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计白银一百七十九万三千一百四十六两另一百八十七文!”
苏建安的话一落,暖阁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滕致远老神在在,几位户部官员在纸上写写画画,互相确认,然后看向滕致远,小幅度地点点头。
楚君提醒过后,滕致远也不那么坚决了,态度也温和许多。
在征得滕致远同意后,一名户部官员起身:“殿下,苏统领所说,下官与同僚已细细核算过,一分不差!”
楚君看向苏建安,发现这位少年将军依旧一脸严肃的样子,倒是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既然如此,那便取个整数,一百八十万两,如何?”
滕致远捻着胡子的手一抖,楚君这个整数一下子就多出了六千两。
取整数是这么取的吗?
楚君的语气十分温和:“一百八十万两可是比两百万两少了整整二十万两。”
怎么算还是赚了的。
领悟到楚君话里的意思,滕致远只能无奈应下:“只是一百八十万两太多了,容殿下和苏统领宽限些时日。”
苏统领拱拱手:“辛苦滕大人。”
滕致远领着户部的官员走了,苏建安看着楚君,神色有些复杂。
来找太子,是他走的一步险棋,没想到太子居然真的愿意帮他。
太子如此胸怀宽广,以后登基未必容不下苏家。
想到这里,苏建安正色,敛衽下拜行了大礼:“殿下之恩,臣莫不敢忘。”
动不动就下跪,楚君的小心脏都被锻炼出来了。
“苏统领快起来,孤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苏建安起身,看了一眼楚君,眼神坚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把人都送走以后,楚君抽出空白的纸,提着笔愣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写。
别的也就算了,一百八十万两这么大数目,楚君觉得还是要告诉皇帝一声,免得说自己败家。
虽然苏建安算出来的数目比预计的两百万要少,但如果按照皇帝的方法来的话,最后拨出去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五十万。
边疆的苏将军知道皇帝的秉性,所以往多了报,皇帝担心苏将军拥兵自重,不想拨那么多军费,只要能让士兵饿不死就行,所以可劲地往下压。
这么来回拉扯,受苦的只能是普通士兵。
楚君从滕致远的口中得知三皇子曾经让人拿着他的信物去户部要钱,滕致远则是站在皇帝那边,不假辞色。
三皇子没使上力,皇帝看上去也不太靠谱,苏建安才找上自己。
楚君明白,也没想从中作梗,毕竟士兵护的是宴朝的国土,占据了国库税收的大头没毛病。
只是可怜苏将军一片苦心,想让三皇子在军中树立威望,没想到最后被自己给截胡了。
楚君私底下想到这一点就开心得直乐呵。
如果三皇子一直这么蠢不犯罪的话,等原身登位以后,肯定不会找他的麻烦,怕就怕他做蠢事。
凌州城外,严二百无聊赖地排着队。
自从温家商行送了粮食过来,灾民们也不一天天想些有的没的了,能吃饱肚子,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觉得满足了。
只是有时候会担心,地里的庄稼怎么办,眼看着就要过了播种的季节了。
洪水发生的时候,上一季粮食刚刚收获,官府都没来得及收税,就被一场大水给冲了。
每当这时,严二就用十分光棍的语气说:“急什么,朝廷没收上来粮食还要倒贴这么多都没急呢。”
众人一想,好像也对。
“城门那里贴了一张告示,你们看见了没有?”
众人互相看看,摇摇头,大部分庄稼人都不识字。
“那上面写着,太子免了我们凌州三年的赋税。”
说到赋税,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了。
“三年!”
“乖乖,这得要多少粮食!”
