅。

    嘴角隐隐含笑。

    一山岂能容二虎,与其眼下救了他,赢了这场战役,日后来分权夺势,不如就让付祈安得手,正好借着痛心疾首的模样,收编了北疆的人马。

    “来人啊!北疆王惨死,北疆随我威北团结一致,替北疆王报仇!”

    果不其然,他就笼络了人马。

    “傅忱,论起年轻才干我是不如你,但你不得不服人数的亏缺,你手下的三万骑兵是能够抵我六万人马,如今我手下近二十万,我看你体力还剩多少,能跟我耗多久!”

    付祈安喘气啐出一口血沫,“威北,先太子已亡,你如今替谁效力!”

    威北大笑,“死得好啊!那黄口小儿愚蠢至极,不过被我三两句忽悠而已,以为仗着我对她生母那点子塌上的露水情缘,就真的相信我会帮他颠覆律梁,给他当皇帝?”

    “我威北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会给他当狗?”

    傅忱趁他张狂大笑,手里的双刀飞掷一把出去,威北偏闪躲避不及,被削了一块脸皮,重心不稳,从马上滚到了地上。

    他周围的人迅速去扶他起来,全都颤颤巍巍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沾了血,一身银甲,漂亮诡异,俊美无斯的男人。

    “”

    威北失了面子,杀了旁边一个倒退的近卫,破口大骂。

    “谁敢给我退!这就是下场!”

    “上前!杀了傅忱!谁杀了他,本将军许他加官晋爵,异地封侯。”

    倒退的人全都冲了上去。

    傅忱心气不足了,手臂疼到麻木,已经毫无知觉。

    原先派付誉去调度的汴梁的人马怎么还不到?

    正想着,后面的呼喊声回来了,竖起来的是汴梁的旗帜。

    来了。

    傅忱勾唇一笑,待看到为首领兵的暗桩,他凝固了笑,付祈安不是说他死了吗?

    他往后看去要答案。

    知道答案,只能装傻的付祈安朝天看:别问我,看不见我。

    后方被包抄,威北的兵将已经慌了没章法了,前后夹击,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傅忱趁机凝气。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暗桩,付祈安之前的确告诉他,暗桩已经死了,如今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付誉的确调兵了。

    但他不会武功,躲在最后面。

    暗桩当领头,他们是什么时候碰上的,谁安排暗桩去调兵的?

    付誉没有见过暗桩,他知道暗桩是他的人?傅忱一再交托,付誉不可能会把调兵的信物给暗桩。

    付誉和这些兵士能让暗桩做领头,那说明暗桩的手上同样有着能够号令汴梁兵马的东西。

    是什么?

    除了他给付誉的独一无二的令牌,还有什么?傅忱忽然落到了他的腰上。

    玉佩。

    他的玉佩呢?

    在模糊的印象里,这块玉佩他好像是给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什么重要的人能够让他把这块母妃留给他的玉佩交托出去。

    降头术到底搅乱了他的什么记忆,太空了,一想就脑子好空,空到不对劲,不是记忆模糊,更像是他忘了什么。

    他一定是忘了什么。

    傅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腰上,这块地方之前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太空了。

    付祈安发现他神不守舍,有人暗杀傅忱,刀举起来了,他都没有躲避,付祈安冲到他的旁边,杀了那人。

    搀着傅忱,“陛下怎么了?”

    傅忱反攥住他的手腕,目光盯着他,“付祈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付祈安想说没有,一切都是陛下乱想。

    可对上傅忱那双猩红透了,道不明情绪的眼睛,他无比渴望,真的很想知道。

    付祈安手腕被攥得很疼。

    “陛下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傅忱捂住头,闭上眼,皱眉道。

    “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的脑袋好空,我总觉得心里麻麻地疼,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我忘记了。”

    “我怎么都想不起。”

    他的手摸向腰间那地方,无住的摸索着,“母妃给我的玉佩呢?我是给了谁?”

    “我忘了。”

    付祈安哑然。

    他知道傅忱不是在摸玉佩,他只是在摸怀乐给他打的平安穗。

    那块平安穗,被付祈安取下来丢掉了。

    穗灰扑扑的,里头的平安符字迹已经淡去,连黄符纸都褪色了,若真有鬼神,已经降不住鬼神了。

    降住的只有傅忱的心而已。

    已经没有用的东西,可傅忱奉如珠宝,爱若生命。

    就是一个穗而已,弄丢了要去找,脑子忘了,身子的本能也在摸索。

    他真的好爱那个女人。

    付祈安之前不懂,他觉得傅忱或许是偏执,偏执的情感,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女人,没有尝过情爱,所以才会这样放不下。

    可是,不是这样的,不是付祈安想的这样,他并没有忘记。

    即使已经忘记了她。

    却还在无关的记忆当中记得和她有关的一切。

    爱屋及乌做到了极致。

    梁怀惔啊,他恨之入骨,一度要将他挫骨扬灰的人。

    就因为怀乐的缘故,他出手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冲上去救他了,是怕梁怀惔出了什么意外,会有人难过。

    世间真的会有这样的爱吗?

    他已经记不得她了,他的身体本能却还在爱她,凭借本能朝她靠近。

    傅忱致力做一个明君,在南梁的时候勤政廉政,是想要保护弱小,怀乐总被人欺负,他心疼那时候的怀乐,所以想要做一个明君。

    他什么都做了,什么都不说。

    到底谁才是傻子,口是心非的傻子。

    “陛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付祈安看不过眼,替他难过。

    “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是不会忘记的,忘了的话,说明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反而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是吗?”傅忱回忆不起来,惆怅若失。

    “如果不是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反复的想起来。”

    付祈安接着安慰道,试图开解,“有些东西,或许是没有缘。”

    “没有缘?”

    “是啊,有缘无份也是没有缘。”

    傅忱喃喃,“”

    “威北死了!”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傅忱和付祈安往前看去,这场战役结束了。

    威北一死,军心一倒,那些人没死的敌兵,全都不打了,放下了手里的兵器,被人围困到中间。

    傅忱突感疲累。

    他丢了手里的刀剑,暗桩提着威北的首级跪地复命。

    “属下救驾来迟,恳请陛下赎罪。”

    付祈安打幌子,“不迟不迟,当时你除叛下落不明,我们都当你死了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暗桩看向付祈安,“???”

    什么除叛下落不明。

    付祈安是真担心兜不住露馅,傅忱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缜密,好在暗桩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只复命没有再提别的。

    傅忱没有追问,只淡一眼。

    “不算迟。”

    付祈安连忙接上,“对对对,不迟不迟,赶早不赶巧。”

    “付祈安,你替朕收拾残局,朕累了,要找个地方修整。”

    付祈安领命。

    他走后回头看了一眼,傅忱的确是一脸疲相,由暗桩带去修整了,看起来这件事情是打住了吧。

    殊不知,付祈安被支走后。

    傅忱轻掀眉眼,看向暗桩,“一五一十回答朕,这段时日你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暗桩不解。

    “告诉朕,你去了哪里,又是怎么调兵回来的。”

    “”

    刚刚付大人明显是不让他说。

    暗桩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像付祈安不知道傅忱把他拨去了怀乐身边,宫内所有一切,包括梁怀惔,所有人都打点好了,唯独忘了暗桩。

    他是最忠于傅忱的。

    所以他如实告诉了傅忱,他是被傅忱遣派到了怀乐身边,保护她的安危。

    其余的他没有说了。

    陛下的样子不对劲,傅忱听了沉默,他问暗桩。

    “朕和梁大人的妹妹有过吗?”

    何止有过!暗桩在心底呐喊,小公主就是您的命根子。

    这句话他就知道陛下忘了。

    不知道怎么忘的,陛下总归忘了,为什么忘了,暗桩也不敢插足。

    他不敢欺瞒,所以选择沉默。

    “”

    傅忱看他讳莫如深的脸色,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了。

    有过。

    到底怎么样的有,他忘了的东西,可能和她相关了,难怪他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变得很奇怪,忍不住悸动。

    难怪她看到他,是那样的反应,总是躲着他。

    不说也罢。

    傅忱吐出一口浊气,想到她,心里又忍不住动,好像有羽毛在挠他的心,一颤一颤。

    “她如今在哪里?”

    第87章

    他要找她, 要见她。

    找到她,见到她。

    找到她问什么呢?傅忱不知道。

    但一想到能见到她,就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 就莫名的安稳了。

    暗桩悄悄打量着傅忱的脸色,看他从眉头紧皱,抿唇沉思, 渐渐转为舒展,嘴角也微微上扬,仿佛在偷笑。

    陛下?他怎么了?

    傅忱恍惚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在笑, 旁边的暗桩正在看着他, 清咳一声, 迅速收敛好自己的神色。

    又问了一遍,“她在哪?”

    若是旁人自然不愿意说,暗桩始终是站在傅忱这一头的。

    他告诉怀乐在枣花村, 还把枣花村的行走路线告诉了傅忱。

    傅忱听罢,拉过马缰绳翻身上去,驾一声, 扬长而去。

    暗桩看着傅忱消失的背影深思。

    付祈安整顿好大军, 不见傅忱,询问暗桩, 暗桩只道陛下休整去了, 至于去处没有告诉他。

    “果真?”

    暗桩点头,他只用忠于陛下和小公主, 旁人是一概不管的。

    何况陛下的确是休整了, 只是去的方向

    付祈安看着暗桩也不像会说谎的样子。

    再上这头残局还没有收拾好, 顾不上多问, 真信以为傅忱去修整了。

    他让暗桩过来帮忙。

    离开了官道,夜里很黑,凉风习习,傅忱的心口却无比的热,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那个人,他精神满满,丝毫不觉得累,反而备感充沛。

    去往枣花村的这条道。

    的确是少来人的小道,梁怀惔的确是好好安置他妹妹了。

    只是这条道也熟悉。

    他是不是来过?

    旁边拐岔的道,路过的庄子,傅忱都觉得眼熟,他回头多看了几眼,熟悉?

