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官员大多喜欢埋头钻研,有时候还会弄得满身脏污,在朝堂上的名声并不好,大多数官员心里也看不起工部,只有每次出事,需要干些脏活累活的时候,朝臣们才会想起工部那些人。


    被忽略久了的易子晋对楚君的好感度蹭蹭上涨,心里微微激动:


    “启禀殿下,下官们也尝试过在冬天组织百姓清理河道,只是效果不太理想,凌河水中本就含有大量泥沙,来年依旧淤塞。”


    “那工部可研究过,水里的泥沙从何而来?”


    这倒是问住这个工部侍郎了。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河堤修好,治理方案可以稍后研究。


    于是楚君当场就让户部尚书给易子晋批了条子。


    易子晋谢过楚君之后,也把楚君的话放在了心里,准备回去后就和同僚们商量一下。


    送走工部的官员之后,楚君却没有让户部尚书回去。


    滕致远心中惴惴,担心太子的三把火先烧到自己身上。


    楚君到没有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户部尚书交上来的这个奏折内容太少了点,凌州灾民的安抚工作就只有粮食这一项吗?


    面对楚君的疑问,滕致远当即表示明日再上一份奏折。


    看着老人颤巍巍的样子,楚君也不好太过压榨,便着小太监搀扶着滕致远,别进一趟宫,出个什么意外,他还等着明日的奏折呢。


    宫门外,滕致远看到了先自己一步的工部侍郎易子晋,正被一些官员拦着。


    滕致远到的时候,就看到在太子面前十分谦逊有礼的易子晋冷着一张脸:“让开!”


    还没说什么的一干人等只能让开路,不敢说话,随即就看到紧跟着出来的户部尚书滕致远。


    面对滕致远这个一品大官,这些人倒是收敛了许多,一个个拱手作揖看起来十足十的体面人,完全看不出刚才围堵易子晋的赖皮模样。


    滕致远近些年虽然有些眼花,但还是能看出这些年轻官员大多数都站了队,心里就清楚这些人是来干什么来了。


    不远处的滕家小厮利落地牵了马车过来,只是滕致远腿脚不便,送出来的小太监已经回去了,在小厮未到之前,只好站定。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官阶最大的那个人身上。


    那人当场脸色就变了,心里不住后悔为什么要来蹚这趟浑水。


    滕致远年纪虽大,满身的气度却让这些小官不敢靠近,只能略微寒暄两句就离开了。


    “老爷。”


    滕家小厮将板凳放下,扶着滕致远上了马车,自己则是坐在外面驾车。


    因为经常送滕致远出门,所以小厮在主人面前还算有几分体面,说得上几句话。


    “老爷,方才那些大人围着您做什么?”


    小厮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哼”,便知道那些人惹老爷不快了,也就没再提这件事。


    马车内,滕致远微微挑开帘子,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心里总有种预感。


    这位太子殿下怕是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送走户部尚书之后,楚君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见惯不惯的吴三福心里平静无波,反正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随后楚君就为接下来的工作犯了难。


    楚君有一个关于粮食的解决办法,想找户部侍郎负责,毕竟滕大人年纪大了,也不好总是麻烦他。


    而且这个想法,楚君觉得还是年轻人接受能力强一些。


    可关键是,这个户部侍郎是三皇子手下的人,这让楚君有些犹豫。


    毕竟是关乎一州百姓的大事,楚君无法保证这个人会不会百分百执行他的计划。


    想了半天,无解。


    粮食的问题可以交给温家,但不能一直是温家。


    舅舅愿意帮他,楚君心中感激,却不能让温家陷入险地。


    所以让温家商行解决一部分粮食问题之后,楚君的解决办法是仿照现代面向各大富豪巨绅举行招标会,谁的方案最好,性价比最高,就用哪家。


    由户部出钱购买商户的粮食,然后商户将粮食运送至凌州免费发放,同时可以给商号做宣传。


    这样既不用朝廷承担赈灾银的损耗,也不用担心其他官员接机炒高粮价,还能让百姓在灾难过后,得以温饱。


    这实在是一个重要差事,交给户部经手最为妥当。


    还有卫生方面的问题。


    洪涝灾害过后,最易发生疫病。


    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地方,一次疫病怕是要折损掉不少人口。


    所以是征集太医前去,还是就地组织大夫防疫。


    除了粮食问题之外,田地和房屋折损多少,如何安置,如何重建如何复业都是需要楚君考虑的问题。


    楚元奕倒是轻松了,马车一架,拍拍屁股就走人,把这个烂摊子留给自己。


    不过他做的唯一好事大概就是把二皇子和三皇子带走了。


    这时,吴三福看到大殿之外,自己收的小徒弟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吴三福看楚君正在沉思,就没打扰,小心翼翼地出了门,拉着小徒弟走远了几步:“鬼鬼祟祟的,什么事?”


