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赫连笙走出赫连霄的军帐之时, 外面的气氛已经重归了严肃。
大战一触即发,所幸梁楚刚刚打完一场胜仗,士气正足。一切都看起来有条不紊。
乌岑站在不远处跟一个副将交代事宜, 眉头紧蹙。
赫连笙看得出他隐秘的担忧。
他又想起了远在京城的顾氏夫妇。
他知道顾业潭是赫连瑾一派, 因而对他一直怀着忌惮, 也因此,曾经提醒过顾渊与他保持距离,以免卷入争储之中。
但是顾渊的母亲乌兰娴, 却时常会对他关心几句,尤其是,他跟顾渊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不是因为他多讨人喜欢,只是因为作为母亲,她隐约还是感觉出了自己孩子的心思, 因此, 想要试着对赫连笙好一点。
不管是顾业潭还是乌兰娴,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自己的孩子。
如果他们知道了,顾渊现在……
赫连笙闭了闭眼。
他什么都不敢想, 也什么都不愿意想,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帮着荆池他们梳理战术, 帮着检查布防是不是还有什么缺漏。
等到日暮西沉,他回到帐中,小猫崽跌跌撞撞地奔过来。
他沉默了一瞬, 顿下身, 抱起了猫崽子。
猫崽子已经跟他很熟了, 不知是不是同类相吸的缘故, 虽然是竹十一把他带回来的, 但是几乎是带回来的第二天,它就翻脸不认人,只亲近赫连笙。
“你陪我一会儿吧。”他轻声道,“我现在……很乱。”
小猫崽冲他“喵”了一声,乖巧地在他怀里团成了一团。
赫连笙笑了笑。
然后,他在帐中坐下来,静静地等着夜幕降临。
这是一场打得很艰难的仗。
事实证明,柴焕确实是个狡诈精明且多疑的人。
即便顾渊以性命作赌,把所谓的“情报”透露给了他,他也没有完全信任对方,把所有的兵力挪到北边。
而是派出了一支人数不多的兵马,佯装声势浩大,先前来试探了一番。
而荆池在这个时候,展现了他优越的指挥才能和冒险意识。
他一直让柴焕的兵马深入到了腹地。
此时此刻,两方还保持着打得有来有回、隋西略胜一筹的态势。
渐渐地,柴焕终于放下了戒心,大批兵马渡江而过,直袭梁楚营地。
而就在这个时候,乌岑已经带了一支北殷的兵马,前往了隋西的扎营之处。
北殷善战,素有以一当十之称,且兵器与战马皆是顶级的。
几万北殷军骑着被养得精壮矫健的火熘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后,偷袭了隋西的大本营,等到柴焕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
他们被堵死在江边,退无可退。
梁楚,大胜。
消息传到军营内的时候,赫连笙猛地就站起了身,他死死地抿着唇,抱着的小猫崽被抱得有些痛,从怀里溜了出去,跳到了赫连霄的床沿。
“隋西军……隋西军已经被歼灭大半……”来传信的小兵上气不接下气,“现下,少部分兵马正被堵在江边……有一部分人掩护着柴焕自江上逃了……”
“赢了。”赫连霄心下大定,松了口气,喃喃自语,“这一回……隋西怕是元气大伤,再也爬不起来了。”
小兵脸上也有些热泪盈眶。
他的脸上受了伤,鲜血还在往下淌,他自己没发觉,一旁却突然有人递了块纱布给他。
他愣愣地接过去,看到了一截半掩在袖中的,漂亮白皙的手腕。
“……谢谢。”
他有些愣愣地接过去,抬起眼,看到了面前人略有些焦急的眼神。
“他们……”面前的人轻声道,“去搜过隋西大营了么?”
小兵怔了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赫连霄在心里叹了口气,开了口:“在军营里看到顾大人了么?”
小兵恍然。
然后,他小声道:“乌将军在仗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派人去搜了,但是……没有。”
赫连笙的心一下子沉下了底。
*
“啪!”