    他素来过目不忘,若是觉得熟悉的地方,之前肯定见过,他来过这个地方了。

    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来。

    一片空白。

    甚至不用想着暗桩给指的小道,他只顺着走,已经能够自己摸索到路了。

    布置在枣花村外头的高手,是梁怀惔的心腹,他们手段可以,但是傅忱更厉害,他发现周围有人护着村子后,便下马了。

    完美避开周遭的人,小心翼翼进了枣花村,眼前的庄子农户不多,处处都是枣树的味道,合着夜风,有一些苦涩的味道。

    夜里庄里人都歇息了。

    傅忱左右看了一眼,脚不受控制朝着一个很熟悉的方向,走进一户村院里,他的目光顿在西坐位,那扇非常不起眼的门上。

    提步走了上去,越靠近越胆怯。

    心跳得越厉害,明明毫无凭据,但他好像就是十分的笃定,这扇门后,有他想要见到,并且会见到的人。

    手碰上门扉,傅忱内心的胆怯更甚。

    他面对即将烧通的引线,面对刀刃,面对威北的数以万计数不清的敌军,都没有过一丝胆怯。

    可眼下居然慌得厉害。

    掌心出了汗不说。

    那心跳得更加厉害,几乎要破开他的胸膛,跳出来,几欲叫他身死。

    目光定到手指上的血,他的目光滞了,手掌慢慢拢成拳。

    他身上很脏,还没有收拾。

    脚步退了半截,想在院内找些水把他手上,脸上洗洗,真要见到了,别吓到她么。

    傅忱的腿才推开半步,手甚至都没有收回来。

    眼前的这扇门突然打开了。

    傅忱作贼似的,惊得一瞬间下意识要跑,将自己藏起来。

    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贪婪死死盯在眼前睡眼惺忪,刚从睡梦中起身的怀乐。

    见到她,就挪不开眼睛。

    眼前的少女,完全看不出来是生产过的女人,她的长发披散垂至腰间,衬得她的面若白玉,尤为精致,整个人成为简陋的宅院里最好的点缀。

    一高一矮,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傅忱将怀乐从头扫到脚。

    她没有好好穿靴子,露出半截嫩白的脚踝,后半截脚也没有塞到靴子里去。

    傅忱皱起眉头,这夜里还是凉的,她穿得这样单薄就出来,不说这家宅院里有没有别的男人,也不怕被吹病了,丝毫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这土院,着其量就是干净,踩在地上脏不脏是个问题,也不怕膈到她自己的脚。

    傅忱蹲下来,想要替她把脚踝遮好。

    怀乐适才还半梦半醒,现在全然醒过来了,乍然看到傅忱,他浑身上下都脏兮兮,怀乐眨巴眼才看清楚都是血。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

    “你”

    是人是鬼?

    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脱出口,傅忱蹲下来,伸手要碰怀乐的脚。

    怀乐,“!!!”

    奇闻逸事里的鬼神爬出来都是率先抓人脚,傅忱着实把怀乐吓得要叫起来,傅忱皱眉,“别叫。”

    他会说话。

    怀乐的声音就哽在了喉咙里,没有出来。

    傅忱已经蹲下来帮怀乐把脚踝给遮好,撕了半截干净的衣角,擦干净她的脚,帮她把脚塞进去了靴里。

    等他做好一日,莫名自己顿了。

    他为什么那么熟练的弯下腰来?好像从前常做这样的事,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在她面前这样吗?

    傅忱想想,他会替别的女人做这样的事?不可能,他不会看别的女人一样,别提弯下腰,屈膝整罗袜。

    “怎么不穿好靴子才出来?”他的语气稍带了一些责备。

    “急什么?”

    傅忱轻飘飘的一眼,让怀乐忍不住咽口水,他的嗓音低沉暗哑。

    眼前人的掌心是温热的,所以不是鬼。

    他弯腰的动作是那样熟练,在汴梁,在长京,怀乐很多次看到他低下头蹲在面前,给怀乐穿靴子,褪罗袜,给怀乐揉脚底的穴位。

    怀乐的心稍稍定了一些,他看起来还是活着的。

    心头血剜了,他没有死。

    没有死就好,他还活着。

    傅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怀乐不知道,想到上次她睁眼就看到傅忱的经历,怀乐就知道他的只手遮天和神通广大了。

    换句话说,只要傅忱想要找到她,怀乐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他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找到怀乐。

    “你怎么来了?”

    怀乐刚问这句话,傅忱突然轰然倒地,他过于高壮,砸得地上的灰尘都起来了。

    怀乐,“????”

    “傅忱?”

    她伸出手要去扶,可惜没有接住。

    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睡在正房和东厢房的万娘子和傅唯禹。

    “进贼了?!”

    万娘子率先冲出来,看着地上的男人,同样是吓得六神无主,抄了一根手臂大小的棒槌拿在手里。

    正要看看是谁家不规矩的进院,想要做偷香窃玉的事。

    傅唯禹蹲下去,“皇兄?”

    怀乐看傅唯禹,她咳好几声,连忙改口,“婶子,是我家哥哥。”

    万娘子挠头,“哥哥?”

    “寻你家嫂子的啊?”

    怀乐,“不是。”

    万娘子听了也当没有听,都哥哥嫂嫂了,还能错?

    她只当怀乐在生气。

    “他这一身扮够得吓人勒,瞧他一身的伤,只怕是过来找你路上遇着拿刀剑的官兵了,遭祸了。”

    傅唯禹去探傅忱的鼻息,怀乐巴巴看着她。

    “还有气。”

    怀乐松了一口气,心又随之吊起来,他这样厉害都重伤了,那哥哥呢?

    “我哥哥”

    思及此,怀乐心急如焚,傅唯禹松开傅忱的手,见他还活着,听怀乐这么一说,瞬间都担忧起了梁怀惔。

    “是啊,他”

    “唉呀!急有什么用,先将人搀起来。”

    万娘子会看些杂症,傅忱没什么大碍,只是伤口裂了,失血过多外加力竭导致昏倒。

    万娘子去烧了水,又送来了药酒和自家的草药。

    “小娘子,你给你家相公擦了身上,把药敷好,我给他熬碗红豆米粥,包好了药吃下去,睡一觉醒过来就没什么大事了,他看着身子也壮,伤成这样还能撑得过来一路找你,醒了养几天就没事了。”

    念叨着傅忱手和脸都好好的,伤在身上,她一个外道妇人上了年岁,虽说救人,也不讲究什么男女有别。

    万娘子也就是想给怀乐和傅忱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

    瞧着是闹别扭,小娘子跑出来了。

    先头怀乐扯谎说家里遭了祸,才怀了身子,万娘子也理解。

    可眼下瞧这这郎君家里的妹妹对她也尊敬,郎君更不必说,生死关头,长京城闹成这样,他都舍了命来找怀乐,可见怀乐在他心里的分量重。

    只是不知道两人究竟怎么闹的,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小娘子就带着孩子跑了。

    不过万娘子不担心,孩子都生了,多大的气,看着怀乐盯着那郎君的伤,眼睛都红了,指定是心疼的。

    明明都舍不下,非要闹别扭。

    万娘子看着怀里的孩子,这不,怀乐出来时,她欲言又止恳求万娘子把孩子抱了藏起来,不要让傅忱看见。

    这小公子,模样跟他那郎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不成,那郎君不知道她家娘子怀了?

    万娘子抱着闲闲,“若是郎君问起来?”

    “不会的。”

    怀乐抿了唇,傅忱吃了药,他不会记得以前的事情,只要不让他看见孩子,他不会知道孩子是他的。

    “这孩子我倒是能抱走,只是真要一直瞒着吗?他父子二人总不会一辈子不见面。”

    怀乐摇头,怀乐没有想好以后。

    “”

    万娘子说, “好。”

    万娘子带着闲闲去了她的亲戚家,傅唯禹怕打扰傅忱和怀乐,也跟着去了。

    傅忱身上的盔甲,怀乐废了好大的劲才给他褪下来。

    身上处处都是伤。

    热水换了十多盆,才把脸和手以及胸膛擦干净,他身上处处都是伤,新的旧的,每一处怀乐都能知道是怎么来的。

    大多数都是二哥哥打的

    心口那一处是最大最明显,来源于怀乐,纵使愈合了,伤口也特别的狰狞,租金当时的人下手有多重剜的有多深。

    怀乐的手指抚到那伤疤上,掌下就是傅忱的心跳。

    不是讨厌怀乐吗?

    为什么又要那么做,弥补?

    为什么怀乐死了,他又开始知道说他爱怀乐,离不开怀乐了。

    为什么什么都是错过之后,才幡然醒悟。

    想到过往,怀乐眼泪哒哒,眼泪滴到手背上,怀乐猛然擦掉,她给傅忱前头的伤口全都上了药。

    废了很大的劲,翻过来身,怀乐的力气大,但很长一段时日都没有做过重活了,傅忱是男子,本来就重。

    给他翻个身,累得怀乐气喘吁吁。

    梁怀惔从起央追那里拿的药特别的好,傅忱后背的伤口并没有恶化流脓。

    伤势面积大,怀乐上药的时候看着手都抖得特别厉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扛过来的,一面又担心万娘子说的没事,真的没事吗?

    还有哥哥,哥哥好不好?

    上了药,怀乐给傅忱喂了米粥,她把洗帕子的污水给倒了,在旁边坐着守傅忱,不知不觉点着脑袋,趴在塌边睡着了。

    第二日晨起时,傅忱幽幽转醒,怀乐都还睡得特别沉。

    傅忱看了看屋内,他匍了一个晚上,骨头疼了,撑着手臂要起来,侧身时见到怀乐,就停了下来,挪到离她特别近的位置,侧着身子,撑着头看她。

    她还在睡。

    浓密的睫毛耷拉下来,盖出来一片阴影,半边脸压着手腕,显得脸颊肉嘟嘟的,粉色的唇也很饱满,看起来乖巧又甜美。

    傅忱看得弯了唇,鬼使神差伸出手去碰她的脸颊,这时候外头的窗桕打进来第一束晨光,傅忱将手掌盖在她上头,给她遮挡。

    许是这么睡,不大舒服,怀乐往旁边挪了挪,可惜凳子就那么大,她一倾倒就要摔了,傅忱心眼都提高,他连忙伸手拉住她。

    床是木竹子新做的,发出咯吱的响声。

    好在怀乐并没有被吵醒,傅忱小心起来,把她抱到塌上,给她盖好被褥。

    纵观屋内,看来昨夜是她给自己收拾上了药,傅忱想到是怀乐给他上的药,内心就像是裹了蜜一样的甜。

    他自己都诧异,怀乐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心。

    知道她可能是自己忘记的重要的事。

    傅忱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他甚至享受这种感觉,让怀乐牵着他走。

    他原本的衣裳都破了,傅忱在桌上看到一身备好的粗衣麻衫,料子很硬,连他往常穿的做靴底的料子都比不上。

    看着料子的宽大程度,应当是给他的。

    万娘子家里还有些衣料子,这是昨夜粗粗赶出来的。

    傅忱套了穿,他往外走。

    看到外面的灶台上,有一些新鲜的菜,就抄起袖子,生火做菜。

    怀乐是被香醒的。

    她翻起身来,屋内已经没有傅忱的身影了,要不是他的盔甲还放着,真以为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怀乐出去时,傅忱正烧好菜,摆了饭。

    “醒了?”

