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的易感期是他们最为脆弱混沌的时刻。
像是随风漂泊的浮云, 攀附不到枝条生长的藤蔓，无时无刻不置身于无法满足的煎熬情.潮之中, 四散的信息素像是张开的密网, 在暗中窥伺等候着自己的猎物。
和注.射抑制剂将汹涌情.潮中断不同，也和信息素舒缓剂模拟和Omega信息素融.合不一样。
姜予在昏沉意识的漂浮中被轻柔的纱蒙住了双眸，在从未体验过的海浪拍.击崖岸波澜起.伏中得到了无法言喻的愉悦和轻松。
他昏暗的室内颤了颤睫毛, 眼帘微微沉重, 掌下软踏踏地触到了棉质织布特有的触感，在几次缓慢的吐息过后，他猛地睁开了眼。
有的Alpha会在强烈不能自持的易感期后模糊甚至忘掉易感期间发生的一切事情说过的一切话。
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现象，研究领域中曾统计过，此类比例甚至高达百分之六十五以上。
可偏偏……
姜予绝望地发现, 这次他的易感期似乎归于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五之中, 对于某些画面他仍然保持着记忆。
他能够清楚地回想起自己是怎么在浑身灼热之中朝着裴枭白搭在沙发上的里衣伸出了手，然后在嗅到里衣上沾染的，若有若有的黑朗姆酒信息素时难以自持，愈加失控。
他记得自己是怎么用犬齿死死咬住裴枭白颈后的腺体, 又是怎样将信息素灌.进裴枭白的腺体中,
对方像是一只被他掐颈的濒死猛兽, 只能哀哀地发出极低极细的吸气声, 又在陌生信息素的席卷下身.体微微颤抖。
他也记得自己眯着眼亲吻裴枭白的唇，伸出指节摸着裴枭白柔软的舌尖，在对方Alpha尖牙的剐蹭下往里探，在感受到裹.吸和凝.滞时露出一点委屈和疑惑。
他语调含糊地问裴枭白, “哥哥偷吃了什么？”
一定是裴枭白偷偷吃了给他买回来的栗子, 不然怎么会什么也吃不下了？还一副快呼吸不过来的模样？
姜予原以为上次是他一生中所经历的最为羞耻的时刻了, 但直到这时, 在回忆起脑海中自己的表现时，他才知道什么是世事无常。
他真是疯了。
他贴在裴枭白的面旁边，亲昵地从眼尾亲到下颌喉结，也不问对方同不同意，吮出了几个印子后就理直气壮地去扯着对方的手拉低。
“……我怎么会是这种人？”
姜予对自己的表现不可置信，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归于那百分之六十五的概率中，然后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忘掉。
“……我居然是这种人！”
忘掉裴枭白薄茧微涩的掌心和蜷屈的指节，还有他颜色浅淡，朝晨初露的水珠，锦鲤戏水翻腾。
姜予一点一点拉起被角，将自己整个人裹起来，可裹了不久，他又在幽幽的被内黑暗中脸红耳赤地冒出了一个头，手臂也跟着伸了出来，死死地压在被面下.腹处。
……没、没穿！
上衣还是好好的，就是揉的皱巴了一点，可下.面的长裤却伴随着某个四角不明物体一起消失了。
似乎、似乎是丢在沙发旁的地毯上？还是……
裴枭白这家伙都把他扶回床上还擦干净了，为什么不顺便帮他穿一条裤子啊！这不是、这不是明摆着等他清醒后就能发现发生了什么事嘛！
姜予连动都不敢动了，耳尖红彤彤的，半晌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突然意识到室内似乎有些异常安静了。
静悄悄的，一点儿响动都没有。
姜予的身形一顿，慢慢摸索着套上了睡裤，未出声，灯也未开，推开了一点卧室的门，借由缝隙处往外望。
室外也是暗的，空荡荡一片。
“……人呢？”
姜予下意识地自喃，视线转了几圈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稍一犹豫，推开门走了出去。
对了，后面好像出现了一点波澜，但他蹙眉回想了一番，始终没能忆起到底是什么事。
似乎是在海浪的侵袭下，他只能记住和裴枭白纠.缠的没分每秒。
对方幽深的眸子，绯红的眼尾，微张的唇齿……
还有那双手。
姜予不自然地舔了舔唇，轻咳了一声，侧身望到了餐桌上扣起来的碗筷，还有上方一张黏附的字条。
裴枭白不在家。
竟然在发生那种事情后，裴枭白他，居然不在家！
姜予莫名产生了一点贤淑闺阁少男惨遭渣男玩弄后反遭无情抛弃的幽怨感。
裴枭白该不会是那种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的混蛋吧？他心想，明明他上次喝醉对裴枭白做出某些举动后也没有当场逃跑或者不认账。
被动忽略了自己没有机会逃跑的现实，姜予突然涌起了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气鼓鼓地冲着餐桌走了过去。
被扣起的碗下是炒好的玉米粒胡萝卜丁咸腊肠炒饭，碗边残留着温热的触感，纸条上写着字。
「凉了就热一下。有急事外出，今晚不一定能回，不必担心。——裴枭白」
留的字条好像谁担心他似的！
姜予愤愤地将纸条拍到了桌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
但是……
哪有这样纠.缠后，另一个人却顶着沾染了他人Alpha信息素，像没事人一样去忙别的事情的？
果真是因为腿不不软腰不酸还能下地走路，不然哪还能有精.力到处跑？
姜予默默地扶了下腰，圆眼瞪得大了一点，憋红了脸。
不对不对！
他到底在想什么？
意外！意外而已！
再一再二不再三，下次，不可能有下次！
“……不回来。”
姜予下唇被咬出了一个齿印，鼻梁也皱起了一点纹路，小声地嘟囔着，“不回来就不回来！”
他重重地坐到椅子上捧起了碗，余光一瞥，一旁的纸张被掀翻了，露出了一点字迹的边角纹路。
字条的背面竟然也写了字。
——“栗子撒了，等我给你买新的回来。”
……栗子撒了。
栗子撒了！
姜予只觉得好不容易才褪去的烧热又一股脑地涌回了双颊，连塞到嘴里的米粒都嚼不动了，差点被激动地呛到气管。
栗子，这辈子他都不要吃栗子了！
都是栗子的错！
不然他怎么会说出那些羞耻的话来？
他怎么会贴在裴枭白的身边又软又黏地喊“哥哥”，还将手往裴枭白的里衣里探，想去咬裴枭白身上的小栗子？
姜予觉得自己再没有脸待下去了，他慌里慌张地扒完了剩下的饭，匆匆忙忙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可左捞一件羊绒里衣，是裴枭白惯用的牌子，又拿了一条新的长裤，又是裴枭白说品牌方送来的多的当季款……
姜予捞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些不多的衣物不知何时被裴枭白替换了个遍，换成了更昂贵知名的品牌和柔软舒适的料子。
两人的尺码相近，裴枭白不知道往他衣柜里到底塞了多少东西，是适合姜予的宽松居家休闲的风格，甚至连最下方抽屉里的袜子和四角内.裤都换掉了！
姜予捏着那沓细看才发现腰.身处绣了猫猫头的内.裤，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裴枭白怎么知道他的尺码？
不如问，裴枭白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尺码的！到底是看了他之前的尺码，还是、还是从某些地方……
而且……猫、猫猫头！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混蛋。”
姜予只觉得自己头都抬不起来了，指节微微蜷缩，脸红的滴血。
所以，裴枭白果然很早就开始对他图.谋.不.轨了是吧？不然怎么会那么熟练？
姜予最后只草草挑了一些能穿的衣物和便携的生活用品，绣着猫猫头的内.裤没有替代品，他只得“忍辱负重”地将它们一起塞到了箱子里。
又想到了什么，他连忙起身往客厅跑。
被他匆忙之间塞到纸箱缝隙处的铁皮盒子还好好地藏在隐蔽处，姜予下意识地将“许愿盒”抱在怀里。
……信还没看完呢。
他的指腹处在铁皮盒子边角处摩.挲，视线躲闪，无意识地挑了条唇，又在发现自己的举动后强行将唇角压了下去。
他的目光晃晃悠悠，很快又凝到了一旁的沙发和地毯上。
在瞥到垃圾桶内的纸团后，姜予小幅度后撤了一步，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那个方向探。
在看到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的里衣时，脚下仿佛生了根，动弹不得。
裴枭白的里衣上全是他的齿.印，里衣脖.颈信息素最浓的位置被咬穿了几个孔。
黑朗姆酒信息素已经完全消退了，黏黏.糊糊沾的到处都是。
应该是裴枭白没来得及清扫，被落在那里了。
裴枭白不讲卫生！
这种东西都不记得第一时间清理掉！
姜予在感到怀中铁皮盒子的膈应触感时也恍然发现自己将它抱得太紧了。
他垂下长睫紧张地颤了颤，上前一把将那团糟糕的抹.布不如的东西捻起，一同扔进了垃圾桶了。
幸好没有沾到别的地方，不然就不好打理了。
还是沾在身上清理的又方便又快，比如那次裴枭白在洗漱间把他的东西弄出去就没那么麻烦……
“……闭嘴！”
姜予被自己脑海里不住冒出的联想吓到了，连连自言自语了好几声才把那点奇怪念头压下去。
他强做镇定地摸出手机，本想看看能不能把后日的机票改一下，越快越好，越早越好。
这个家，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然而刚刚点亮手机屏幕，好几十条微信消息和数个未接来电一同涌了进来，信息来自于谢昭、宋菲菲和乔森。
谢昭一连发了好几个问号，而后数十分钟后幽幽地发了句，[没事，按错按键了，晚安小予。]
宋菲菲还是在照常嘻嘻哈哈给他安利她磕的CP，约一个半小时后发来了一串疯了一般的狂笑。
「宋菲菲：哈哈哈哈哈小予！我给你说！我的CP，我的CP真的是真的，这次真的是真的！」
「宋菲菲：[/转发微博：@我的养猫日记：小咪一点儿也不小。[图片.jpg]/]」
[宋菲菲：你懂什么意思吗？嗯，小予，你懂不懂！就是那个呀！小予！小予别不理我！]
[宋菲菲：都是我的功劳啊小予，小予我告诉你，我可是为我的CP出谋划策，鞠躬尽瘁，他们能成事真的要谢谢我！]
[宋菲菲：等我再去搜集一些Alpha性.福生活一百零八式给我的CP发过去，希望渣浪不要将它们和谐成口口了，嘿嘿！]
没有来得及细看，姜予随意一扫，在看到CP的字眼后便退出了，他的指尖动作微急，主要是看到了乔森的消息。
乔森发来的信息时间较早，距现在不过半个小时。
[乔森：小予，你那里联系的上枭白吗？我有点急事要找他。]
姜予心想，这大概就是裴枭白离开的理由了吧？
到底是什么事？
裴枭白脖.颈处被他咬的那么糟糕，不知道能不能被信息素阻隔贴和衣物遮掩住。
[姜予：乔哥，有什么事啊？]
忐忑地将自己的疑问发出，姜予退出了消息框，敷衍又鼓励地回复了宋菲菲，[好样的，真棒！[大拇指.jpg]]
他失手点开了宋菲菲转发来的微博，因为不感兴趣，下意识地点了返回按键，微博跳转到了首页。
热搜上高悬着几个词条，前两条已经爆了。
#裴枭白.恋情曝光#[爆]
#裴枭白.深夜医院#[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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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词条同样的醒目, 甚至#裴枭白.恋情曝光#[爆]的实时讨论热度更高一点，但姜予下意识地指尖向下挪。
医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新闻发布于十几分钟前, 来自于某个知名的狗仔工作室, 短短时间内便已引发了数十万评论区网友热议。
「@是天狗不是舔狗：据悉裴枭白本人因不明原因突然现身医院，本社拍摄员正在探究其背后原因，若有最新进展将及时为粉丝发布后续详情。[九宫格配图.jpg]」
照片是从较低的隐蔽角度拍摄的, 并不清晰。
大多是长款外套遮掩严密的背影, 肩宽体高，即使是从侧方来看，长长的黑色帽檐和宽大的口罩也遮挡了全部表情和样貌。
对方正穿过医院前门的大厅，偏着头朝着某个角度望去。
照片中的男人身型装扮的确形似裴枭白，但因为没有拍到更加清晰的正面照, 一时之间, 网友们并没有完全认定这个人的身份信息，在发布消息的营销号下侃侃而谈。
「……裴枭白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营销号你又缺流量了呀？」
「笑死, 根据营销号发布的信息, 这个月裴枭白已经在酒吧、酒店被拍到六次, 在商场被拍到八次, 在咖啡店四次，这下终于轮到医院了，让我们猜猜他下次会在哪里“被拍到”（狗头）？」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裴枭白这次去医院的理由，因为他要陪我去做产检, 是的, 我怀了他的宝宝, 谢谢大家的祝福~」