清脆的鞭声在幽暗的水牢里响起,带着狠厉。
这一鞭用了十足的力气,打得被吊着的人瞬时就在空中晃了一晃。
幽暗的光下,男人长发披散,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唇。
“隋西几十万士兵……今夜都殒命于康江边上,拜你所赐,拜你所赐!”执鞭的是个年轻的隋西兵,手都在颤抖,眼眸血红,“顾渊!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
顾渊咳出一口血,抬起眼,看到了他青涩的面庞。
他笑了笑:“是。”
年轻的小兵被他气得气血上涌,当即就不要命地拿鞭子往他身上招呼,一连招呼了十几下,一旁的同伴也堪堪拦住了他。
“好了。”他低声道,“将军还没说怎么处置他,可别打死了。”
“将军还要留他一命么!”小兵眼里布满血丝,“那么多条人命,家勒哥的妻子还在等着他回去,凭……”
“梁楚的士兵也有家人。”顾渊看着他,轻声开了口。
他比刚刚不知道还要狼狈多少分,满身都是血污,唯独一双眼睛,依旧是清明的。
他轻轻地道:“你们的皇帝,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踏到别人的土地上来,还指望我们以礼相待吗?”
“梁楚的士兵也有父母、孩子和妻子。”他喘了一口气,轻轻地道,“但是为了保护他们,保护脚下的这片土地,他们还是上了战场。那些没回去的人,他们就是活该么?”
小兵看着他,僵在了原地。
他的同伴脸色沉了下来:“你早就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说他有个心上人。”小兵低声道,“但是死了。”
那一日,柴焕跟顾渊交谈,他也在。
“你们的皇帝杀了你的妻子。”他咬着牙,“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替他卖命么?”
顾渊闭了闭眼睛,忍受着身上的伤口传来的剧痛。
“谁要替他卖命。”他轻声道。
他从来就不是在给赫连瑾卖命。
天下安定,海晏河清,这是他少时入仕之时的理想。
再后来……
他的心里还多了一个人。
赫连笙或许再也不需要他的馈赠,但是他还是希望,他所在的地方,是安宁而没有战火的。
顾渊笑了笑,垂下了眼眸。
所以。
这件事跟赫连瑾根本就没有关系。
他根本不配。
他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因为赫连笙。
被盐水浸过的鞭子抽起人来格外地疼痛,因为失血,他的脑子已经有些昏沉,全靠着绑着他的绳子,才没有歪进水里。
顾渊吐出一口气,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生命一分一秒的流逝。
……这样也好。
他想。
他此前,因为赫连笙和竹十一在一起,嫉妒得几乎要发狂。
但是现在,他几乎已经开始庆幸,赫连笙已经放下了他。
如果赫连笙还喜欢他,顾渊几乎不敢去想对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还好。
他想。
赫连笙已经不喜欢他了。
他会和竹十一一起,幸福快乐地在北殷过上一辈子。竹十一虽然话少,但是顾渊知道,他很喜欢很喜欢他的阿笙。所以,一定会对他好。
或许,赫连笙若干年后还会对他有些惋惜,他只要那一点惋惜就够了。
他只要……
顾渊闭上眼睛,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从喉咙口咳出来。
他欺骗不了自己。
他想。
他还是很嫉妒竹十一,嫉妒他能拥有赫连笙的爱。
他嫉妒竹十一,也嫉妒和憎恨,曾经那个没有珍惜赫连笙的自己。
耳边传来了远去的脚步声,顾渊知道,那是刚刚的两个小兵。
柴焕会杀他么?
他其实不太确定。
但是他知道,若是再耗上一段时间,他的身体就撑不下去了。
他闭上眼睛,任由意识进入漂浮而浓重的黑暗。
黑暗的尽头,没有光亮,也没有他想见的人。
*
梁楚的军帐内,灯火通明,明明刚刚打完一场胜仗,气氛却凝肃得像要往下掉冰渣。
良久,还是乌岑沉声开了口:“赵公公,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面前,面色红润的大太监翘着兰花指,微微一笑,气定神闲。
“意思自然是。”他轻轻地吐出一句话,“不救。”
“赵春贵!”乌岑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气得胸膛起伏,“你凭什么做这个决定!”
“就凭我有圣上的亲口谕令!”赵春贵冷笑了一声,抬起眼,“乌将军,顾大人是您外甥,咱家理解你心疼自己家的人,但是顾大人此番,本就是欺骗了隋西,若是向他们提出要人质,惹怒了隋西再起战事,这个责任,你负得起么?”
“你他妈放屁!”本来思忖着要不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荆池还是没忍住,开了口,“老夫都他妈快把隋西打出梁楚了,怎么,打仗的不是你,认怂倒是挺快是吧?他来一回老夫打他们一回,只要他敢!”
赫连霄也皱了眉:“这场胜仗本来就是因为顾大人才能打赢。若是赢了就把人丢在隋西不管不顾,算是什么道理?”
他顿了顿,“赵公公,你确定,这是圣上的意思么?”