    “正好,赶上了,净手用饭吧。”

    怀乐呆愣看着他,枣农的衣衫穿到他身上也难以掩住他的清贵,面容一如往昔的俊美,他端着一碗汤,嘴边噙着笑,让怀乐过去。

    怀乐坐下来,端着碗,都还在精神恍惚。

    难以想象,有一天,怀乐会和傅忱坐在简陋的农院,吃着傅忱亲手做的饭菜。

    太虚幻,却又实实在在发生。

    桌上有万娘子昨天留的鸡,肉都在怀乐这边,他给怀乐添饭,舀汤,做着一切还记得之前,往常会做的事。

    怀乐看着他忙碌,心里不禁在想,他真的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怎么会做这些事情。

    “汤不好喝吗?发什么愣?”

    傅忱的声音将怀乐拉回,怀乐匆匆垂下眼,嘴刚挨到鸡汤,她又把碗放下来。

    傅忱也停了筷,“不喜欢?”

    怀乐看着他的眉眼,“陛下,我哥哥呢?他还好吗?”

    真是

    一开口就问梁怀惔?

    纵使知道他们是兄妹,傅忱却莫名其妙地吃起了味。

    “死了。”

    他面不改色,缓慢脱口而出。

    怀乐脸色大变,猛然站起来,“你说什么?!”

    “哥哥他?”

    傅忱看她,似乎要急哭了,那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一见她的眼泪,他心里就难受,他皱着眉手不自觉捂起来,死忍住不去捂心口那地方。

    吐露实话,“没死。”

    “我跟你开玩笑,你看你,怎么就站起来了,坐下。”

    怀乐气呼呼不肯,拂开缚忱要过来拉她的手,“你骗我!”

    傅忱唇翕动,“朕”

    朕错了,只是逗逗你。

    错了?他下意识就要认错了。

    怎么认错认得这么滑溜?傅忱死死闷着嘴,他是天子,天子怎么会有错,可对上怀乐的眼睛。

    他叹出一口气,“我错了。”

    “不该逗你,你哥哥没事,半点伤都没有受,如今在长京,好好的。”

    怀乐怀疑他说的话,用你真的没有骗我的眼神看着他。

    傅忱挪凳子朝她靠近。

    “真的,不骗你。”

    “若是骗了你,叫你看见你哥哥真出了一丁点事,身上破了皮,让你十倍打回来成不成?”

    “为什么你受了这么多伤?”

    傅忱笑意加深,“你担心我?”

    “没有。”怀乐否认。

    傅忱挑眉道,“朕是皇帝,要朕命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上了战场,那些人自然是追着朕砍。”

    傅忱说完,怀乐似乎信了,果真乖乖坐下。

    傅忱此刻笃定,他当时跳进去救梁怀惔,不能让梁怀惔死,怕那个人伤心。

    他当时想不明白的那个人,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就是她,他万般确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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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傅忱甚至隐隐明白他为什么会给梁怀惔许汴梁君主的位置, 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给的背景。

    这不是给梁怀惔的尊贵和体面,是给她的,怕她受委屈。

    傅忱端起汤碗, “能吃饭了?”

    “”

    怀乐泪眼朦朦,傅忱发现自己真是见不得她半滴眼泪。

    “还有什么不如意,实在心里不爽, 你打我出出气?”

    “要打哪里?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

    他低头看自己,处处都是伤,索性就把脸伸过去, 似笑非笑。

    “朝这?”

    傅忱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入眼帘, 怀乐睫毛颤了颤, 脸上浮起来不自然的红晕。

    想到了之前的事, 没回他总是骗怀乐,说是轻些,一会就好了。

    但回回都不好, 总有好多回,数不清的回,怀乐挪, 与他质气, 说他骗人,傅忱就拉怀乐脸拍他自己的脸。

    “都怪我学艺不精, 让乐儿不得欢愉, 打我出出气,嗯?”

    他就捏着怀乐的手煽他自己的脸。

    明明就是故意, 这一回也故意。

    傅忱脸伸过去地很自然, 明知道他故意, 怀乐下不去手。

    她选择端起碗, 见她乖觉,傅忱笑意更满,他点到为止,也收了势。

    给怀乐碗里夹了好多荤食,明明荤食就在怀乐的眼皮子底下,他非是怕怀乐不肯自己动手,非要给她布菜。

    出小月不好好养着,四处奔波劳碌,看着她的身子骨,抱她上塌的时候,连点重斤两都感受不到,丝毫没有妇人的丰腴感。

    唯独除了那地方,上回见到溢了,傅忱不动声色瞧了瞧,倒是特别傲人,拱得尤其漂亮。

    傅忱的喉结滚了滚。

    他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自己在心里囊括了一下,能掌得全吗?

    怀乐全然不知道傅忱在说什么,听到哥哥还好的消息,傅忱能够安稳出现在这,暗桩的援军肯定调到了,否则他不会这样气定神闲。

    听话接了汤,小口小口啜着。

    闲闲还等着怀乐喂养,不吃饭,就没有喂闲闲的了。

    傅忱的手艺比万娘子的都要好,怀乐本来没有多少胃口,因为饭菜可口,还吃了不少。

    傅忱不饿,看到怀乐吃得专心,她吃饭的样子养眼,也跟着吃了多。

    一桌子菜基本上全都吃完了。

    怀乐自觉起身去收拾,傅忱不让,他叫怀乐坐着,训小孩一样说她。

    “小月出多久了?就碰凉水。”

    傅忱一把捏住她的手,掌中的小手绵软,柔若无骨,傅忱握住,就不想松,他想多拉一回,可惜怀乐很快就挣开了。

    傅忱心里空了一瞬。

    怀乐看过去,指着锅,“不是有烧热的吗?”

    傅忱淡哦,“灶台子高,你能碰得着?”

    怀乐听出他话里有话,是不想让怀乐收拾。傅忱很快把碗盘收拾干净,放回原来的地方。

    用饭的时候还好,现在就是两个人对坐着,怀乐不开口,傅忱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怎么问?问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付祈安他们都瞒着,傅忱在那边都撬不出来什么,他估量着在怀乐这里也问不出来。

    再者,以往的事情,再重要,都过去了,急不来的事,傅忱很确定,他要怀乐,必然要,也说不上来什么必然,必然的意思是非她不可。

    而今,重要的是眼下。

    好在,她并不是那么的排斥她,这让傅忱心安不少。

    说到出小月,傅忱想到一个很心梗的事情,即使生了,那男人是谁,他还没有摸出来。

    思及此,缚忱的脸色凝重了些。

    那男人是谁?他自己都不明白,放眼整个藩州,还有他的线人查不到的人?难不成那男人比他还要只手遮天?

    他在心里细细盘算,除却律梁,北疆,西域,苗疆,还有一些邦边小国,但凡有个后起之秀,他的人就已经来报了,不是缚忱拖大,还能有谁能与他抗衡?

    缚忱一时之间难以平衡,忍不住自己要比的心。

    他让人去查怀乐的过往,却也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探子报回来的信,更没有怀乐与哪家皇亲国戚结过亲。

    这就难办了。

    见不着那男人,傅忱在心里暗暗打量着,他佯装无意之间问,“说起来,怎么不见孩子?”

    怀乐心里一咯噔,她是没有想到傅忱竟然脱口而出询问了。

    要怎么回,孩子不在身边吗?

    这个理由怀乐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牵强过头,长京城乱成这样,哪有母亲出逃避难,会丢下孩子的?

    若说是孩子在哥哥那头,只怕难得把事情给圆过去,因为他已经见着哥哥了,闲闲并不在哥哥哪里。

    怀乐转着脑袋,飞快的想回的措辞。

    实在不好编,干脆就直接把话题给牵引开了,“长京城 稳定下来了吗?”

    她的语调有些莫名的磕磕绊绊,傅忱留意到怀乐的两只手,纠结在了一起,正想着,是不是要搅动在一起了?

    果不其然,居然真的搅动在一起。

    这好似她惯常的小动作。

    “昨夜北疆和先朝的人结党,密谋造反,率着二十多万大军进犯。”

    这么多人?!

    相对于怀乐的惊诧,缚忱显得风轻云淡了许多,他接着讲道。

    “不过不怕,已经全都压住了,日后长京城内不会再有叛乱之事。”

    只是,他这是趁着休整的名号过来找怀乐,只怕不能够和她呆太久,北疆王已死,律梁吞并北疆是迟早的事。

    长京城内的安定和皇宫的修缮,一切事宜,都等着他来做主。

    不过,他身上伤着,缚忱打算在这里养几日的伤。

    他今日已经飞鸽传书过去,让暗桩跟付祈安说,他伤势严重,未免扰乱民心,叫一些边夷之人以为能够钻空子,趁机进犯。

    听罢,怀乐心里安定了许多,她心头也跟着活泛起来,毕竟缚忱定国安邦的本事她是知道的,比父皇当政时都要好上很多,汴梁私下少了很多欺压的例子,很多人都在夸他。

    他天生下来,就是做君主的料子。

    抛开那些事情不谈,傅忱文武双修,他的谋略、他的眼见、他的才智、他的手腕,世上少有人可以比及。

    不像是哥哥,哥哥是天生就是武学的料,他在书院上学时,常常把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怀乐去陪学,都比他听得多,会得更多。

    梁怀惔除了一身铁打铁的武功本领。

    他在书院的策论文章都是怀乐弄小抄帮他蒙混过关,他的字迹全都是怀乐教给他的。

    只可惜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莫衡之想好了,将来他要从军,又舍不得和妹妹离开。

    女扮男装去乡试科举是抄九族的大罪。

    莫衡之就想了歪路子,当年水患,朝廷的官兵都拿不出什么法子,修理大坝,救治灾民,全都是一些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为什么会发生水患,那大坝才修筑了几年就这么容易被大水冲垮了?还有赈灾的银两,到了灾民手上的压根就没有多少。

    这压根就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说到底,没有人去追究大坝被冲毁的真正原因,因为官官相护。

