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存活+51
游龙生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整个人呆愣愣的,直到晚上回了房间休息,他也没能缓过神来。
一下午同样的浑浑噩噩的。
这实在是不怨他, 毕竟他只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罢了。
身着深蓝色衣衫的少年长身玉立, 面色冷峻, 眉头微微蹙起,看上去是被什么难题所惑,只有表情还勉强端着, 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眼睛已然放空了,他实在是像一个被掏空了内里的傀儡木偶,机械的继续自己的动作。
“从今以后,这便是你我的距离了。”
青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似乎还同往日一般无二, 而少年的眼力也是不错的, 他还记得青年微微上挑的嘴角,眼睛略微弯起,漂亮的雪色睫毛微微盖住灿金色的眼眸……他还记得青年笑了。
青年哪里还有往日的冷硬?就连他脸上的表情,少年似乎也通过想象当初他摘下面具的样子而看到了。
少年毕竟还很年轻, 他想到这里忽而捂着脸,隐藏在黑发之下的耳廓已然变成了粉红色的, 让他给人感觉可爱无比。
他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孩子。
这便是你我的距离了……
是你我的距离了……
你我的距离……
你我……
……
不知道是否是想到了什么,少年痛苦的呻//吟出声,明明捂住脸了, 却还是能从手指缝隙中看到他通红的、如同飞上了红霞的脸庞, 他在床榻上打了个滚。
太过激动从而一不小心, 他摔在了地上。
哪怕他用武功勉强避免了脸着地的情况, 这番动静确也不会太小, 好在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这般时间,已经是过了饭点,他在屋中翻滚闹出的动静,除了与他不熟的楼下,就只有两旁的人能听见,而一边与他不熟,另一边与他相熟的晏亭犹豫了一息,到底还是过来敲门:“游龙生?”
游龙生本想着反正都到地上了,衣服脏便脏了,正在趴着装死,他没能听见隔壁晏亭的脚步声,此时还在地上趴着,身上还全是灰!
“……”一听见青年冷淡而极具特色的声音,少年的脸颊更红了,根本降不下来温度。
与别人都相距要三尺有余的晏亭,竟然能与他只相距一尺有余,这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馅饼?
这说明他对晏亭是特殊的!他也不用再去考虑自己在晏亭的心里是否有地位了,很明显他的地位比他想象的要高!
他就是那个唯一!
“游龙生?可有碍?”
在他想着事情的时候,外部的声音便比方才更大了些许,似乎他要是不回答,下一息那人便要破门而入了。
游龙生连忙道:“无碍!是我不小心罢了!”
“无碍便好。”青年极有辨识度的声音远去了。
少年松了口气,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打理自己的仪容,想着明日可不能再穿这套衣服了,这才开门唤小二要了些热水洗漱。
晏亭……
他一想到方才那丢人的情况,脸又忍不住红了。
还好,没让晏亭看见,不然也不知晓自己在他那里会变成一个何等形象的人!
唔……一想到是那样冷清的人对他说出‘这便是你我的距离’这样的话,涉世未深的游龙生便永远无法冷静了!
‘可以为人心动,但不可被人掌控。’
父亲藏龙老人所说的话还回荡在脑海中,可与此同时,他想到这句话后好不容易压下的窃喜,又因着脑海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晏亭不戴面具的昳丽面容而再次浮于表面。
“呜啊啊啊啊可恶!!!”根本控制不了啊父亲!
不过这次他捂着脸呻//吟出声的时候有注意到放低音量,让自己不要再一次变成了晏亭来敲门的窘状。
可惜,他方才叫热水掩上了门,却留有好大一条门缝,此刻,他与端着热水的小二面面相觑。
游龙生:“……”
店小二:“……”
啊啊啊啊啊!!!
父亲啊!我把藏剑山庄的名声败坏了啊!!!
少年的心中无声的呐喊是如此的绝望而凄凉。
……
晏亭确认游龙生无碍,便回了隔壁的自己屋子。
他早知没有什么高手在附近,因而只问游龙生自己如何,若是有问题也不过是游龙生自己出了问题,既然他自己说无碍,那便是无妨。
不过,没想到这孩子反应这么大。
……他自己也没想到能够让游龙生近自己身就是了。
这是说明,游龙生在他心中还是不太一样的吧?是哪种不一样……总不会是情缘吧?
这个想法真的是太可怕了。
晏亭想了想自己的兄姐们,打了个寒颤,终于在卧房里摘下了面具,变回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白色小狐狸,是游龙生一眼见到便能够大声的喊‘阿亭’的那只。
毕竟他本来便是那只狐狸嘛。
这一晚过得还算安生,就连晏亭也强迫自己睡了觉——照他的想法就是:都在客栈里了,有床/褥为何不睡?他是来找机缘,又不是来自虐的,因而高高兴兴的睡了一觉。
只是在半夜的时候,他隔壁的墙被敲了。
白色的小狐狸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陷入了迷惘之中,继而反应过来,立刻变回人形道:“……怎么?”他运用了传音入密的方法,凝结内力成线,送入游龙生耳朵中。
游龙生武功尚浅,若是直接回他,便可能会被他人截停,被他人听到,游龙生还丢不起那个人,于是他再度敲了敲墙,然后他那边传来了推开窗户的声音。
窗户开了,晏亭便也起身打开了窗户,顺便瞧了瞧外面夜色,推断已到了亥时正中,不算的晚,也便不算的早。
论时间,恐怕还能睡上至少三个时辰。
不过他本也不需要睡眠,倒是对此无甚想法,一般人若是睡得好好的被吵醒,那定是没什么好心情的,可晏亭却能忍。
随着衣服下摆翻飞的声音响起,他屋中便多了一个人。
正是隔壁的少年游龙生。
虽是不生气,但晏亭可不想让游龙生觉得他半夜叨扰是什么正确举动,因而他道:“不知游少侠半夜扰人清梦,是所为何事?”
游龙生心中一咯噔,差点便忍不住全部如实道来了:他已然好久没听过自己被称呼为‘游少侠’了,看来晏亭也会感到不高兴。
少年吞回了过于直白的话,反而放低声音:“客栈不是很隔音。”
的确,不是租了整个院子,自然不会很隔音,而这里常常有江湖人行走居住,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晏亭怪异的看他一眼,颔首:“是又如何?”
游龙生略显尴尬,表情能看得出他十分不自然:“……隔音不太好,隔壁有点吵,我睡不着。”
晏亭:“……你点了穴道便是,若有歹人我自然听得见。”
少年当然很信任他,只是心中还有一点别的想法。
他竟然在此刻扭扭捏捏的,远远没有白日那般……他这次只好低声和盘托出:“……晏先生,我隔壁是一男一女,这晚上的动静实在是大了些……能不能……”
他心虚到都管晏亭叫‘晏先生’了!
晏亭:“……”
要说这巧也倒是很巧,不巧也确实不巧。
因为……他们相邻的两间都是相反的摆设,若说游龙生那间是第二间床靠左,那他两边的房间自然都是床靠右的,因此他说隔壁第一间吵闹的那间,与他的床是只有一墙之隔的,而第三间的晏亭与第四间的隔壁房间的床也是只有一墙之隔。
而第四间房的客人并不吵闹。
晏亭无法:“我给你敲敲门去?”
他能有什么办法?这大半夜的若是直接锤墙,怕是给人吓……
这可不太厚道。
不过隔壁这么大声音也确实不太厚道。
显然游龙生开始为难,他犹豫半晌:“……可……这……”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并不想如此。
他用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蚊子声那么大的声音道:“我、我可否与你挤一晚?”
他似乎也知晓自己说得有歧义,况且晏亭的那个距离问题还没能搞定,他蔫蔫的立刻摆手道:“唉,算了,这实在是太为难你了!”
这小小的床榻只是单人的床铺,自然也只容得下一人,不过这客栈收费还挺高,那床自然也比平常的大上一些,并肩容纳两人还是无碍的。
只是这两个大男人若是入睡的话,难免会碰到一起。
晏亭:“……”
这是灾难!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青年深吸一口气:“罢了,你便睡这间,我去你那间睡。”
游龙生:“啊?”
青年瞥他一眼:“我便是封了听力,也能够在危机来临前醒过来的。”
言下之意,你没法封听觉穴道睡觉,说到底还是太弱了。
游龙生:QAQ
……但,但这是晏亭躺过的床!而晏亭也要去他躺过的那张床睡觉!
也、也即是说明,他们勉强算是一起睡过的关系了!
若是说实话,的确是有够勉强的。
毕竟游龙生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晏亭离开,去到他原本的房间里。
在晏亭通过窗户过去后,游龙生本想直接倒在床上,但他看着上面还有的褶皱与原本主人的余温,竟然不舍得直接躺上去与周公相会。
可他忽而发觉了什么,仔细一看,发现这人待过的床榻上有一根细细的白色……头发?
因着晏亭是白发,游龙生第一个想法便是‘头发’,可他拈起来细细一看,这般长短,更像是皮毛的长度?
难不成是皮毛……?
这看起来怎么与阿亭的皮毛那么相像?连这在月光下的光泽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游龙生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忘记放存稿箱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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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存活+52
什么大胆的想法?
那当然是晏亭能够变成白色的狐狸!
不过很快, 这样神奇的想法就被游龙生压在心里:这怎么可能呢?哪里有人能够变成狐狸?
那些志怪小说自然也是有的,可能够出来闯荡江湖的人,又有几人会相信这种东西?
多半是听过便罢了。
游龙生自然也是不信的, 所以他大胆怀疑阿亭其实是晏亭养的白狐狸, 毕竟那身上皮毛如此光滑, 被养的如此好,还不怕人,肯定是有一个财大气粗并且十分喜爱小动物的人啊!
之前倒是没想过晏亭, 可如今见到了这根毛,又怎么能让游龙生不多想?
等等,好像有哪里有些许的问题?
游龙生恍然大悟!
来到这里的一天都没见着晏亭带着他的小狐狸,那自然说明也许狐狸是放养,也许是它真正的主人并不是晏亭!
再想一想, 晏亭身上的衣着……晏亭的衣领子上面的白色绒毛不是多了去了吗?!就与那阿亭身上的皮毛完全一样啊!也和他手中的这根完全一致!
只能说, 这根毛大概是晏亭衣服上掉下来的,倒是没曾想晏亭还会把衣服放在床//褥的正中间啊。
唉,着实没有意思。游龙生想清楚了,自然是知晓自己想错了, 只好躺下了。
该睡觉了。
不过说来也是,未曾见过阿亭掉毛, 虽说经常抚它的后背,却不曾见过它掉毛。
果然还是想多了。
游龙生在床上辗转到半夜,这才入了睡, 活像是烙了老大一张饼。
……其实天狐身上的皮毛是真的会掉毛的, 只不过掉毛不太厉害, 而且大多数时候都被他自己发现, 从而用了点法子回收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其实便是被发现了也并无大碍。
今日晏亭只是睡着了,又被游龙生一下惊醒,自然是会有所反应,没有注意到这根白色的毛。
而晏亭在通过隔壁窗户翻到屋子中后,当真封了自己的听觉,然后关上窗户,检查了门栓,又放了一个检测气息的小法术。
他听觉不在,自然无法直接护住隔壁的小子,便只能出此下策了,这样也好,能够保证二人安全,也好让他睡个好觉。
——有温暖的被窝,谁会不想多赖会床呢?
反正晏亭很想赖床。
……
翌日。
晏亭一早起来,没成想会面对游龙生一个奇特的问题:“你衣领上的毛是用什么做的?”
青年沉默许久,仔细看看少年的脸,少年俊秀的脸不为所动,看表情似乎并没有在说谎。
游龙生见他沉默,忍不住又好奇道:“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吗?”
晏亭不想解释,便道:“是,是我的秘密。”
游龙生便蔫蔫道:“好吧。”
不过很快他就又高兴了:“今日我们可还要去垂钓?”
晏亭丝毫没有客气:“也许买一条鱼会更快一些。”
游龙生:“……”
他神色怔愣,又带了些许的不甘心:“那……用渔网?”
晏亭继续泼冷水:“还要浪费一身衣服。”
说实话,哪里会有喜欢自己皮毛被打湿/的天狐啊!他可是把自己的皮毛保养得极好,天天恨不得用了分//身法术给自己梳毛的好吗?!
不过,如果不是自己衣服湿,他倒是无所谓。
“你可以自己去,我在岸上等你便是。”
游龙生:“……”
他一咬牙,点了头:“好!”
结果两个人练过剑后,略微梳洗还换了一身衣服,小岛很潮,衣服也不容易干,因而他们用过早饭后直奔成衣店,又买了两套衣服,他们大抵是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日子,不会太短,但也不会太长。
游龙生言之凿凿:“内力怎可用在烘干衣物上?”