「楼上这是喝了几杯啊, 醒醒！你不如说裴枭白自己怀了宝宝深夜偷偷去医院检查，我还能信几分呢！他那清心寡欲甚至一度让我怀疑他不太行……」
「作为裴枭白的第一批粉丝，这我可就有的聊了啊，不瞒大家说，我都从单身Beta成了孩子妈了，我的偶像居然还是单身！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不太行倒是不必吧姐妹们（欲言又止），我觉得裴枭白的样子看上去挺行的……」
话题成功的从某一讨论层歪掉了。
姜予收回了扫过评论区的视线，双唇抿的紧了一些，重新将视线放到了@是天狗不是舔狗营销号的配图上，轻轻发出“啧”的吸气声。
其他人也许不敢确定，就连裴枭白多年的粉丝都不会在这种未知情况下妄下定论，谨慎地等待着工作室给出的后续回应。
但他却是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够确认这个人就是裴枭白的。
无论是从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上，还是从对方的衣着、姿势、未知的神态上，那个人就是裴枭白。
为什么裴枭白去了医院？
姜予迟钝地想起了那本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他对裴枭白的信息素产生了剧烈反应，还强行咬了裴枭白的腺.体，试图标记对方。
逆流无法释放的信息素被他利用犬齿的孔隙大部分都注.射进了裴枭白的腺.体中，而裴枭白明明和他分化性别相同，也是个Alpha。
他也是Alpha。
据谢昭说的，异变腺体所产生的信息素堆积在他的体内，达到一定浓度时会产生无法逆转的损害，那这些信息素要是同样短时间内大剂量进入了裴枭白的腺体中呢？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裴枭白不舒服，才会去医院？
医院正是谢昭宋菲菲就职的医院，毕竟那里离家最近的，医生的技术水平也更高。
姜予的脸色瞬时难看了许多，苍白失去了血色，他甚至来不及继续想下去了，摸出手机直接拨通了裴枭白的电话，脚下步伐也没停，随意地捞了一件外套便想往外赶。
电话却出乎意料地接通的很快。
电话另一端裴枭白的声音异常平稳，只是多了些撕裂的沙哑和干涩，短短一声“喂？”后，听到了姜予急促的呼吸声，低低地笑了。
“怎么了？”
裴枭白轻声道：“睡醒了？东西吃了吗？”
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和平时两人之间的对话没什么不同。
姜予恍然产生了一种错位的割裂感，就仿佛自己所处的时间空间都处于平行时空，伸手触不到真实，全是虚无的想象。
“……你在哪里？”
他努力想要维持声音的平稳，然而微颤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恐惧情绪。
裴枭白没有立刻回复，呼吸声微微凝滞拐了个弯，姜予便直接申请转了语音通话为视频通话，草草地抹了把眼尾。
“接！”姜予不容拒绝地坚定说道。
裴枭白同意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他的画面一出现，姜予便面露焦急地紧紧地凝视着屏幕，在看到对方似乎处于一个陌生的休息室时目光愣了一下。
虽然休息室内的大白墙像极了医院的冰冷风格，但无论是裴枭白身后露出的临时休息的铁架床的衣角，还有挂了件暗灰色长呢外套的外套，都彰显着这是一个整洁的私人空间。
不是医院？
“……你在哪里？”姜予轻声问道。
裴枭白的双眸迟缓地眨了一下，而后露出一个含糊的浅笑，屏幕中的画面随着他的走动晃动着，停在了一个与上半身的平行角度。
对方应该是坐在了桌子前，调了一下视频的角度，而后用右手从一旁捏起一沓纸张快速扬了扬，不等姜予看清，便轻描淡写道：“在公司配的单人休息室。”
“突然对剧本有了新的想法，等不到第二天再去整理了。”裴枭白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解释。
姜予的目光上染上了一丝迷茫。
“……你不是在医院吗？”
他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明明……”
为什么裴枭白什么反应都没有？不应该强烈排斥他的信息素吗？难道裴枭白是个假Alpha，被咬了腺体还能这么精神？
姜予的视线不由得落到了裴枭白的颈上，可对方不似记忆中露出满是齿.痕的脖.颈，而是穿了件高领毛衣，将肌.肤遮的严严实实。
裴枭白的话题却兀地一转，对姜予露出一些关切。
“你的易感期好些了吗？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陷入休眠状态了，周围也比较……乱。”
裴枭白的语速未变，委婉地暗示了一番他将姜予放回床上后，因想着姜予需要个私人空间修护，应该不想让另一个Alpha入侵他的领域，再加上他也有要事，便将家留给了姜予恢复。
姜予的脑海开始混乱。
裴枭白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回来时自己已经陷入易感期结束后的休眠状态了？
他难道不是咬了裴枭白的脖子，强行压着对方注.射了他的信息素，还在对方的抚.慰下甜甜腻腻地叫哥哥吗？
这些难道不是真的发生过，而是，他产生的强烈幻觉吗？
听起来裴枭白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不然怎么解释对方现在毫无异常的模样？怎么解释对方现在并不在医院，而是在公司安排的私人休息间里？
“……”
姜予启唇仍要说什么，但目光满是迷惑，最后还是将疑问咽了回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栗子撒了，真是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裴枭白在扶休眠的他时不小心弄撒了栗子吗？
似乎说的通。
但姜予太迷惑了，因为总有某个不对劲的地方在隐隐约约地告诉他，不是这样，事情不是这样的。
可是裴枭白没理由隐瞒这件事情，也没必要对他说谎不是吗？
毕竟裴枭白在17岁时埋头生涩地在书信上颤着笔尖，想将画着粉色爱心的情书送到他的面前，说一声“喜欢”。
姜予只得更加专注地注视着屏幕，并不说话，眼帘抬了又压低，仔仔细细地看视频中裴枭白的每一个眼神动作。
……他的信息素，真的凭空通过一场易感期轻易地逸了出去吗？
“这太荒谬了。”
姜予心想，一定是、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可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是他，还是裴枭白？
姜予在几句简短局促地交流过后匆匆挂掉了电话，甚至不等裴枭白罕见地主动提出明天不止栗子，还会带新的小蛋糕回去补偿他。
电话刚一挂断，“嘟嘟嘟——”响起。
刚刚还挂着柔和浅笑的裴枭白表情缓慢地落了下去，眉眼疲倦地皱在一起，身体也轻轻左右摇晃了一下，被支起的双臂撑住了。
“吓死我了。”
桌子的阴影遮蔽处，一道身影终于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臂弯处挂着一件长款的外套，和@是天狗不是舔狗拍摄的照片中的衣物十分相似。
谢昭狼狈地抹了把额头，把掉落了一半的金丝眼镜推上去。
他转眼看了下挂在衣架上的他的长呢外套，又环顾了一番休息室，暗自感叹了一句裴枭白真是能编能演，连他听了都差点被糊弄过去。
谢昭朝着裴枭白走过去，“快点，让我看看。”
裴枭白这才将一直置于桌面下方的左臂抬了上来。
左臂处里衣被向上撸，露出一截光.裸的小臂，鼓鼓的青色血管处正扎着一个的特殊采样针，留下了一个形状奇异的瘀痕。
本来被固定好的采样针位置因为突然的剧烈动作幅度有点偏了，谢昭忍不住皱了皱眉，一抬头却看到了裴枭白波澜不惊的脸。
是个狠人。
连声痛都没喊。
谢昭的动作一顿，掩饰地继续说道，“后.颈。”
裴枭白将高领毛衣拉低，露出被撕.咬.舔.舐的红肿腺.体，任由谢昭捏着一根玻璃棍做基础检查。
刚刚姜予的电话来的急，也幸好这个时机巧。他们刚好处于做完第一轮采样，在谢昭的私人休息室内休息，等待下一轮数据检测的间隙中。
“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昭轻咳几声，随手将刚刚裴枭白捏起的纸张拿过来，又摸起桌面上的钢笔准备记录，示意裴枭白将自己被姜予咬.颈.注.射后的感觉说出来。
“虚软，无力，疲倦……”
裴枭白说了几个常见临床现象。
这些感受和普通AO结合后的感受差不多。
说了几个词后，裴枭白的话语顿住了，字在他的舌尖滚了几番，还是在谢昭的面前全部吐露了出来。
“欲.望。”
裴枭白表现出一点无法控制的焦躁，指腹不停地在桌面上抓握着，像是想将自己眼前或是脑海中的想象握在掌心中。
他的眼尾开始泛着潮.湿的绯.红，舌尖也开始舔冒了一半的犬齿尖端，“好想他，想把他抱在怀里……”
撕.咬，亲.吻，交.颈.缠.绵。
“好，STOP！”
谢昭无情地竖起食指打断了裴枭白的话，“典型的Omega被自己的Alpha临时标记后产生的眷恋筑巢欲。”
他说完，摇了摇头，“哦，不对，你是Alpha。”
“……总之，等做完所有的检查再说吧。”
谢昭停止了所有猜测，室内归于寂静。
非常奇妙，也是从未想过的体验。
谢昭难得心平气和，瞥到裴枭白的冷脸时挪开了视线。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将眼前的裴枭白和刚刚的画面联系在一起，而无法想象对方被另一个Alpha压制亲吻甚至压咬腺.体。
但当另一个Alpha成为姜予时，一切都似乎能够解释，也在情理之中了。
“……也许我们应该和小予摊牌。”
许久，谢昭打破了沉默，双手一摊，“你知道的，我们瞒不了多久。”
只要治疗还在继续。
亦或者……只要姜予和裴枭白之间的羁绊存在。
裴枭白对姜予的特殊感应，裴枭白就是与姜予能够达成高度融合的秘密志愿者的事情就瞒不了多久。
更何况今日一出姜予不可能不怀疑，他必定不会完全相信裴枭白的话，也不会真的将自己的记忆归于“镜中花，水中月”的幻想中。
姜予向来很聪明。
只是对于情感之事难得糊涂。
“我知道。”
裴枭白也难得和气地与谢昭面对面交谈。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想对姜予完全无所保留。”
年少时是如此。
如今也是如此。
“你觉得姜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裴枭白问道。
姜予是个心思想法极其细腻的人，但对于他自己又太过粗心。
“他会难过的。”裴枭白自言自语道。
谢昭明白裴枭白的话是什么意思。
与其说姜予会对他们两人瞒着他联合治愈他的事情感到愤怒，不如说姜予会对他们两人为了治愈他而受到的所有伤害而愧疚难过。
谢昭熬过的无数日日夜夜，还有裴枭白扎过的针抽过的血被强行激发收集的信息素。
姜予会在知晓唯一治愈方案会对秘密志愿者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时轻声说“算了”。
而当那个秘密志愿者就是裴枭白，事情只会更加艰难无法推进。
姜予的心中始终有杆秤，在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天上的皎月，脚下的底线抉择，都比他的性命更加重要。
“……他对我来说。”裴枭白垂眸轻声道：“也是如此。”
谢昭不再询问了。
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谢昭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对裴枭白说，也许在姜予的心中，裴枭白也是不一样的。
会因为对方和对方的信息素而动情，可以双臂亲昵地搭在肩上亲吻，唇边再三辗转的名字，还有担心对方而匆匆打来的电话……
谢昭心想，就连他一个外人都看的出的事情，姜予自己知道吗？裴枭白又知道吗？
裴枭白知道。
“我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希望有这么一天。”
裴枭白的声音很倦怠，莫名低沉，他伸手触到颈后的腺.体时笑了笑，掀起眼帘，面对着谢昭撑着下颌，将暧.昧的齿.痕全部暴露出来。
“即使他分不清感动、依赖，辨不明喜欢、信任，都没有关系，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会在欲.海中沉.沦。
——会与他相爱。
就像是被养的油光水滑的猫一样。
吃惯了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睡的是金丝编成的窝，日子久了，就会软软地翻出肚皮，嗲里嗲气地求摸摸求梳毛，然后被主人抱着吸肚皮，软成一滩液体。
