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从薛父薛母的喜好还是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裴砚宁都试探过了,但他仍然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一下便能试出他心中的猜想的呢?


    肉丸下了油锅,发出滋滋的声音,厨房里顿起溢出一阵肉香。裴砚宁拿着筷子给肉丸翻面,一边心事重重想着怎么验明薛婵身份的事,以致一个不小心,一滴滚烫的油飞溅出来,烫到了裴砚宁的手臂。


    “嘶。”裴砚宁轻呼一声,正想按捺下来,然而这一幕正好叫薛婵瞧见。


    “过来用凉水冲一下。”她道。


    裴砚宁站着没动,薛婵才想起他伤了脚不好走,便过来一把握住他的腕子连抱带托地带着人到院子里,舀起桶里冰凉的水细细浇在他的腕子上。


    裴砚宁蹲在一旁,注视着薛婵的手。


    忽然,他好似想起那日,薛婵开始变得不对劲的那日,她抓着他的手写字,写给他她的名字,用的是右手!


    可是裴砚宁所知的薛婵,在写字方面一直是用左手的。


    以前薛婵没少被薛祖父盯着在房中练过字,裴砚宁坐在旁边看过,祖父训斥她用左手写字是什么歪毛病,裴砚宁清清楚楚记得薛婵说:“我右手根本写不了!”


    除了写字,她在赌场摇筛盅的时候,用的也是左手。


    裴砚宁一颗心忽然怦怦跳得飞快,他怎么一直没想到用这个法子验呢?都怪那日他太过惊慌了,才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待薛婵给他浇完了手,裴砚宁道:“肉丸炸好了,妻主。”


    等吃完了饭,他就用这个法子试一试。


    肉丸炸得外酥里嫩,咬开的时候还会滋出一点汁水,不过最后那几个因为裴砚宁中途被薛婵拉走浇水,炸得过了火候,焦了些。


    薛婵十分自觉地把这几只夹到了自己碗里,不忘称赞一句:“味道不错。”


    裴砚宁轻笑一声,满腹心思却早已不在肉丸上面,只想着一会儿怎么试试薛婵。


    吃过晚饭后,裴砚宁飞快地洗完了碗,看着院子里习武练剑的薛婵,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从太阳落山等到天黑,天黑等到夜深,直至薛婵练完了剑,回过头时,才发现裴砚宁已经靠在门边睡着了。


    她方才沉浸其中,都未发觉他一直坐在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薛婵并未将人叫醒,而是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卧房里送。


    然而裴砚宁这么多年来,有人碰他他便警觉,一下子睁开眼,对上泠泠月色下,薛婵清冷姣好的侧颜。


    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薛婵便有所觉,道:“去床上睡罢。”


    裴砚宁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靠在门上睡着了来着......


    可他心里还惦记着要试薛婵的事,此时正好是个不错的时机,便顿时眉眼一耷,迷迷糊糊地道:“妻主,我做了个梦......”


    薛婵看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我梦见我死了,地府阴司的人叫我写自己的名字,可我不会写,它们便不肯收我,要把我扔到忘川里面去......我醒来想了想,发现我好像真的不会写了。”


    他神情楚楚,眼尾都捎带上几分薄红,在淡淡的月色之下只想教人无比怜惜,恨不能此刻立时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然而薛婵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未予,自然而然地接道:“所以?”


    “......”裴砚宁差点要昏死过去,但他极力忍住心尖不满,扒住薛婵的双肩软声道,“我好害怕,妻主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


    薛婵点了点头,“可以。”


    她将裴砚宁放到床上,大刺刺地坐到一边,然后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等着。


    裴砚宁抿了抿唇,于心底又白了薛婵好几眼,又轻轻地道:“啊,我好像真的想不起来了,我的名字究竟怎么写?”


    他说完,终于不再指望薛婵,自发地拿出一块白石朝薛婵递了过去,乞求道:“妻主能教教我吗?”


    薛婵接过石子正要写在墙面上给裴砚宁看,还没动笔,裴砚宁突然“啊”了一声,然后一下子抱了过来,紧紧压住她的右臂。


    “我、我看到了一个黑影!”裴砚宁惊慌道。


    薛婵往窗外看了眼,她听力很好,刚刚附近根本没有人经过。想来许是裴砚宁因为那个梦疑神疑鬼的缘故。


    薛婵便下意识安慰了一句:“没事。”


    可她等了半天,裴砚宁好像丝毫没有要从她身上起来的意思。


    “妻主,我要看字。”裴砚宁说着,他声音在发颤,有一半是为了表现出他真的很害怕,但另一半是裴砚宁在惧怕薛婵,她怕因为他一个不小心,她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模样......