这便是他们来买成衣的缘由。
他们还买了个渔网,游龙生的家不在海边,此刻兴奋得像是个孩子一般,似乎下一息便要钻进水中。
只是在那之前,他要先把衣服整理好,下摆掖起来,省得下水了再被衣服缠住,而且出水之后,衣服沾水了就会变得很沉,他自认体力一般,可能还比不上那些长年累月在这里打渔的渔民,自然是要注意的。
只不过,离他不远处那块地方已然有人要下水打渔,只是人家脱了上衣,赤着胳膊,便要下水。
渔网摆在少年的脚边,他的手还在掖衣服下摆,看上去是那么的特立独行。
游龙生:“……”
他忽然理解了,当初在成衣店买衣服的时候,里面的老板为何是那么看他的了。
当时他问的问题是:“哪种衣服沾了水会轻一些,在水中也不妨碍视线?”
老板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少年转头,与晏亭对视了。
晏亭仍旧好好的握着折扇,露出了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似乎是在鼓励他下水,仿佛并不在意他穿什么,大抵是对他自己的功夫有着十足的信心。
游龙生瞧了瞧旁边晒得黝黑、身上都是肌/肉的汉/子们,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身上的衣服解开丢在地上,上身也与人家一样,是赤着胳膊的了。
晏亭蹲下来,顺手给他折好,自己倒是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
他站得笔直,看上去竟有几分慵懒闲适,一眼看过去怕是只会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饶是游龙生这样有所准备的人看过去也是要愣一下的。
游龙生捡起渔网,站在晏亭身前:“你想要什么样的鱼?”
晏亭化形自然化的是人,可是他本质上还是一只天狐,也即是说,一只狐狸。
众所周知,狐狸喜欢吃/鸡与野/兔这样的吃食,但是很少听说它们会去吃鱼。
他自然对鱼没什么了解,可以说若不是厨师做的好吃,他连鱼也不可能会喜欢上的。
于是他道:“什么样的都好。”
与他对视的少年脸忽然通红,搞得青年愣住:“游龙生?”
游龙生挪开目光,略微偏头,但语气还是极为认真的:“好!我知道了!”
话说完,他便带着着渔网,进了海水之中,把自己也化身成一条鱼了。
晏亭没有看懂少年的心思,少年自己却是很懂的。
他屏着呼吸,眯着眼睛,却忍不住想方才晏亭那样认真的眼神,在说‘什么样的都好’那个时候,他恍惚间看懂了晏亭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只要是你抓回来的,都好。
呜呜呜可恶!
少年中也是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他好歹还记着要屏住呼吸,否则怕是要乐极生悲了。
少年没有打过渔,也很少下水,作为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他是学过水的,也只会水罢了,若不是拿着硕大的渔网,兼之他还是习武之人,他在这里晃上一日恐怕都不会有任何收获。
——因为一般打渔的,都是出去用渔船配合着渔网打渔的,也即是说,太近了的地方是不会有鱼的。
鱼是很精明的,它们会把鱼饵吃了,自己逃掉,便是经验老道的钓鱼老手也不一定能够次次钓上鱼来,更别说昨日的晏亭与游龙生了。
那么,同理,今日的游龙生捕鱼也捕的很是艰难。
何止困难,简直是要扒了游龙生的皮了,他累得几乎没了力气,才捕了三条鱼上来,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可就是这三条鱼,让武林的新秀吃了大亏,比不过旁边那常年捕鱼的渔民。
晏亭夸赞道:“如此,午时便吃这些罢。”
他捕鱼不想捕,做鱼他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另有人候在一旁,先开了口:“晏先生,城主有请。”
这人看了看游龙生,恭顺地低下头继续道:“城主说了,游先生可一同前往。”
晏亭倒是不意外,只是:“管饭吗?”
侍从眼皮一跳,差点儿便要抬眼了,连忙压下:“自然,您是贵客。”
游龙生倒是也有些兴奋,说到底他也是个剑客——虽然是个并不高明的剑客——他们定在这里也有要见识一下剑仙的意思。
……
那厢叶孤城思考了半晌,忽而发觉自己实在是灯下黑,左右这平南王世子脑子也不甚聪明,短时间内那些东西他便是连夜转移都要几日,何不请人过来一同探讨?
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金鹏王朝那事,更知晓某位神医参与其中,神医的态度自然也能从这件事,还有之后去京城医治两位名人的事情中能看出。
况且叶孤城诓骗了平南王世子,说自己不会说出去,平南王世子道行尚浅,现在不觉得有问题,等到他回了家,平南王也会发觉此事的,很快就会被发现。
他不过是打了个时间差罢了。
*
更早些时日,展昭与白玉堂还有四大名捕中的无情,跟随包拯处理那陈州案子。
包拯着人斩了庞太师的儿子安乐侯庞昱,把他的罪行昭告天下,几位原本的江湖人做了收尾的工作,连那些贪/污的银两等物他们都亲自去查验入库过,但也正因为如此,如今展昭才会愁眉不展。
“喲,这不是展老弟吗?”
追命向来好酒,自然是酒葫芦不离身,他瞧见展昭的眉头轻轻蹙起,半晌不见松快,也不见展昭动弹,便知晓有大事了:“缘何如此烦忧?”
展昭见来人是他,心下放松,苦笑出声:“原来是崔大哥……”
他叹息一声:“是那陈州案。”
追命自然知道陈州案有冷血跟着,他奇怪道:“有何不妥?”
“此时冷贤弟也是知道的,不过他那性子,大概没来得及与你分说,现只报给了神候……盛贤弟恐怕也知晓……此案中被贪/污的银子,有一半都不知去向。”
在追命催促的目光下,展昭握紧了腰间巨阙,心中的确无比烦乱,况且追命若是自己想知晓,回去问诸葛神侯便是了,消息只封锁在高层的这几位里,便是六扇门都不知晓。
因此他还是据实以告:“已过了许久,痕迹很浅,追查不到,又是下雨的季节,实在没有头绪。”
什么人会需要大量钱财,还要隐瞒起来?
追命在这一瞬间只觉得透心凉,平时话很多的他此刻也沉寂下来,讷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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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存活+53
叶孤城的考虑自然不是不无道理的。
找司空摘星那可还要很久, 这几日这个偷王之王又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与其花那些时日精力与钱财,倒不如直接与晏亭分说, 这位也是前不久见过官家的人——
叶孤城的情报自然也很出色, 他毕竟在边境海域, 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总是很担忧何时就成为了别人的绊脚石。
地方很小,相对于朝廷兵力又不强, 他的保命手段自然要多那么一点,况且这几个钉子,是直接放于官家眼皮子底下的。
没错,他们所知道的情报,是官家能够让他们知道的情报, 也算是双方互相给予的信任吧。
我知道你知道, 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知道,表面的平和维持着,这种无关紧要的情报叶孤城会知晓也是平常。
因此,叶孤城此时邀请了晏亭与游龙生过来, 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不得不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棋了。
既然他本来的计划之中, 司空摘星从到达白云城再回去皇宫,倒是不如拜托这位从北到南也不过需要半个夜晚的神医,这样即便是神医因着那位什么叫牛肉汤的少女所求再逗留三日, 也还是晏亭会快上一步。
毕竟这位连带着一个人都能半日赶到, 他也没什么可不信任的, 况且他行得正坐得端, 他年少便撑过白云城, 如今十年有余,自然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官家只会发落平南王。
水至清则无鱼,驭下之术还是官家最明白了。
“城主大人,晏先生与游先生马上到了。”
听着下人禀报,叶孤城站起身迎了出去——虽说他是城主,还有着宣节校尉这样有品级的职位,但他毕竟有求于人。
……然后他就看见游龙生手中提着三条鱼过来了。
叶孤城:“……”
他的养气功夫自然是到家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城主眼睛略微偏移,示意下人帮游龙生提,自己口中也道:“且放我这里存着,待你们走了再交还于你,这样着实是不太方便。”
晏亭没说好与不好,游龙生立刻伸出手把鱼递出去:“给你了,他们说城主这里管饭,我便带来了。”
叶孤城眉头一挑,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
他竟然感到有些许的好笑,便点头摆手示意下人接走:“那午时便加上这几条鱼好了。”
白云城的厨师那手艺可也是不错的,这种海边的东西,哪里还能有比海边的人做得更好更得心应手的呢?
那宫中的御厨,可也有不少来自边疆的人呢。
没曾想这位如此跳脱,仿佛与江湖上的传闻并不太相符,不过叶孤城也未多想,他屏退了身边那几个伺候的人,在四面没有遮挡物的湖中的亭子正中接待他们,并且言说了他请他们过来的缘由。
游龙生:“……这是我可以知道的东西吗?”
晏亭迟疑了一下:“……应该可以吧。”
反正你该不该知道,如今都已经知道了,又怎么能够抽身?
看懂了晏亭的目光,还有叶孤城那边略微的压迫感,游龙生再一想想家中老爹那对他去忠君报国殷切的希望——虽然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对他实力和处事的嫌弃——便安静地点点头,还把右手食指竖起放在自己嘴前,表示自己绝不会多说。
叶孤城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你们可还记得那偷盗了大量钱财的绣花的盗贼?”
游龙生与晏亭一同颔首。
晏亭捋着扇子,还顺手捋了捋下面的两颗铃铛:“是有什么进展吗?英万里那边似乎并无动静?”
少年凝神倾听。
叶孤城道:“的确还未曾有动静,我只是觉得以那一批钱财的量,一般的势力很难吃下,总要有合适的、用钱的地方,或者是洗钱的渠道。”
游龙生一针见血:“时间太久,很难再探查了。”
线索基本已经断掉,而且他与晏亭的身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贸然插手又是否会毁坏友军的布置?这都不好说。
“的确如此。”
叶孤城也未曾否认,反而轻轻颔首:“其一,当时消息被防守的十分严密,只有几位六扇门的人和参与的人知晓,而劫走钱财的是两方人马;其二,那里距离平南王封地这里还算远,况且他们从一开始便没有什么私自建造军队这样的想法,所以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晏亭蹙眉:“所以,想要……的不止是平南王。”他把中间的内容含糊的带了过去。
叶孤城:“先生所说,也是我的猜测。”
游龙生:“……”
他想了又想,表情透露出他的苦恼,引得叶孤城看向他:“游少侠可有话要说?”
“……”
又一阵子的沉默之后,少年皱着眉开口了:“如今这内忧外患的,外患还不止一方,他们怎么都上赶着去受罪啊?”
“?”
短暂的疑问后,这个过于质朴而现实的问题让两位剑客冰山般的脸都有所融化——他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压迫感没那么强了。
晏亭语气冷淡,可细听还多了些许平日里不会有的微妙的复杂:“因为有些人就欢喜给自己找罪受。”
叶孤城倒是在眼中闪过笑意后,回答得很是正经:“在他们看来,闲散的富贵王爷哪里有发号施令的帝皇来得有价值呢?”
晏亭也附和道:“事实便是如此,他们更享受支配,况且都是皇亲国戚,难道在血脉上还差些什么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后他才凉凉道:“‘他能登基不过是因着他有个好父亲’‘他当年能当上官家也不过是我父亲没有争夺’这类的想法,总会有的。”
他们都觉得‘我上我也行’‘我爹当年行,我怎么不行’,并且距离皇位不过一只手掌那么远罢了。
游龙生:“……当今的皇叔,还是挺多的吧?”
叶孤城:“有民心还有名的就有三个。”
晏亭:“……”
游龙生忍不住道:“还真是挺多的……”
两人一狐一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少年打破了沉寂:“那个,当今能坐稳皇位,也是很不容易呢哈哈哈。”
叶孤城意味深长的简短道:“是很不容易。”
晏亭此刻正在怀疑,自己来小世界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每次都被牵着鼻子走还没什么不愿??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就挪到了游龙生脸上,看着这张俊俏的脸,他陷入了沉思。
该不是因为有游龙生的存在,他才不会有不愿意这样的想法吧?
晏亭觉得太离谱了,可他仔细想想,又不觉得不对: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
他脾气不算很好,可也绝不算是差,可在这边,他看待一切全都是用新奇的目光看待,导致他的容忍度变得非常高,再加上那时候碰见的第一个有意思的、看上去不是平面的人是游龙生,他会优待这个人也是理所当然了。
毕竟只有这个少年敢于在认出他是晏亭后对自己实力那么嚣张的上前找茬,况且也不是个坏孩子,在之后的上官飞燕掀摊子的事件中就表现得很好……也只有这个少年见过他的真颜。
就如同雏鸟情节一般,总会有些在意的,而在意的越来越多,也就变成了如今模样,开始自然而然的往游龙生身边凑,他最开始的冰山脸也维持不住,顶多是冷漠了,就连嘴也渐渐恢复了以往在修仙界的状态,能够吐露真实的自我了。
心也自然而然的往游龙生这边偏了。
不过……
有一件很重要的,并且跨越不过的事情。
晏亭道:“报酬多少钱?”
