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根香已经燃尽,最后一丝香灰被微风吹了下来,外面也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天就快要亮了。

    沈宁安眼皮微微动了动,摄心蛊从她的手腕处钻了出来,它比以往更加肥大了,但似乎并不高兴,它跳到了少年的掌心中,少年用手戳了戳它:“可惜了,我们的阿宝如果还能再吃一炷香的时间就好了。”

    少年斜坐在椅子上,眼睛定定地看着床上之人,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开心也笑,不开心也笑,做什么事情都是笑着的。

    沈宁安无力的睁开双眼,她的脑袋很晕,视线里面模糊一片,稍微缓了一会儿才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象,她想抬起手,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微微偏过头,就看到了一张明媚的笑颜。

    她愣了好一会儿,好像才记起他是谁:“你……”刚要开口说话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姐姐可是要喝水?”少年起身去倒了一杯水,他一动,身上的银饰便叮铃作响。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杯水,沈宁安久久没有去接。

    “怎么,姐姐是怕有毒吗?”

    沈宁安看着他,伸手接过了杯子,一饮而尽,冰水入喉却也舒服了一些。

    她看向旁边,宴九寒躺在她的身边,不过还没有醒。

    看着她担忧的神色,少年戏谑似的开口了:“姐姐放心,可能这位哥哥还不想从那个梦里醒过来,所以还要多睡一会儿哦,估计明天就会醒了。”

    沈宁安听后松了一口气,不过那些梦?她大脑慢慢的清晰了起来,梦境里的那些片段扑涌而来,她用手捶了捶脑袋。

    少年看着她的动作,他又重新坐到了凳子上,并且把凳子移近了一些,手肘撑着下巴:“姐姐可是梦到什么了?”一脸好奇。

    沈宁安:我梦到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但这个少年确实也挺可怜的,不过可怜也不能成为他杀人的理由。

    少年还以为能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到怜悯,亦或是愤怒,可沈宁安就这么平静的望着他,看的他反而不自在了。

    “难道姐姐不可怜我吗?”少年语气委屈,先入为主。

    沈宁安艰难地撑起身子靠在床边,为什么会有人把自己那么不堪的经历展现在人的眼前?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太在意了?太在意别人对此事的看法。

    等等,刚才在梦里自己是那个老头,而且她还对大反派这样那样,天呐,等宴九寒醒了之后怎么面对他呀?沈宁安头疼。

    她直直的看着那个少年:“你需要我怜悯你什么?”

    少年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把摄心蛊掏出来放在手心里把玩,喃喃自语:“姐姐还真是没有心啊!”

    “那你可有心?”沈宁安反问了他一句。

    “我要心有何用?姐姐的心才有用呢,姐姐你说我是把你心挖出来给我的阿宝吃呢?还是把你身体里面的血放干喂给我阿宝呢?”

    沈宁安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了床单,这么变态!至阴之人的血用处还真是大,难怪杭浔那次也要放她的血,估计是想喂饱摄心蛊。

    看着他手里的那只肥胖小虫,和自己以前烧死的那只一模一样,会不会杭浔的虫子也是这个人给的,他为什么要害那么多人来喂饱这只蛊虫?摄心蛊有什么用吗?

    沈宁安:【系统,你听得到吗?】

    系统:【听得到,主人请说。】

    沈宁安:【这摄心蛊到底有什么用?还有我们在往舍镇那一次,杭浔手中的摄心蛊是不是这个少年给的?】

    系统:【摄心蛊是苗疆巫书里面记载最毒的蛊,养蛊的人养的好,它就会成为杀人的利器,杭浔的摄心蛊就是这个人给的。】

    沈宁安皱眉思索着,这个人借别人的手杀了那么多人来养这只毒蛊究竟是为了什么?亦或者他想杀谁?

    “姐姐,我的虫子还没有吃饱,你说怎么办才好呢?”少年把蛊虫捧到了她的面前,好像在询问她的意见。

    沈宁安咽了咽口水,面前的少年就是个笑面虎,万一他不高兴就把自己给杀了怎么办,而且刚刚他还说要用她的血和心脏来养这只毒虫,杀人这件事情估计他完全做的出来。

    现在只能拖延时间,等宴九寒醒过来,变态得用变态来压。

    “你为何要养这种虫子?”沈宁安问道,语气中有微微的颤抖,她强装镇定。

    少年嗤笑一声,收回手:“姐姐觉得我恶心吗?”