到底是主人圈养了猫，还是猫驯化了主人？
“……我很有耐心。”
裴枭白抿唇，借着遮挡舔了舔尖牙。
但太可惜了。
裴枭白心想，是姜予在放纵他。
他已经被姜予惯坏了。
想到这里，无意识地做出一个咬合的动作，裴枭白轻声说道，“我本来很有耐心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4 09:08:59~2022-05-05 22:4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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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电话的姜予仍在思索。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裴枭白说的话和他的记忆有所出入？
为什么那张照片上的人明明就是裴枭白, 对方却不肯承认这件事，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他不知道的休息间来？
……就像是隔壁的紧闭秘密之门, 裴枭白到底还有什么在瞒着他？
姜予掌中捏握着外套领口, 手臂垂落，连带着长衣也脱落在地，他镇定地站在原地想了又想, 缓慢地将外套重新挂回了衣架上。
“冷静, 冷静。”
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不要慌。”
他连百里越野时周遭布防发生过细微调整都能第一时间发现，也在为夜袭偷渡据点时背默过驻扎巡逻线，难不成还看不破一个小小的普通人裴枭白？
确实迟钝也确实看不破，但莫名对自己升起了些许自信心的姜予坐回沙发上，撑着下颌发起了呆。
要是放在以前, 他只会随意地挂掉视频然后去做自己的事,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和裴枭白之间的关系……似乎悄悄的、悄悄的发生了某种两人皆在默许的转变。
姜予迷茫地将视线放空，凝视着空中的一点，他想到了视频角落处半露出来的, 挂在衣架上的暗灰色长呢外套。
裴枭白有这件衣服吗？两人住在一起的时间也有些日子了, 为什么没有见他穿过, 姜予心想。
如果挂着的衣服不同, 那裴枭白照片上的外套在哪里？是不是被对方特意放到了视频能照到的地方之外？
这一点有些牵强。
姜予沉沉地叹了口气，疲倦地阖上了双目，掩在眼帘下的眼球随着思绪的变化而转动。
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裴枭白都没有什么异样……
但细细一想, 对方的坐姿却一直很板直, 没有以前放松自然, 似乎是在控制什么, 就连……对了！
明明上次视频时对方是在乔森办公室内给他看的成册试镜本，这次为什么突然变成零散的纸张？
姜予想到这里，焦躁地咬了咬下唇，既想问告诉自己是不是过于钻牛角尖，这里怀疑那里怀疑，又潜意识地顺着想了下去。
桌面上随意摆放的钢笔就在一旁……
他愕然睁开了双目。
裴枭白从来不用钢笔。
更何况那只钢笔的笔盖处印着一串小字定制纹路。
——A市第一中心总医院。
正是他检查治疗所在的分区。
也是谢昭和宋菲菲就职的医院。
那只钢笔他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姜予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谢昭指节处夹着笔身，没好气地对他叮嘱着流程事项，而后实在是放心不过，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干脆将钢笔随意插进胸前的口袋中，准备和他一起去做检查。
……是巧合吗？
为什么偏偏他会想到谢昭？
裴枭白和谢昭的关系……
姜予一时之间被自己突然的想法怔住了，许久才颤着指节滑开了手机屏幕，回看微信对话框中谢昭发来的一长串问号，和自己问他有什么事后的那句幽幽的“没事，发错了”。
他品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宋菲菲的对话框亮着小红点，是未读消息，对方在收到了他回复的加油后神采奕奕，一连发来了数条语音。
正轮到她在资料室值夜班，嘎嘣嘎嘣咬着提神的薄荷糖，已经按照规定做完了全部的检查，忙里偷闲玩一会儿手机。
「宋菲菲：！」
「宋菲菲：是吧是吧小予！你也觉得我的CP是真的了吧！」
说到令自己开心的事，宋菲菲完全不困了，一下子来了精神，叽里咕噜聊了一大堆，却突然弹出了一个姜予打来的电话。
“喂，菲菲？”
姜予的声音并不真切，欲言又止，“只有你一个人在值班吗？”
这倒是稀奇事，知道姜予向来不太喜欢打扰别人，这次却大晚上打来了电话，宋菲菲惊奇地“咦”了一声，高兴地回应姜予，“是呀，小予怎么啦？”
“……是嘛。”姜予有些心不在焉。
据他所知，宋菲菲和谢昭的夜间排班大多是错开的。既然宋菲菲说了今晚是她在值班，那按照常理来说，谢昭应该早已回家休息了。
但电话打都打了，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也心有不甘。
“你是想找谢昭吗？”宋菲菲的脑筋转的很快。
她也知道姜予和谢昭的关系更近一些，认识的时间也更长，姜予没有给直接联系谢昭，反而给她打了电话，此刻的通话语气又很是为难，明显是有特殊的事情，大概不方便直接联系谢昭。
“可是他应该已经下班了。”
宋菲菲继续说道，“我路过他办公室的时候，灯已经熄了。”
“是吗，那他的休息间呢？”姜予冷不丁地突然问道。
宋菲菲没有感到任何异常，挠了挠头，极其自然地接上了姜予的话，“这我就不知道了，休息室在办公室的内间，外面看不到。”
值班室走不开人，她也不知道姜予和谢昭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宋菲菲不能替姜予亲自去看一下，只能遗憾地说了抱歉。
无法亲眼所见，不知心中是松了口气还是万分遗憾，姜予默默垂下了双眸。
“没事。”
他轻声对宋菲菲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姜予的唇齿微启，蹙眉犹豫了一会儿。
他忆起那日从裴枭白怀中醒来的早晨，偶然在对方臂弯处瞥到的形状奇异的痕迹，当时他说服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可在现在的现实情况下，那个说服的借口却显得无比苍白无力。
“菲菲，上次特殊检查抽取血样留下的伤口，有没有类似的器具可以造成呢？”
姜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话说清楚，许久，结结巴巴地把话颠倒地说过来说过去，只听宋菲菲恍然大悟地发出一声“哦——”
宋菲菲一扬眉，“我懂了。”
进口仪器，运作原理特殊，特殊瘀痕形状……
宋菲菲又讲了一大堆包含了大量专业术语的解释，在听到耳边姜予始终急促的呼吸声后，声音最后顿住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姜予要问这个问题，她给出了最终结论，干脆地咬字道，“没有！”
——所以那日他看到的形状奇特的瘀痕并不是错觉幻觉？裴枭白的的确确，做了和他相同的检查，才会留下那种印迹？！
姜予无法看到自己的神色，不知自己在宋菲菲话音落下的瞬间面色苍白如纸，垂落在身侧的指节也骤然握起。
连自己最终是怎么挂断电话的都没有意识了，他在昏昏沉沉之中呆坐了许久，静默的室内突兀地响起了姜予的低笑声。
“呵——哈——”
像是遇见了极其可笑的事情，也似乎是在嘲弄自己的迟钝和后知后觉，姜予轻耸双肩笑了很久，压抑着声带发出细微的回声。
明明是在笑，却仿佛在哭。
他笑自己故作聪明。
也笑自己万分愚钝。
当胸腔最后一丝气息被消耗殆尽时，姜予才疲倦地意识到自己在屏息，眼眶酸涩到无法眨动，眨了眨，只有一片干涩。
“裴枭白，你真是……”他近乎叹息地轻声自喃，“好本事。”
还有谢昭，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关于他，裴枭白到底知道了多少，谢昭又透露了多少？
他在裴枭白面前维护的脆弱又浅薄的保护壳，到底在多早之前，就成了透明色？
姜予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重压在心头的石块终于被卸下的轻松感觉。
从他第一次想要放下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生活，从他在裴枭白的面前轻描淡写地祝对方万事皆好，从他睡醒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裴枭白的侧脸，从他打开那封粉红色的情书……
他很早很早，就想告诉裴枭白关于他的故事了。
从前不说是因为怯懦、卑微，后来是因为恐惧、迷茫，姜予说不清自己想从裴枭白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反馈，他也在独自一人的无人静夜中在脑海中模拟过千遍万遍。
挚友裴枭白可能会送上敬佩和疼惜的拥抱，但若是裴枭白……喜欢他呢？
姜予心想，裴枭白一定会很难过的。
他自然是信得过谢昭和裴枭白两人的人品，清楚地明白对方两人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来，最多是私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怎样更好的照顾他。
裴枭白之前执意要搬来与他一起同住，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完全没有将对方的私心算在内，姜予的心思异常单纯。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呢？
姜予忆起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裴枭白明明休息了一段时日没有工作，却天天早出晚归，一脸倦意，而那段时间谢昭和宋菲菲则不断传来好消息。
由谢昭负责保密的神秘高融合度志愿者。
谢昭在发现旧版方案有效时异常激动又遮遮掩掩的反应。
以及……在他否定旧版治疗方案后，那位神秘高融合度志愿者曾托谢昭递话，希望他不必自责。
对方说：“从签字参与相关实验时便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若是到了最后的紧急时刻，依然会时刻保持联系，随叫随到。”
天南地北到处飞的裴枭白放下了一切未来事务，如归巢的倦鸟一般留在了A市，留在了他的身边。
会陪他饭后在无人的小区景园一角散步消食，拂去他肩上细小的灰尘，会在两人一起并肩看影片时低声地为他讲当时片场发生的趣事。
偶尔他们会在皎月明亮灿星高悬的朦胧浓夜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吹风，裴枭白会喝一点啤酒，他却只能抱着自己的牛奶或者果汁在裴枭白的背后咬牙切齿。
姜予又想起自己当时在听到有个保密志愿者与他高度融合时，还在心中想着对方会是个什么样的Omega，而忽略了一旁谢昭眉宇间的淡淡愁绪。
好看，温柔性子好，与他有相同的爱好和共同话题，爱撒娇……
裴枭白俊朗，脾性又冷又热琢磨不透，对机甲火.器等冷.热.兵.器毫无兴趣，一窍不通，有时说话气死人，却做得了一手的好饭菜和小蛋糕。
他们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他们又怎么不会是一个人呢？
姜予惊然意识到自己脑海中的模糊幻影在渐渐褪去，而裴枭白的身影取而代之，异常的清晰。
这是因为他们高度融合的信息素在作怪吗？他和裴枭白还是如同匹配的Alpha和Omega一样，无法自主选择，而被强行绑定？
还是他被裴枭白炽热诚挚的心意所感动而步步退让，难以拒绝？
他在安成的酒吧中，在安成满含寓意的问话里，为什么偏偏拨.掉了装饰的清爽薄荷叶，鬼使神差地抿了口黑朗姆酒液？
为什么在他的记忆里，易感期中他嗅.闻裴枭白里衣上残留的信.息.素时尚能克.制，却在看到裴枭白本人时，溃不成军？
他亲.吻裴枭白，顺着自己的心意咬.对方的腺.体，让对方.抚.慰.他的灵魂，白玉兰花盛开满室。
——“你对他有不自知的欲.望。”
姜予恰时想起了直播平台私信箱内与“小予的男友事业粉”的交谈，对方对此一语命中。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顾一切地对他好？
为什么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甚至不惜以伤害自己为潜在代价去和谢昭联手，去当一个毫无获益之处的志愿者？