    怀乐跟着阿娘上街,见到了那些灾民,回来就说了这件事情,谁知道怀乐的阿娘,头回冷脸跟着怀乐发了火,捂着她的嘴巴让她不准再说。

    怀乐替灾民难过。

    一方面无法反驳阿娘说的是事实啊,怀乐是娇娇弱弱的小女儿,她生得这样软,纵使法子想得好,那些人看着她的样貌,也只觉得她是在黄口小儿,胡说八道罢了。

    怀乐心里不平,提笔含沙射影写了一篇赋水论。

    莫衡之心疼妹妹,就私自收集了怀乐的所攥写的文论,找人将它编成了书,这样没经过朝廷审号的书目自然就没有编号了。

    莫衡之把赋水论放到了民间流传,希望能有睁眼的官员能够看到,能够懂得。

    能够帮妹妹实现心愿,帮到受苦受难的灾民,可惜的是并没有慧眼识珠的人。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取他的衡字做赋水论的名,日后就算被人发现了,问罪也只会问到他的头上。

    毕竟这乱攥书在民市流通,真要被发现,是打板子的罪。

    为了妹妹,莫衡之愿意去试,去顶罪。

    怀乐一直都记得那天,哥哥拿着赋水论的书目回来给怀乐生辰礼物的时候,她有多高兴。

    怀乐一直都记得。

    只可惜没有什么慧眼识珠的贵人,还被阿娘发现了。

    她在家里看过原先的论页。

    把能够找到的赋水论全都找了回来,莫衡之的板子是阿娘打的。

    她让怀乐不准再写,也不准莫衡之再帮怀乐去弄这些会连累人的东西。

    怀乐心疼哥哥的确没有再让哥哥去弄了,但莫衡之却一直悄悄收集怀乐写过的东西,悄悄的去编成小册子,送给怀乐。

    除了那本赋水论在民市上流通后,别的都没有流出去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阴差阳错,几经周转,时隔多年,慧眼识得赋水论的人是傅忱。

    他当时看到赋水论,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到这个人,让他做朝官,谁成想,这是怀乐写的呢?

    当时他看到怀乐在空中比划名字的手势,觉得和赋水论上头的批注相似,压根就不是错觉。

    就是真的。

    他也正是顺着赋水论查到的莫衡之,摸出那桩事情的最关键。

    这桩乱事安定后,想必不会再起这样大的祸事了。

    也不用再死人了。

    怀乐陷入沉思当中,傅忱一直打量她。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特别的入迷,“是在担心之后吗?”傅忱问道。

    怀乐轻轻的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她想好了,就在这里等哥哥,等哥哥办完事情,来接怀乐。

    怀乐一直和哥哥在一起,以后哪里也不要去,怀乐会好好的抚养闲闲,等他长大成人。

    傅忱取下来昨日暗桩归还给他的玉佩。

    “说起来别的事情,差点都要忘了,孩子降生,也该给些礼,这块玉佩就当给孩子的降生礼吧。”

    怀乐看着那块,昨天她拿出去的玉佩,兜兜转转到了傅忱的手上,看样子,她给了闲闲,又是回到怀乐这里。

    “怀乐多谢陛下赏赐,玉佩贵重,实在不能收。”

    傅忱看着玉佩。

    “闲闲?”

    他转着玉佩玩,继续打听,“能不能告诉我孩子名讳。”见不着孩子,说不定可以顺着名字,看看他姓什么。

    怀乐一顿,“乳名就叫闲闲,还没有起名字。”

    “要等哥哥回来取。”

    真的还没有起名字?傅忱仔细在怀乐观察,并没有发现一丝扯谎的蛛丝马迹,看来,是真的没有名字。

    那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面前的少女绝口不提,傅忱窥不得再多了,又在瞎想。

    是不是怀乐对那个男人心灰意冷,所以提都不愿意提,让梁怀惔来给孩子起名字,这孩子要姓梁不成?

    姓梁啊

    不如,傅忱舌尖抵了抵上颚,强按住内心的兴奋,垂下眼,遮住眼里的算计,自我推荐。

    “我看过的书虽然不多,和梁大人比起来,应当比梁大人要多一些,梁大人是武将,只怕肚子里那点墨,多是兵法谋略,孩子的名字也要配合五行,孩子的名字不如让我来取吧。”

    让他取,跟他姓。

    就是他的孩子了。

    怀乐愕然,她狐疑看着傅忱,后者坦然迎上她的视线,仿佛他真的只是想要帮忙而已,搞得是怀乐以小人之心揣度。

    怀乐低下头,“  等哥哥回来吧,就不麻烦陛下了。”

    傅忱说不麻烦,他又说了几句,孩子的名字不能含糊,谁知道怀乐不搭理他了。

    唯独他在跟怀乐打商量,不要叫他陛下,怕被有心人听见,暴露身份时,怀乐才应了他一声。

    这时候万娘子进院来了。

    怀乐连忙起来,她正问起闲闲,乳娘全都遭了不幸,闲闲得怀乐亲自喂,可是傅忱就像是狗皮膏药,怀乐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怀乐小碎步跑过来,想问万娘子闲闲的事情,他两步子就跨过来,搞得怀乐都不好问了。

    万娘子自然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凑到她的耳边,“小娘子放宽心,孩子好呢,隔壁方大婶家有一头小羊,我给闲闲喂了羊乳吃,他吃了就睡了,现下你妹子守着睡呢。”

    怀乐宽了心。

    万娘子不放心过来看看怀乐,怕她吃亏,顺便送草药和口粮的。

    她早上就来了,到院口的时候,见到傅忱忙碌着,那烧出来的饭菜香得很。

    用了饭,还主动去收拾。

    知道不让自家娘子沾凉水,是个疼人的好郎君,看着通身清贵,却没有清贵家公子的毛病。

    看他伺候怀乐,伺候得顺手,察言观色会哄人,万娘子看见傅忱,就跟见自家女婿一样,乐呵呵对着他笑。

    傅忱也礼貌地跟万娘子颔笑,算是打招呼。

    他从腰间递过去几片金叶子。

    “身上不方便,借宿贵院几日,一点心意还请婶子收下。”

    怀乐被傅忱礼数周全吓到了。

    他  他什么时候也学会尊重人了,本以为他一直高高在上。

    这一点都不像他。

    是装的吗?怀乐看着不像,万娘子见的人多了,她都看不出来,那就是真的了?

    傅忱变了,怀乐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万娘子笑眯眯,“好好好 .  不打紧,住多久都成的。”

    “我见小娘子,就像是见着我家姑娘一样,这钱不能收,要是收了你的钱,那我万娘子成什么人了。”

    傅忱也没有推辞。

    万娘子笑着看了两人一会,把手里的草药递给怀乐,让她给傅忱敷药,又跟傅忱寒暄了几句,让他安心在这里住下养病,没一会万娘子又走了。

    只是她走的时候,刻意暗示了怀乐几句,让怀乐很是不知所措。

    听她叫唤的小娘子和郎君。

    万娘子,把她和傅忱当成一对了。

    怀乐说不是,万娘子一脸懂,傅忱也在旁边看着,但笑不语,他的眼神宠溺。

    怀乐也不说了。

    晚膳还是傅忱动得手,用了膳之后,依然是他来收拾,万娘子找的一个草药,是做药浴用的,能有消炎的用处。

    怀乐烧了水,把草药滤进去。

    傅忱听话去洗了药浴,只是出来时他上身什么都不套,块块肌肉分明,还顺着往下滴水,那张脸实在旖丽,看得怀乐面红耳赤。

    “你  你怎么不穿…就出来了?”

    怀乐拿着草药很是无措。

    傅忱显得比她还要无错,甚至无辜,顶着他那张足以令所有女人疯狂的脸。

    “我没有找到能够擦拭的帕子。”

    的确是没有。

    “那你  找不到也不能不穿啊。”

    傅忱的手腕还在滴水,他理由充足,“衣裳只有一身,湿掉的话夜里没有穿的了。”

    怀乐看他一眼。

    “”

    怀乐在院子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方干净的帕子,给傅忱擦拭,擦干净了又给他敷药,他的伤口已经在悄悄好了。

    怀乐只希望快些好了,他快走了,能够将哥哥换回来。

    傅忱却很苦恼。

    他要不要把药刮掉,可是怀乐敷药敷得很用心,若是让她知道,只怕要气得不理人吧。

    她是用一柄药勺给傅忱的药。

    尽管她的手并没有碰到傅忱碰到一星半点,但是她的长发有一些被风吹得漂浮到了他的身上粘连着。

    痒,挠心。

    傅忱低头一看,随即,仰头叹息。

    他清咳一声,蹲下身,怕越来越严重,消不下去的话,待会让怀乐瞧见了不理他。

    这不能怪他。

    他也是血气方刚,对着自己万分心仪的人,自然是难以言喻。

    两人身高悬殊,怀乐原本是踩着板凳给他上药,可眼下傅忱忽然蹲下来,怀乐刚挖出来的草药泥敷了一个空,径直掉到了水里。

    水溅到傅忱的身上,搞得一激灵。

    他猛地僵直了身子,这下子更是了

    怀乐匪夷所思,“怎么了?”

    傅忱咳一声,“冷。”

    怀乐去把门关上,又拿着药回来,她伸草药泥碗给傅忱看,”很快就敷完了,你忍一忍。”

    他乖乖,“   好。”

    上好了药,怀乐给他缠纱带,本来以为刚刚就已经非常的要命了,不曾想现在才是要命的,傅忱一直都没有动。

    她往后绕纱布,整个人简直就是拱到了傅忱的怀里,头顶的发蹭着他的喉结。

    惹得傅忱咽下去几次口水。

    等到怀乐缠好了纱带,他基本都蹲在浴桶里不起来了。

    怀乐又问他。

    傅忱一直都没有动,“还冷吗?”怀乐贴心给他拿来了衣衫,本来敷了药不用缠纱带,晚上晾着后背歇。

    可是傅忱说冷,怀乐才给他缠上了纱带,方便给他穿衣衫。

    傅忱看着衣衫,内心一叹,冷什么冷,他冷得快要炸了。

    “不是  是蹲久,麻了。”

    怀乐,“ ”

    “我缓一会,你先去歇吧,我待会穿了衣衫过来。”

    怀乐点头,她把衣衫叠放到旁边。

    怀乐走后,她身上的香味一直都没有散去,傅忱忍了好久,深呼吸好几口气,一直等到浴桶里的水冷到冰寒,才降下去,跨出来穿上衣衫。

    等他去到西厢房,推门。

    推不动,门在里头被反锁了。

    傅忱,“?”