“太子好啊,有了这三年,日子就好过了。”
“就是,今年苦一年,勒紧裤腰带,明年就好过了。”
……
明明田地现在还泡在水里,播种遥遥无期,但是这些人一听到免税,脸上就有了希望,突然就感觉日子有盼头了。
严二以前在京都,见到的接触到的除了达官显贵就是小有资产的京都百姓,还真的没见过像他们这样的人,看的心里不是滋味。
太子让他来凌州,除了引导舆论之外,还希望他能给在困苦中的灾民带去希望。
所谓希望,大概就是现在这样,眼睛里有光吧。
喝完了今天的粥,严二感觉浑身都有力气了。
严二昨天说看见粮食,有些人还不信。
没想到今天的粥就浓稠得可以立住筷子。
肚子里有了实感,灾民们也就想得更多,比如想为知府大人出一份力。
在严二的努力下,几乎所有的灾民都知道,他们的知府大人每天都会扛着锄头去巡视河堤,回来的时候经常一身泥水。
以前吃不饱没有力气帮不上忙,现在他们觉得可以出一份力。
所以贺高远在例行出城检查河堤的时候,看到身后多了不少人,也没说什么。
这一批粮食可算是解了凌州的燃眉之急。
不仅如此,温家商行还准备在凌州城内开设粮铺,以平价卖出,这对城内百姓来说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
城内受灾也比较严重,只不过还能撑住,城中的几个粮铺趁此机会开始哄抬粮价。
贺高远警告了几次,仍旧不知悔改,甚至还有粮铺老板叫嚣,他背后有人。
我管你有人没人!
只是贺高远的主要精力放在凌州,没时间管他背后的人,最后只是派衙役守在这几个粮铺的门前。
自然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买粮食,都是偷偷的交易。
贺高远知道,也不好一棍子打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家商行一来,这些粮铺只能乖乖降价,不然粮食根本就卖不出去。
如果要拼背景,谁能拼得过太子呢。
就算那些人再胆大包天,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太子跟前。
看向身后那些有说有笑的灾民,贺高远的心情也不自觉地松快了些。
真是多亏了太子。
巡视完河堤后,贺高远就要回城,却在城门口被一个灾民拦下。
严二笑嘻嘻地问:“大人,这以后可怎么办啊,我们这也没有底,您能不能透漏点。”
贺高远记得上次也是这个人拦住自己,往后一看,那些人看到自己的视线就低下头,不敢直视,他见多了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对严二印象深刻,总感觉不像是灾民。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贺高远却没有拒绝,反正太子的信件中就提到了这件事,早点说,也可以安抚民众。
“昨天的那一批粮食是太子殿下送过来的,朝廷的大部队还有几天才能到,到时候会安排发放种子农具,确保不误农时,尽快把种子散下去。”
“有种子!”
“能种地就好啊,今天冬天就不会太难过。”
“种子什么时候到,早点种早安心。”
下面的窃窃私语,贺高远也听到了,接着说道:“到时候工部派人来修建河堤,需要人手,这次不是服役,是自愿,报名的一天管三餐。”
贺高远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一场水灾,毁了田地和房屋,这些人本以为会无家可归,吃不饱肚子,不知道倒在哪里,连尸体都无人问津,没想到朝廷竟安排得妥妥当当。
“太子人真好!”有人感叹,还有人直接跪地叩首,他们或许不知道太子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但他们知道,这是让他们吃饱饭有希望的人。
在一众感激涕零的人当中,有一个人就显得十分突出。
严二打量了一眼,发现居然是那个姓严的人,满脸不耐,和周围人形成鲜明对比。
上次跟踪这个人,严二就发现他独自一个人住着一个棚。
因为那个地方的地理位置不太好,和大部队离的有点远,棚子又小,拖家带口的基本不考虑。
第二天,严二在放粥的地方发现了他。
明明心中不屑,却还要混在灾民群里领救济。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严二知道,这个人除了放粥的时候会从棚子里出来,其他时间基本见不到人,神出鬼没的。
趁着这个机会,严二逆着人群,偷偷地往记忆中的地方跑,找到那个孤零零的小棚,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除了垫在地上睡觉的草,什么东西也没有。
不该啊,严二直觉有什么地方没有检查到,这次就把地上铺着的稻草给掀开了,下面是一些碎石。
严二用脚随便划拉了两下,看到石块的缝隙间露出一块布料,顺着布料搬开石头,发现碎石底下居然埋着一个包袱。
包袱的布料材质很好,并不像是普通百姓能够拥有的。
严二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金银细软。
一个目前看起来有钱的人,隐藏在灾民里,怎么看怎么可疑。
但他没有打草惊蛇,把东西放回原位,准备等孙将军运送赈灾银到凌州的时候,让他来抓人,毕竟现在府衙衙役忙得很,而且很难保证这个人跟府衙没有联系。
两天后,朝廷运送赈灾银的军队到达,随行的还有各商人捐赠的近万石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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