他若是永远神经大条发现不了这件事，难道就像那封迟到了八年的粉红色情书一样，裴枭白要选择封口不谈吗？
姜予在沉寂的室内自言自语，“裴枭白，你是个坏人，你就是个骗子，我讨厌你。”
讨厌对方自作主张，讨厌对方一意孤行。
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
姜予自知自己是个骗子，这下倒也好，裴枭白和他半斤八两，也是个骗子。
“我真是完蛋了。”
姜予轻声道：“裴枭白，这次算你赢。”
*
“……的确暂时没有不良反应。”
休息室内灯火通明。
谢昭困的睁不开眼，又强行捏了自己一把，努力保持清醒。对面的裴枭白的神色也不太好，正半撑着头阖目休息。
听到谢昭的话，裴枭白蹙眉掀起了眼帘，“所以你说的改良新版方案到底是什么？”
未知风险仍需评估。
长期的效果反应也需要重新记录。
姜予那边将堆积的信息素逸散后只可能利大于弊，裴枭白这边就有点麻烦了。
还有很多繁杂的后续需要处理，谢昭无法擅自仓促下结论，但看到裴枭白焦急又疲倦的面色，还是打了个哈欠，想着想安慰一下对方。
已经接受了现实，也转变了心态，从为姜予把关的夫家人摇身一变成了等着看热闹看好戏的吃瓜群众。
谢昭勾了勾唇，懒洋洋地暗示裴枭白，开玩笑道：“我需要更多的数据，你的身体要是受得了……要不然，你们多做几次试试？”
作者有话说：
裴铲屎官：好主意，我受得了！
姜小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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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第二日过了正午, 谢昭松了口，准许裴枭白离开。
无垠世界千变万化, 神秘奇迹也并不都能为科学所严谨解释, 更何况医学领域更是永远踏步在探索的路上。
至少从明面上检查不出裴枭白有没有出现问题，姜予撕.咬.腺.体时的力度算不得太狠，又及时地舔.舐了咬痕治愈伤口。
第六次微量采样检测结果显示, 通过齿孔注.射的另一种Alpha信息素诡秘地在裴枭白的体内消失无踪。
原本出现在AO结合之间的临时标记, 以及标记所带来的附加作用，例如“眷恋筑巢欲”，皆在裴枭白的身上出现了。
但也有细微之处不同，比如AO结合的临时标记最少可以维持三天，最长可以维持一周, 裴枭白被姜予的临时标记却仅仅维持了不到三个小时便消失了。
即便是谢昭再三建议裴枭白还是留院多观察几天看一下后续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裴枭白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可当他带着热腾腾新出锅的新蜂蜜栗和香草蓝莓口味的甜品蛋糕回了家，室内却没了人。
餐桌上摆着做好的早餐，煎蛋和培根比以往进步了许多，没有糊边也成了型, 白粥掌握不好火候熬得有点稠了, 被挂了朵香菜叶子当装饰。
早餐早就凉透了。
一旁是姜予留下的字条。
「假期结束了, 改签了今日的工作航班。我不在家的时候记得帮我的花浇水。——姜予」
字条下压了张银行卡, 背后潦草地写了一串数字，是银行卡的密码。
对于这张银行卡的用途和含义，姜予没有多余的只言片语解释，彼时他早已坐上了飞往W市的航班。
他对W市并不陌生。
W市临近版图西部, 恰是边界的描边, 常年日长昼短, 气候极端, 热时犹如置身火盆，寒时如坠冰川。
——而在海拔最高的冰原戈壁无人区，便是驻军之地。
他在W市驻军地学习过两年系统知识，经过两年严密高强度实训，后正式加入冰原戈壁区驻守部队，成为父亲戚戎曾效忠过的冰原戈壁区探索部队的接班人。
在得知第三届外骨骼机甲联赛将在W市某个保密领地进行第二轮淘汰赛时，姜予怔怔了许久。
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也再也没有勇气踏足W市。
然而世事无常，不管是重回A市再遇裴枭白，还是在释然后猝不及防地得知这条消息，姜予都对此毫无准备。
好似那些慌乱、恐惧和疼痛都消失了，透过飞机的窗户，他看着外面或厚厚堆积或随着气流游走的浮云，恍然想起了他16岁时第一次来到W市。
母亲姜玥去世，张指挥长陪在他的身边，而他的掌心握着父亲戚戎的肩章，蓝天白云，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此后流汗还是流血，他将对姜玥的爱，对戚戎的传承都转移、挥洒到了这片土地上。
他离开W市时小雨淅淅沥沥地连下了三天才勉强停下，从前姜予想过无数次，这不是上天下的雨，而是他已牺牲战友的眼泪，他们在问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此后的一年里，但逢阴雨天，他再难入眠。
一旦闭上眼，他便会再次置身于大片黏腻的血色里，他看见碎成无数片的银白色机甲碎片，看到云逸无法闭合已然涣散的双眸，他听到无数声刺耳激烈的呼喊声。
“小予，快走——”
军人的荣誉有一项是战死，而他们呼唤他的名字，让他做一个逃兵。姜予没有做逃兵，却也没能改变灾难不幸的结局。
今日天气晴。
他来时提前查了天气预报，W市一周内可能会有罕见的暴雪，总之不是好天气。
想到这里，姜予幽幽地收回了自己望向飞机窗外的视线。
航班包了中午的盒饭，并不好吃，但W市产的当地辣酱却是一绝。
自从裴枭白开始盯梢他的饮食后，少盐寡淡，荤素搭配。
偶尔姜予表现好了，裴枭白才会难得对他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他背地里吃辣条喝肥宅水的偷摸举动。
飞机餐中的小罐装辣酱姜予能连吃八罐，但他盯着红彤彤的盒子咽了咽口水，还是将筷子挪向了小青菜，将小罐辣酱装到了口袋里，准备带给工作人员，或者云楷。
他才不是害怕裴枭白会担心呢……
一小罐辣酱而已，姜予埋头戳了戳米粒，长睫半掩着双目，不吃就不吃吧。
食不下咽。
闭目修养了好一阵。
航班落地时，联赛的官方人员过来包车接机了。
同时间段内从五湖四海赶来的解说主播们人很多，陆陆续续都到了，有些相熟的还是搭着伴顺路过来，即便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之间也笑盈盈地握手问好，交换一下好友信息。
都是吃网络饭的，脑袋灵活嘴巴也能说，不一会儿便热络了起来。
姜予重新将关机的手机启动，下了出口处看了好一会儿微信消息框，却没有收到裴枭白发来的信息。
难道是裴枭白还没回家吗？
应该不是出了意外，不然谢昭绝对瞒不过宋菲菲那边。他也和菲菲提前打好了招呼，让她帮忙多留意一下谢昭的行动。
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是裴枭白回了家，却发现他一言不发地提前离开了，所以生气了？
姜予有些泄气，烦躁地在屏幕上上下滑动指节，心中不断想着，该不会是这里信号不好，或者是某些特殊原因，导致他没有正常接收到裴枭白发来的信息吧？
……他明明有给裴枭白留纸条啊。
他还专门去开了一张副卡，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到了裴枭白手里，意思就是他肯定不会再毫无理由地失踪了，让裴枭白放心。
水电起暖的卡都被裴枭白收走了，这下他的银行卡也给了裴枭白，人、钱、家都被对方攥的死死的。
“……难道是他误会了？”
裴枭白该不会以为银行卡是他为那场混乱补偿吧？
姜予更焦急了，他可没有这个意思，那种事情怎么能用钱来侮辱人呢？
他正胡乱想着，捧在掌心里的手机兀地响了起来。裴枭白的确没有发信息，但却卡了他下机的时间打来了电话。
姜予轻声接通了电话，“……喂？”
他好像开窍了，不再觉得这是巧合。肯定是裴枭白看到了他留的消息后查阅了航班信息，所以才将时间点卡的如此精确。
“到了吗？”
裴枭白的声音也很轻，低低的，像挠痒痒一样，姜予的脖颈突然一缩，眨了眨眼，唇角悄悄地勾了起来。
他想问裴枭白为什么要将他就是那个保密高融合度志愿者的事情瞒下来，也想问问裴枭白腺.体被他咬的痛不痛，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他依稀记得裴枭白身上的黑朗姆酒信息素被他的白玉兰花信息素完全压制，他真的将裴枭白临时标记了吗？
姜予想问的事情，想说的话太多了，可当下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莫名地沉默了许久，音调涩然地告诉裴枭白，“不止是阳台的花，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我的卡，你拿着随便花。”
姜予将耳畔埋在手机上，弯着脖颈小声地说道。
说完，他想起了自己刚刚联想的，可能出现的误会，又开口补充道：“……等我回去以后要还给我的。”
耳旁另一端裴枭白的呼吸声微滞，似乎是笑了笑，突然发出了一阵不明的摩擦响动，他说：“好。”
不知裴枭白在想什么，姜予反正是想起了一件事。
裴枭白第一次在他家留宿时，他还斤斤计较，朝裴枭白要了一百块钱的房费，裴枭白不仅大方给他转了账，还送了他一张不限额的亲属卡。
虽然当时没有收下那张亲属卡，但送亲属卡的人物属性栏中，裴枭白是选的哪一项呢？
……该、该不会是情侣吧！
姜予使劲咬住了下唇，胡乱地想，那、那他给裴枭白银行卡的举动，不也一模一样吗？
裴枭白肯定不是在笑这件事！
“挂啦！”
姜予凶巴巴地从嗓子中挤出几个字，“别忘了……”
别忘了浇花。
也别忘了照顾自己。
裴枭白沉声道：“好，你也是。”
他当然会照顾自己了，他连飞机餐里的辣酱都没有吃。姜予默默闭上了嘴，却一直没有挂断电话。
出口处过了检查，联赛官方工作人员已经朝他的方向招手大喊三四遍了，他才恍然惊醒，和裴枭白道了声再见。
“姜先生！”
工作人员仰着笑脸，领着他往包车的方向走。
“您一个人？”对方随口问道。
A市是个中心大城市，通过第一轮淘汰赛主播中大概有十几个都定居在A市。
先前安成示爱那事闹的大，又少见姜予这样样貌气质实力出众的Alpha，工作人员也有好奇八卦心，偷瞄了姜予好几眼。
姜予点了点头。
其实安成也发来过信息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他看到信息时，裴枭白正坐在他的身边，满脸认真地帮他一起修剪枯败的白玉兰。
事情早与安成说开了，对方也不是死缠烂打、作恶多端的坏人，更何况那也算不得什么追求，其实他们做个交流工作的朋友也没什么坏处。
可看见裴枭白将泛黄卷曲的玉兰花瓣收集起来拿去晒干时，姜予发出了拒绝的消息。
他还是独自一人，但是心很安宁。
见姜予不愿多说，工作人员也没强求，领了姜予到一辆大巴车前便说了祝他一路顺利，然后赶去接后面的人了。
姜予所坐的大巴车人很少，零零星星没几人，其中大多疲倦地靠在椅背睡着了，应该是赶路起的太早精力不足。
扫了一圈发现没有认识的人，他眉间稍稍皱了一下，朝着一个靠窗的空荡角落走了过去，放好行李，坐下。
姜予也打算再休息一会儿，可双臂刚在胸前抱好，却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了一个人影，Duang地一下在他的身旁落了屁股。
“你好，姜予选手！”
嗲嗲的元气女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姜予睁眼一看，是裹着粉红色羽绒服，围着长长棕色小熊头围巾的娃娃脸Omega少女。
“芙芙选手向你报道！”芙芙露出一个俏皮的小虎牙。
眼前的Omega少女的敬礼比的很不规整，大概是从影片里学来的，乍一眼看上去就能挑出好几个错处。
对方的中气很足，精力旺盛，发现其余人都在睡觉时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和车上唯一一个醒着的人——姜予搭话。
“你好。”姜予也对芙芙的印象很好。
对方在第一轮淘汰赛中的表现很是出色，面对分化性别质疑的回击也很有勇气，扬声要做不屈的冲锋者，做开拓道路的领袖，不接受俗套大众的定义和限制。
虽然尚未和芙芙接触过，但姜予敬佩她，被打扰休息的倦意也一扫而光。
芙芙笑眯眯地对姜予感叹道：“你看上去和之前直播中差不多呀，还比镜头中更好看呢！”
姜予弯着眉眼笑了笑，也用同样的话夸了夸芙芙。
两人随后交换了好友信息，又聊了一小会儿。
后来他实在是困倦了，芙芙也发现姜予的眼皮在打架，便准备结束两人的话题，最后问姜予，“你这次有什么打算呀？”
“我的目标还是第一名哦！”她毫不掩饰，直言道。
他的打算吗？
姜予勉强提起了一点精神。
他下意识地侧脸望向窗外高悬的太阳，想着在遥远的A市，裴枭白也能看到同一轮耀日，在同一片天空下。
不止是为了帮云楷去实现云逸的遗愿，也不光是为了他曾说出口的豪言壮志。
他阖上了双目，将手机紧紧握在掌心，放在心口。
姜予的声音极低，芙芙没有听清他的低声呢喃，只模糊地看到他的双唇碰了碰，正逢新人上了车，拖拽行李发出骨碌碌的响动
“……挣个前程，回去养家。”
作者有话说：
小小的小咪，大大的志向.