    小心叩响了门,怀乐从里头问,“好了吗?”

    傅忱浅,“嗯。”

    “门打不开。”

    他明知故问。

    里头安静了一会,才传过来一声,”你的房间在东厢房。”

    正屋子是万娘子住的,傅唯禹住的东厢房,正好他们是兄妹,也不拘束,知道傅忱有洁症,怀乐已经重新换了褥子。

    傅忱拧紧了眉头,往旁边看去。

    “  ”

    他千忍万忍,告诉自己好不容易缓和了,千万要沉住气,于是傅忱掉转脚跟,往旁边的东厢房走过去。

    里头黑漆漆没有燃灯,傅忱眼力很好。

    自然能够看见,他看到了床榻,很小的一处,叹一口气,躺了上去,这床塌明显一点都不结实,傅忱躺上去时就摇摇欲坠。

    傅唯禹是女子,身量轻轻,自然能够承受得住,但傅忱不同。

    他一想到怀乐,就忍不住。

    匍着难受,翻了个身,这塌直接散架了。

    摔得不疼,只是觉得上天垂怜,这算是在帮他吧。

    怀乐耳朵灵,听到了东厢房的动静,她迅速爬起来,本以为上了门闩,让傅忱去睡东厢房的事情叫他恼怒。

    她也不敢去看,只能站起来,通过泥墙上的四方窗看过去。

    只见东厢房,傅忱苦着一张脸走过来。

    怀乐吓得缩躲了头。

    门被叩响了。

    怀乐捂着胸口,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怎么了?”

    傅忱无奈解释,“那边的塌散了。”

    散了。

    怀乐忙起来去看,傅忱听到门闩终于取下来了,勾了勾唇。

    “我躺下去没多久,翻个身,它就散了,没有办法歇了,我能不能在你的外头守守。”

    千万别把他赶去正屋。

    怀乐过去看了看,还真是散了,不像是人为的。

    一时半会又找不到新的塌。

    若是傅忱好好的,怀乐也真是打算要让他在外面歇,可如今他身子还不好,本来就盼着他好,如今一直不好,要是再加重了,这才是给自己找事情。

    不得已,怀乐把正屋里万娘子的躺椅给搬来了。

    又抱来了小褥子,把床让给了傅忱。

    傅忱看着她要躺上去那方小小的躺椅,他的嘴角几不可见的耷拉下去了。

    站起来,”你睡床,我睡躺椅。”

    傅忱太高,躺椅容不下他这一尊大佛,怀乐摇头,“你睡上去。”

    傅忱执意不上去。

    他执意如此,怀乐也不让步,傅忱出去了,“我还是在外头守着吧。”

    这怎么成?

    纠结再三,怀乐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她把床塌分成了两半,一半给傅忱躺,一般留给怀乐。

    傅忱点点头。

    傅忱在外,怀乐在里,就这么歇了。

    夜深了,两人都没有说话,怀乐熬不过,她原本是要睡了,困意袭来的一瞬间,前头的不对劲也随之而来。

    怀乐几乎是一瞬间伸直了腿脚,两只手握起来。

    她今天没有喂闲闲,如今会溢出来,难免,现在要怎么办啊。

    怀乐真是又羞又耻。

    可傅忱躺在旁边。怀乐也不敢妄动。

    她想等傅忱睡了,再起来处理,谁知道傅忱已经察觉到了怀乐的不对劲。

    他问出声,怀乐也不好回话。

    只当自己睡着了。

    傅忱没有等到回信,就转了个身,侧躺着,看着怀乐那边,他的眼睛很亮,在他的视线之内,看得怀乐都以为自己要被扒光了。

    她也装作睡了,侧过身,背对着傅忱。

    这么躺下更难受,沉甸甸压着疼,又酸又难过。

    怀乐死忍,一会忍得厉害了,结果适得其反。

    怀乐就吭了一声,她立马就压了声音。

    傅忱以为她发了梦魇,伸手过去,想要安抚她,殊不知,直接碰到了。

    这好巧不巧。

    傅忱也跟着凝滞了,因为之前见过,所以大概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他是真的无措了,直接起身,想要去燃灯,怀乐叫住他,“不要去。”

    这声音软嘤的好听,傅忱口渴。

    “很难受吗?”

    怀乐不答话,傅忱又重复了问了一遍,“要怎么做?”

    怀乐说,“你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傅忱乖乖照做,“好了。”

    怀乐转过来,看到他果真闭上眼睛,手也捂着耳朵了。

    她立马直起身子。

    傅忱是习武之人,捂住耳朵,也不能完全的隔断声音,他听到很窸窣的声音。

    听起来,是怀乐褪了衣衫。

    他也不敢动了,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大抵是旁边躺了那么一个人,即使对方看不见也听不见,怀乐还是觉得羞耻害臊,整张小脸蛋成了绯红色,烫得像是烧起来的火。

    带怀乐的乳娘告诉过怀乐要怎么做。

    眼下,只需要挤压就好了。

    可是她一紧张就手软,压根就不管用,越想要快点解决,偏偏不能够如愿,一直拖拖拉拉好不了。

    听到怀乐的出气的声音,傅忱也跟着着急。

    他把手拿下来了。”你  不准把手拿下来。”

    原来红眼睛的小兔子也会这么凶巴巴的说话呀。

    急哄哄的。

    凶么,没有感受到,只觉得  要命。

    她知不知道这样很勾人,现在他也有些不好过了。

    “我不看。”傅忱保证。

    “那你也不能听。”怀乐让他把手拿起来捂好耳朵。

    “我帮你成吗?”傅忱打商量,他不能告诉怀乐,捂了耳朵,他也能够听得到啊。

    要是说了,她肯定要跑了。

    “怎么帮?”

    怀乐快哭了。

    怀乐是下不去手了,眼下要是一直不好的话,就会堆积成块,怀乐还是很担心的。

    她眼泪汪汪,鼻子都红了。

    “你告诉我,我学。”

    “”

    对面长久的沉默。

    傅忱的心随着沉默慢慢跳得越来越快。

    良久,他听到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急得都要把眼睛睁开了,睫毛颤了颤,怀乐没办法了,眼下只能妥协。

    她比刚刚更凶,“那你学会之后要赶快忘掉。”

    傅忱都可以想象她亮了爪子的模样。

    没忍住轻笑,“好。”

    不知道是折磨谁,傅忱没想到这么个帮。

    他开始是真的不会,怀乐告诉他方法,他本来就是聪明的学生,很快就学会了。

    也很快就好了。

    怀乐好了,赶快把收拾好自己,给傅忱打来水给他净手。

    如释重负地躺下,本以为能睡了。

    结果旁边的人忽然躺过来这一遍,隔着被褥,怀乐都能感觉到他呼出来的气息很热。

    傅忱是引火烧身。

    他跟怀乐打商量,“刚刚”

    “什么?”怀乐装傻。

    傅忱真是,“”

    他自己这阵仗,不用看都吓一跳。

    “”

    他也不想勉强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

    “我难受。”

    他的声音哑哑的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莫名的渴望,还有点娇,总之听着了,就知道了。

    怀乐掀开眼睛看过去。

    她一下就看到了,不是故意的,只是很明显。

    一眼,吓得怀乐立刻闭上了眼睛。

    “”

    “真的难受。”傅忱又在说,他以为怀乐不信。

    怀乐身上的香味弥漫,这简直绝了。

    傅忱可怜兮兮。

    “我刚刚也帮了你,你帮帮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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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帮、帮什什么”

    怀乐打算装傻装到底。

    她怕得声音都打结巴了傅忱翻过来, 他把搁在中间碍事的被褥拿掉。

    怀乐往里贴,欲哭无泪,“你别过来了。”

    傅忱真的停了一下来, 听话是其一,疼也是其二。

    真的不好受。

    挪都不好受,靠近她更不好过, 只会烧得更厉害。

    她身上的香味跟催化的药物一样。

    感受到怀乐的抗拒,想到她刚刚被吓到的样子,现在眼睛闭着都在打颤怕成这样。

    傅忱在心里躺叹一口气, 他这是造得什么孽, 刚刚是转移了吧。

    他真的自己来了。

    可是怀乐在旁边, 他怎么都出不来。

    就好比你手里拿着一个残次品, 旁边放着一个更好的,你当然会巴巴惦记着更好的。

    他真是没法子,“你帮帮我”

    怀乐充耳不闻。

    傅忱, “”

    “你”怀乐打断他,“我不会”

    “学。”

    刚刚他也是这样说。

    怀乐这时候有很好的搪塞借口了,“怀乐笨, 学不会。”

    傅忱听着她软糯糯的话, 再看过去她小小的一团窝着,仿佛贪窝的小兔子。

    傅忱的声音里带着诱哄, “我教你好不好?”

    “一次学不会, 我们可以学第二次,第二次学不会, 就学第三次。”

    傅忱话里说的哪是什么勤能补拙的事情, 他分明就是一次不够, 想要多诓得几次, 傅忱今日就见到怀乐的手指了,纤细绵长,嫩白如玉,重要的是柔若无骨。

    傅忱不想还好,如今一想,自个都疼了。

    方才时候还是怀乐疼得难受,如今反倒是变得他遭罪,他来哼了。

    一切都反转得太快了。

    唯一不同的是,怀乐刚刚羞涩,一直压着自己的嗓音,只出一声,就死死憋着。

    傅忱,他出了声,还一直在怀乐面前卖可怜,“很难受。”

    他是不是没有忘记啊?