赵春贵刚刚被荆池吼了一声,吓得不轻,这会儿听了赫连霄的话,才冷笑了一声。
“五殿下常年在外,自是不知圣上难处。”他慢条斯理地道,“圣上何尝不想救顾大人,但是一边是梁楚,一边是顾大人一个人质,孰轻孰重……圣上这是忍痛割爱呐。”
这番话一出,帐中的人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等到赵春贵施施然出了军帐,乌岑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他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这回,是动了真怒。
“这阉人。”他低声道。
“这应该是赫连瑾的意思。”一边,赫连笙突然开了口,声音有些哑。
乌岑愣了一愣,抬起了眼。
他其实一直觉得眼前这个隋钰殿下有一种熟悉之感,但是却想不出来这种感觉是为什么。
他一晃神,还没想出个原因,赫连笙就又开了口。
“他既是作为监军,赫连瑾临走时,就必然交代过他什么。”他轻声道,“他刚刚的语气笃定,似乎并不怕我们亲自去问梁楚,说明,他对于赫连瑾的态度,是确定的。”
*
怎么会不确定呢。
赫连笙在心里冷笑。
他太了解赫连瑾了。
哪怕顾渊幼时便与他相识,之后又做了他亲信的重臣。
但是,他的骨子里,依旧只有他的皇位和江山。
自私透顶的人,从来就不会有情谊二字可言。
赫连霄看着他,忍不住开了口:“殿下。”
他担心赫连笙的心理状态,
“没事。”赫连笙深吸了一口气,“隋西的和谈条件,已经传到梁楚去了么?”
“已经快马送回去了。”一旁的官员道。
这也是他们今日聚在这里的原因。
他们虽然没有在隋西大营里找到顾渊,但是顾渊也并概 片网 5 5元打包微 lʸx⁷⁷⁵1⑤③₉₀₉没有被他们立刻杀死。
大约是顾渊的身份还是让他们起了些许忌惮。隋西把他当作了和谈的筹码之一,一并写入了和谈的内容当中。
“没事。”赫连笙又说了一遍,是对赫连霄说的。
赫连霄见状,和他一起,出了帐子。
一出帐,赫连笙就开了口:“五哥,我会给你一份名单。”
赫连霄抬起了眼。
赫连笙没有看他,语气平静,但是语速很快:“这份名单里或许已经有告老还乡的老臣,你可以看着筛选。你修书给他们,写清楚顾渊是怎么进的隋西大营,以及目前几场战役的详细情况。我会把北殷的信使借给你用。”
北殷递信,以玄鹰为媒介,速度比快马传书还要快上几分。
这是北殷特有的一种传信方式。
赫连霄没有犹豫,一边跟着他往他的帐子走,一边接过了名单,然后一愣;“这些……都是朝中的股肱之臣。”
“是。”赫连笙道。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若不是赫连霄先前看到过他听到顾渊被俘时一瞬间崩溃无措的神色,几乎要以为对方根本不是很在意顾渊。
此时此刻,那张明艳漂亮的脸庞上全是漠然和冷意。
“狗似主人形。”他牵了牵嘴角,“赵春贵的意思,其实就是赫连瑾的意思。他才不在乎顾渊的死活,只要仗打赢了就行。这会儿,他怕是已经在算计着怎么夺了你的军功了。”
赫连霄默然。
他想起曾经跟赫连瑾打过的交道。
他觉得,赫连笙的猜测应当是真的。
“所以?”他道。
“所以。”赫连笙平静地道,“和谈的内容,他并不会跟隋西多计较。”
赫连瑾在乎的,从来就是江山稳不稳当。
当初隋西初侵入边境,赫连瑾就有过用和亲安抚隋西的打算。
只是隋西狼子野心,这才作罢。
眼下,打了胜仗,隋西不敢狮子大开口,赫连瑾必然格外地好说话。
“他好说话,那些文人直臣可不好说话。”赫连笙冷笑,“那些人可不会任由他糟蹋梁楚的江山。”
他深吸了一口气,“赵春贵传回去的东西,必然有所隐瞒。你把真相告知老臣们,他们若是知晓了赫连瑾的打算,又知道顾渊被俘作为人质一事,必然不会跟赫连瑾善罢甘休。”
赫连霄恍然。
“所以。”他道,“他们会向赫连瑾施压。”
赫连笙点头。
赫连瑾糊涂,其他人可不糊涂。
梁楚已然大胜,此时此刻,便是扬眉吐气的好时候。
若是让他们知晓,赢了还要对着隋西退让,并且,还要将这场胜仗的功臣作为安抚隋西的工具留给隋西,满朝的文武,但凡有些骨气和良知的,都会感到愤怒。
这些人联合起来,向赫连瑾施压,比乌岑和赫连霄这些只会打仗的据理力争要有力多了。
这是……
“这是能救他的唯一方法。”他轻声道。
赫连霄看着他,沉默了一瞬,轻声开了口:
“我马上去写。”
赫连笙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多久没有这样了?
