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看着堆满了整张书案的奏折陷入了沉思,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吴三福:“我就三天没处理而已,就这么多了?”


    “殿下,这些已经是内阁给了条陈的。”


    还是过滤了的,行吧。


    楚君随意拿起一本,里面洋洋洒洒写了数百字,看得头疼,好在还有一张纸条,是内阁大学士给的条陈,在楚君看来就是参考意见。


    虽然奏折晦涩难懂,但看多了,楚君竟然也能流畅地看完,不太懂的事情就照抄内阁大学士给的参考意见,自己有想法的,则是和大臣们商量一通。


    但也有意外。


    偶尔有些大臣,对于楚君的疑问显得有些敷衍,百般推脱。


    楚君摇头,既然让他这个太子不好做,那你也不要做了。


    就算最后被朝臣们拦下来,楚君也不会重用这个人,但表面上对于大臣的尊敬和优待还是做得十分到位,让这人发火都找不到地方。


    时间久了,那些老臣对太子的印象倒是好多了。


    知人善用,明辨是非,心怀仁善但同样手段果决,倒是有几分储君的样子了。


    只是在凌州的事情上,楚君还是能经常听见反对的声音。


    在一次议政结束后,内阁大学士又老生常谈,劝楚君不要对商人如此优待。


    楚君现在已经知道这其中的关联了,在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之前,不会贸然动抑商这个政策。


    虽然天天被说,但楚君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每句话都要反驳的人了。


    有人反对,自然就会有人赞成。


    楚君只要坐在上面看两方人马争辩,最后收个尾就好。


    自己是太子,到没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做得不对,但是天天这么被念叨,楚君也有些吃不消。


    最后还是滕致远说了一句:“殿下,您在处理凌州一事上确实有失偏颇。”


    我怎么了?动作难道还不够快吗?


    “无论是号召商人捐粮还是拨款二十万两,未经商议,未免有些草率了。”


    知道了,这是在说自己独断专行呗。


    可是特殊事情特殊处理,这种紧急的事情,万一吵起来,也不知道扯皮到什么时候。


    楚君十分嫌弃这种办事效率。


    但是在这里混了十几天的楚君,已经完全摸清楚生存要领,那就是心里想什么不要紧,反正话要说漂亮。


    “凌州百姓苦苦支撑,孤实在不忍!”


    楚君这句话一说,滕致远的脸色果然就好了许多:“殿下胸怀天下,是百姓之福……”


    真是的,这些文官拍起马屁来怎么这么肉麻。


    “只是……”滕致远又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楚君也知道,这些大臣们并不信任自己,对于自己的一些举措也并不看好,一天有多少信使从京都离开他也知道。


    说实话,他也并不是很想坐在这个位置上。


    但他想没用啊,原主从小被当做太子教养,早已将天下百姓当做是自己的责任。


    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太子回来了怎么办呢。


    只能努力工作,希望任务结束的时候,原身看在自己这么辛苦的份上,多给些报酬,这样他就能快点回家了。


    楚君在滕致远悠长的语调中发呆,吴三福则是从殿外小太监的口中得知苏建安求见的事。


    “殿下,苏统领在宫门外等候传召。”


    苏建安?


    “快快快,叫进来!”


    不管是谁,能打断滕致远的施法就好。


    听到苏建安的名字,滕致远果然没再说话,反而意味深长地看着楚君:“殿下是想釜底抽薪?”


    你这个老狐狸敢不敢说人话?


    楚君露出假笑:“大人说笑了,孤听不懂。”


    苏建安今日进宫,并没有穿军营里的盔甲,反而难得的穿了一身紫色官服。


    苏建安自小生长在边疆,皮肤较为粗糙,肤色较深,但相貌却着实不俗,从宫门外到书房,阳光正盛,仿佛在发光。


    楚君是第一次见苏建安,远远的就看见了一团光晕,等到了殿内,才看清楚全貌。


    楚君曾远远地看了一眼苏贵妃,哪怕已经有了一个成年皇子,但风采依旧。


    果然不愧是苏家人的基因。


    楚君抛弃脑海中四散的思绪,问苏建安有什么事。


    苏建安下摆一掀,当场下跪,双手往上捧着一份奏折:“太子殿下,微臣此来是为了边疆将士的军费,边疆冬日苦寒,戍守将士本就辛苦,还要时刻注意外族时不时的掳掠抢劫……”


    楚君看了一眼,大概中心思想就是要钱,要的还不少。


    楚君只能看向户部尚书滕致远:“孤怕是做不了主,此事应该交由父皇定夺。”