叶孤城愣了一息,只觉得诧异,忠君爱国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而听到要报酬也着实是令他诧异了一瞬间,不过他眨眼间恢复过来,觉得也很正常,毕竟这本不该关晏亭的事情,这件事对晏亭的武功来讲,危险不高,可这不代表他就不应该得到报酬,因此叶孤城暗含试探的冷淡道:“一千两银子?”
游龙生蹙眉。晏亭也蹙眉:“危险度太高了,居然只有这一点吗?”
叶孤城心中略感好笑,再一想花家治疗时候那可是花了几万两,他虽然不至于拿不出来,可他这是边疆海域,练兵和吃食也是要钱的,他也蹙起眉头来:“一万两最多了。”
再多即便他是城主也拿不出来了,他还要为白云城负责。
他实在是个很靠谱的城主,游龙生听过后眉头舒展开来,晏亭倒是轻轻道:“一万两太多了,我只拿两千两。”
他给苏梦枕治病也不过花了一千两,还陪练好些日子,这边拿两千两,基本是给他的跑腿费——毕竟很难有像他这样一个夜晚就能够往返南北的人吧!
何止‘很难’,根本就是斗南一人!
这样卓绝的轻功,天南海北,唯此一人尔。
叶孤城听得只拿两千两,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了,他生怕晏亭反悔,立刻道:“好!晏先生真是爽快人!”
然后他立刻便用内力差人送来两千两,不过在那之前,他问了句:“晏先生想要银票还是银子?”
晏亭想及自己的储物戒指是能用,但是他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用,因此道:“通用的银票就好。”
叶城主总不能诓骗他,给他不能兑换去钱庄银两的银票,因此他很放心的选了银票。
晏亭又道:“既然我已来了,如今也不过巳时,便陪你练上一个时辰的剑,如何?”
游龙生顿时就瘪了瘪嘴。
叶孤城眼睛一亮:“好!”
晏亭又道:“我还得等一日,瞧那宫九会不会来一趟,若是一日过后他还没来,我便去送信。”
“……不对。”,青年忽然反应过来,“今晚让游龙生留在你城主府,我去送信,明早便归。”
就是说……根本不用一直留着,明明可以先把消息送过去,再静静等待结果的,倒是晏亭他被事情就该一件一件做这样的想法弄得思维受限制了。
别人是一件一件做,因为如果是别人的话,他们不可能保证今明两日白天都在白云城,所以只能在这边事情告一段落后再送折子;而修仙界的事情完成效率那自然是极高的,宗门还有专门接发任务的地方,当然也是一件一件去做,只不过人家每一件所需要的时间恐怕只会用一日半日。
而晏亭这样有着高效率完成事件能力的人,一下子放到这里相对慢悠悠的节奏,当多件事情堆到他身上,自然会感到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在不同的事情处理时间上。
待久了,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修仙者了,大可不那么常规的,破了武功高强的顶才是正常的啊!
遵纪守法,着实也是束缚狐的天性,晏亭完全变成了家养狐。
不过在本还能够脱离的时候,自主套牢了绳子的晏亭,也对此毫无怨言就是了。
毕竟在无意之中便甩出无形绳子的那一方,是游龙生;在发觉后主动拽紧绳子的那一方,也是游龙生。
晏亭是天,是天空,是高悬于无法触摸之处的青空,似是包容万物,却也不可染指,是难以接近的,可他竟低下头来去注视本该与他永不相交的少年;
游龙生是海,是深海,是拥有深不可测海底的蔚蓝之海,似是清澈湛蓝,却也有着阴私,他压抑着自己卑劣的私心,想要一直待在青年的身边;
两者似是毫无关系,可在青空尽头,是海面,即是:海天一线,顺其自然地相贴、交融,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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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存活+54
白云城城主府。
晏亭陪着叶孤城练剑一个时辰, 顺便指点一二。
不是什么人都能指点叶孤城的,至少自他成名,还几乎没有败绩, 若不是薛衣人与李观鱼年岁已大了些, 没有指点后辈的意思, 倒也不会让晏亭做了这第一个在叶孤城成名后指点他剑法的人。
不过以他的能力本也有资格指点就是了。
晏亭在练剑后没有立刻收手,而是习惯性用折扇挽了个剑花,这才把折扇收回来, 方才还尽是杀招的折扇此刻仿若只是一只普通的扇子,如玉如骨,十分光滑,只有扇面上的彩色山水画面向了叶孤城,倒是让他略微静下心来。
只是对面青年外表的人猛然说的话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拉扯对方再对练一个时辰:“若这几日还得空, 我便再来陪你练剑。”
人家花了两千两呢, 适当的有所回报才对。
不过这么一说,他倒是得回些好礼给花满楼了,花满楼家中给的钱才叫多,当初虽然说他没有提价, 但是正是对方家中的大方,给了他一口价, 他才会一口答应给花满楼治。
叶孤城听了晏亭的话,果然很是愉悦,心情都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只能先挥手示意下人。
等到回了用餐的地方, 桌子已经被摆好了, 上面也被摆好了菜肴, 色/香都不错, 估计味也会不错。
因着是个较小的圆桌,均等地摆了三把椅子,倒也不显得如何挤,更衬托出这桌子不大,菜肴倒是十分引人垂涎。
重点是,上面还有三条被做好了的鱼。
一条清蒸,一条烧烤,一条红烧。
游龙生道:“似乎是我抓的那三条鱼。”
叶孤城颔首:“正是如此,已到了午时,两位先用午饭吧。”
他们便真的在城主府用了饭,甚至在这之后,晏亭在告辞前问道:“我方才思来想去,觉着若是那宫九今日真的来找我,恐怕我也是要留在你城主府过夜了,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不乱跑,而我也能够在半夜的时候离开。”
也没有思来想去,其实只是一点客套话罢了。
——不过宫九武功高深是真的,若是不高深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剑邪的外号了。
所以其实还是借口留宿城主府是最好的办法,毕竟叶孤城有权拒绝宫九想要住在这里的想法,是吧?
……主要是宫九在那里,他根本没办法半夜离开。
只是一些隐蔽气息或者是感知的小技巧就算了,若是被缠上了,那他来回要一整个晚上,岂不是会被发现?
他即便是翻窗户出去,也会有动静的,要是再营造出房间中有人的假象,那样的术法恐怕能直接让晏亭脱离小世界了。
——被世界意识注视到还持续注视,甚至到了它都没办法装作是睁眼瞎的程度,那这里基本可以说是不能再待了。
叶孤城自然不惧这点,况且他也多少和宫九打过交道,也算是知道他会在附近海域出现,便点了头:“好,这只是小事。”
几句话的事和消息比起来,自然是消息更重要,而且花钱买了高手的承诺,这难道不够让人安心吗?
如此,他们才离开了城主府。
*
说实话,游龙生觉得自己很自私,他也卑劣的想把晏亭占为己有,若不是他的道德让他知道不可以,而且一方面是教导他的克己守礼,另一方面是父亲所说的忠君爱国,他恐怕早就想把他偷偷藏起来了。
但就在今日的下午,他那种独占/欲……达到了顶峰。
因为,那个难以言说的人,被形容为九种东西做成的人,就在下午来到了他们身边。
这位剑邪就和一个老大爷饭后散步一样,用极其悠闲的姿态在城镇里晃,最后竟然真的晃到了他们身边!
他们都不知道,其实这个人只是路痴,方向感极差,根本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他还极其喜欢自己走,不喜欢别人走他前面,更不喜欢别人指挥,因此即便是知道了具体的路线,他也在走着走着的时候……走偏了。
不如说他能走了个大致的方向,已经很不错了。
运道站在他那边,恐怕天就想让他找到他们,在他漫无目的在街道上晃来晃去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他找到了他们。
彼时那两个周身气质就与旁人不同的人正毫无自觉他们是人群中的焦点——周身三尺之内都没有人,他们站在糖葫芦小/贩的面前,认真的想到底要不要买这个严肃的问题。
宫九真想直接说‘全包了’,这样晏亭也许就会给他治病,毕竟他本来思想便不太正常。
不过他还是放弃了,最后决定继续冷着脸,什么也不做便是了。
“晏神医晏亭,游少侠游龙生。”
说话间,身穿白衣的男人向他们走来。
他腰间挂着一把极细的剑,狭长而古雅,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看上去却如同是面具一般焊在脸上,他看起来从容而优雅,可周身全都是寒气,更有一种说不上来怎么回事的邪气。
他这种人,笑着才最可怕。
其实大多数的人都更愿意面对晏亭与西门吹雪、叶孤城这样的人,即便面冷,瞧不出表情变化,可他们眼神中的情绪是不会作假的,他们只是不擅长笑,也觉得大多数事情不至于让他们笑罢了。
也即是说,宫九这样的笑面虎才是人们所不愿意面对的。
心机深沉,可怕,不知底线。
不论说什么做什么,他似乎都是笑着的。
这便是宫九给他们两个人的第一印象。
而晏亭和游龙生在宫九那里也留下了令人深刻的印象。
两个还在看糖葫芦的人在一瞬间都把目光转向了宫九,毕竟宫九的脸也实在是很好看,他们无法忽视那样一个有着强烈存在感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强烈存在感的人,似正似邪,全然凭借心情做事,因而在江湖上风评才不好。
自然,也没有人敢惹他。
因为他做事毫无章法,又有谁能够预判他今日心情如何,明日是否心情又不好了?
没人喜欢与疯子为伍。
可晏亭和游龙生此时已然不得不与他打交道,晏亭都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被牛肉汤找见,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导致说了多余的话。
如果没说的话,宫九大抵也不会找来……吧。
唉,他来这里等游龙生,本就很难说会不会遇上在这附近的宫九,倒也不必想那些已然发生过的事情了。
只是,晏亭也不想那么轻巧的松口便是了。
……不过,是不是剑客都喜欢白衣服?这怎么西门吹雪、叶孤城、宫九全是一身白衣?听说那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也是一身白衣,还很崇拜西门吹雪。
倒是游龙生没注意到这点,大概对他来说,白衣着实很正常,他先开口了:“你便是牛肉汤口中的宫九?”
他把手托在下巴,仔细端详这个走近的青年:“嗯……你和她长得不像,不对,是她和你长得不像。”
宫九笑容不变,可眼中是真切的有几分不满,周身的杀意飙升,瞬间吓走了想要略微靠近这边的人。
他嗤笑一声:“因为我被师父收养姓宫,所以她才会姓宫。”
只不过这个‘宫’是他师父的野心就是了,随着他的武功变得高深,他的师父也看不惯他,总是在某些事情上给他下一点绊子。
他与牛肉汤,或者说是宫主的关系其实很好,可又很不好,不好也正是因为宫主的父亲下的绊子,宫九很宠着宫主,来回还会为她带礼物,而他的师父也宠着宫主,也会给她带礼物。
这正是矛盾的起始。
他的师父想要杀他,怕他武功过高最终篡了师父的位置,接收他名下的无名岛和其中的财富与势力,而他的师父又宠着宫主,宫九又原本与宫主关系不错……
所以,长大之后,他们的关系不可能太好,只是也不会差,至少表面上宫九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毕竟他羽翼渐丰却也终究是未丰。
况且,只是他师父盯上那个位子,他才会顺着心中的怨恨,也盯上了那个位子罢了,他只是想报复,真要说多喜欢那令人头痛的位子,倒是也不至于。
“原来如此,并不是亲兄妹啊。”游龙生了然道。
方才,宫九那句话一出,他们便知道他们还真不是亲兄妹,之前听宫主一说,他们也猜到了,只是现在想再确认一遍罢了。
明明只是病人,可宫主这个人的身上有诸多疑点,实在是不让人放心,见到宫九就不免多问了几句。
“你想治病?”,晏亭还记着宫主说要给他一万两的事情,可他仔细瞧了瞧——顺便抑制了想要算卦看病的冲动——愣是没瞧出有什么病,他上下扫视,“何病之有?”
莫不是找了生病的借口特意来把他拉下水的?那他们的目的就真的还可以再推敲推敲了,而宫主的演技也可以说是真的不错。
游龙生见暂时没他事,拿了两根糖葫芦,付了钱,还顺便塞一根进晏亭的手。
本来仙气飘飘的晏亭手中多了根红彤彤的糖葫芦,那看上去可真是不伦不类,青年无语的转头看向少年,少年还笑得灿烂,露出两颗虎牙来。
晏亭:“……”算了。
这么想着,他还在手中糖葫芦上咬了一口。
宫九兴味道:“不是说神医只消看上一眼,便能够看出病症所在?”