    之前傅忱一有什么,就这样和怀乐卖惨卖可怜,他知道怀乐的心肠软,是习惯于吃这一套的。

    可,听着又不像。

    难受难受,他说了难受,就不吭声了,整个人躺在旁边,怀乐当然能够感觉到,他的不适。

    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加重了,尤其的浓郁。

    怀乐害怕,她想到上回傅忱换了药的事情,遭遇了后来,他也做了很多,怀乐不恨他了。

    想到上回,只想到开始时候仿佛被劈裂时的疼痛,她就扔不住退却,傅忱跟门神似地守在那里,中间几乎没什么用的被褥都被抽掉了,怀乐一点心理慰藉都没有了。

    她矮着身子,想往下面缩走。

    傅忱不给她退却,怀乐不过来,他就挪过去,长腿抵住,怀乐若是还想走那条路子,就是往他的怀里面钻。

    怀乐歇了主意。

    她背过身打算装睡,说、说不定,一会就好了,他素来能忍的么

    若是没有吃忘情的傅忱,知道怀乐百般不愿,他可能会忍。

    可如今的傅忱,只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机会来了,就要抓住机会,虽说是卑鄙了一些,错过了这一次,要想和她彼此再进一些,恐怕很难。

    傅忱伸过去碰怀乐的手。

    刚碰到,怀乐就好像被刺给扎到了,她缩躲,傅忱精准抓住她。

    求的意味越发的浓郁了。

    他不说帮,也不说什么学不学,会不会。

    只叫怀乐,“我牵着你,引着你好不好。”

    “你自己不可以吗?”怀乐的小手被他包在大掌中,温热的,怀乐的手也被暖得跟着烫了起来。

    傅忱倒是想,“麻了。”

    “不可以……出不来。”

    “……”怀乐想捂耳朵了。

    “你是害怕吗?”傅忱这样问她,低头看了看,这架势的确吓人。

    会不会有个对比?

    男人好面子,这一方面难免也对照,傅忱莫名想要争个高低。

    “为什么害怕?是不是吓人。”

    吓人是比的吓人,也说明了他的出众强人之处了。

    怀乐一双漂亮的美目看着他,端得是欲说还休的情态,傅忱忍不住就往她那边靠过去,头已经和怀乐枕到了一起。

    “不要害怕。”

    “我引着你,吓是吓人,但不会伤人。”

    不会伤人才怪。

    怀乐嘟囔,傅忱已经试探着牵引着怀乐的小手开始动作了。

    碰着了,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带着怀乐不停,怀乐害怕想跑,都被他制了手腕子,退不开。

    只能由着他动作。

    “”

    不知道多久了,怀乐手酸了发麻,傅忱越挫越勇,丝毫都没有好的意思。

    她忍不住抱怨问,“还没有好吗?”

    傅忱真是服了自己的定律,额上都冒了冷汗,这双重的好处,他整个人如同攀上了云端。

    “快了快了。”

    快了一听这快,嘴瘪下来,就知道是在骗人。

    哪有什么快不快。

    只会慢。

    奋勇杀敌,击溃敌军,打得对方节节败退,落花流水,哭天喊地地求饶,傅忱都没有这般爽快过,身心都舒畅了。

    怀乐累得都睡了。

    一双小手洗干净了,整个掌心,指腹都是红的,傅忱给她擦掉上头的水珠,低下头将脸埋到怀乐的掌心,用鼻尖去蹭她。

    好像讨好主人的大型狼犬。

    两人的味道纠缠到一起,傅忱很喜欢闻纠缠不清的香味,这是烙印的味道。

    忍不住在怀乐的掌心落下细碎的吻。

    第二日怀乐早起,昨日出了是爽朗了不少了,今日还是傅忱负责烧饭,怀乐看他的样子,只盼着他快些走。

    奈何傅忱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

    不说走,锦衣玉食的君王,粗茶淡饭他都能忍受,怀乐很惊讶。

    用过了膳,他便跟在怀乐面前跟怀乐说话,问她一些有的没的话眼子,傅忱讲话游刃有余,很会点到为止。

    不似起央追,他口无遮拦就算了,话还很多,怀乐只觉得呱噪。

    傅忱不一样,他说的话,常常在无意当中吊起怀乐的思绪,把她带进去,不知不觉怀乐就跟他搭了腔,莫名其妙,两人就讲了很多话了。

    有时候怀乐说的话,比傅忱说的话还要更多一点。

    怀乐脸皮薄,原先是打定主意不理他,减少谈话,待傅忱养好伤走了,一切都能回到正轨。

    愁的事情还不止这么一桩。

    怀乐看着还是很担心,因为最近她充足得不少,担心夜里还会溢出来,养好了气血足,前头也足了。

    怀乐做了能防的内托,可是一多起来,压根什么都防不住,反而适得其反,更加疼了。

    傅忱好似找到了借口,他每天都趁着自己要帮怀乐的意思,偷香窃玉。

    怀乐说不要,他总是有千万种理由,能够让怀乐妥协,这处理怀乐,又到了他自己,怀乐率先表态,说什么都不让了。

    傅忱以退为进的计谋,玩得好。

    他说,“我原本也没想,上回的事情已经让你很为难了,我都知道。”

    说罢,他出去外头,冲了凉水,在外头站着吹了好久的寒风,等到好了才进来。

    怀乐看着,几次想要开口叫他回来,又不得不忍住,只怕一妥协,有了一次就有无数次。

    这事情,女子都是吃亏的,何况,怀乐心里隐隐地觉得,她或许是出于好心,未免傅忱不会觉得怀乐是个随便的姑娘,又轻贱起来。

    她不应该心软,也该自私。

    从前就是把自己摆得太低,太过于轻视自己,人活在世,若是自己都不看重自己,旁人又如何会看重你。

    人贵自重。

    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傅忱身上的伤好得慢了,他以为怀乐心软,他也感受到每次他去冲凉水时怀乐心软了。

    因为她总是很贴心地在旁边给傅忱备好干净新的衣衫,是万娘子新裁的衣衫,还有可以擦身的帕子。

    傅忱在心里叹一口气,软不能软在这面上啊。

    香是打着帮的名义偷了,可这积攒的火气也是明晃晃出来的,这也太难了。

    万娘子和傅唯禹一直在暗中观察,尤其是万娘子几次装作不经意来送东西,路过啊,看看院内的情况。

    傅忱真真是好好表现的。

    他换着花样给怀乐做吃的,什么都不叫她动,怀乐每天除了给傅忱上药,板着手指头数日子,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傅忱怕怀乐闷,找乐子哄她玩,又是舞剑卖艺,还绘声绘色和怀乐说在战场上,跟他说他们上战场时,怎么打。

    绝口不提,他保护梁怀惔,因此受伤的事,只说时不小心受了埋伏。

    他面相好,嗓音好听,知趣识趣,怀乐渐渐也排了心扉,再没有刻意不和他说话。

    傅忱是君王,撕破脸不好。

    择取全中,就好了,何况傅忱也没有逾矩的态度,除了晚上,如果真的算起来,他也是在帮怀乐的忙

    忘了也挺好的,过去太沉重了。

    何况现在的傅忱比以前好太多了,从前的傅忱不苟言笑,笑起来是好看,却让怀乐无端的害怕,他的眼底太深沉。

    如今的傅忱笑起来,依然俊美,眼里却没有那么深沉,不会似从前让人看着觉得心里害怕。

    怀乐开解了自己,面对傅忱时,也坦然了很多。

    “想不想学?”

    怀乐听到学这个字,忍不住睫毛颤了颤,脸皮不自然紧了紧。

    “可以学吗?”

    怀乐想学,傅忱的武功在哥哥之上,他用木剑也能使出钢铁铸剑的威力,怀乐这个外行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很是凌厉迫人。

    她也羡慕,自然是想要学的。

    学会了不说保护哥哥保护闲闲,至少可以防身,多一些自保的能力,到了紧要的好久,也能够少拖哥哥的后腿。

    傅忱比了一个剑招。

    “学了日后可以防身用。”

    怀乐很心动,傅忱当然看出来她的心动了,早就看出来了。

    否则他不会让怀乐学,因为他为君,只手遮蔽天,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怀乐担心自己不能学会。”

    这么厉害的剑术招式,不说要练很多年,哥哥当年扎马步时,顶着日头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徒手打木桩,手都出血了,直到打出很厚很厚的老茧。

    他的剑术要在哥哥之上,这么厉害,当年一定吃过不少的苦。

    怀乐怎么学得会。

    怀乐的手臂绵软无力,虽说能提得起来水,可这力气和使剑就是两码事了。

    傅忱把木剑放好,歪头笑问她,“为什么学不会,谁说你笨了,不要妄自菲薄。”

    怀乐闻言,目不转睛看着他。

    忍不住在心里想:是你曾经说的,说怀乐笨,说怀乐蠢。

    提起过去有什么意思?

    可如今他说怀乐不笨,怀乐低下头,“是吗?”

    得到曾经否定自己的人的肯定。

    这是不是说明,怀乐真的不笨的,怀乐本来就不笨。

    傅忱拉起怀乐的手。

    “是啊,不笨,特别的聪明。”

    傅忱补了一句,“在我眼里最聪明,我从来没有见过比梁姑娘更聪明的人了。”

    他走到怀乐面前抓起怀乐的手,边教她边说道,“武功除了基础之外,很多招式都是讲究一个巧,这个巧,巧在趁其不备出其不意。”

    傅忱带着怀乐一个反手,她的左手直击傅忱的眼睛,左手名为主攻,实际上虚晃一招,真正的巧,在另一只手,傅忱带过怀乐的另一只手,就趁他不备,直戳他的腰腹要害。

    手指好似一把刀。

    怀乐愣了,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傅忱勾唇轻笑,贴着她的耳朵,“瞧,是不是很快就会了。”

    “不是招式简单易学,而是梁姑娘聪明。”

    傅忱一口一个梁姑娘,他丝毫不把怀乐当成有孩子的人。

    他松开怀乐,朝她招手。

    “来,我们试试。”

    怀乐看着傅忱,鼓着一口气,真的去试了,这次怀乐换了一个招数,她脑子里想着傅忱说的趁其不备出其不意。

    前半段用了傅忱教的,后面偷换了,原本抵住腰的暗地主功招式,换成明面的,傅忱本来想放水,惊讶于她的变换,目光盯着她的左手。

    等他明白这才是虚招后,明明预判了,却还是纵着怀乐的手已经捏了他的脖颈。

    “成了。”怀乐很欣喜。

    傅忱对着她,附和道,“成了。”

    连他都要反应三两瞬,换了旁人,只怕不大明白。

    何况怀乐本就是弱女子。

    谁能想到她会一些招数呢,他朝怀乐靠近,等怀乐欣喜够了,她已经被傅忱困在怀里。

    他弯下腰,虚搭在怀乐的肩窝上方。

    “一学就会,一点就通,这还不算聪明,嗯?”

    他在低低地笑,错开傅忱的眼睛,能看到他的喉结,说话时,那个地方总是会跟着动。

    声音沉哑惑人,怀乐心跳忍不住加快,她有些莫名的口干舌燥,想喝水了。

    “日后不许再说自己笨了。”

    “”

    反问他,“若是别人说我笨呢。”

    傅忱说,“谁说你,我就帮你打回去,揍得他鼻青脸肿,毫无反手之力,你说怎么样?”