    开玩笑,他往凌州送了二十万就被人念叨死了,这会儿苏建安居然找他要两百万,他哪有。


    但是楚君前两天刚看过户部账本,知道国库里的银子着实不少,但怎么拿,能不能拿出来就另当别论了。


    接收到楚君的眼神,滕致远回道:“陛下确实说过要拨军费,只是两百万不是个小数目……”


    楚君知道,滕致远又要开始拖了,但显然苏建安并不想让他这么敷衍过去:“滕大人!将士们在边疆苦寒之地守着国门,朝中大臣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将士们的俸禄军粮衣物,军队兵器,军马饲料,甚至还有阵亡的抚恤,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别的斤斤计较也就算了,可在这里计较,那计较的就是将士们的命!”


    滕致远张张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小声说一句:“可以削减军队人数……”


    说完这句,滕致远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苏建安冷哼一声:“镇守边疆的士兵要是少了,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人还能不能在这里高谈阔论!”


    这句话说得着实不客气,楚君都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滕致远就更不用说了,指着苏建安的手颤颤巍巍,“你……”了半天气得说不出话来。


    滕致远到底是年纪大了,楚君可不敢让人气出好歹来,好说歹说把人安抚下来,然后对着苏建安说:


    “两百万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各位大人久在京都,不了解边疆的状况,不如你回去重新写一份项目书……不是,那个计划书?反正就是把银子用在哪里写出来,比如说军队多少人,每人每天需多少粮食,又需要多少冬衣,折合成白银,尚书大人自然也就知道,有些银子是省不下来的。”


    看了一眼已经平静下来的滕致远,楚君又小声地对着苏建安说:“士兵嘛,饭量肯定很大,每天需要的粮食肯定比普通人多……”


    苏建安心中震惊,太子这是让他虚报……


    还没等苏建安回过味来,楚君就开始赶人了:“明日苏大人来,滕大人可与户部官员一同前来,有什么疑虑,当场解释清楚,要知道,边疆安稳多年,将士们居功至伟,军费总是要拨的。”


    滕致远知道这是太子在提醒自己,不管皇帝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最后还是会拨款,顶多就是钱多钱少的问题,现在让户部当这个恶人没必要。


    “多谢殿下。”滕致远行礼后告退,楚君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苏建安也准备跪下行大礼,却被楚君给拦住了。


    楚君笑眯眯的:“苏大人说得对,没有边疆的将士,孤也不可能安稳地站在这里,军费肯定会拨的,你回去好好琢磨该怎么写一份如何使用两百万的计划书。”


    面对好脾气的太子,苏建安到没有刚才的气势了,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太子殿下,微臣无状,还望恕罪。”


    苏建安刚才那一串话,几乎就是楚君的心里话。


    只是楚君要顾及到自己身份,不能像苏建安这样言辞激烈。


    所以楚君心情很好地挥手:“孤恕你无罪。”


    “多谢太子殿下。”


    “粮食来了!”


    远远的,严二就看见温家商行的字号,激动地大喊:“粮食来了!”


    离开京都七天之后,温家商行终于把第一批粮食送到了!


    两千石粮食并不是个小数目,温家商行为了将粮食尽快送到凌州城,已经加快了速度,才堪堪在第七天抵达。


    京都的大部队比温家商行晚三天出发,严二更是一路快马加鞭,用太子特批的八百里加急通道一路往凌州赶来,所以到的反而比温家商行早两天。


    灾民们原本无力地躺在地上,听见严二的叫喊声,强撑着站起,远远地看着长长的车队进入城内。


    有人问:“严二,你怎么知道是粮食?”


    严二故意装作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说:“昨天我不是去河堤了吗,听见衙门的大人们说的,说朝廷送粮食来了。”


    有人迟疑地问:“那车队确实是大不错,可看起来也不像是朝廷,都没有官老爷……”


    严二一副神秘的样子:“你们可知车上的商号代表什么?”


    在场的人都饿了好几天,头晕眼花,有的甚至还不识字,自然不知道,只能摇头。


    “这车队是温家商行的,听说温家商行老板和当今太子的外家温家有血缘关系,在朝中大人们为了我们吵架的时候,太子自掏腰包给我们送了一批粮食过来,就连朝廷的粮食都还在后头呢。”


    此言一出,效果果然是不同凡响,大家立刻就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子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之情。


    虽然粮食其实是户部花钱买的,但要是没有太子,就没有这批加急送来的粮食。


    严二在人群中待了两天,自然知道太子殿下派自己来的用意。


    这也算是他的私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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