晏亭不想含糊不清的说话,便好好嚼了吞咽后才道:“可若是无中生有,岂不是招摇撞骗之流了?”
宫九愣住:“无中生有……”
他若有所思后,忍不住笑出声:“你说我没有病?!”
“本来就没病。”晏亭已经不屑于掩饰自己的说话方式了,远不像是一开始,说话没了客气。
游龙生看了看宫九和晏亭,最终决定相信这个与他关系更加亲近的人,于是他道:“既然晏亭说你没病,那你自然是没有病的,不如你去问问谁说你有病……应该说,是谁最先传出了你有病的消息?”
宫九面色复杂,眼中兴味不减:“因为我的确有病,还有人看见我犯病。”
他忽而兴奋起来:“对!就是这种眼神!”
他瞧见了晏亭看他的冷淡眼神,仿佛他只是个普通的物什,在晏亭那里没有任何的不同!
就是这样冷淡的目光,才会让他兴奋起来。
宫九死死压抑着自己,到底是念及这里是白云城,是叶孤城的地盘,又想起晏亭也是武林高手的传言,腾飞而起远去:“你且看我有病没有?”
晏亭:“……跟上。”
游龙生:“好。”
晏亭心中诸多想法,到底也是先行压下了,他自然觉得是没有病的,看宫九这样子应该是此时要犯病了,可这与他‘无病’的诊断不相符,对方的‘病’大抵也不适合在外面显露,因此他还是要跟上去的。
——怎么可能与他的诊断不符合!是看不起他的医术吗?!修仙者的法术怎么可能判断错误呢?!
怀着这样的不甘与好奇,晏亭像是被鱼钓过去的猫咪一样,立刻就跟上了。
游龙生如今与晏亭已经类似于捆绑的关系,而且有着晏亭的嘱咐和他自身的好奇,他也是呀跟上的。
待到了偏僻地方,他们见到宫九一只手揪着心口的衣服,揪出了大量褶皱,可见用力之大,另一只手反手握拳给了自己肩膀一拳,丝毫不见他痛苦,他反倒露出了一个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笑容。
这个眼中染上癫狂的男人瞧见了他们二人,更瞧见了少年不解,而青年冷漠的神色让他想凑近又放弃了,他嘴角咧开,笑容变得愈发灿烂。此刻,晏亭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
宫九知道,到时间了。
他再也抑制不住身体的反应,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鞭//子,扔到晏亭怀里,然后就地一躺,扯着衣服在地上打滚,笑容期待而病//态:“快!打我啊!!”
打他?
用什么?
自然是鞭//子!!!
游龙生:“……啊?”
晏亭:“……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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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存活+55
两人皆是一愣, 然后很快便反应过来。
他们的目光瞬息被地上还难//耐地撕//扯自己衣物的宫九吸引,只是这一瞬间,他们的身上便爆发了几乎要让人颤栗的杀气。
游龙生尚且是少年, 经验不足, 杀气其实也只是威胁作用, 他手上还几乎未曾见过血,这杀气只能说是个开胃菜罢了,只有威慑并无实质的伤害;晏亭外表已是青年, 斩妖除魔经验充足,更别说他修习的是剑,整个人锋锐而凌冽,那杀气便是真的从尸/山血/海里累积后拼出来的,只要在他身周感受那股杀气, 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浑身的毛孔都仿佛在作痛, 就连皮肤也能感到刺痛。
然而,这位宫九来说正是补品,这也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在一顿之后, 习惯了如此的杀气,而整个人瞬间不再压抑着自身了, 神色兴奋的再一次重复:“打啊!!快!”
晏亭:“……”
游龙生:“……”
在他们沉默的这会功夫,宫九那边简直是愈演愈烈。
游龙生艰难道:“怎么办?”
晏亭神色愈发冷了,把方才宫九给他的东西抖开, 用力往下, 他冷冷道:“能怎么办?只能如此了。”
少年的表情要裂开了。青年的表情也不太好。
他们两个就一个动手, 出点力气想赶紧把宫九这波犯病捱过去;一个动脑, 思虑这到底是什么病症, 为何从未见过?
可最可恶的事情是,宫九觉得晏亭下手的力度刚刚好,刁钻又不伤皮/肉,且……还很舒服,因此犯病的时间倒是比往常更长,甚、甚至还……
游龙生立刻露出了难以忍受的表情,并且整个人对宫九的厌恶感直线上升,他偏开头直接道:“必须管他吗?不能直接扔在这里不管吗?”
以他的善心和好管闲事的性格来看,这真的是他说过最为重的一句话了。
晏亭:“……恐怕必须要管。”
单单只看这个扭曲的性格,便知晓宫九怎么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如果就这么离开,他们还见到了对方如此不堪的模样,肯定是要被记恨的,说不准要被追杀呢。
游龙生也知道这个理,可这并不妨碍他对此感到难以忍受,他很不符合明媚俊朗外表的,幽幽的叹了口气。
不然又能如何呢?
他们还是要守在这里的。
宫九的一身白衣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上面沾着点点血迹,裂口也极多,而他白皙的恍若是冷玉般的皮肤上也全都是血,身上也都是伤口,可是很快,那些伤口都以肉眼可以见到的速度缓慢的愈合了。
游龙生震惊了,指着宫九扭头去看晏亭:“这、这……他……”
晏亭还在很不耐烦地挥动手臂,鞭//子应声而下,就在这样的背景音中,他回答了:“也许是因为功法特殊。”
反正宫九肯定不是修仙者,因此只可能是他自己功法所导致的特殊体质,只有这种可能。
游龙生傻呆呆的应声:“噢……噢,这样……么?”
他的功法也没这样啊,这简直是开了眼了,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功法还能导致特殊体质?这么多年他都没听说过!
难不成,这是什么秘密?还是个惊天的大秘密?
晏亭道:“既然功法能导致这样特殊的体质,说明这功法进阶很快,因为这是弊端。”
“有失也有得?”游龙生问。
青年轻轻颔首肯定了。
厉害的功法为什么会被藏起来?为什么会失传?一种是因为难学,另一种是因为弊端太大。
就像他们修仙者,不还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会走火入魔吗?而他们剑修,不也在担心内功出了岔子从而被心魔所支配吗?
‘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这并不是戏言,而是真真切切的实话,因为走火入魔的人会无甚牵挂,没了底线,下手更是狠辣。
晏亭修为毕竟很高,又享受着亲传弟子的待遇,自然也是要干活的。他当初接了个处刑入魔剑修的任务时,那原本修为平平的师弟实力上了几乎是一个大的阶层,他都险些翻车!
师弟招招狠辣,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晏亭在一开始还留有良善之心,有些心软,自然会被牵着鼻子走,之后不再压着杀意,这才完美完成了任务,回收了师弟的弟子玉牌。
……
就在他们两个讨论的这个时候,宫九似乎渐渐平息了,他躺在地上,像是一条死鱼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还有着方才气血涌动的红霞,明明看上去还很狼狈,可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旁边的二人,似乎下一个呼吸就要咬上前来。
游龙生很怂的差点后退半步,立刻稳住了,到底还是没退,不过他的目光已经很自然的求助晏亭了。
晏亭没说什么,只道:“你的确没病。”
宫九倒是哽住了:“你都看过了……还觉得我没有病?”
晏亭道:“你的确没病。”
游龙生附和道:“他不会骗你的。”
宫九似乎是连身上的衣服也不在意了:“可若是没病,我方才是怎么回事?”
他可是为此苦恼得有十年了,而且:“你有法子治吗?”
晏亭看了看他,没有第一时间便出声。
他在思考,这种一般都是功法有问题,若是以修仙者的眼光来看,那自然是很好祛除的,只要改一丁点儿功法的运行路线便能够做到了。
可是,不改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宫九这个功法……以他的直觉来看,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因着修复力惊人,宫九才会喜欢受///虐。
大抵是在找存在的价值之类的想法,或者说感受自己活着?
说到底,这不是宫九自己的心理问题吗?而且这样也是他自己放任有弱点的吧?如今来找他又是为了什么?宫九明明可以在宫主回去之后不来的,毕竟宫九自己也应该知晓这癖/好的源头。
捋明白了前因后果,晏亭摇头:“这是你的癖/好,我要如何医治?这明明也是你放任自己的结果,我无法干预。”
宫九发‘病’时候这样大的反应,却在江湖上还是秘密,而且是隐瞒了很多年的秘密,又怎么能够说他自己不清楚?正因为他自己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大事,才会放任,那又怎么愿意让别人来干预呢?
游龙生恍然。
的确,病这种东西,对大部分来说都是折磨,可宫九这个‘病’虽然也有同感,但是经过晏亭一说,他顺着一想便会发现对宫九来说还是快//感更加多一点。
说是病,似乎也没了依据。
宫九似笑非笑:“你不医治,又怎会知晓我不愿□□预?”
晏亭:“……哦。”
他抬起手,用扇子扇出了白雾:“那便治疗,你且看着。”
游龙生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扇子,似乎是想盯着他的治疗,可是很快,他和宫九都愕然的发现那一缕具现化的白烟,像是有灵性一般在周围转了一圈后回了扇子中。
晏亭:“你看,何病之有?”
他金色的竖瞳眼眸盯着宫九:“不过是你自己的癖/好罢了。”
他扶了扶黑色的半脸狐狸面具,薄唇轻启:“没救了,治不了,等死吧。”
然后也不管宫九浑身白衣已然破破烂烂,他是有要把人丢在这里的架势,叫上游龙生,扭头就走:“别再来找我了。”
就这样子的疯子,当然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若是没办法远离,也要保持适当距离,谁知道下一个被荼毒的是不是自己了呢?
游龙生不忍的回头瞥了一眼,发觉宫九身上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狼狈——就在方才,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晏亭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件黑色的斗篷,边缘处有着金色的纹路,一看便知晓是好料子,造价不菲。
少年顿时:“……”
还不忍,不忍个屁!他自己都没有晏亭送的东西!
少年忍,少年忍不忍……少年忍不住。
他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神色:“你都未曾送过我东西……”
已经走出了很远的晏亭:“……”
他仔细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么一回事,顿时感到心虚,可很快他便又不那么心虚了,反倒是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件斗篷。
用料同样很好,是墨蓝色的,上面不仅有着暗红色的纹路,还有银色丝线勾勒的压边,而且一到手中就能看出它相当厚实,这件斗篷还有着毛领子,看上去就很温暖。
晏亭递过去:“礼物。”
没曾想他到这边居然还有给人端水的情况……又不是他两个姐姐穿着不一样的衣服问她俩谁更加美丽的时候了。
游龙生当然也是一个很好哄的孩子,他立刻把这件斗篷捧在怀里,甚至于手伸过去的时候,竟然有一点不敢触碰了。
用料太好,造价自然也可以说得上是昂贵的,游龙生虽然不至于买不起,却也不是每一件的料子都是这样的,摸起来如云如雾般柔软,手陷进去就几乎找不见了。
少年顿了顿:“我定会给你回礼。”
晏亭瞧他兴致高昂,自然也没有说些什么泼冷水的话,只是缓缓颔首,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金色的眼眸像是灿阳一般温暖:“好,我等着。”
那边的宫九?
他还在地上躺着,身上明明也盖着方才晏亭给他的斗篷,可如今……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了。
他鼓了鼓腮帮子:“嘁。”
不甘心又能如何,总还是对方认识的时间更长的,他总不能……啊,他能去试试的,毕竟这可是第一个对他能够以平常眼色看的陌生人。
宫九本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因此他拽着斗篷起身后,便拢着那身破破烂烂的白衣悄悄离开了。
他可不能继续再穿这一身去找晏亭,会被嫌弃的。
其实他自己也很嫌弃自己。
*
入夜。时已近三更。
从京城宫中,有人领着命半夜出了宫门,又越了不知多少家的房檐屋顶,终于悄悄地敲开了某家的后面小门。
这院子是属于颇有战功的一家人的。
而他们直奔而去的地方,正是小侯爷的院子。
出身将门世家的有一位小侯爷,那就是出身赫连神府的赫连春水,其父正是京师宣政院枢密使赫连乐吾。
赫连春水面若冠玉,看上去是贵公子一般,可出身将门的哪有简单的?他武功高强,如狐狸般狡猾,外号是‘神枪小霸王’。
所修习的武功有‘残山剩水夺命/枪’‘回马/枪’和‘七十二路飞猿枪/法’,武器有二截三驳红缨/枪、白缨素杆三棱瓦面/枪。*
而之前他在北方战局中,同样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毕竟他聪敏机智又熟读兵法,行事不像常人所想,经常反其道而行之,因此他的战法通常很难使人理解。
但他很强,武功也很强,而他父亲也很强,武功当然是赫连春水无法比拟的,所以他才会被秘密宣入宫中。
固然,他结交广泛且不论身份能力,高傲自负还喜欢感情用事,可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他办正事可从来不会掉链子,会是一个很好的臣子。
赫连春水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只是青年模样,一身衣服也是低调却也能看得出用料很好的,一瞧便知是个颇有家底的贵公子。
是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会枪/法,而且枪/法还特别好的类型。
说是面若冠玉,不如说是面若好女,怪不得还有一个外号叫‘赫连小妖’。
他的一双眸子看上去似水般多情又柔和,明明并非是标准的桃花眼,却比那还要潋滟。
深夜前来,他仍旧按照规矩好好行了礼,这才见了圣颜。
……
而也就在当夜,赫连春水带一小队人马急行军,用了腰牌直出城门,一路向南。
第56章 存活+56
赫连春水能够被半夜传召, 自然也是有原因的,这原因正在于晏亭身上。
那厢晏亭和游龙生把宫九丢在那里离开,之后不过是半个下午, 他二人便再也不想在外面待着了。
游龙生仅仅跟着晏亭, 宫九换了个衣服, 很快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也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晏亭,而晏亭呢?