抽奖开啦！大家都中了吗？没中的话不要伤心，等过了限制期再给大家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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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包车停了多久, 在转移过程中姜予渐渐醒了过来。
继他休息后，车上又多了十几位新人, 皆安静地靠着椅背休息。一旁的芙芙也歪着头, 脑袋埋进了围巾里，睡的脸红扑扑。
巴车的四周窗户全被严密地挂上了遮挡步，最前方司机的驾驶室和前窗被隔开了, 一片寂静漆黑, 只能感受到车轱辘在道路上压着石子前行的细微颠簸。
因被提前告知了会采取保密措施，姜予没有对当下情况产生质疑和不适。
他眨了眨眼，本以为视线会摸黑片刻，但不过三两下，却迅速恢复了相当一部分的Alpha夜视能力, 能够看得清周遭情况了。
车辆还在前行。
好像不是他的错觉, 之前就觉得自己的情况在缓慢地好转，姜予若有所思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具体的原因，但既知道了裴枭白所掩饰的事情后，他也能大概猜出这些变化和裴枭白脱不了干系。
尤其是昨日和今日, 在易感期的发作后, 他可以清晰明了地察觉到体内原本压抑虚弱的源头如疏通的泉眼般寻到了出口。
姜予翻转手腕握了握指节, 双目在愈加清晰的视野中熠熠发光。
他的动作幅度稍稍有些大了, 肩肘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芙芙，对方一个激灵，立刻弹起了身子，抬手揉眼睛, 迷糊地问道：“到了吗？”
“还没有。”
姜予看了眼手机, 信号仍处于屏蔽状态中, 又琢磨了一下路况和七扭八拐的路线, 心下有了几分猜测。
“……估计路还远。”他慢吞吞地说道。
芙芙没有听出异常，既然醒了也不打算继续休息，玩不了手机也没有其他消遣的玩意，干脆扭过身子来和姜予聊天。
她笑眯眯地问姜予，“第二轮淘汰赛是团队赛哦，这可和第一轮比拼个人硬实力完全不一样。你紧张吗？”
姜予自然知道这个消息。
上次在酒吧，安成还告诉了他一些尚未公布的内幕消息。
八百人的参赛选手队伍在第一轮个人淘汰赛后只剩下了四百人，后因伤势或家庭等特殊原因陆陆续续退出了五十多人。
为保证公平，录取名额向下顺延了几位，最后确定了会有三百五十人将参与第二轮团队淘汰赛。
据安成提前透露，剩余的参赛选手们会被分为五人小组，共70组，同样采取淘汰积分赛制，竞赛时限为一个月。
强度不低，难度也不小，无论是对参赛选手和解说主播来说都是一场重压下的艰难考验。
已知晓这些信息的姜予并不紧张，低声对芙芙说：“还好。”
“可惜不知道这次团队淘汰赛的组队方式。”
芙芙自言自语道：“我猜应该是系统抽签？感觉自主组队的可能性不大。”
姜予赞同芙芙的说法。
若是可以自主组队，为了最大程度上提高胜率，能力较强的参赛选手们大多会选择实力差距不大的合作搭档，而被选剩下的参赛选手们组成的小队几乎没有翻盘的余地.
系统抽签配也许会按照第一轮个人淘汰赛的排名分段匹配，尽管无法保证绝对意义上的公平，但也存在更多的可能性。
芙芙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我还挺想和你一起组队的。”
“……毕竟。”
她的眼珠咕噜噜一转，换上了一副气愤的小脸，“能让安成吃瘪我就开心。”
“目中无人的家伙，也不知道在嚣张些什么，他居然把我给拉黑了！”芙芙抱怨道。
姜予轻轻抿唇笑了笑。
芙芙和安成也是老相识了，认识的时间不短，但彼此都看不惯对方，常常东一句西一句戳一戳对方的痛楚才算完。
第一轮个人淘汰赛芙芙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弯道超车力压安成取得第一名，赛事采访结束后便是好一番炫耀，芙芙单人发给安成的微信聊天记录“哈哈哈哈哈哈”滑了好几页都没有滑完。
滑着滑着页面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唉，男人，尤其是男Alpha……”
芙芙朝姜予万分感慨地摇了摇头，“不行！小肚鸡肠！”
男人·男Alpha·姜予默默咳了一声。
芙芙的话锋一转，“可是小予就不一样啦，对了，我可以叫你小予吧？”
姜予点头，轻声道：“当然可以。”
将姜予夸的天花乱坠，吹成了世间绝无仅有的男Alpha，芙芙最后拍了拍胸膛，“……所以，当然是要狠狠地拒绝安成那个家伙啦。”
说来说去，绕来绕去还是惨杂了个人恩怨。
姜予被拐弯抹角的芙芙逗乐了。
“要我说啊，安成那家伙就是不行。”
对自己被拉黑的事情耿耿于怀，芙芙一撇嘴，“你看都是Alpha，就连裴枭白的性子都比他好。”
不知怎么话题就扯到裴枭白身上了，姜予的表情明显一滞。
“不过说来也奇怪，裴枭白为什么不继续参加剩下的联赛了？我还想着可以现场找他要签名呢。”
也从网络上知道了姜予和裴枭白两个人的关系匪浅，芙芙随口问了下姜予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
姜予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的视线稍稍恍惚地片刻，在芙芙连声呼唤下回了神，语气淡淡地说道：“大概是和其它工作冲撞了吧。”
“我猜也是。”芙芙点了点头。
“裴枭白很少参加这种现场活动的，除非是参演影片的宣传场或者秀场发布会啊之类的。”
芙芙感叹道：“我之前还纳闷裴枭白怎么别的工作不接，非要来机甲联赛当个吉祥物体验官。”
她看向姜予，满目调侃地龇了呲小虎牙，“所以他一开始就是因为小予在才会接这个工作吧？”
芙芙的话令姜予倏然一愣。
无论是他建议裴枭白“去做真正适合自己做的事情，而不是在自己并不感兴趣的领域中浪费时间”的前后，他都忽略了这一点。
裴枭白是拥有自主选择权的。
能让裴枭白亲口主动接下一个曾被他拒绝过数次，他并不擅长的竞赛活动，去当一个引流或宣发的工具摆件的背后，总该是有原因的。
要么是给的钱太多，裴枭白无法拒绝。要么是背后压迫的势力太大，裴枭白不能拒绝。可也有第三种原因……
是因为他在这里。
姜予静悄悄地心想，是因为他向裴枭白透露过自己会去参加这个比赛，而裴枭白想和他的联系更多一些，更密切一点。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当时觉得这也太巧了，乔森还喜气洋洋地对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接二连三地感谢了他好几次。
裴枭白，心眼大大的坏。
姜予抿了抿唇，将脸扭向窗户的一侧，翻手背贴在滚烫的脸颊旁降温。
幸好视线昏暗的车内令芙芙看不清他的表情，姜予无声地滚动喉结吞咽口水，另一只手的指腹缓慢地摩擦掌心内的手机。
没有发觉姜予的情绪变化，芙芙又满是疑惑地问姜予，“不过说到这，我还有件事挺好奇的。”
围着小熊围巾的娃娃脸Omgea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微博上的绯闻……”
她的双目莫名染上了一些暧昧揶揄，看向姜予的眼神活像两个亮的爆炸的电灯泡，“就是那个……，是不是真的呀？”
姜予一时之间没有理解芙芙话语中的意思，但他稍一思索，立刻长长的“哦——”了一声。
大概是在说那次微博上的#裴枭白.恋情曝光#[爆]的事情吧。
毕竟后来#裴枭白.深夜医院#的话题最后没有后续，网友们也并不买账，工作室也一副爱答不理的无所谓态度。
#裴枭白.恋情曝光#[爆]倒是挂了挺久。
有个新注册的微博小号在一个秘密树洞博主处投稿，当期投稿的话题是“你知道什么可以令娱乐圈爆炸瘫痪的真秘密消息？”。
[爱信不信反正是真的：实在是憋不住了！影帝裴枭白有恋人，对方是男性，分化性别不详。好不容易翻出一张幸存的。[图.jpg]]
投稿发出不到十分钟，当条微博便迅速上了实时热门，并被各大营销号接二连三地转发。
配图是一张极其昏暗的阴影处，隐约能够看出是一处封闭的角落，像是隧道，画质不好，模糊成一团团马赛克。
两道紧.贴.纠.缠的身影若有若无，看不清具体画面，只是朦胧地猜测两人似乎是在接.吻。
评论区当然不信了，一片哈哈哈。
「裴枭白能脱单，公猪会上树~」
「笑死，这投稿人是什么臆想者，把偷拍普通小情侣的接.吻照推到裴枭白头上，你说是裴枭白就是裴枭白了啊？连张清晰点的照片都没有，我们吃瓜网友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随便相信啊？」
「有一说一，这张照片还挺美的耶！这对小情侣好会亲哦，上面这个是在捏下巴仰首亲吗？唔——（自动变黄）」
「等等！你们都没发现哗点吗？万一这个消息是真的——」
「不懂投稿人为什么特意说对方是男性，但分化性别不详啊？而且还说好不容易翻到一张幸存的？意思是其他照片都被公关或者收买了？」
「楼上不要将先行代入啊，这种空口绯闻每个月我能看见几十条，真拿出证据的这么多年可一个都没有啊！」
巧的是时间正逢裴枭白的医院照一同爆出。
爆料裴枭白进入医院照片的@是天狗不是舔狗营销社随后发布了一些其他照片。
一名身型修长的男性走在“疑似裴枭白”的前方，也是同样看不清样貌，对方并未与裴枭白搭话，期间也没什么交流，裹着外套状似怒气冲冲地闷头向前走。
医院这地众人情绪大多都愁苦忐忑，几张照片也证明不了什么。
#裴枭白.恋情曝光#话题中的网友调侃激动地将两个话题奇妙地联系在一起分析讨论了好久，若是爆料为真，该不会那个男性不知分化性别的“裴枭白恋人”就是这位吧？
可惜最后还是没有得到个确切的结论。
热搜蹭蹭上了TOP位后，爆料裴枭白恋情的新注册微博小号@爱信不信反正是真的要求树洞删掉了他的投稿，并且注销了微博。
姜予看了一眼身边的芙芙，对方正一脸渴望地注视着他，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些八卦消息。
他倏然偏头笑了笑。
那晚他在认出裴枭白，并得到宋菲菲的侧面证实后，不仅想到了裴枭白便是那名秘密高融合度志愿者，也猜测到了谢昭和裴枭白“同流合污”、“坑蒙拐骗”。
#裴枭白.恋情曝光#[爆]，以及那个身形修长的男士他都看到了。
那张接吻图他没什么印象，也许是假的？
可另外的医院照片中，和一眼就认出了裴枭白一样，他也一眼就认出了谢昭。
“……半真半假吧。”
姜予忍着笑，偏头对芙芙摆了摆手。
至于哪里真，哪里假，就自由猜想吧。
忆起刚刚裴枭白在电话里顿声不经意地告诉了他一番热搜上都是假消息，让他不用在意。
姜予弯了弯眼睛，唇边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被姜予模棱两可回复彻底勾起了探知欲，芙芙急的抓耳挠腮，连声求姜予再多透露点外人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我保证不对外说！”
芙芙信誓旦旦道：“……所以我的双A.CP到底哪里真哪里假啦？”
双A.CP？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姜予疑惑心想，芙芙不是问的热搜上的裴枭白恋情吗？
怎么是双A.CP？
还有，双A.CP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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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予面上的神色太过明显, 芙芙这才意识到姜予似乎和她并不在一个频道中，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原以为“双A.CP”在网络上声势浩大, 姜予肯定也是知道这件事, 这个词，她才敢在对方面前以玩笑的语气随意提起。
不知何时悄咪咪地从网络上冒出，迅速引起燎原之势的“姜予和裴枭白”——“双A.CP”。
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组建了自己的CP超话, 当日便有数万活跃真人网友入住。
且因糖点充足续航能力极强, 即使CP粉数量没有老牌大热CP的CP粉数量多，却仍霸占了CP榜单首位至今。
“呃……”
芙芙挠了挠头，正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刚才的话，便见原本疑惑不解的姜予忽地转移了视线，将目光投向了车头。
原本稳速前行的大巴“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被黑布笼罩的车外也相继传来了窸窸窣窣地声响和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车内原本熟睡或者闭目修养的参赛主播们纷纷被动静惊醒, 骤然睁眼发现四周情况时还发出了大大小小的惊呼声。
唰地一下，笼罩在车外的黑布被拽了下来，明亮的光线顷刻撒入。
他们到了赛前居住地。
不知是走了什么道路，也不知具体身在何处。
居住地是一片紧邻巨型冰场和高耸冰川山脉的高大简约建筑群, 方圆数里内杳无人烟, 静的连滴水凝结成冰的声音都听得见。