    “”

    那下次就是他得自己揍自己了。

    怀乐被他哄开心了,低下头悄悄弯了唇,垂眸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觉得神奇,忍不住攥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傅忱看着她的小动作,毛绒绒的头顶,真可爱。

    “招要配着兵刃用,效果才能够事半功倍。”

    “等我给你搜罗一些趁手的兵器。”

    兵器,怀乐巴巴看着他,“可以吗?”

    傅忱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心更软了,“当然可以。”

    往后的几日,傅忱都教了怀乐一些少见的防身术,怀乐学得很上瘾,一直很认真的比划。

    傅忱这个武学夫子,又再次借着教习的名义,跟怀乐走得更近。

    可惜,只能看不能吃。

    晚上还有的罪受,怀乐并没有看在傅忱给她教习的份上,晚上帮他。

    有几日比划累了,她睡得沉,忘记给傅忱准备方帕和衣衫。

    傅忱看着她的睡颜,唬着一张脸,捏了她的鼻尖,流连于温香软玉的手感,又忍不住低头啄了一口。

    一口又一口。

    “”

    受罪的始终都是他自己,傅忱低头一看,想下去的又上来了。

    不得已,叹了一口气,只能出去又冲了一次水,站在好久,寒风都吹不降,反而隐隐拔高。

    这是气旺足盛,他只能在庭院内比划剑招,累了一场,消耗了体力,倒在地上摊着休息,总算是消掉了一些。

    实在消不下去的,傅忱看着黑沉的天空,想着怀乐的娇肤软脯,只能自己来了。

    养伤这几日,除了练剑,傅忱枣花村的枣树底下找到了很多的很光滑的石头子,打磨成了一副棋子。

    用木板刻了一副棋子。

    带着怀乐下棋玩,傅忱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夫子,怀乐与他对弈,学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棋艺突发猛进。

    很快,傅忱的伤养好了。

    怀乐想着他要走了,没想到,他是静悄悄走的,怀乐起来时,下意识看,并没有见到傅忱。

    见到了暗桩,他告诉怀乐。

    “陛下回宫了。”

    走之前傅忱走了一顿饭,还悄悄给了万娘子的主屋放了不少钱

    什么都是悄悄做,他悄悄走了。

    “哦。”伤好了,是该走了,之前明明盼着他走的,可他真的走了,怀乐说不上什么感觉。

    好像并没有预料中的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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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

    怀乐摇头让自己不去多想, 傅忱走了好,一切都要回到正轨了,心落到了地上的同时, 怀乐却又忍不住失落。

    闲闲接了回来,傅唯禹和万娘子都回来了,加上暗桩, 一下子多了很多人,万娘子在,有说有闹, 傅唯禹也不是话少的人。

    可是怀乐, 就是觉得心里莫名空落落。

    给闲闲喂的时候, 会想到一双骨节分明特别好看的手, 躺下去的时候,会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位置。

    “”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傅忱这一趟必须得走,即使他不想走, 想窝在这里,梁怀惔和付祈安肯定会来找他。

    这眼下,不能让他们知道, 他是在什么地方养的伤。

    付祈安那只老狐狸, 暂且不提,梁怀惔护妹得紧。

    想到两人水火不容的态度, 真要被他知道了, 傅忱死缠烂打追到枣花村,到怀乐面前献殷勤。

    傅忱自个都忍不住啧。

    真要跟怀乐成了事, 梁怀惔这一关绝对绕不过去。

    真要让傅忱拉下来脸, 讨好梁怀惔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碍于怀乐的情面, 他对梁怀惔,恨是没有那么恨了。

    毕竟,他真心爱护怀乐。

    就冲这一点,傅忱都恨不起来他。

    窝在枣花村的这几日,付祈安已经把周遭的事宜给处理好了。

    梁怀惔约莫是怕了傅忱日后提什么无理的要求,他把炸毁的玄门残墟收干净,已经着手重新建了个大概的模样。

    百姓撤退有序,损伤不大。

    为了安定人心,傅忱回去之后,从国库里掏了一笔银子,安抚民生。

    付祈安造回来的俘虏全押解了。

    杀不好杀,威北一死,他们当时都不敢动了,成了俘虏后,个个跟付祈安投诚表态,说当时的自己也是受到了煽风点火的蛊惑。

    付祈安听了七七八八,等着傅忱回来决断。

    这些人都是原本西律的人,还真不好拿主意。

    只是傅忱这伤养得够久的,差不多这边的事情都弄完了,他还不见影,要不是付祈安传信去催,只怕他还不过来。

    “去哪养的伤?”

    看着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脸上春意满满,笑着回来的。

    傅忱轻飘飘撇他一眼,皮笑肉不笑。

    “手头上的事情不够多,全都处理完了?”

    就是不肯说呗,付祈安一听马上就闭上嘴了,他这些日子跑得不说腿断,腿都细了没有肉,真不是人干的活。

    付祈安忙前忙后,他千盼万盼傅忱回来,越发觉得自己只想要当个闲散大臣的想法是无比对头的。

    试问,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整日只能睡两更的日子,谁扛得住。

    玄宫门修筑得很好。

    打点好大小事宜,傅忱让阖宫监就近挑了个不错的日子,正式开朝。

    论功行赏,处理那些个乱臣贼子,商讨贼烦俘虏的去处。

    顺带迎接外来的,趁机投诚的北疆,苗疆、各类小藩国。

    北疆王和梁怀砚死后,北疆内乱,付祈安问傅忱要不要出手干涉料理?

    傅忱就说不管,闹呢,律梁的烂摊子还不够他收拾的?

    何况,北疆王和梁怀砚一死,北疆就是一盘散沙,北疆王这么多年还在稳坐高台,他害怕被夺权,底下的什么堂兄弟,全都被他给收拾了,有些拔尖些的青年才俊,都被他压得出不了大气,这是彻底的铲除异己。

    北疆除了梁怀砚,根本没有拔尖的人。

    再者有,当时梁怀砚逃窜北疆,到了北疆,渐渐混得势起,眼看着是个很大的威胁。

    有朝臣奏表上谏,未免将来不可压制,让傅忱派兵镇压其气焰,顺势杀鸡儆猴,以扬律梁的威信。

    傅忱没有同意,他反问进谏的朝臣,“北疆王为什么半截入土的人,始终霸占着高位这么多年都不肯下来?”

    “为什么会同意招梁怀砚为婿?难道他北疆没有出色的青年才俊吗?”

    有人斗胆说,“北疆王疼女儿,梁怀砚很得北疆王女儿的青眼,所以就招了他为婿。”

    “至于这不可下位嘛”

    朝臣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傅忱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榆木脑袋,也不想废话,直言道。

    “因为他想要一直握住他的北疆,牢牢攥在手里,即使他真的死了,这北疆也该是他的天下。”

    北疆王的确疼女儿,他这么多年没有再娶,生个儿子,不就是怕他女儿受委屈。

    北疆多的是青年才俊,娶了他女儿,将来他死了,驸马谋反,自己为王,休弃他的女儿另娶。

    他之所以同意梁怀砚娶他女儿,不过是想借梁怀砚的种,他压根就不是真正的接纳梁怀砚,他给梁怀砚说的什么条件,只要他拿下西律或者南梁,就给他储君的位置,不过是把他当刀使。

    傅忱这话一出,朝臣全都缄默。

    细细想来的确是这样,也有人说傅忱年轻,觉得他过于狷狂自负。

    这都是猜想,万一不准确,北疆吞并周边小国,必然会势起,到时候再想铲除,就难了。

    傅忱让他等着看。

    若是将来梁怀砚坐了皇位,他傅忱尊他为帝师,有反议的人全都闭嘴了,“”

    后来,竟然不出傅忱的所料。

    北疆王的女儿已经怀孕,梁怀砚自从踏入律梁的地界,北疆王就恨不得他死了,明晃晃把他端出来,也没多派人跟着给他依仗。

    故意让他和西律先太子打前锋。

    至于北疆王那女儿,真是个福薄的,傅忱都没有出手料理,她得知梁怀砚和北疆王身死的消息,受惊过度,流了。

    北疆崛起的势力几乎是齐驱并驾,压根无法拧成一股绳。

    迟早要降,这不过都是早晚的事。

    再乱些好,乱得无法凝聚,律梁再去吞并,一举扩广疆域。

    傅忱想过,可能会晚一些,没想到他一回来,那些个藩国纷纷表态降服进贡的行列里,还有北疆的。

    来的人,上了很丰厚的贡税,是北疆争权的一股势力,是想讨好傅忱,让傅忱助他一臂之力。

    傅忱收了贡税,没有表态,气得那人脸都绿了。

    梁怀惔不邀功也不领功,整张冷脸,傅忱夸他,给了他很多赏赐,是当场所有人最多的,甚至越过付祈安。

    这回正式许了他坐镇汴梁,守护汴梁,种种殊荣,简直让人乍舌。

    收了很多人羡慕的神色,当事人梁怀惔,淡扯了嘴角,极其敷衍,眉头皱得很深。

    起央追看消息,他用手肘碰了碰梁怀惔,“衡之,我怎么看着,他好像对你没有那么大偏见了,甚至嗯……说不上来。”

    讨好吧,不像。

    傅忱的姿态很君王,他似乎只是把梁怀惔当成重臣赏,架子足得很。

    “你说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上次他救你,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梁怀惔心知肚明,傅忱明摆着是贿赂,冲阿囡来的。

    他休想。

    起央追代西域的使臣,西域新王也派人送来了很多的贡品,让他进贡给律梁,傅忱受了,同样的,他也给了起央追很多的赏赐。

    一直熬到下了朝,梁怀惔马不停蹄就去请辞了。

    这边的战事已了。

    他要带着阿囡回汴梁,趁早离开这块地方,以免多生是非,本以为傅忱会多方阻挠,梁怀惔甚至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鱼死网破。

    谁知道,傅忱没等他说完就同意了。

    还当场着人给他备送行的车辆马匹,又是一堆很多赏赐,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简直诡异。

    明明在朝堂上,不是已经赏赐了很多了?