不说他本来交流也是有些许问题的, 便说他靠着这段时日的习惯说话不客气了起来,那宫九也毫不在意的继续跟着。
晏亭戴着半脸黑色狐狸面具,上面有金色、红色的纹路,与其说是面具,更像是祭典之类的祈福人员才会戴的, 而他又一身华贵的白衣, 上面有着金红两色的纹路与压边,脖颈处更是有着毛茸茸的领子,手上又有一把彩色图案的扇子,整个人一瞧便是非富即贵。
游龙生一身深蓝色衣装, 身上佩剑,一瞧便是江湖中人, 俊秀的脸看上去也是冷冷的,完全没有笑容,身边氛围又分外的令人害怕。
宫九更是一身纯白色的衣服, 近看也许能看见他衣装上有着用银色或者是白色线勾勒出的暗纹, 可远看却是看不出的, 他腰间的腰封较宽, 上面压着软/鞭, 腰间还挂着挂坠,是一瞧便知晓是质地极好的白玉,他的另一侧腰间挂着剑,那把剑又细又长,典雅无比。
而就是游龙生和宫九这样两个人,竟然跟随在晏亭的身后,且都是三尺有余,这自然是一个无比吸引人目光的组合,更别说前面行走的晏亭似乎并不在意,已然习惯。
众人便又要对他高看一眼。
晏亭若是知晓,恐怕只会无言以对:“……”
这是他习不习惯的问题吗?根本是他摆脱不了只能够习惯啊!
没错,便是身后这两个人非要跟着他。
若只是游龙生便算了,他已经习惯,更是对着少年有些隐秘的心思,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那个宫九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跟上来的,晏亭不知晓,可他也甩不掉这个小尾巴。
晏亭:“宫九,我说了你那个治不好!根本不是病!”
“我知道啊。”宫九眨眨眼睛,看起来很是无辜,哪里有最初见面时的冷冽?就连那略显得狭长的眼眸也瞪圆了几分,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初生小鹿般的可爱。
晏亭:“……好吧。”
他还能多说什么呢?他只能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便走,宫九要还是继续跟着,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倒是因为有游龙生这样非要跟着的人,反而习惯了些。
游龙生向来是跟着别人的那个,因此难受的是他,他怎么瞧宫九都觉得这有问题那有问题,还特别吸引人的目光,简直是一个糖做的人,真够黏人的!
虽然同样是跟着晏亭,但是游龙生距离晏亭要更加的近一些,更别提他跟早的跟着晏亭,因而心中反倒生出了些不满:“喂,宫九,你干什么非得跟过来?”
白衣的青年微微笑了笑,端的是玉树临风,温润有礼:“只是想跟着罢了,并没有什么原因。”
游龙生:“……哦。”
游龙生:你看我信还是不信?
可少年也的确没有办法,只好颔首,然后继续跟在晏亭的身后,当一个合格的小尾巴。
那半个下午,因着一直有人跟着,游龙生有什么话基本也都憋在了心里,尽量不说出来让宫九知道,因为这个人总是很能抓到他言语里的漏洞,进而一针见血的说些让人火大的话。
不知在街道上非常不自然地逛了多久,宫九忽然说:“你们刚刚想看那家店的吧,不去看吗?”
晏亭扇了一下扇子,没说话。
这种事情,游龙生总要管上一管的,他道:“是你想去看?”
宫九笑眯眯的,浓眉大眼看上去也并不值得信任:“没有哦,我没有想去,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罢了,听不听取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对吧?”
游龙生艰难道:“原来如此。”
晏亭冷冷的瞥了眼宫九,但到底是走进了那家店。那是一家玉器的店,里面好东西不少,放于明面上的东西就已经很是不少了。
宫九耸耸肩,跟了进去。
游龙生看了看宫九的背影,又狠狠的瞪了一眼他,这才跟进去。
“您看这件如何?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
掌柜的一看他们非富即贵,立刻挥退了店中的小二,反倒是自己上前来,顺便还给他们展示了上好的玉,在介绍之后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他得到它是多么不容易,花了大价钱从谁谁谁那里买,又是多么喜欢这块玉,而且十分配面前的几位……
游龙生:“……”越听眼神越空。
他学习的可不是这些,而是正统的继承山庄所需要的知识和常识,眼力这种东西,他不需要。
不是说根本不需要,只是他可以拥有有眼力的下属,玉这种东西说到底就是配饰,若是山庄的人佩戴了玉,也得是有实力的人才行,不然岂不是会怀璧其罪?
晏亭更是:“……”
怎么说呢,玉都是好玉,只是他看不出来区别罢了。
不是说他没有眼力,恰恰相反,他的眼力极好,只是他只能判断石头里面的灵力多少,用这种像神棍一样的方式判断,一般人也会觉得很不靠谱吧。
他看这些玉,只有‘凉的’‘温的’和‘绿的’‘白的’‘米色的’这样的想法。
但是宫九是识货的,他只问了句‘喜欢吗’,见晏亭缓缓眨了眨眼没说话,游龙生也只看着他不说话,他便上前说出这玉的优缺点,甚至还说了纹路等等,然后又说价格虚高,这两个人便对着讲起价来。
沦为背景的晏亭和游龙生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站在玉器店里,眼神望着店外街道上的美食。
他们最后还是买了,由宫九讲下来了价钱,但是本来觉得还挺好看的游龙生和晏亭一点也没有想买的欲//望了。
晏亭本来是想买下来送给游龙生的,虽说少年不一定缺这一块玉佩,只是……他想送罢了。
但那掌柜的吹的天花乱坠,晏亭不差钱却也知晓等下价格定是会虚高,还会虚高一大截,就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对此产生了一点抗拒的想法,因而还想着听听掌柜的能怎么说,毕竟他这样不想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就连听掌柜的吹嘘都留在了四尺之外。
——预留的一尺是因着这家老板的嘴脸看上去仿佛下一秒便要吐出吐沫星子了。
游龙生其实也对这块玉佩动心了,因着它品相是真的不错,这家店又是能够开在白云城这主街道上的,顶头的官是叶孤城,这里时不时还有着官兵巡逻,也即是说,他卖的定会是真的。
既然能确定是真的,这便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不过是价格的问题了。
可两人都对这块玉佩心动,到头来面对着宫九突然的询问,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让宫九看出他们都有点想要,便自主上去讲价。
而问题便出在这里了。
晏亭对宫九没什么好感,说清了没病,却要死缠烂打,这让他感到不适,他不想把送少年的玉器中还要夹杂着另一个的名字,尤其是这人他并不喜欢。
总不能以后让游龙生想起他的时候,还会想起另一个烦人的宫九,对吧?
游龙生自然与他想法类似,因此在宫九讲价成功后,与晏亭互相对视一眼,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
晏亭垂眸,他宁可多花些钱直接买下了,他心中的小狐狸垂头丧气,他只能敛下眼眸:“那便买下来罢。”
然后他的目光迅速的在周围巡视一圈,又指着另一块白色的玉佩道:“那个也给我包起来。”
他今天就要做这个冤大头!谁也别想拦他!
宫九还是微微噙着笑意,只是眼中微冷,让人瞧不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出他的真实心情。
游龙生也很快看了一圈,不等宫九开口,直接说:“这个坠子,我买了。”
宫九现在的脸色一看就知是很不好,可他们本来也对他没有好感,因此没有多分个眼神。
况且,是他自己要跟着的,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他又十分能隐忍,便没有说话,只负着手站立,看上去游刃有余。
掌柜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高兴,他连声应着‘好’,便动作十分利索的给包好了,收了钱,恭敬地分别递给两位。
两人出了店,而也就在这时候,有人叫了他们:“晏神医!游少侠!”
三个人回头,见一穿群青色衣衫的男子靠近,带来一股郁金香的清香,这样显眼的装扮与香味就像是陆小凤的四撇眉毛与大红披风一样,这不是楚留香又是谁?!
游龙生的表情好看多了,他好奇道:“楚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宫九毫不掩饰自己的打量,上上下下把楚留香像物品一样扫了又扫,足以瞧出他的不痛快,可他的脸又是噙着笑意的,整个人似乎割裂开来,乍一看真的十分怪异。
晏亭神色淡淡,冲着走来的青年略一颔首。
楚留香不着痕迹的看过他们三人,没有在某一个人的身上多做停留,只是摸了一下鼻子,坦然道:“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又听得某只凤凰说他好友在这,因此想来结识一下罢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他经常在他的大船上与三个妹子在海上漂泊,可却几乎没有来过白云城,来过的几次也都匆匆离开,倒是他的妹子来这里有看过店铺的收益。
可就因为这样,他们才都没有见过叶孤城。
而且楚留香的身份也不太适合去见叶孤城,毕竟前者说到底也是个小偷,后者是个武官,若见了面,楚留香总觉得自己会被抓去换悬赏。
不过叶孤城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他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因为楚留香并没有到烧/杀/抢/掠的这种地步。
总之,因着楚留香会劫富济贫,还会用自己店铺的收益去补贴那些穷人,他的江湖上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更是盗中君子,不然也不会有盗帅、香帅这样的名头了。
而这次,楚留香正是奔着叶孤城来的。
他解决了自己身上的麻烦事,也终于有功夫来瞧瞧白云城的叶孤城了——当然也有一部分陆小凤说他的朋友并不介意他盗帅身份的缘故。
游龙生露出了些许笑意:“原来如此。”
他没有继续说,不过是因着宫九还在这里,而晏亭在一旁点过头之后就像是一个人偶般,也没出过声音,这两人也没有给楚留香介绍面前这个白衣男人的意思,四个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眼神询问,轻笑道:“在下楚留香,这位是……?”