参赛选手们也一同住在这里, 他们已经早两日到了这里。
傍晚还有明日, 剩余未到的解说主播们也会陆陆续续赶来。
人员聚齐后，官方才会正式宣布第二轮团队淘汰赛的规则。
姜予、芙芙和众人相继拎着行李下了车，因官方已经统一备好了直播设备和生活用品，他们只随身携带了少许换洗衣物。
“哇哦。”
芙芙满脸惊奇, 站在姜予的身边左看看右看看, 叽叽喳喳道：“这里难道是为了联赛专门修建的吗？我记得前两届没有这么正式吧？”
姜予表现的要稳重安静许多。
他缓慢地扫视了一圈建筑群入口处, 又回身环顾四周, 视线远远地眺望冰川山崖和无数隐蔽的落石之处，在隐约光点一闪而过后若有所思。
芙芙想错了。
这个训练场建造的时间并不短，算不上是一等机密场所，却也是W市设备较为完善的几处基础大型训练场之一了。
看来宣传中所谓联赛得到了国家.军.部的支持并没有仅限于第一轮个人淘汰赛的宣传坐镇和军校之间的联合支持。
比如四周的环境虽然看似空旷虚无，实际上却也严密地布满了管控防线。
姜予不动声色，扭头嘱咐芙芙跟上他，“走吧。”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们这一包车的数十人拉着行李一同前进。
在入口处，被前方排队的其他人遮挡视线看不清前方状况，芙芙戳了戳姜予的后背。
“喂，小予，这是怎么啦？”
她很是疑惑，“队伍怎么不动了？”
姜予未做犹豫，随口答道：“在录入身份信息，授予训练场内的通行证明。”
为了安全起见，扫描ID现场做备份，再重新进行资格审查，通过审查后录入系统发放证明。
这套流程他之前不知都做过多少遍了。
芙芙懵懵地点了点头。
队伍前进放人的速度算不上快也算不得慢。
在无聊等待的中途，芙芙低头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了一把纸，又从皱皱巴巴的纸团中摸出几颗奶糖来，给姜予分了一半。
“喏，吃呀。”
她笑眯眯地将奶糖塞到姜予的手中，又踮起脚去看前面还有多少人。
快轮到他们了。
奶糖。
香醇牛乳味的实心软糖。
姜予道了声感谢，捏着奶糖的神色一恍。
他慢吞吞地剥开了纸皮，将奶糖塞到嘴里。
没有像芙芙一样嘎吱嘎吱咬动，而是舌尖将糖体抵到口腔内壁上，慢条斯理地舔舐，让它融化。
整理行李时，他按照旧惯例提前备好了一大袋巧克力和糖果。临近出门了，才终于在忐忑中下定了决心，擅自进了裴枭白的客房。
自从第一次意外发生后，客房住人的频率骤减，不过短短几日便有些陌生。
裴枭白最喜欢喂给他的那种脆皮酒心巧克力糖剩的不多，一整盒吃了大半。
姜予将剩下的全部装走了，只留下一个空盒子，不知裴枭白什么时候会发现。
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行李箱，姜予咂了咂口中甜腻的奶糖，莫名开始想念苦涩脆皮外壳和甜味酒精浓度不高，入口的一瞬却分外刺激的酒心巧克力。
在沉默的恍神之际，队伍终于轮到他们了。
姜予在芙芙前，不等对方开口，便主动递上了身份证件，进入全身扫描室，针尖采血留样，顶着对方投来的疑惑又迷茫的视线淡定自若。
他的审核通过的异常的快，几乎是系统上传的瞬间便发出了“滴滴——”声，审核通过。
机器前审核的另一人难得从鼻腔中哼了一声，“咦？”
建档规整身份信息和调取资料都是需要时间的，可面前的青年却好像之前曾经建过档，这次审查仿佛只是走个过场一般。
审核人员蹙眉抬起视线，但姜予早在取到身份手环后离开了。
因着芙芙提前说了让姜予等等他，姜予在出了通道后便站在一旁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等待芙芙审核的时间稍微久了点。
在等待中，姜予摸出手机看了眼，手机的信号已经完全恢复了，他的微信中也收到了好几个人的消息，有谢昭，宋菲菲，乔森，甚至还有安成。
谢昭和宋菲菲还祝他行程顺利，一路平安，第二轮团队淘汰赛中取得好成绩，乔森更是夸张地露了个“加油加油”的视频为他鼓劲……
安成知晓他已到达W市训练场后无奈地叹气，只说自己随后很快便到。
消息中没有裴枭白。
姜予有些生气，后牙咬紧了融化的最后一点奶糖，心想，虽然数小时前他们通过电话，的确没有必要再发一些有的没的信息，但裴枭白也不至于一句话也没有吧？
芙芙终于检查出来了，远远地朝着姜予兴奋地挥手，拎着行李跑的飞快。
姜予突然想起了芙芙曾经说过的话，而那些话套用在裴枭白的身上正正好。
男人，男Alpha。
不行，小肚鸡肠。
他原本微微烦躁的心情瞬时好了许多，芙芙也已经喘着气跑到了他的身边，两人便一同朝着分配宿舍楼走去。
毕竟是Alpha和Omega，分化性别彼此之间具有危险性，虽然楼内装有信息素隔离吸收通风设备，但两人所分配的宿舍楼之间还是隔了两栋Beta专属楼。
芙芙先到了宿舍楼，两人约好一会儿一起去吃饭后，姜予也到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都是各项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的单人间，崭新的床单被套拉出绷直的边线，摆放成重叠的豆腐块。
姜予很快便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
裴枭白仍未发来消息。
小声地告诉自己，裴枭白大概是在忙他自己的事情，或者……或者是在休息吧，毕竟对方昨日从傍晚到医院后就一夜未归，应该非常倦怠。
想到这里，姜予的心中有有点犯嘀咕，“……真的不会产生不良反应吗？”
明明之前周姨提起过裴枭白的信息素紊乱症，可是他没有觉得裴枭白有哪里不对劲。
就算是在他易感期时，裴枭白的信息素逸散几乎浓郁成了液体，却也清醒地克制住自己了，只浅浅地将吻落在他的额角。
他抿唇想了一会儿，点开了微博编辑，发布了一条新微博，配上了一张比耶的微笑自拍。
「解说主播姜予：到啦！[图片.jpg]」
继发布那日和裴枭白的庆功蛋糕照后，姜予再次更新微博，点赞涨评的速度依然快的惊人。
[第一！呜呜呜小予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微博账号了！]
[妈耶，小予是到联赛集合点了吗？看上去好像是在宿舍？]
[联赛终于又要开始了！放假期间第一轮淘汰赛我都不知道刷多少遍了，没有新视频直播看，连午饭晚饭都不香了！]
[立刻保存原图嘿嘿嘿，今天又能换屏保啦姐妹们!]
[等等！终于让我抢到前排啦！姐妹们要不要来打赌，小予今天既然发了新微博，裴枭白会不会也更新信息！]
[会！肯定会的！我都总结出规律了！小予就是最好的裴枭白召唤器（狗头.jpg）]
姜予用了几分钟看了看不断翻涌的新微博评论区，在再度看到裴枭白的字眼后，他轻哼了一声，急匆匆地熄灭了手机屏幕。
报平安他可是已经报过了。
要是、要是裴枭白再看不到……那他就只能单独再给裴枭白报一遍了，姜予心想。
芙芙恰时发来了询问消息，问他准备好了没有，现在出发去吃晚餐？
[好。]姜予回复道。
因着姜予的宿舍楼离食堂比较近，两人在姜予的楼下碰了面，期间也有其他主播们认出了两人，都笑着打了招呼，还拍了不少的合照。
“不知道这里的伙食怎么样？”芙芙一直兴趣盎然。
人是铁饭是钢，人不干饭饿的慌。
姜予轻笑了一声。
W市几处训练场的伙食都是一顶一的好，而他们所处的地方更是聚集满了各地的菜系种类，全部都是免费的自助餐。
“保准让你满意。”他懒洋洋地朝芙芙说道。
当晚，饭后。
因即将开始第二轮团队淘汰赛，联赛官方人员特意告诫了大家提前为此做好准备，可以开一些简易生活直播和观众粉丝们聊一聊日常和比赛的话题。
姜予休息了一段时日，期间一直音讯全无，只能偶尔从裴枭白发的消息中窥探一二，粉丝们早就等不及了，天天在直播平台和微博私信中喊着让他上线。
专业解说直播台不在宿舍内，宿舍内只配备了一个普通笔记本电脑。
晚九点。
姜予登陆了直播平台。
突然忆起了某些事情，他点开了私信箱，看到了与“小予的事业男友粉”置顶的通信框。
对方并不在线。
两人的对话也截止在那日对方给他的提议页面上。
姜予滑动鼠标的指节顿住了，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光标挪到对话框内，开始打字。
[姜予：你好。]
[姜予：我朋友的那件事情，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姜予：离线留言说不太清楚，总之事实和我朋友想象的不太一样，不知你能否抽出一段空余时间和他聊一聊？]
[姜予：如果最近抽不出时间也没关系的，非常感谢你。]
一条条将信息发出，姜予纠结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裴枭白。
他到底该拿裴枭白怎么办？
姜予觉得自己心中有个模糊的答案呼之欲出。
但他又克制地心想，那会不会因为信息素融合，因为长久得不到释.放的欲.望作祟，因为被感动、被宠爱、被照顾而产生的错觉？
局外人总是看的清的，不是吗？
指尖在键盘上弹动，将最后一条信息发出时，姜予口中轻咬几个字，他念裴枭白的名字，既慢又轻。
很快，他挪开了视线，关掉私信箱，整理了自己一下，按开了开启简易直播的按键。
大概是饭前在微博评论区提前预告了一下这次即兴直播，网友们蹲点蹲的即使，直播间一开便冲进来了数千人。
看着满屏弹幕上友好的打招呼和各种古灵精怪的俏皮语句，姜予本因私信而忐忑紧张的心情忽地得到了平复。
不像之前解说赛事时的惊险刺激，姜予接了杯水和网友们慢悠悠地聊天。
他讲W市是个很美的地方，欢迎网友们假期时前来旅游；讲认识了很多同行朋友，大家都非常亲切友好；还讲了和芙芙一起去吃自助餐……
他弯着眉眼，掰着指头数自己吃了什么菜，在看到弹幕区一片的“哈哈哈哈哈”和“我们早就知道啦！”时换上了疑惑表情。
是芙芙刚才发了微博，足足十八张照片，配上了不少的美食照片还有她和很多人的合照，姜予也在其中。
“原来是这样。”姜予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样轻松的时刻很快就要结束了，原定半小时的聊天，在弹幕区的几次撒娇请求下延长到了一小时。
姜予在直播结束的时候唱了一首歌。
他其实并不太会唱歌，仅会的几首也是军歌，不太适合在直播的时候表现给大家，便哼了一首简短的童谣。
小时母亲姜玥便哼着这首歌哄他入睡，若不是这次直播，姜予也不会发现自己仍对这个旋律记忆尤新。
他哼着哼着，弹幕区的一片“晚安”中突然冒出了几条激动的感叹号。
[啊啊小予快去看！枭白发微博了耶！]
[好家伙，终于让我等到了！差点以为自己的flag倒了呢！]
[果然！我就说吧，只要小予有动静了，裴枭白就算是蛄蛹也要蛄蛹出现在我们面前！]
动作比眼睛快，姜予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顾不得直播镜头，打开了微博。
裴枭白发布了一条未配文字的两分钟音频微博。
轻缓而柔和的钢琴音宛如潺潺流水，绕过溪涧林下，融化了冻雪冰川，在百鸟啼鸣之际迎来了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这不是任何一首知名的钢琴音，也不是世上任何一个记录在侧的作品，这首钢琴曲的名字叫做《春日宴》，它的创作者叫姜玥。
《春日宴》是姜玥最喜爱的作品，她只教给了一个学生，那就是裴枭白。
姜予不知裴枭白知不知晓这首钢琴曲背后的含义，但他永远记得在无数个朝阳初升，在黄昏日落时，姜玥会一边微笑一边落泪，弹这首曲子。
他在入.伍后一个守夜的晚上后知后觉。
每当姜玥弹起这首钢琴曲时，她便是在向一个等不来的春日宴会，向一个再也不归家的爱人说——我思念你。
而现在，他远在W市，裴枭白弹响了这首《春日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0 19:55:55~2022-05-11 17:4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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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早点休息的姜予难得失眠至半夜, 他尽量放松思绪，想调整自己的状态, 最终还是失败了。
W市的夜空似乎比A市更加深沉。
似浓晕染一般, 点着细碎闪烁的星。
姜予打开了微博，果然，虽然已经凌晨两三点了, 晚上的事情仍然扎堆挂在热搜上。
#第三届外骨骼机甲联赛#
#第二轮团队淘汰赛#
#芙芙.十八宫格#
#失踪人口回归.姜予再发微博#
#姜予.老式自拍#
#裴枭白方称不会再参与后续赛事#
因许多主播们应官方的要求开了短暂的直播, 高人气当红主播们的讨论度火热，在微博专门开设的联赛讨论分区内，姜予的热度一直稳定在Top3。
讨论热度在姜予即将结束微博的最后，在裴枭白发出钢琴乐曲时达到了顶峰，断层压过了原本排在第一位的芙芙。
网友们都是夜猫子。
讨论页还在刷新。
[呜呜呜小予最后哼歌的样子好可爱！那首歌我知道耶, 是首童谣, 我妈妈小时候也会唱给我听~]
[笑死，小予有些地方哼跑调了！我留意到他眼神乱瞟，心虚咽口水了，哈哈哈我截下来了姐妹们！要看的私我！]
[芙芙那边直播又给我们看了好多新照片哦, 原来她和小予一路都坐一起哦, 怪不得后来又一起去吃晚餐, 两个人关系真不错呀！]
[有谁知道枭白发的音频微博里弹的是什么曲子啊？好好听！]