    小太监嘴甜,师父长师父短的,让吴三福也不好苛责。


    “师父,奴才刚才送滕大人出宫的时候,发现宫门之外,几位修撰大人正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些什么。”


    吴三福把这个消息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笑着拍拍小太监的肩膀:“行了,就是要有这样的机灵劲才行,下去吧。”


    小太监欢天喜地地走了,吴三福在原地消化了下,一转身就碰到了楚君!


    楚君也不是成心想要偷听的,只不过想走的时候没看见吴三福,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声音,好像和自己有关,就没动。


    这一幕倒是让吴三福吓得不轻,下意识地下跪:“殿下。”


    “起来吧,那小太监……”


    “他叫小福子,奴才的徒弟,有些愚笨。”吴三福小心觑着楚君的脸色。


    “行了,孤没有怪你们。”


    吴三福提着小心,伺候着楚君回东宫。


    在回去的路上,楚君突然说了一句:“看来翰林院挺闲的。”


    岂止是闲啊,简直闲出屁来了,居然跑到皇宫附近晃悠。


    一个个不是状元就是探花,在翰林院好好待上几年,前途大大的,却想不通非要蹚浑水。


    朝廷正好缺人,不如挑几个去一趟凌州。


    想到这里,楚君满意地点点头。


    因为存了用人的心思,哪怕这个人有问题,楚君还是要来了关于这个人的所有信息。


    邬天成,户部侍郎,户部目前的二把手,无论是才识还是为人都饱受赞誉,是板上钉钉的尚书人选,只一点,他是宫中苏贵妃的哥哥,苏大将军的连襟。


    虽然楚君很想努力地劝说自己,不要跟着别人的思路走,但是在这个时代,多考虑这一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资料上写这个邬天成人品很有保障,以防万一,楚君决定明日就去亲自观察。


    一旁的吴三福忍不住提醒:“殿下,明日滕大人说要来商讨凌州的善后工作。”


    楚君掐指一算,没什么大问题,到时候还能跟滕致远一起去户部,近距离地观察这个人。


    在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邬天成也才三四十岁左右,相比于滕致远来说,那可是新生代力量。


    楚君第二天收到的奏折就正常了许多,撇去那些华丽的辞藻,可比昨天那个单纯要钱的折子要言之有物多了,里面居然还出现了贷款!


    这让楚君十分感兴趣,连忙让滕致远展开说说。


    “第一步自然是开仓赈济,虽然凌州存谷无法应对如此数量庞大的灾民,却能安稳人心,拖延时间,如果知府在任,还应当为灾民提供暂时的栖身之所,只是……”


    只是凌州知府祝嘉荣被押回京,也不知道当地情况如何了。


    “大人不必担心,父皇早已给江州知府发了旨意,让他暂领凌州知府一职。”


    滕致远恍然大悟:“如此也好,江州和凌州毗邻,倒也便利。”


    楚君点头,让他接着说。


    滕致远梳理了思绪,接着说道:“陛下临行前可有明旨下发,免除凌州的田赋?”


    楚君沉默,好像没有。


    “孤倒是很愿意为凌州减免赋税,只是不知……”能不能做这个决定。


    滕致远立即回答:“陛下将朝政尽数托付于殿下,殿下自然是有这个权力的。”


    “行,那就减免赋税,这个以工代赈……”


    楚君自然知道以工代赈的意思,但那是在现代,国家各方面待遇都很好,在这里,怕不是要变成强制服徭役?


    在现代的一些文学作品中,可以想见古代徭役的残酷。


    楚君改变不了,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灾民去送死啊。


    滕致远微微叹息:“殿下,若是仅凭粥棚,怕是无法供应这许多人,还不如让那些年轻力壮的去卖些力气,易大人昨日不是说要稳固河堤吗,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每日管饭,足以让灾民趋之若鹜,当然那些老弱病残也可以继续得到救济,如此,朝廷的压力可以减轻许多。”


    楚君有些惊讶,也有些羞愧。


    他昨日还在心里嘲笑滕致远的户部尚书是徒有虚名,没想到今天就来个大的,看来能做到高位的,没一个省油的灯,端看他想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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