白衣男人笑得‘情真意切’,拱手道:“在下宫九,久仰香帅大名。”
楚留香眉眼弯起,俊朗的脸上笑意如同春风拂面般温和:“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剑邪’,早先便闻阁下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两个人竟然客套了起来,并且瞧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只是有点客套的疏离。
宫九大抵也知晓今日不会有什么结果,便先行告辞,也就在他告辞远去之后,游龙生瞬间松了一口气,晏亭也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手捏着扇子都没有那么紧了。
楚留香十分好奇,但在游龙生摇头说‘不可说’之时,便再未多问,只是当日去白云城留宿的人又多了一位罢了。
*
当晚,晏亭也终于有了离去的机会,并且因着距离楚留香的客房略微远一些,离开的相当容易。
而这也正是半夜赫连春水被传召入皇宫的缘由。
消息,已传到了。
作者有话说:
宫九那其实更像是心理疾病吧,这里取的他小时见母亲死于父亲怀里那版
——
第57章 存活+57
幸好, 宫九还不想与叶孤城正面撞上,因此才没有提出失礼的留宿请求,他毕竟早早告辞, 连白云城城主府都没有去。
不得不说, 晏亭之前想过的情况的确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也幸亏他提前考虑到了这种行为,不然他们恐怕便真的无法半夜离去,打草惊蛇了。
毕竟, 消息很重要,况且这个宫九也经常是在海域边界附近出没,中原倒是甚少有他的名字,因此怀疑他也参与其中,也并非是一种不合理的猜想。
那边晏亭潜入宫中, 即便宫中有着高手, 甚至值夜的便轮到了御猫展昭,可晏亭要想无声无息的潜入进去,那自然便无人会发现。
即便是压制过后的他的‘武功’若是不比这些人强,那他才真可以找一块豆腐撞死了。
就这样, 哪怕有着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御猫展昭在房顶窜来窜去的巡逻、侦查,也无法否认晏亭已经摸入宫中的事实。
宫殿门前有假寐的公公, 暗处还有属于官家的死士,男人连衣服都没换一身,就在半夜悄无声息地摸入了官家的宫殿。
很明显, 这位后世被称之为宋仁宗的官家, 今日恰巧没人侍//寝, 此刻正安睡在他处理折子的宫殿中, 只不过也是刚刚入睡没多久, 想必是挑灯夜战奏折了。
晏亭便小心的轻声叫他,在官家睁眼便要大喊‘有刺客’的时候,立刻制止,就差直接上手捂了——真要上手了,会不会被训斥就要看官家心情了,不过首先他越不过自己三尺的那一关——好在官家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认出他,因此便没有说话。
青年略微退开,站于床/榻之下,折扇已然被收起,他无甚表情道:“半夜叨扰,在下实在是有要事。”
众所周知,这个官家他挺看脸的。
他未生气,只略微正色道:“若无要事,你便要领罚了。”
不过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刚发觉不对进来的死士也被他挥退,等这宫殿中再无其他人,他这才看向晏亭:“说吧。”
晏亭薄唇掀起,很轻很轻的说:“某些人看上您的位置了。”
方才惊醒还有些慵懒懈怠的男人坐于床/榻之上,此刻眼中满是凛冽与锋锐,海面上还很平静,海面下却早已波涛暗涌,男人周身被寒意所笼,只掀开眼睑道:“继续。”
他早知自己身下的位子有许多人觊觎,只是没曾想会来的这么快,竟然还不是他下属来报的信,看来情报网还是不够大,得继续发展才是。
晏亭仍旧站着,把叶孤城的折子递了出去。
……
今晚,也是晏亭第一次与赫连春水见面。
官家能叫赫连春水来,自然知晓他忠君,更知晓他与枭雄苏梦枕交好,也知晓前段时日在北方带兵的他有多么讨厌会让国土内动荡不安的因素,因此他是可信任的。
官家赵祯是如此判断的。
那晏亭便信他——至少表面上还是很信任的——因此留了下来,等待赫连春水来。
赫连春水来了。
他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容貌出众,只是乍一看还像是个少年人,怎么也瞧不出他已有弱冠。
不过战场也的确不是个看年纪的地方。
少年人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将门虎子,可他的确是,他进来之后也未曾从赵祯身上偏移过视线,只是在随侍的公公为他打开殿门之时,目光从晏亭身上略过,在进入宫殿后,眼中便只有赵祯一人,仿若晏亭是一团空气般。
他其实是个有些跳脱的人,不然他的战术不会如此奇怪,只是每次见皇帝,他总要抑制住自己的本性:他是臣子。
他目光在赵祯身上,却维持着礼仪,并没有冒犯的定在他脸上,进来后弯腰拱手道:“臣赫连春水见过陛下。”
乍一看,这赫连春水明明是王孙公子,看起来却更像是书香门第出身,竟然有一种温润的感觉,若要比较起来,他给晏亭的感觉是与楚留香差不多的,但又不到花满楼那样的程度。
而且,与楚留香近似,又不完全一致,虽说两人大概都有不拘小节的特点,但楚留香身上更多的是江湖人所有的洒脱感,赫连春水身上的气息偏向于凛冽,如同长/枪/般,能微微弯起却不会折断,更保持着己身的锐气。
晏亭上下扫视,一眼便记住了这个记忆点极多的少年人,垂下眼帘,不想多说什么,因着他已经想走了。
赵祯大抵也知晓他并不感兴趣,又提前知晓他还要赶回去,若是回去得早也许还能补个一个时辰的觉,确定赫连春水记住晏亭了,这才挥手道:“今日之事,多有麻烦你了。”
晏亭的医术很强,堪称活死/人,肉白骨,武功又高深,去哪里不是会被供着的?
这幅异域感极强的外貌也在诉说着主人也许并不是中原人,他能冒此风险来帮忙,赵祯可不会当做理所当然。
正如在正确的历史上他所被记录的那样,他在位期间,会听从意见,也会试图推行新政,在宋朝重文轻武的情况下,仍旧护卫住国土,与西夏维持了半百的和平,更善于用人,平定岭南,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医疗等多个方面均有成就。
——史称‘仁宗盛治’。
他的为人性格也可想而知,肯定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更是对有能力的人很是礼重,因此才会对晏亭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来。
赫连春水这才顺着赵祯的话,看了晏亭一眼。
晏亭略微颔首,并未多说,只道:“我该走了。”
他这么说着,转身人便没了身影,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而无影无踪。
赫连春水诧异的看了看晏亭之前站的那块地方,到底又低下头未曾多言,在他眼前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在听完赵祯所言,他也明了为何要让他瞧一眼晏亭了,领命后,他便告退了。
出发之时,他只揣了银两拿了常用的长/枪,并未披盔戴甲,而是轻装简行。
毕竟是这样重要的任务,若是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那便不好了,也会打草惊蛇,更会让陛下失望。
他与他那一小队的人,便像是鱼入大海一般,只引发了些许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
另一边,晏亭没有时间去神捕司和金风细雨楼看一看,径直出了东京城。
时间很紧张,赶路的过程也十分枯燥,他这次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挥霍,只能等以后有缘再见。
客房被安排在他隔壁的游龙生因这一件重大的事情,实在是无法入睡,哪怕晏亭走之前告知他并不会有走漏消息的风险,他也心中难安。
住的稍微远一些的楚留香,倒是因为关系更加疏远点,并且对着晏亭的实力有着盲目自信——任由谁亲眼见过这位青年能够一剑就杀死石观音,想必都不会担忧的——因此除了睡的有些不安稳,倒是也浅眠到天亮。
晏亭那石破天惊的一剑,游龙生自然也有印象,只不过他关心则乱,因此才难以安眠。
城主府的主人叶孤城自然也没有睡觉,只是练功一晚不睡他还能挺得住:他在等着报信的人回来。
终于,刚刚过四更的时候,城主府上空有一抹白色翻涌而过,在浅浅月色下翩迁,仿若起舞一般优美而典雅。
身影使出一个千斤坠的技巧,一下从半空中骤降,又在即将落地之时,放轻力气,落地无声。
所幸此时天还未冷,有内功的人也能够运功御寒,因此叶孤城特意留了窗户,就等着这一刻。
——晏亭翻进了窗户,飘然无声的落地。
还坐在床/榻上运功调息的叶孤城收功后直接睁眼道:“送到了?”
明明是疑问,说起来却带着一丝笃定,这足以见他对青年的信任。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晏亭都能指导他的剑法,还给了他一条新的道路,告诉他理应继续攀登高处,这如何让叶孤城不信任?
总不能是来骗他两千两银子的,对吗?
晏亭颔首,果断道:“是。”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拖沓,显然完成的十分轻松,单看他赶路一晚如今还未气喘便知道他内力有多么高深了。
“实在多有麻烦先生。”叶孤城说着就起身行礼,晏亭瞧着不是大礼,便没有让开,坦然受之。
没错,这件事本也与他无关。
晏亭毕竟身在小世界,还未找寻到自己的机缘,他大可以冷眼旁观,因为一插手,因果便无法避开了,会被上面注意到的。
说实话,晏亭若是想平定叛乱,大可以一扇子削过去,解了限制削个山头不算是大事,但是他也会立刻被小世界发现,从而把他当成废品一样排出去,一想到自己的机缘还没有找到,晏亭便不会如此张扬。
而他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他只是个过客,就算能以一当百,这里的安宁也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守护。
因此他提前送消息,就已然是功德一件了。
毕竟消息的速度可是最重要的,正如兵贵神速一样。
所以晏亭才会坦然受了礼,他只觉得那是他的辛苦费罢了。
与这边的平和相比,那边的平南王世子回去后,只觉得是被耍了,又想着之前叶孤城的态度是否是为了“深入敌中”……只要一想想,心中便难以安定。
吃不好,睡不好,竟有些消瘦,他还因此被父王训斥,说他若不是有与陛下相同的样貌,父王也不会起了心思。
如今看来,他难堪大任!
平南王世子:……
父王未免过于严苛了!
“宫中能养出你这样面黄肌瘦的陛下吗?你给本王好好将养己身!”
平南王世子也不敢反驳,只好称是。
他心下忍不住腹诽,若不是父王惊觉他与官家面貌相同,何至于幼时便把他藏起来,还要人假扮他……都是父王生出了心思,又把他的心养大了!
可说到底,他还是要仰仗父王鼻息,因而他又能说什么呢?顶撞父王对他也并无任何的好处,他只能继续闷着声,听着父王对他如何如何失望,让他如何反思自己,让他三思而后行。
可本来便是父王着他去与叶孤城叶城主接触的,当时还夸赞他干得好,对方这么快反悔,他又能如何?
平南王世子忽而对叶孤城生出了些许怨恨:“……出尔反尔,枉为君子!”
他在痛骂的时候未曾想过,叶孤城哪里需要去当君子?
叶孤城是剑客、是城主,他只需要对得起手中剑、城中人便足够了,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君子剑。
在各方人的种种忧思下,第二日终究是到来了。只是最令人痛苦的事情也一并到来。
——宫九这次递了拜帖,堂堂正正被放入了城主府。
作者有话说:
今天520,哪都好,就是没对象,打开tim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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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存活+58
最近一段日子, 出了一个会绣花的大盗。
在逐渐热起来的天气中,大盗穿着棉袄和红色的鞋子,满脸的大胡子, 就横在路中间专心的绣着花, 目中无人又如此专心, 都好像绸缎上的图样是大盗的爱人一般。
这个大盗十分猖獗,直接劫走了被镖师押送的银子,还绣瞎了不少人的眼睛, 又连续犯了很多大案,连平南王府戒备森严的宝库也难逃其手,看守宝库且武功高强的江重威竟一个照面便被绣成了瞎子!
不过短短几日,绣花大盗的大名便已有许多人知晓,他们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大盗, 会绣瞎子, 也会在偷盗后留下绣花牡丹。
这幅做派,岂不是正是被白衣神耳所追查的那个大盗?当初也正是这个人出现在了案发的地方:那个押送金鹏王朝最后一批财富的队伍当日的必经之路。
只不过当时这位大盗并未留下一块绣了花牡丹的绸缎,他们至今还在猜到底是为何在那一次没有留下绣花牡丹。
而这则消息,也终于随着信件传进了白云城。
在叶孤城展信后, 他把信件递给了晏亭,后者看过信后, 只道:“轮到我了。”
这种大事,又有如此多的高手受害,这信件能邮寄来白云城, 很显然是找到了他的下塌地, 又因着不知晓他具体地方或者怕得罪他, 便把信件寄给了绝对不会忽略它的叶孤城。
上一次金鹏王朝那几人受伤便是晏亭医治的, 因此晏亭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晏亭与游龙生相聚的这短短几日, 仿若是什么奇怪的书中情节一般,听起来有些荒谬,当然这个荒谬的部分经历特别指的是宫九,如今游龙生是想跟着晏亭,可他的剑法实在并不高超,面前又有个叶孤城这样的绝代剑客,他很难不心动,想向叶孤城讨教。
晏亭有恩于叶孤城,游龙生又跟不上晏亭的速度,即便是跟过去,也不过是给晏亭徒增麻烦罢了,因此在如此考虑之下,他想跟着叶孤城修习剑法,岂不是也是十分正常的想法?
叶孤城不擅长教导别人,但……看在晏亭的份上,他同意了。
游龙生会留在这里,在城主府与叶孤城一同等待会去平南王领地的赫连春水,也会等待解决完此次事件便会回来找他的晏亭,因为他们如此约定了。
当时,晏亭略微抬眼把少年人纳入自己眼中,金色的眼眸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不同,可游龙生竟然奇异的从中发现了一丝纵容,似乎对他容忍度很高,冷硬的金色下是柔软的内里,这样的晏亭怎会不吸引他?
少年忍不住笑的微微眯起眼,隐藏住忽然产生的一点点控制/欲,他道:“我不便与你同去,我在这里等你。”
他们此刻已经特意避开了叶孤城,因此他低声补了一句:“你会回来的,对吗?”