[不知道, 我还是音乐专业的（苦涩）。这个旋律感觉像是自作曲，但它也不是裴枭白的风格呀，真是搞不懂。]
网友们当然不会理解这其中的含义。隔着遥远的距离和网络时空，那是裴枭白与他单独而隐秘的对话。
姜予仍无困意。
他靠在床头, 在小夜灯朦胧的光晕中凝视着虚空发了一会儿呆, 突然想起了早上与芙芙被打断的对话。
——“双A.CP”
从明面上的字眼看出了一点猫腻, 姜予慢吞吞地重新打开微博搜索栏, 输入了这几个字，按下了搜索键。
瞬间，话题自动跳转。
“双A.CP”超话专区入口被置顶在最上方。
一眼便望到了超话处的头像，姜予在看清头像时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啧，握紧了掌心里的手机。
超话头像是他和裴枭白的双人照片。
网友们不仅想象力丰富，还多才多艺，将两张完全不同的单人照硬生生拼凑到了一起，还摆出了一个奇妙的姿势角度。
看上去就像是在侧身接吻。
“……”
姜予无意识地挑了挑眉，点进了超话内。
首先映入视野中的便是几条置顶加精微博，有剪辑的视频，还有各种P图合照，绘画……
评论区CP粉手中摇着荧光棒，撕心裂肺地高喊着：“双A.CP就是最吊的！撑住！我们的CP绝对是真的！”
姜予点进了网友们的杰作视频合集中，看了没一会儿，便面红耳赤地咬住指尖，最后还是强撑着看了好几条。
视频弹幕区裤子飞飞，切开一看黄的流心。
要不是某些内容不能过审，姜予毫不怀疑这群人会剪出一部甚至好几部G.V来。
被P在一起的合照和绘图也是千奇百怪，存档楼内甚至被夹掉了好多，可见其内容有多么的“不纯洁、不健康、不符合价值观”。
他接着刷到了一张反过来倒放，还画了好几条红线，类似备忘录的长篇文字。
不知道这是什么，姜予心跳如鼓，好奇地将手机翻过来读上面的文字，可视线扫了没两下，原本发烫的耳根便彻底烧了起来，双颊也开始红的滴血。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退出这片“黄色区”，有几下甚至没能捏住手机，差点把它扔了出去。
迅速将息屏了的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姜予急速缩回床上盖上了被子，一直拉到头顶，将自己完全包裹在黑暗之中。
他在干燥温暖的封闭空间内呼吸的又快又急，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
每个人都应该和……赌、毒不共戴天！
受到的冲击太大，一整晚迷迷糊糊，姜予在浅眠中恍惚地做了一个梦，梦回那日与裴枭白回裴家的早晨。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以第三种灵魂存在的形式站在一旁看梦境的发展。
周姨在外面砰砰敲门，温声细语地问他们要不要起来吃早餐。可房间内，姜予能够看到床上与裴枭白依偎的自己，另一个“姜予”。
乱七八糟的视频照片，画图和文字潜入了他的梦中，肆意发挥。
与那日他和裴枭白的沉默不语、假装沉睡不同，“姜予”和裴枭白在窃窃私语，耳.鬓.厮.磨。
“姜予”眯着眼抬首亲了亲裴枭白的下巴，又笑眯眯地在亲过的地方咬了口浅浅的齿.印，口中含糊地挤出一点闷.哼。
被.下不规律的起.伏，老式铁架床嘎吱嘎吱地轻.摇。
“——！”
姜予猛地睁开了眼。
日上三更，已经临近中午了。
今日天晴，阳光异常猛烈，就连厚实遮光的窗帘都挡不住光点洒落。
姜予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的细汗，异常的酥.麻.触.感流淌在他的四肢，某处最为敏.感.难.耐。
梦境灼热。
现实寂寞。
姜予脱力咬紧后牙，又在舔到冒出的犬齿时嗅了嗅鼻子，可空气中什么气味都没有，既触不到除自己以外的人，也闻不到醉人的信息素。
芙芙好几个小时前便发来了消息，问他要不要一同去看一下参赛选手们。安成也称自己搭了最早一班的飞机，约摸着下午便能到达居住地。
裴枭白终于发来了消息，凌晨三四点发来的，第一条消息被撤回了，随后便是一张图片，还有一句看上去极为简单的“好吃吗？”
图片是从芙芙微博里收藏的照片，还带着芙芙的水印，照片原图中露出了他的小半只手臂，正松松地垂落手腕捏着筷子。
若不是后来芙芙在直播中说了她是和他一起吃的晚饭，网友们根本没有在意这点细节之处。
裴枭白的眼睛是放大镜、显微镜吗？
姜予的双眸中还残留着舒.缓后的湿意，雾蒙蒙的，心不在焉地出神，半掩的长睫下视线散乱。
半晌，他才慢吞吞地凑到手机旁，按下了语音键，拉长尾音“好吃呀——”
黏黏糊糊缠绕的水草一般，就像是梦境中的裴枭白一样，随波晃动。
本来安排好的早上行程被彻底打乱了，等了两分钟见裴枭白没有回复，姜予换到了和芙芙的对话框。
[姜予：抱歉，起晚了。]
[姜予：你已经去了吗？]
芙芙倒是很快回了消息，还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姜予接通了视频，屏幕中两人大眼瞪小眼，皆看到对方头发散乱地躺在床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苦笑。
“不好意思。”
芙芙幽幽地说道：“我也睡过了。”
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憔悴，姜予眼尾红了一大片，芙芙的眼下挂了一大片青紫。
“你没休息好吗？”芙芙随口问了一句姜予。
不知怎么告诉芙芙他昨晚因为裴枭白弹奏的钢琴曲失眠到半夜，又在看过超话内某些不.可.描.述的内容后做了一夜.淫.靡的梦境。
姜予面上的神色一僵，说自己有点认床，不自然地糊弄过去。
“……你也没休息好？”他反问芙芙。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最好转移话题的方式便是将话题重新抛给提问的人。
芙芙也呆住了，“呃”了半天，眼神躲闪，毫无底气地说：“我也认床。”
不敢说自己睡过了的原因是琢磨裴枭白发的那条微博是什么意思，到底能不能和“双A.CP”扯上关系磕点真糖，自己脑补到边笑边哭，哭肿了眼睛，顺便还去超话里搞了点颜色。
两个心虚的人尴尬沉默了片刻，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虽然芙芙心挠痒痒般想从姜予那探知点内幕消息，但想到上次姜予对她提到的“双A.CP”一脸茫然，悻悻地住了嘴。
不幸中的万幸。
云楷和芙芙的合作搭档榆桐都刚刚从训练室出来，正准备去吃午餐，便约好了一同在食堂碰个面。
出乎意料的是，陆迟也在。
他们去的迟，大部分的菜系都光盘了，五人便坐在一起点了热腾腾的手工牛肉面，边聊边吃。
虽说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但这却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哥。”
云楷露出欣喜的笑容，占了姜予左手边的座位。
不过数日不见，云楷原本较为消瘦的肩背壮实了许多，肤色也被晒黑了两个度，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爽朗和坚毅。
姜予也弯了弯眼睛，同云楷握了握手。
他在云楷的身上看到了云逸的影子，尽管那道身影很快便消散了，他还是微怔片刻，轻声说：“你好。”
你好，云楷。
再见，云逸。
五人聊得很开心，姜予吃饭时话不多，基本是个倾听者，芙芙也只顾着埋头吃面，倒是陆迟、云楷、榆桐三人一句接着一句。
赛场上是对手，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下了赛场，同吃同住同训练了一些时日，反倒是摸清了彼此的人品、性格、脾气，熟络了起来。
姜予慢吞吞地咬断面条，一抬眼，便见云楷笑的前仰后仰，丝毫无法联想到初遇时云楷青涩悲伤的模样。
少年初长成，风华正茂。
在那个瞬间姜予久违地回想了他的八人小队刚组成的那段岁月，他们彼此艰难磨合，有过争执怀疑，也发生过争吵打架，直至八颗心融为一体，自此成为了彼此的家人。
家国意义不过如此。
守护民心安稳，镇定动荡山河。
兜内装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是裴枭白回复了他的微信消息。
[裴枭白：真的好吃吗？]
姜予几乎可以脑补处手机另一端裴枭白低沉又莫名委屈的嗓音。
[裴枭白：哪里好吃？]
[裴枭白：比我做的还好吃？]
连这点小事都要问一句比一下，姜予无奈地嗤笑一声。
他的动静引起了身旁人的注意，芙芙扭脸含糊地问他在笑什么，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说来大家一起听听。
这哪是能公开说的？
姜予敷衍地“嗯嗯”几声，随手盲发出一条“没有你做的好吃。”后迅速按灭了手机屏幕，防止被身边的人不小心瞄到他和裴枭白的聊天内容。
饭后。
五人本想着一同前往训练室看一圈，却被告知解说主播们未到齐前，训练场暂时不对他们开放，姜予和芙芙只得拐了个弯打道回府，而陆迟、云楷、榆桐三人则挥手告了别。
姜予最后独自走了一截路，他踏过熟悉的青石台阶，遥望远山耸立的冰川山顶，心中平静。
他心不在焉地上了楼，掏出手机来看，一解锁屏幕，却突然发现自己盲发给裴枭白的信息在仓促之下出了错——“没有你好吃。”
而裴枭白没有回复。
姜予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脚下步伐正好迈过宿舍楼拐角处，却见一笔直的身影站在他的门前，对方听到了响动，一转身，看到了神色奇怪恍然的姜予。
对方的鬓发已然霜白，面颊也刻上了岁月的痕迹，眼神如开刃的刀剑般锋利，脊背笔挺，虽身着一身简单的常服，却只一眼便可窥见其坚毅英勇的内里。
掌中手机滚烫。
可更为炽热、激动、酸涩的，是姜予胸腔中猛烈跳动的心脏。
姜予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双臂垂落紧贴在裤缝之处。
他的指节动了动，大概是在犹豫自己接下来的动作，又在对方温和慈祥的视线中抬臂，顾不得此行为是否妥当，喉结上下滑动着行了一个军礼。
“张指挥长，编号W-S186，姜予向您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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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予没有想过会在如此状况下再遇故人。
自事件发生后, 他经历了一段极其颓废痛苦的日子。
即便是身边的人极力地想要安抚他的情绪，想要带他走出颓废的漩涡, 他却封闭了自己的心, 避开了所有的关心和帮助。
今时不同往日，直至现在可以稍显平静的去面对张指挥长，姜予还是禁不住有些哽咽, 红了眼眶。
对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会等在他的门前？
在开幕式上明明被联赛官方工作人员告知了几位重量级评审嘉宾们只是来走个过场。
那时张指挥长等几位前辈也在, 姜予的心态并未调整过来，一度想要退赛逃避，幸而几位前辈们好似也没留意到他，没有一句只言片语。
英挺和蔼的中年指挥长拍了拍姜予的肩，朗声道：“怎么, 生分了？不让我进去坐坐？”
好似多年前他第一次与姜予相见时, 单手撑在姜予的后背，给予他力量和支撑，坚定地发誓：“玥妹子放心，以后我们来照顾他。”
张指挥长像教导父亲戚戎一般教育姜予。
姜予那时才知, 父亲戚戎是个弃婴, 被国家孤儿院收养长大。
戚戎八岁那年, 当地特大洪水无征兆突然爆发。
特大洪水侵袭了孤儿院, 最高水位甚至淹没了平层孤儿院的屋顶，他随着老师们的身后，试图带着更小的孩子们转移到安全的场所。
可大自然的能力远超过人类的极限。
人类渺小微如尘埃。
戚戎和老师们被洪流冲散了，那时他的身边还护着五个更小的孩子, 他是他们的哥哥, 也是他们唯一的依赖和希望。
那场洪水造成的损失不计其数, 至今很多区域依然被淤泥黄土深埋在底下, 而戚戎带着五个小孩子存活了三天两夜，被赶来支援的部.队解救时已经撑到了极限。
戚戎在那一天决定了自己未来的人生方向，后来他拿了国家助学金，上了军校，选入机甲系，与姜玥相爱，而后牺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孩子。
姜予不知戚戎是否迟疑过怎样在信仰恩情和心爱的姑娘之间做选择，也很想穿越时光回到旧时，问戚戎一句，“你有没有后悔过？”
有没有悔他此后带给姜玥无限苦难，有没有悔他明明志在青云国土，却没有控制住自己，送给了姜玥一束玫瑰？
即便是后来姜予成为了戚戎，他依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姜予看着面前的张指挥长，小声道了一句“我不知道您会来”，“滴”的一声用ID手环解开了门锁。
也曾想过也许第二轮团队淘汰赛上能够再次在现场见到几位熟悉的前辈，但这个时刻来的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猝不及防。
宿舍内他随意摊开的行李箱还在地上放着，被子也没有叠，更糟的是乱七八糟的床单和垃圾桶内皱皱巴巴的纸团……