    沈宁安一脸问号,这个人怎么思维这么跳跃?问的问题永远和上一个接不了轨,想到哪个问哪个。

    恶心?是杀人恶心吗?还是那件事?

    “杀人是挺恶心的。”沈宁安精神气渐渐回来了,她坐直了一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面前的少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都溢出了晶莹的泪珠。

    沈宁安:?他在笑什么?

    过了一会儿,少年停了下来,嘴角依旧向上扬着,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令沈宁安毛骨悚然:“原来姐姐是觉得杀人很恶心呀,可是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杀人了呢?”

    对哦,沈宁安顿时一愣,她怎么会知道他杀人了?况且自己在梦境中不是他,按照现在这种情况,只有宴九寒知道他杀过人。

    “其……其实我会看手相,刚刚你把虫子捧给我看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手上的纹路沾染上了血,所以推测你应该杀了很多人。”沈宁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人,希望能蒙混过关。

    少年挠了挠头,似乎是感觉非常神奇:“姐姐好厉害,竟然会看手相?”

    “一般……一般。”

    “那你再帮我看看呗,看看我以后会有几个儿子。”少年兴致勃勃地把双手摊开在她的面前。

    沈宁安:杀人的事情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太轻松了吧?

    望着眼前那张笑脸,沈宁安只能硬着头皮去给他看手相了。

    少年的手长的很俊秀,但是指尖都有一层薄薄的茧,他手心里面的纹路很花,根本看不清楚,只有那根生命线异常的深,只不过在半路就断掉了。

    老一辈的人说过,如果生命线连到了手腕上,那么此人就会长命百岁,可是少年的这根生命线只到了手心处就嘎然而止了。

    不会吧,他竟然是个短命鬼。

    “姐姐看好了吗?”少年收回了手,笑着问道。

    沈宁安抬起头,嘴角也扯了一个笑:“如果你以后多做善事来洗清你前面造下的孽,下半生会过得不错,而且儿子也……也会很多,咳咳。”一顿乱编。

    “哦,这样啊!”少年想了想:“那如果我以后不做善事的话,是不是就要断子绝孙了?”

    啊?

    “那倒也不是。”

    “那还做个屁善事。”少年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床边蹲下,把头靠在床沿上,呆呆的望着沈宁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了下来,外面开始传来了人杂声。

    沈宁安被他这么看的有些不自在,她害怕的问:“你想干什么?”

    “姐姐,你可以做一件善事吗?”少年的眼睛很亮,仿佛从来没有染上过这世间的污秽一般。

    “什么?”

    “姐姐,我想惩罚一个坏人,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少年撒着娇,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对她怎么乞求的话,估计她的心早就软了,可面前的这个不是正常人啊。

    “你要我怎么帮?”沈宁安往后缩了缩身子,她觉得他会要了她的命。

    少年勾起垂在沈宁安胸前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

    沈宁安下意识的想要去拍掉他的手,但是想了想,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

    “姐姐你是答应要帮我了吗?”少年还在不停的玩着她的头发。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姐姐,我想要你的血,如果姐姐不同意的话,那就心脏吧。”少年语气很轻,仿佛自己说的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沈宁安身上冷汗直冒,在梦境中她是那个老祭司,知道至阴之人的血和心脏可以养蛊虫,她回忆了一下梦境中所发生的事,重点在摄心蛊那一段。

    “我答应你。”

    少年直起了身子,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沈宁安:“可是姐姐会死诶。”

    “如果我死了的话,你的摄心蛊也会被撑死。”沈宁安颇有底气,因为摄心谷已经吃了三四柱香时辰的梦境了,如果再用至阴之人全身血液去养,摄心蛊会因为摄入过多爆体而亡,所以,她只要奉献出一碗血就可以了。

    至于心脏,她猜面前的这位少年应该是不太想用这种方法,因为慢。

    “姐姐真聪明。”