“……”氛围忽然沉寂下来。
青年牢牢盯着游龙生,纯白色的长发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仿佛他自己就是一个光源,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少年一个人:“对。”
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也是一个答应下来的承诺。
晏亭从不会违约,这便是他人格中最为坚定而温柔的一部分。
这可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主动的,他想。
既然决定伸手套牢别人,那在对等的交换下,自然也该有己身被套牢的觉悟。
他再是个剑修,也同样是只野/兽啊。
青年的目光灼灼,仿若星辰坠入其中,带着丝丝的贪婪与期盼,白日里的眼眸显露出晶莹剔透之感,如同上好的琥珀般,让人目不转睛,哪怕是竖瞳导致的非人感极重,总让人提防,也在眼眸的绚烂前为之让路。
因为对方伸手了,所以他想占有对方,他们双方皆有着一点不可言说的心思,因而这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占有这种感觉自然也是双向的,他们又不是块石头,也不是块木头,心可不像石头那样冷硬,也不是个榆木脑袋。
与平日里穿着艳/色也还是冷清的模样相比,现在的晏亭可再无法给人以高岭之花的感觉,不论怎么看都只能从他身上看出烟火气来。
能看到他的这副模样,游龙生骄傲吗?还不至于。他只是有点自得罢了。
瞧,仙人被拉入人间了。
因着他有些自得,还有些怕晏亭抛弃他——去过以前一般如同浮萍那样随便在哪里都好的孤身一人的日子——他的心神难免松懈了一瞬间,他的行为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约定好了。”
少年如此说着,伸出了小拇指:“拉钩。”
晏亭微不可查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瞬间的晏亭,陷入了重大的恐慌之中。
即便之前他们能够只距离一尺有余,也不代表他能在此刻接受如此亲密的距离。
不是说完全不能接受,只是他对己身并不确定。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是很正常的民俗间的约定,但游龙生毕竟年少,从晏亭的眼神中发现他们对彼此的看重,因而反倒是在心神松懈之下提出了这样一个会令人为难的要求。
可他即使是在意识到之后涨红了脸,心中的倔强和隐秘的期待让他抿住嘴角,没有收回前言,手指还固执的悬在空中。
少年的自尊心在作祟,让他无暇掩饰自己的眼神,他的演技自然也并不到家,至少在晏亭这个‘千年老妖怪’面前是不够看的。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少年期盼的眼神,还有他通过肢体上的动作展现出来的心中忐忑,都难免让晏亭感到心软。
便是试一试,也无妨吧?
如此想着,他在游龙生惊喜的目光下同样伸出小拇指,速度很是缓慢却切实有在靠近少年的手指。
游龙生愈发紧张,两人的小拇指已经只差一寸,便要接触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晏亭停下了。
被面具所笼罩着的额头的部位略微冒了些许的冷汗,心中挣扎,嘴角也抿得死死的,透不进一丝一毫的风,被他目光所注视着的手指停在半空,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这是他唯一的弱点。
作为一个剑修,竟然有着除了剑之外的弱点,简直无法理喻,被外物所影响的剑修可是最容易滋生心魔的。
他曾经化为白狐与少年相贴,为何人形便不能做到?他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却未曾在此刻想到,更早一些的时候,他们还在三尺之外,变成一尺已经进步很大。
局势一时间陷入僵持。
游龙生看着那一寸未动的修长手指,忽而笑了一下,狡黠又带着些局促,他轻快道:“你走出了很多步,做了很多努力,所以最后的这一步,该由我来迈!”
至此,他不再等待,而是主动把手指凑过去,与晏亭的手指勾在一起。
……并非厌恶,并非恐惧。
对少年的行为,他涌上心头的也并非愤怒,而是窃喜,原来他能做到,只是自己拒绝了与他人交流,封闭自己,为自己造了一个弱点,一个名为距离的牢笼。
原来那些日子的相处早已变成涓涓细流,一点一滴的滋润了他的心田。坚不可摧的内心打开些许缝隙,允许了水流进入,化为山川与海洋;允许了光芒存在,演为高悬于空中的日轮与玉盘;允许了空气流入,便有了微风与细雨。
本还有些纠结的内心顿时平静,一股明悟涌上来,晏亭的心境松动,许是一出小世界便会又能提升一大截了。
于是他真诚道:“谢谢你。”
游龙生顾不得这点,他震惊道:“……你、你的脸?”
晏亭循着他的话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嘴角似乎有些上扬,他心中不免生出诧异。
但很快他便不在意了,放下手并未对自己的脸有多余的关注。
在游龙生的眼中,方才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如冬日暖阳,春日花开,令人目眩神迷,这次笑意停留的时间也比上次要更久一些,甚至在青年抬手去摸后,嘴角才缓缓压了下来。
晏亭不再在意这件事,他与他人的距离即便不能像和游龙生这般相贴,但也不会非要在三尺之外了。
而在之前由叶孤城那边给入了晏亭手中的,其实还有另一封信。这是来自于中原一点红的信件。
信中有言,与掷怀山庄的左轻侯做了几十年仇家的‘血/衣人’薛衣人闭门到几乎不再见客,他的弟弟薛笑人那也无甚风声,可是朝廷多了一波暗/杀的高手,这便意味着那个组织解散了,也意味着中原一点红自由了,他与曲无容也不用再躲藏,可以隐姓埋名的好好过日子。
中原一点红的恩师并没有死去,只是他们的身份与现状也不允许他们再相见,或者说正该是再不相见才好。
薛笑人收留了本是孤儿的中原一点红,让其免于被饿死,薛笑人教导一点红武功,让他为自己卖命,接下暗杀的脏活从而赚钱,贪恋那更大的名气。
一点红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可那是他的恩人,似是师又似是父,他终究也只想着背叛后逃亡,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反抗。即便给他机会,他也知晓薛笑人死了他便能安心生活,他也不会下手,便是如此矛盾。
但如此重情重义,也才是他能拥有几位要好朋友的缘由。
几位便已经足够,朋友贵精不在多。
因此,薛笑人的组织解散充公,一点红自由,这对他们双方其实也已然是最好的结局,毕竟得到什么总要失去什么,从来都没有完美的结局,只有相对完美罢了。
晏亭与游龙生对视一眼,后者略微退开,他们去旁边寻本应在此的楚留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坦然又道了一遍来意:“陆小凤着我来,我便来了,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叶孤城的剑客风采。”
在听过他们所说的事之后,他又颔首道:“我明白了,晏先生便去吧……这样大的事件,许是会有陆小凤参与其中。”
毕竟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陆小凤爱管闲事,一身麻烦,在最开始也就只有花满楼与西门吹雪会不在意这样的事情,从而与他交了朋友。
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其实少年时候的陆小凤是冷硬的,面无表情,像座冰山,仿佛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进’,当然,也许还带着把剑,一把锋利至极的剑。
如今这般,也难说是不是之前太过压抑后才会变的。
陆小凤查案是一把好手,也经常卷入各式各样的麻烦事中,之前金鹏王朝的‘上官丹凤’不就是要找他‘帮忙’吗?
虽说这读作帮忙,其实写作‘抢劫’或者是‘诬陷’。
楚留香补充了句:“据说此案划给了六扇门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
六扇门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是谁?是金九龄。而金九龄又与陆小凤是好友,他也许会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请求陆小凤帮他查案。
晏亭便颔首应下:“若是陆小凤在,我便瞧上一瞧。”
“晏亭!宫九那家伙来了!”游龙生因着没他事,便退去远处放风,没想到比晏亭与楚留香二人先一步得知这个消息,他顿时大惊失色。
晏亭:“!”
青年脸上也难掩诧异,他的灵力已经聚在小腿上,险些就要拔地而起,在人前展现轻功之极限。
楚留香愣住:“宫九?是那个剑邪?”
怎的看他们表现仿若宫九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游龙生快言快语:“别管剑邪剑正了,再不跑定是会遭殃!”
晏亭捏着属于自己的那封信件,另一封递给游龙生让他转交回叶孤城,然后快快的、快快的——转身便走了!
和其他认识的谁贴贴都可以,只有宫九不可以!
“失陪。”微风中,送来了他冷淡的两个字,徒留楚留香伸出的手在空中悬着:“……啊?”
作者有话说:
怎会如此,今天又是521,痛苦地打开timi,幸亏我有朋友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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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存活+59
这里毕竟是城主府, 白日之中腾空而起走房顶的话,才容易被宫九一眼瞧见,万一这厮不顾礼仪直接运功一同上天, 这才是最坏的猜想!
而且很可能并不是猜想, 一旦被发现, 是真的会变成事实的。
昨日便怎么都没能甩开宫九,这人仿佛自己那边没事干,属下不用管, 妹妹和师父也不用管,比起什么隐藏势力的半个主人,他更像是个王孙公子。
虽然他也的确是个王孙公子,这是江湖上除去他师父外,无人知的秘密。
只是这个王孙公子格外的亲民, 在讲价上, 晏亭和游龙生是不如他的。
但要说算数……昨日这人虽说分辨得了数目的多少,但是算价钱的时候,他僵站在那里,似乎放空了脑子。
这人果然是有缺点的——这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他敏锐得要命,武功也极高, 并不好糊弄,因而晏亭控制住自己想要用力的双腿,只把自己勉强控制在了地面上, 当然仔细看的话恐怕还是会发觉他的脚步已经轻的像是在飘了。
楚留香和游龙生利用自己习武之人极好的目力远远看着, 前者发出了喟叹:“……还是初次见晏先生如此失态。”
后者只嗤笑一声:“若是你见了那个家伙, 恐怕你也会如此表现的。”
他说得已经极为可怕, 可楚留香这人便喜欢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他虽然也讨厌麻烦,但是他没觉得一个人再可怕能可怕到哪里去——总不可能是武功比晏先生高,那还有更可怕的事情了吗?那恐怕是没有了。
正巧在他内心蠢蠢欲动之时,游龙生忽而想起什么一般,又道:“也不一定,也许你碰不上……”
他含混的带过半句话,继续道:“你身上没什么杀气。”
没错,没什么杀气。
他们昨日便发现了,激起宫九反应的很明显是他们身上凛冽的气势,而不同于游龙生,晏亭身上的气势极重,杀气蔓延开便能发现,他身上的杀气比薛衣人的都要重,对常人而言无法呼吸感到压力的杀气,到宫九身上……就让宫九更加兴奋了,看神色就能看出这一点。
楚留香不杀人,自然也没有杀气一说。
想及此,游龙生顿时觉得楚留香真是安全无比,竟然在看向他的眼神中都掺杂着自己的羡慕,他轻声却笃定道:“太好了,你定是十分安全。”
楚留香有些摸不到头脑:“……多谢??”
游龙生自己没什么杀气,楚留香更是从不杀人,宫九的目标暂且又是晏亭——昨日他的眼睛简直要粘在晏亭身上了——因此他忍不住笑了一笑,伸出手拍楚留香的肩膀:“宫九这人容易被杀气刺激,你把气势收一收,咱哥俩定不会有事。”
他的话语忽然接地气了,分外有市井气息。
楚留香很想给他面子,可到底还是没忍住笑:“难不成他被刺/激后会追着你要杀你吗?”
游龙生脸色一变,神色复杂:“……要是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楚留香敛了敛笑容,显露出几分认真:“……不会吧?”
游龙生想了想:“……不是无花那种阴谋诡计,也不是石观音那种你不爱我我就要毁了你,他……就……他只会伤害自己,但是……”
伶牙俐齿的少年知晓不能说出宫九的秘密,不然真的可以变成追杀了,等晏亭回来他已经变成一大块干腊肉了。
他组织了下自己_脚c a r a m e l 烫_的语言:“是……对脑子的伤害。”
楚留香听他这么形容,只想到大脑里的精密,哪怕出了一点问题都很难回到之前,于是他道:“是会伤在脑中?”
虽然估计不是这个答案,但是他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游龙生解释:“看完后恨不得挖了眼睛的那种,也许还会感到有点恶心想吐。”
楚留香:“……”
一时想象不能的香帅陷入了沉思。
游龙生思考半晌:“举个不恰当但是很有效的例子,比如胡铁花胡大侠穿了女子的装束,惺惺作态还对你露出有暗示的笑或是动作。”
青年捂住脸,痛苦的呻/吟道:“别说了。”
有画面了!
游龙生迅速道:“对不起胡大哥。”
楚留香也连忙道:“对不起了老胡!”
这是针对于神魂的攻击!!!
几乎与晏亭他们差不多时候得知宫九来城主府了的叶孤城,很快便得知晏亭离去,他在看过信上内容后早有预料,因此淡然颔首,结果又马上看见游龙生扯着楚留香风风火火的来找他:“叶城主!你千万不要放冷气啊!”
叶孤城动作一顿:“……?”
“就是说!千万!不要!把气势放出去!”看出他眼中疑惑,游龙生相当郑重的回答。
落后他半步的楚留香苦笑着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但周身气势的确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流露出来。
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料缎子用料华贵,又有着不俗的气度,身上香料温和不刺鼻,一眼瞧着他仿佛是个普通的、家中有点闲钱的百姓。
叶孤城还不至于以为游龙生是想谋害他,或者是想要耍一耍他,游龙生还得仰仗他,更要从他这里得到剑法指导。
只是瞧着两人当真没有气漏出,他不免在心中感到诧异,表面上只是眉头微动,他平淡道:“怎么回事?”
游龙生:“……因为宫九。”
叶孤城从前只是听过这位的大名,也知晓他有一点产业在白云城,叶孤城毕竟是城主,这点东西还是能够知晓的,他也要经常排查是否有间谍之类的,可是他还未曾见过宫九,此刻他不免感到了茫然:“宫九吗?”