    “”

    看着那些车辆马匹,看起来像是早就备好的了。

    梁怀惔不要,傅忱由着说好,下一句是,“梁卿嫌弃路上带了累,朕会另派人送去。”

    这是硬塞,看着他要是不解释,就拿不到回汴梁任职的官文。

    梁怀惔,“”

    没法子,他也不好拒绝,当下接就接了。

    他也懒得跟傅忱废话,一出长京的皇宫,就快马加鞭去枣花村接怀乐。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不仅在这里见到了傅唯禹,更是从不知情的口中得知了,傅忱之前在这里养伤。

    万娘子见到梁怀惔笑着说,“你是小娘子的兄长啊。”

    她左右围着梁怀惔看,“不错勒。”

    “样貌虽然逊了小娘子的郎君一些,但瞧着也是魁梧有得力,嗯,不错。”

    “什么郎君?”

    梁怀惔看过去,怀乐咬了咬唇低头逗闲闲,傅唯禹也背过身。

    万娘子嚯一声,“你不知道啊,就是小娘子孩子的爹嘛,闲闲跟他真像,一看就是亲父子。”

    “刚走没多久,对了,他怎么没来接小娘子?不是和好了吗。”

    梁怀惔脸当时就黑了,傅忱。

    闲闲像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居然鸡贼得在这里养伤,趁他不备的时候,到阿囡面前献殷勤。

    千防万防!

    难怪他回去的时候那脸面,贱啊。

    梁怀惔脸色泛寒,一句话都不说,看他的架势恨不得倒回去把傅忱砍死。

    万娘子被他吓得不敢说话了。

    “你”

    起央追连忙上前打圆场,“谢谢婶子这么多天对我家妹妹的照拂,这些银两您收下,还有这块玉佩,日后有什么事,拿了玉佩来汴梁找我们。”

    万娘子收了玉佩不要钱。

    梁怀惔把钱强留下,一言不发,强带着怀乐走了,怀乐朝万娘子道谢,跟上。

    傅唯禹等人也在后头。

    万娘子在后头嘀咕,“这怎么回事?瞧着两人不是好好的吗?就是兄长不容易,棒打鸳鸯?”

    梁怀惔倏然停住脚步,往后凌厉一眼看向帮傅忱说话的万娘子。

    万娘子忙闭上嘴,“”

    怀乐怕场面不可收拾,拉着梁怀惔的手臂,“哥哥,走了。”

    怀乐上了马车后,梁怀惔就地询问了傅唯禹。

    傅唯禹看事情都露得差不多了,干脆全都说了个干净,只是怀乐和傅忱具体的内情,她不知道。

    她还替自己兄长了几句好话。

    梁怀惔脸上寒得能结冰了,他当下冷冷斥道,“傅忱想娶我妹妹?他做梦去吧!”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若是他再来,让我看见。”

    梁怀惔手起剑落,侧边的大树轰然倒地。吓得当场噤若寒蝉,除了暗桩没有低下头。

    梁怀惔咬牙冷哼,对着暗桩讲道,“我砍了他的狗头!”

    怀乐抱着闲闲,她带来下意识把带在身边那副傅忱刻的棋子藏得更深了一点。

    傅唯禹怕连坐,当下逃上了马车,死赖在怀乐身边,就怕梁怀惔赶她走。

    双手合十小声求着怀乐,“皇嫂,若是他赶我走,你一定要帮我。”

    怀乐自身难保,还是点了头。

    她心里乱糟糟的,没有想好万一哥哥找她询问,她要怎么说,怎么解释。

    等了一路,一行人到了汴梁。

    梁怀惔都没有问,他看起来更像是气消了,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汴梁皇宫改了,类似于于勤政殿,许多宫门的牌匾全都下了,改成了一个很大的行宫,成了空的地方。

    傅忱紧随其后送来的大批赏赐,梁怀惔一股脑全都丢到了里面,起央追回来说,多到让人眼睛发直,堆满了好几座宫殿。

    起央追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梁怀惔如今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傅忱那么快就备好了马车,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是给他的赏赐,而是送给阿囡的。

    不怀好意!

    “管他什么意思。”总之他不会让傅忱再哄骗阿囡第二回 。

    他会守好自己的妹妹。

    梁怀惔从前在外头有府邸。

    他就带着怀乐住那里,二皇子府的匾额下了,改成律梁督司。

    兄妹两人都不提傅忱的事情,默契地当作没有发生过,久而久之,这样过了五个月。

    面上没事,梁怀惔管怀乐,管得尤其严厉,不让怀乐出门。

    怀乐一直养在深闺。

    梁怀惔每日处理汴梁的事务,忙得早出晚归,只有用饭的时候才能抽得时间陪怀乐。

    傅唯禹想跟他多说几句话都说不上,她想去追梁怀惔,别说沾边,梁怀惔办案子,走各个衙门,她进不去,连面都见不上。

    好几次横冲直撞。

    直接让起央追给挡了回来,

    完全毫无进展,急得她回来跟怀乐哭诉,“皇嫂,怎么办啊”

    “唯禹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长此以往,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变化。

    怀乐刚哄睡了闲闲,好言好语又来哄傅唯禹,见她终于不哭了,把梁怀惔给她的能够自由出入各个地方的玉佩给了傅唯禹。

    傅唯禹得了玉佩,高高兴兴就疯跑了。

    连怀乐嘱咐的话都没有听全。

    怀乐惊得长大了嘴,忍不住摇头笑,她刚要返回看闲闲,院子里又传来了动静。

    “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本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傅唯禹,怀乐抬眼看到一抹身姿挺拔的男人立在院内。

    他一身天青色的衣衫,同色系的白玉腰带,面若冠玉,五官立体,眸光深邃,鼻梁挺拔,俊美绝伦,嘴角噙着一抹笑,仿佛要颠倒众生。

    “有没有想我?”

    他朝怀乐走过来,怀乐的心竟然颤了,她垂在指尖的手微动了一下。

    “你、你怎么来了?”

    说罢下一句,怀乐看向了院口,哥哥不在。

    想到之前梁怀惔发的大火,怀乐绝对相信,傅忱再次出现,让梁怀惔看见了,真的会砍了他的头。

    傅忱的目光没有离开怀乐。

    “你猜?”

    怀乐一时之间没有话接,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沉默半响。

    “哦”

    才不要猜。

    傅忱弯腰,偏头对上她的眼睛,“你想不想我?”

    怀乐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差点就陷进去,“不想。”

    意料之中的回答,傅忱轻笑一声,“无妨。”

    “我手底下的人说,你哥哥不想见我,说是见着了我,要砍我的脑袋。”

    怀乐咬唇,“你知道了还来?”

    “我来给你送兵器。”

    傅忱递给怀乐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怀乐接了,是一个镂空样式的手镯,很精致,说是兵器,更像是首饰。

    傅忱演示给她看,“转动,里头就会飞射出很多细小的牛毛针,这针头上配了麻药,痒粉,还有毒粉。”

    他拉过怀乐的手给她戴上。

    碰到他的指尖,怀乐心里头麻了一下。

    戴上手镯以后,他还没有松开怀乐的手,又给怀乐的中指戴上了一个木芙蓉花式的指环。

    “这也是武器,你这样侧滑,上头的尖刺露出来,配着杀招,是很完美的暗器。”

    都戴好了,他还是没有松。

    “放手。”怀乐瞪他一眼,一点都没有威慑力,反而尤其的娇憨动人,傅忱笑意加深看着她。

    终于挣开他的手。“谢谢……”

    “哥哥快要回来了……怀乐就不留你了。”

    傅忱微皱着眉,低头凑近她,“你要赶我走了?”

    他的手指钻进去,十指相扣,拉住她。

    “其实除了送武器,我来,是想见你了。”

    “很想……”

    “律梁手头上的事情太忙,抽不开身,忙了好久才忙完。”

    “真的很想你。”

    他闻着怀乐的香味,凑近了,怀乐看到他眼皮子底下的乌青,看起来没有休息好。

    “你哥哥好凶……”

    “他说见到我要杀我,要我死。”

    “可是比起死,我更想见你,见不到生不如死,想到能见你一面,会很开心,死也满足。”

    作者有话说:

    推荐乖乖们去看一本书。

    妙玉子太太的《去他的贤妻,不干了!》

    很好看!

    【本文文案之男二视角】:

    郑小公爷的心上人已为人妻。

    她成亲那天。

    郑小公爷望着京城的漫天花火,醉倒在了葫芦小巷。

    密友劝他往前看,京里钦慕他的贵小姐数不胜数,不该为了个人妇终身不娶。

    可他做不到。

    知晓她成亲三年无子,婆母严苛,妯娌刻薄,夫君宠妾灭妻。

    郑小公爷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才不在乎什么二嫁之身,什么残花败柳,什么子嗣不丰。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什么都愿意。

    【本文文案之男主视角】:

    端阳侯世子裴景诚一生最得意之事为何?

    无非是父母尚在,后宅安宁,官运亨通。

    裴景诚壮言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活的更惬意的男儿。

    直到有一天,他的贤惠正妻失忆了。

    *

    苏和静出身安平侯府,熟知《女德》、《女训》,将丈夫为天的闺训践行的一丝不苟。

    面对挑剔刻薄的婆母,她百忍成刚、孝心天地可鉴。

    面对弱柳扶风的妾室,她和蔼以待、从不刻意刁难。

    面对天比心高的庶子,她细心教养,从不捧杀打压。

    她囿于内宅之中。

    被这一方宅门逼成了一具不会悲不会喜的行尸走肉。

    直到有一天,她跌下了台阶,忘却了前尘。

    再次面对婆母的刁难,她抄起一把鸡毛掸子就往婆母头上扔去,嘴里不忘骂道:“老虔婆,你敢管我?”

    再次面对妾室的逢场作戏,她上前就赐了数十个巴掌给妾室,并将那妾室捆起来扔进了柴房里,只说:“骂我一句,就一天不许吃饭。”

    再次面对高傲庶子的无端讨要,她则随手将白花花的银子赏给了身边的小厮,并讥笑:“给你也比给那条狗好。”

    最后,当风尘仆仆的裴景诚归家。

    还来不及责骂苏和静时,苏和静就把和离书扔在了他脑门上。

    ——“老娘早就受够了。”

    裴景诚了解自己的正妻,她是将宗法闺训刻在骨子里的端庄性子。

    和离一事只是一时的气话罢了,只要自己向她低个头,她便会回心转意。

    裴景诚一连去安平候府门口守了好几日。

    直到那一日恰巧遇上了苏和静和那名噪京城的小公爷携着手一同归家。

    他才彻底疯了。

    【注意】:男二上位+男主追妻火葬场感谢在2022-07-01 23:57:19~2022-07-02 23: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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