他想。
他自小就知道,他的父皇不会把皇位交给他。
因为一些莫须有的隐忧,因为对北殷一族的忌惮。
就像他自诩深爱独孤雅,但是一直到他死,独孤雅都只是贵妃,甚至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再然后,独孤雅就变成了常伴青灯古佛的太妃。
他知道,所以,他不想给他的母族添麻烦。
聪明,但是顽劣任性、离经叛道,是大部分人给他的评价。
他的父皇很宠他。
但是他知道,这份宠爱,一部分是因为,他让人“放心”。
可是,凭什么呢?
他想。
他明明,也姓赫连。
可笑的是,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楚、皇位不会传给他的人,他认了命,但是有人,却仍然不放过他。
那么,他为什么要认命?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让头脑变得清明。
……算了。
他想。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顾渊……
顾渊。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唯一的变数,就是顾渊能不能撑到和谈的那一刻。
你一定要撑到。
他低低地道。
你一定要……
活着。
我还没有原谅你,顾渊,你不准死。
*
赫连霄的动作很迅速,很快,玄鹰就带着写好的密信飞到了京城。
与此同时,赫连瑾初定的,跟隋西的和谈条件也在朝中提了出来。
竟是全部允了诺。
包括派一位公主与隋西和亲,给贸易提供便利,减免关税,以及每年给隋西一定数额的白银。
仗打赢,赫连瑾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觉得隋西这样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便大手一挥,都给批了。
却没想到,在早朝之上,遭到了极其强烈的反对。
“圣上不可!分明是我梁楚大胜,为何要答应隋西人如此蛮横的要求!”
“隋西小儿,为何如此狼子野心!”
“恳请圣上万万三思,再者,顾大人深陷囹圄,顾大人于社稷是有功之臣,朝廷万万不可听信了隋西的威胁,寒了边关将士的心呐!”
在过去的几年里,朝廷经历了一番换血,变成了一潭死水。
但是此番,像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让赫连瑾惊愕之后,面色愈发阴沉。
他本想摔案而去,但是却有一人,被人推着,来到了御书房。
“……太傅。”他轻声道。
年逾花甲、早已于京城养老的老人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看不清神色。
没人知道二人在书房里交谈了些什么。
只是……
最终的和谈内容敲定下来的消息传到边关的刹那,整整数日未合眼的赫连笙,身体晃了一晃,终于吐出了一口气。
“赢了。”赫连霄低声道。
他们陈兵边境,始终为敢放松,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梁楚派出了著名的、擅长外交的使臣,与隋西进行了整整半日的交锋,最终,迫使隋西答应了梁楚提出的停战方案。
这份方案虽说考虑到梁楚这边的兵马消耗,仍然作出了一些让步,但是已然是以胜者的姿态在进行谈判。
事实证明,隋西确实是被梁楚打怕了。
而在这之后,便是……
人质的交换。
梁楚,从隋西那里要回了顾渊。
接回顾渊的当日,赫连笙跟着一起去了。
他的身份出现在这实在是有些突兀,以至于赵春贵不住地看了他几眼,若有所思。赫连笙却顾不得那么多。
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掌心,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是看着不远处隋西的使者,一动也不动。
“小七。”赫连霄轻声叫他的名字。
“我知道。”赫连笙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有分寸,我……”
话音落下,他瞳孔一缩。
“柴将军!”耳边传来了乌岑猛然提高的声音。
不远处,柴焕骑在马上,看着他,神情倒是很平静。
“乌将军不必着急。”他笑了笑,“顾大人还活着。”
赫连霄反应极快,已经想要去挡赫连笙的眼睛。
但是……
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担架上的人。他的手腕上还有着经年累月绑下来的淤紫。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他身上原本的那件白衫,已然是深褐叠着鲜红,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曾经遭受过怎样的酷刑。
他确实还活着。
但是……
他也已经陷入了昏迷。
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顾大人的血光之灾了
小顾,撑住啊(握拳)撑过去你就有老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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