宫九除了武功高强,为人有些冷酷,性格上/阴险又狡猾,但他意外的守约,也是因此叶孤城基本没有查过他。
“嗯。”游龙生点头。
叶孤城收敛周身气势:“好。”
他虽不完全信任游龙生,但这个孩子总不至于害他。看游龙生不好开口,恐怕涉及了宫九自己的秘密:又恰巧是气势所引发的,因而才会如此忌惮。
江湖中人,最不缺的便是凛冽杀气了。
若是这东西能够卖钱,叶孤城早能靠自己撑起经营白云城的钱财了。
不过也因此,他们只见到了看叶城主下菜碟的宫九,全程带着微微笑意,虽然给人的感觉还是疏离,但是已经十分礼貌了,至少礼仪周全,也没有说一些出格的话。
就是因为过于正常,才会让人感到不正常。
*
陆小凤很烦恼。
绣花大盗的名声最近实在是如日中天,即便这样还在愈演愈烈,他自然也不会是不好奇绣花大盗到底是谁的。
可问题正在这里。
他一点也不想掺和进这个大麻烦,白衣神耳带着他的弟子白猎追查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一个结果,甚至连线索都没有,他若参与进来,这岂不是有些不给这位老人面子?
但是这个案子被移交给了六扇门三百年来第一高手金九龄,这人正是他的好友,这人十三岁进入公门,奋斗近三十年,破案极多,深藏不露,武功也深不可测,之前与人交手唯有败绩,很擅长辨别古董字画、相马。*
金九龄又是武林名宿苦瓜大师的师弟,相貌英俊,看起来十分年轻,什么都要第一流的,比起名捕,他更像是一个风流的花花公子。
他的爱好自然是极其费钱的,只是他擅长辨别古董字画与相马,这才能撑得起他这费钱的爱好。
也就是这个人,在方才对陆小凤进行了激将法,致使他已不得不参与到这件麻烦事中,成为了金九龄的帮手。
陆小凤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是丝毫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中的,可现在已经答应了,他又是个十分重视承诺的人,因此也只能认栽。
希望事情不会继续这么糟糕,一看这件事牵扯就甚多,并且这绣花大盗是连江重威都能够一个照面就刺瞎的人,说明武功也很高,可之前并没有在江湖上听说过有类似装扮的人,他的出手也看不出是哪家的功夫。
要么就是他能够伪装成其他的功夫,要么就是他能够抹去自己功法门路的痕迹,再一个可能就是……他的武功很高,高到几乎用不着功法,只需要出手就可以。
那么现在陆小凤就有被灭口的风险了,可他自然是不怕自己被灭口的,不如说接了这件事之后,他反而燃起了想要彻查的兴致,想要把这件事的背后主谋拉扯到大家的面前,让他认罪,即便只是抓出来都好。
这件事如此重大,已经影响到了朝廷的威信了。
等下,既然如此,朝廷是不是还会派其他的人来?要知道其实在当今的眼中,恐怕金九龄还没有诸葛神侯座下的几位弟子重要。
可案子已经移交……
不,说起来,也并不是只有公家人可信,还有一人,身上并无官职,反而不介意掺和到此事之中,况且这次还有这么多人被刺瞎……
想及此,他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四条眉毛在此刻显得神采飞扬。
绣花大盗恐怕蹦跶不了几天了。
而也正如同他所想的一样,还有别的人正策马赶来。
第60章 存活+60
这日, 陆小凤刚拿到那截绣花大盗留下的绸缎,上面绣着黑牡丹,仔细一看真是栩栩如生。
这种针法……怕是要去问问神针山庄的薛老夫人, 才能知晓这种缎子或者是针法是否有什么出处, 可他的确不是很想去那。
因为这位针神老夫人有一个女儿, 叫薛冰,人称冷罗刹,她是个美丽而明艳的女人, 喜着白衣,与那位被刺瞎的宝库总管江重威的义妹江轻霞皆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四大母/老虎。
无疑,她在外人面前很凶,凶得就像是母老虎,而陆小凤总觉得自己无法招架, 尽管在他面前, 薛冰总是天真烂漫的像是个孩子,若是与他一同,在外人面前她还会害羞到脸红,脸就红的像是桃花一般。
这也是陆小凤不愿意去寻她的原因。
虽说薛冰与神针山庄大抵不会与绣花大盗有关, 但如此细密的针脚,绝不可能是一个男人能绣得出的——除非这个男人从小时候就被当成女子养大, 一直需要接触女工——因此他们才要去问问对针法与料子最为熟悉的神针山庄的人。
陆小凤也知道薛冰在江湖上的名声,更知道她下手狠辣,是个一言不合便会削掉人家双手的那种人, 可她的确是陆小凤很喜欢的女子, 他不想让她掺和进来, 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去见了薛冰, 她定是要跟着的。此刻陆小凤实在是有些两难, 但很快他便不需要纠结此事了。
他们正在路边某个茶摊喝杯茶,喝完便要去寻神针山庄,寻摸这黑牡丹绸缎的针法与来源,也在这杯茶刚下肚的时候,“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力极强,几乎是从听到声音起,没过几个呼吸,便已然到了他们面前。
这人瞧着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他一双略浅于常人的眼眸实在是吸引人,眼中的锐利与坚毅,也是寻常人难以拥有的,嘴边噙着的微微笑意让他看上去很是亲切。
他一身衣服料子看着便知晓不会太便宜,但又绝不是顶尖的料子,深红色的衣装衬得他愈发白皙,身上披着的雪白色/狐皮大氅看上去厚实而保暖,长长的头发束起在脑后,垂下的发尾微卷,骑在马上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王孙公子了。
但又不尽然。
他的腰间有一把刀,一把藏于刀鞘中的略弯的刀。而若是褪去刀鞘,恐怕在场的人都要震惊出声。
因为那是一把很薄的、刀锋几近透明的刀,刀身极窄,刀脊又是赤红色的,秀美如情人一般。
——梦枕红袖第一刀!
这位正是如今天下第一楼金风细雨楼的现任楼主苏梦枕!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
他便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传奇的枭雄。
他用沉疴之身闯出的名头,能与其他三人齐平,正是与他义弟王小石的‘挽留剑’、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的‘不应刀’、方小侯爷方应看的‘血河剑’并称为‘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如今他身体已好,出现在两人面前,实在是令人惊喜,陆小凤只与苏梦枕见过一面,双方的印象都不错,因此他是真心为苏梦枕感到高兴,他立刻窜起,也不顾自己身上瞧着尘土甚多,对方也刚赶路赶到,迎上前来给了一个热情的拥抱:“太好了,你身体好了!”
好在苏梦枕虽然温和的能与大部分人都保持合适的距离,但对于这个好友的关切他还是愿意受着的,因此没有躲开,还回抱了一下,轻拍陆小凤的后背后很快抬手:“是,多谢关心。”
碍于身体沉疴,基本很少走远路,别说是旅行了,即使是在野外露宿,都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那对苏梦枕来说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行为。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身体被治好,而最近又有案件有些棘手,那他想要出一趟远门,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能出门就说明他是健康的,而且他也的确想要开拓一下眼界。
况且京中有杨无邪这个总管兼白楼资料掌管者看着,还有王小石白愁飞,更有‘五大神煞’中的上官中神上官悠云、刀南神坐镇,便是六扇门也有他的二师弟温梦豹,师弟是兵工厂厂主,小师妹温柔虽武功不高,但轻功身法极妙,逃命是没有问题的。
——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因此在得知此事之后,又知晓六扇门已经有人去了,神侯府的人又挪不开空,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很是不错的,因此他毛遂自荐,主动揽下了这一次的案件。
四大名捕如今都有要事在身,江湖中人还很多,朝堂上的人自然也不少,他们已然分/身乏术,况且他们的身份也实在很是不适合到金九龄那边去,这大抵会被视作为神侯府对六扇门的挑衅。
但他们想要更多的人免受伤害这一点的心情是真的,这才会在苏梦枕毛遂自荐的时候,确认他身体康健后,立刻同意了。
苏梦枕身无官职,又是苏轼的后代,更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他想如何做,实际上都有理由,他又是深明大义、为国为家的人,满怀一腔爱国之心,更曾率领着他手下的下属一起抗击外敌,如此枭雄,自然也是应该被人所欢迎的。
至少,金九龄做不出要赶走他的行为,他心中不快,但是面上还是要维持着笑容,听陆小凤向他介绍。
苏梦枕是个人物……哪怕是金九龄也不想把他牵扯进来,金九龄不知晓苏梦枕会不会对自己的计划有所影响,但是他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微笑着道:“苏楼主,好久未见了,还未恭喜苏楼主身体痊愈。在下近日不得空,待此件事了,再补送贺礼给苏楼主,还请包涵。”
没错,他们之前自然是有见过的,在京城这天子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同样在这里,他们自然多多少少有一点交集。白道上有着六扇门、神侯府等,暗地里就有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等等,六扇门里许多人依附了当朝宰相,如金九龄这样没有依附任何势力的也是少,毕竟像他这样有着强大势力,还没有弱点的人也是太少了。
他的师兄是武林名宿,他本人又很厉害,更没有亲人、妻子孩子,又无人知道他们师承,或者说他们也从没有提过,因此他这种中立派反倒是少之又少,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愿意与他交好。
听到他说话,红衣青年便把目光转向他,露出同样得体的笑容:“多谢,苏某能恢复也只是侥幸罢了。金捕头事务众多,不得空闲,也是为天子效力,是百姓之幸,至于贺礼还是作罢吧,就不用金兄破费了。”
恢复只是侥幸……侥幸能得晏神医医治。
他话中的称呼从‘金捕头’变为了‘金兄’,距离拉近了,可看他表情与态度,实在是看不出到底哪里拉近了,似乎只是言语上的?
金九龄琢磨半晌,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只是听起来像是给他扣上了一顶高帽子,金九龄养气功夫还在,维持脸上的笑容没怎么变,他只是像是丝毫未觉道:“既然苏楼主如此说了,那金某便不献丑了,之后若有不涉及职务上的事情,找在下便是。”
哦,他送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人情,若是有关他职务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多言,也不会做什么,因此这其实是一个很有诚意的礼物了。
他想卖苏楼主一个人情,权当做贺礼。
苏梦枕思考了两个呼吸,觉得这拉近关系的方法有些粗糙,但很多人也还是会上当。就像他现在……根本未曾升起过拒绝的想法,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于是他颔首道:“好,那苏某便却之不恭了。”
两个人寒暄客气了几句,在一旁旁观着的陆小凤这才继续笑眯眯的凑过来:“苏楼主,你奔袭而来,口渴吗?”
他示意身后的茶摊:“不如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口不口渴,都要顺着他的意思在这里坐上一坐了,苏梦枕知晓这是陆小凤无言的体贴,他本下意识想说‘无碍’,但还是在陆小凤不带恶意的目光下点了头:“好。”
他们三个人每个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都不像是应该在这种路边茶摊出现的,哪怕是相对落魄的陆小凤(经常钱到手就花,没有目的他的身上就总是不揣多少钱)身上的衣服也是能看得出不是平民百姓能买得起的料子,属于比下有余比上不足。
就这三人身着锦衣地坐在这里,喝着用旧瓷碗装着的粗茶,坐着已经被磨掉了漆、还带着前几日下雨沾染上潮气的木头凳子,这土路上尘土飞扬,空气着实不太好,可他们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维持着完美的礼仪,比起江湖侠士,他们更像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贵公子。
而大部分贵公子的武力都不怎么样,这种茶摊接待的多是走南闯北的商人或者是军队、侠士,他们实际上在茶摊老板眼中,是再麻烦不过的人物了。
毕竟茶摊老板可没有那样好的耳力,他只是有着很好的目力罢了。
在他震惊的目光下,又有一骑着马的人影从这道路尽头显现出来,那身影由远及近愈发清晰,坐着的三个人有两个人下意识露出了笑,剩下那一人笑容僵硬了下,这才很快收敛好表情。
还好剩下两人都被眼前之人吸引了目光,并未注意到他脸上那一瞬间的不对劲。
这僵硬的人自然是金九龄,僵硬的原因无他,来者……是晏亭。
——是那个神医晏亭。
更可怕的是,他在翩然下马打过招呼后,掏/出一块金九龄眼熟到要命的绸缎,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黑牡丹!
可他近两日都与陆小凤在一起!这得是在附近的才能拿到吧,可东西都在六扇门,又是他主管这件案子,晏亭怎么会有……!
陆小凤诧异道:“大盗又犯案了?”
苏梦枕也用问询的目光看过来。
只有金九龄盯着晏亭,有一点不太妙的预感……他的计划,会被打乱吗?
作者有话说: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查到的评价苏梦枕的话
——感谢在2022-05-22 17:31:53~2022-05-23 18:3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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