    “你是不是想杀了那个老祭司?”沈宁安试探性的问出了口。

    少年神色一沉,脑袋渐渐的耷拉了下来,手指不停的抠着地面。

    沈宁安看着他的动作不明所以。

    “姐姐,我做的没错,可是我又觉得有错。”少年闷闷的声音传来,与以往的开朗截然不同。

    “能跟姐姐说说吗?”沈宁安好声好气的问他。

    “姐姐,我是个孤儿,从我懂事起,我就宿在破庙里面,喝的是土坑中的污水,吃的是别人家不要的馊饭菜,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去大街上偷了一个包子,可是却被那家老板给打的半死,后来有几个避雨的人来到破庙,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我,以为我死了,就把我丢到了乱坟岗。”

    “后来他就将我捡了回去,姐姐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要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了,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纵使年纪小却也觉得恶心至极,我想回到那个破庙。”

    “他救了我一命,可是却把我推向了万丈深渊,姐姐你告诉我我杀他是不是没有错?”少年慌乱的抓着沈宁安的手,眼神急切。

    沈宁安重重的点点头:“他该死。”

    猥亵儿童的人简直罪该万死,在现代的时候她每每看到这样的新闻都觉得恶寒 ,不懂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人存在,他们不知道如此变态的行为会给那些小孩的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吗,甚至一生都无法抹去。

    而且这还会成为一个恶性循环,从小被猥亵的人他们长大后有百分之六十的人也会去猥亵别人。

    悲惨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这句话不假。

    少年听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那就没错。”

    “开始吧!”

    “什么?”少年愣愣的望着她。

    “你去拿刀拿碗啊,赶紧把你的那只小虫子喂饱去惩罚坏人。”沈宁安顿了顿:“至阴之人自愿献出来的血比逼迫的纯的多,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希望你杀了老祭司之后把你那只摄心蛊也杀死。”

    沈宁安其实不太敢提这个要求,但摄心蛊太毒了,留不得。

    她以为少年会不答应,已经在心里想着措辞再通篇大说一顿,却不想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少年摸着怀里的那只虫,温柔宠溺,但是又异常的诡异。

    “我答应姐姐。”

    “那事成之后,你会放我们走吗?”

    少年想了想:“自现在开始,姐姐你就是我的恩人,恩人提的要求,我又怎么能不答应呢?”

    “希望你说到做到。”

    “好。”

    ……

    沈宁安听见血一滴一滴的流到了碗里,她把头歪向一边没有去看。

    少年正在一滴一滴的认真数着。

    沈宁安看着还在昏迷的宴九寒,他是有多想留在那个梦里,现在都还不醒。

    如果沧澜国没有破,那宴九寒也会像梦境里面那样,和自己喜欢的姑娘白头偕老,他确实是一位不错的皇子,更是一位合格的竹马,想必以后也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

    不禁又想到了大婚那天晚上,他温柔的吻着她,从头发丝到脚尖,一寸一寸,迷恋至极,她脸红了。

    她承认,在梦境里她心动了,可那终究是一场梦罢了,梦总有醒的一天,就像这场奇妙的旅行一样,她总有回去的一天。

    “姐姐,好了。”

    少年的声音打断她,沈宁安转过头,她没有看那碗血,而是直接盯着他:“可以帮我包扎一下吗?我看见血会头晕。”

    少年点点头,可是他并不怎么会包,沈宁安看着自己的食指被纱布缠绕的像一个肿了的馒头一样,她哭笑不得,就这样吧。

    少年把摄心蛊放到了血里,小虫子在里面欢快地游着,这可怜的小东西并不知道这是它的最后一餐了。

    “它什么时候能吃饱?”沈宁安依旧没有去看那碗血。

    “按照现在这个情形的话,不出一刻钟便好。”少年托着腮盯着碗。

    “你什么时候去找那个老祭司算账也带上我。”

    少年愣愣的抬头看着她:“姐姐想去吗?”

    她点点头:“我想去看一下你怎么惩罚坏人。”最重要的是她得去盯着他,万一他反悔不想弄死摄心蛊,把摄心蛊掉包了怎么办?

    “姐姐,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少年突然来了一句。

    “什么?”沈宁安可不觉得自己和他是一类人。

    少年却转头盯着桌子上的那把圆扇,笑容阴寒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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