    薛婵皱了下眉,“你压着我的手我怎么写?”


    裴砚宁道:“妻主还有那只手呀。”


    “我不会用左手写字......”话一出口,薛婵眉头一跳,她突然想起,原身一直是惯用左手写字的。


    几乎在同时,她垂眸看向怀里的裴砚宁,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怪异的神情。


    他在试探她!


    可是裴砚宁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只是吓得缩了下身子,然后道:“对不起妻主,我以为我抱的是妻主的左手......”


    薛婵盯着裴砚宁看了几瞬,他的表现实在太过正常了,薛婵根本挑不出半点异样。


    默了瞬,薛婵想,难道裴砚宁不知道原身只会用左手写字一事?她极快地在自己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倒是寻到一两回的记忆是原身写字时,裴砚宁在旁边。


    可那是都有薛家祖父在,裴砚宁坐得离她很远,那他到底知不知道?


    薛婵纠结了一瞬,又道,随便吧,反正最后都是要告诉他的,于是便抬手在墙上写下“裴砚宁”三个字来。


    只有裴砚宁心里千滋百味混杂一处,一颗心怦怦狂跳,他知道了!她不是她!她不是她的!他一直以来的感觉没有错!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一定不是薛婵!


    “原来是这样!啊。”裴砚宁作出惊讶的模样,紧跟着又道,“是呀,就是这样,就是!太久不写了,我都忘了。”


    做完这件事后,薛婵便出了卧房,刚越出门,她站在黑暗中回头看了裴砚宁一眼,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看到的是什么样,他就该是什么样。


    可是,她刚穿过来那日,裴砚宁不是亲自给她写过他的名字吗?


    薛婵长叹一声,又从怀里摸出那个小本,继续写道:病者疑似记忆力下滑,情况不容乐观。


    唯有裴砚宁,一个人将被子盖过头顶,兴奋地在被子里蹬腿。


    她不是!!他就知道,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彻彻底底,原来她不是那个女人啊!


    那她是谁呢?她突然来到他的身边,却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安定下来,甚至开始计划着好好和他过日子,这是为什么?


    她是不是喜欢他?她易了容的罢?明明是同样一张脸,可裴砚宁每回看着,都觉得现在的薛婵和原来那个完全不一样!


    她们的气质不一样,眼神不一样,就连说话方式都是不一样的!


    她一定是在某处默默爱着他的什么人,看不下去薛婵对他的种种恶行,于是易容成薛婵的样子来到他身边守护他!


    至于原来那个薛婵去了哪儿,裴砚宁轻哼一声,他才不想管呢。


    他只知道,他现在的妻主待他很好,什么都舍得给他买,现在回顾一下,好像那日薛婵回来的时候就有点怪怪的。


    裴砚宁陷入深思,难道那日被他一闷棍打晕的,其实就已经不是薛婵了,而是现在易容成薛婵的这个人?


    辗转反侧,裴砚宁浑身上下都被一股快乐的气息包围着,好像多年沉溺于深海,终于得了救一般,只想痛痛快快呼吸一场!


    那欠债的事呢?崔钰哥将此事告诉了他这么久,可丁财主一直没来找过人,这件事是不是已经被她解决了?


    啊,如果是这样,那这段时间他对她实在是太坏了,她会不会很伤心?


    想到此处,裴砚宁又嘤嘤地坐起身来,偷偷看了一眼睡在桌子上那个女子的身影,一时间,无数画面在裴砚宁脑海中浮现。


    她小意温柔,专程打水回来给他洗澡。


    她英勇果敢,一脚便将沈金玉制服在墙头。


    她淑女端庄,给他递衣服的目不斜视。


    她包容耐心,他自己跑掉招惹了杀人犯她不但救下他还一句重话都没说,甚至在大伙面前为他开脱。


    她聪明能干,将家里缺的少的全都补了个齐全。


    她的怀抱柔软又温暖、她的声音清冷又缠绵、她的眼神疏离又暗藏爱意、她......


    一时间,裴砚宁仿佛看到那日在山上,她是如何身手绝佳地制服了那条凶悍毒蛇,只为了换钱让他过上好日子!


    裴砚宁越想越觉得一颗心如小鹿乱撞,暗暗发誓,从明日起,他对她好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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