姜予快走了几步，匆匆地将东西遮了遮，一扭脸，便见张指挥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露出一点调侃的笑意。
裴枭白！
姜予暗自在心底将锅扣到了裴枭白头上。
他感到了几分尴尬，好似自己的私人情况呈现到了宛如父辈的张指挥长面前，即使强做镇定，还是手足无措。
所幸张指挥长率先解了他的窘境。
“谢小子来了电话。”
张指挥长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了，对姜予摆了摆手，让他随意一点，“……说是，你好多了，我才敢来看你。”
对方的声音很是感慨。
那件事情不仅对姜予来说痛苦万分，对张指挥长来说也是一场永远不会湮灭的噩梦，终身自责的遗憾。
“事情说来其实是我们的不对。”
鬓角花白的中年指挥长苦笑一声，“……我们也没脸见你。”
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作为指挥长，他们都没能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去保护这些孩子们。
“联赛申请时的报名资料是内部审核的，小予，你不知道我们看到你的申请表时有多高兴。”
“我和那些老家伙们说的时候，他们还都抢着要去做联赛的嘉宾呢。”
张指挥长狡猾地笑了笑，“真是的，他们连嘉宾是做什么的都搞不清楚，参加完开幕式后还和我抱怨根本没见到人。”
从一开始，新注册直播账号的姜予大片空白履历申请表能够通过申请，还成了被选中的八百人之一都不是巧合。
联赛官方虽说和军.方部分合作了，可到底还是不够资格能请到那些功勋无数，堪称传奇的长官前辈、训练员们坐镇。
张指挥长轻声道：“我们很高兴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看着姜予一点点褪去往日阴影，看着他重新在别的领域发光发热，看着他从畏惧到坦然，看着他带领云楷成功通过第一轮淘汰赛……
姜予这才明白，在这段默然无声的岁月背后，仍有那么多的人在悄悄地帮助他，无时无刻不盼着他好，祝福他能够开启全新的生活。
“……云楷，也是您、安排的吗？”姜予涩然问道。
他的参赛不全是偶然，那他在赛事中遇见云楷，难道云楷也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吗？
知道自己的哥哥云逸为何牺牲，知道云逸的战友有一人存活，知道那个人就是他？
张指挥长摇了摇头，“是你选择了云楷。”
他们没有干扰参赛选手比赛的公平性，因此云楷甚至没有入选参赛选手的正式选拔，而是在姜予第一次合作搭档退赛后，才被纳入候补名单中的。
是姜予自己选择了云楷。
“我们也并不知道他会来。”
张指挥长很是感慨，满是遗憾地叹气，“……云逸的弟弟，也是硬骨头。”
这份拖欠七个家庭，拖欠全体国民的事实真相，不知何时才能拨开云雾，重见天日，被公开铭记，授予表彰。
姜予在等待黑夜中黎明到来的时刻。
他知道遗憾是什么滋味，也知道痛苦会将人吞噬，更是明白煎熬的滋味会拖垮一整个家庭，令人郁郁寡欢。
“谢谢您。”
姜予心想，这句迟到已久的感谢终于能够说出口。
曾在医院时，他对谢昭面露倦怠死寂，脆弱又失望，问对方明不明白“机甲”现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时他说。
——“我在想，一群笨蛋、蠢货、不知后果的东西，根本不明白机甲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为它付出什么代价。”
——“你觉得我依然热爱它，对吗？”
他在嘲讽、否定、怀疑自己曾所付出的一切，他忘记了暗夜中冰原燃烧的篝火和身旁战友们明亮的眼，也忽略每一次战斗中澎湃激昂的心跳和渴望。
当时谢昭一言不发，而他也未曾出声就离开了。
也许那时他便在逃避自己的内心，试图用漠然包裹自己，藏起脑海中下意识冒出的回答。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当时的选择，那段岁月，以及与他为伴作战的机甲到底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了他会付出什么代价。
——可是他依然热爱着，自己所热爱的一切。
“我差点以为自己走不出来了。”
姜予坐在张指挥长面前，搭在膝上的指节动了动，视线忽地有点恍惚，“……可后来我发现。”
“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他曾安慰过裴枭白不必为网上留言而担忧伤心，他劝裴枭白所有的不顺心不如意，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是他的脑海中尖叫声高昂撕裂，他的灵魂和□□分为两半，一半在清醒中冷漠演戏，一半在痛苦中翻滚沉沦。
裴枭白也看着他，如赌誓一般深沉地凝视着他，低声重复他的话，“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姜予难以抑制地在张指挥长面前分神，想到了裴枭白。
也渐渐回想起了裴枭白当时的情绪异常。
从C市跑《莫里安的死局》公映连夜飞回A市，深夜敲响了他的屋门，抱着他悲伤落泪，最后又表情淡然，态度冷静地帮他处理熬好的药汤……
是不是从那时，裴枭白就已经知晓了他的部分事情呢？
裴枭白极少落泪，无论是年少时还是现在，他好像只见过一次对方情绪如此激动痛苦。
不，好像还有一次，在裴枭白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边，对他说他再也没有下一个八年时，眸中似有流光滑过。
是裴枭白陪在他的身边，陪他走过低谷，填补了他所有的空缺，令他得以坦然面对过去，令他重拾对未来的期待。
姜予不知自己的表情有多柔软。
而张指挥长很容易看出了姜予的走神。
张指挥长想到了谢昭透露的，除了姜予的现状和病情外的某些其他消息，虽然不是很详细，只是模糊地提了两句。
自觉套上了父辈心理，张指挥长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个年纪的Alpha正是成家立业，谈情说爱的时候，姜予又是如此出色的Alpha。
样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家底、功勋挣出来了，病情据谢昭所说也有了新的转机，如果改良新方案有效，治愈几率甚至能达到八成以上。
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相互爱慕的贴心人来成个家了。
姜予的思绪猝不及防地被打断了，待意识到张指挥长问了他什么话后，骤然红了脸，收回了和张指挥长对视的目光，躲躲闪闪。
“……您问这个做什么？”
他毫无底气，语调虚弱，“我还没有想明白……”
他还没有想明白裴枭白到底对他意味着什么？他所产生的悸动到底是出于感动愧疚，还是因为……
“没想明白？”
张指挥长忽地一皱眉，像是生气了，很是唬人，连音调都高了一般，“没想明白什么？”
他朝着姜予身后的床指了指，又对着被藏起来的垃圾桶扬起了下巴，粗声粗气道：“都做这种梦了，还没想明白呢？”
婚姻幸福美满，妻管严张指挥长实战经验十分丰富，大手一挥，对姜予恨铁不成钢。
“做梦不如做人，这道理还需要我个老家伙来教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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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灌了满满一脑子“做不等人”、“年轻人身体好, 这时候不做等老了不行的时候再做？”、“哎呀，有什么事做了再说”的思想, 姜予恍惚地坐在床边呆滞了许久。
张指挥长离开时,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对方委婉地问他“是不是不太行？”、“如果不太行的话趁年轻看看医生，还有救”……
真不是这个问题啊！
姜予无奈极了，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默默咬紧了下唇。
首先, 他很行。
其次，他竟然……觉得张指挥长说的有点道理。
如果不是做梦的话……
他的呼吸微滞，重新翻开了被紧紧捏在掌心的手机，调出了与裴枭白的微信对话框，他刚刚误发的那句“你比较好吃”赫然在目。
裴枭白那边没有发来新消息, 但对话框上方却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姜予不知怎的屏息静等了一分钟, 但“对方正在输入中……”一直未褪去，裴枭白不知在考虑什么，大概是在不停地删删改改，迟迟没有回复。
他从未对裴枭白说过如此带有“挑逗”意味的话, 对方似乎是被他话语中的含义折磨到每个字每个字细细品, 又一遍一遍地推翻自己的猜想, 不敢随意下定论。
[姜予：我是说, 你做的比较好吃。]
姜予弯了弯眼睛，最终决定还是放过裴枭白。
“对方正在输入中……”立刻中断了。
半晌，裴枭白才回复他。
[裴枭白：你喜欢的话，以后一直做给你吃。]
姜予抬眼能够透过窗外看到高悬的皎洁月亮, 张指挥长刚刚拉开的座椅正放在他的面前, 对方的话音仍在他的耳边回想。
“我们这一生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能碰见让自己舒心的事, 能遇见让自己快意的人, 都是一件幸事。”
“小予啊，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不迈出第一步，怎么会有未来呢？”
张指挥长说的对，但也不全对。
他迈的并不是第一步。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裴枭白便努力朝着他前进了很多，很多步，多到无法数清，多到不计回报，那时未来更为黑暗渺茫，可对方未曾退缩、放弃过。
做快乐事，爱心上人。
他此生之幸，一为年少时踌躇满志，曾为这碧海蓝天、广阔疆土付出过热血和青春，二为……
姜予无可抑制地想到了裴枭白，二为功成身退后，仍有人将他放在心中，守在怀里，爱他，护他，愿意再给他一个家。
他回复裴枭白的信息。
[姜予：好啊。]
[姜予：还有，欠我的栗子和蛋糕，等我回去的时候给我吧。].
此日后，接连两日。
解说主播们陆陆续续从全国各地飞来了W市，被接送到了住所处。
第三日，在工作人员的统一组织带领大家了解了分区内各设施的位置，又来到了直播工作间。
高大整栋建筑物空出了十层，每层分隔出七个分区。
一个分区便属于一整支队伍，里面摆放着五个等间隔的直播工位，配备着完全相同的转播设施、高配电脑和巨型环形屏幕。
分区墙壁进行了先进的数字化模拟投影，会实时随机投影队伍中一位选手所身处的环境，带来最大程度上的代入真实感。
一切准备就绪，第三届第三届外骨骼机甲联赛，第二轮团队淘汰赛正式官宣启动。
重启联赛直播的当天，等待已久的网友们再次将词条冲上了微博首位。
#第三届外骨骼机甲联赛#[爆]
#第二轮团队淘汰赛#[爆]
宽阔的训练场内挤满了人，解说主播和其选择的合作搭档为一组，按照参赛选手的编号顺序排位。
姜予与云楷站在队伍的后方，甚至还优哉游哉地聊了一会儿天。悬浮的电子转播摄像头围绕在两人的身边，尽职尽责地记录下了每一个瞬间。
“现在，我们将向大家揭秘，第二轮团队淘汰赛的官方规则”
最前方的高台之上，主持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吸溜鼻子，握着台本激.情四射，“目前第二轮团队淘汰赛剩余三百五十名参赛选手，将由系统抽号随机组成五人小组，即七十支团队。”
“同样是淘汰积分制，当团队的成员全部‘阵亡’后，输出伤害最多的攻击方团队获得一分。团队淘汰后不可复活。存活到最后且积分数最多的团队即可获胜。”
“另，在一轮个人淘汰赛中的TOP3选手有一次机会可以直接指定一名团队成员。”
主持人说话声顿了一下，“此指定人员不得与自己的名次差小于10名。”
也就是说，前十名参赛选手不能自主指定进入同一只队伍，姜予在场下与云楷交流了一下眼神，默默地颔首静待后续。
在继续讲完注意事项后，主持轻咳一声，大声道，“现在，我宣布——”
“第三届外骨骼机甲联赛，第二轮团队淘汰赛。正式开始抽号组队——”
“首先，将由第一轮个人淘汰赛的Top1，解说主播芙芙联合其搭档，参赛选手榆桐，选择指定的团队成员！”
光台上的摄像头屏幕瞬间从主持人的身上投向了芙芙。
之前没有预料到会有如此大的一个福利，芙芙惊喜地高呼一声，抬手使劲拍在一旁榆桐的手臂上。
榆桐弯下腰，她凑在榆桐的耳边嘀嘀咕咕，没多久，便见榆桐似笑非笑地抬眼朝着训练场某处望去，点了点头。
他所望之处，安成和陆迟都抱臂黑了脸，在接到榆桐视线投来的瞬间下意识地瞪了回去。
“靠！”
安成低低地骂了一声，咬着后牙道：“完了。”
芙芙在想什么安成再明白不过了。
不仅仅出于实力、团队配置等多方赛事的考量，光是有机会压在他头上嚣张示威一点，芙芙就绝不可能放过。
果不其然，得到了榆桐的认同，芙芙立刻转身在密密的人群中搜索着想要看到的身影。
她人不高，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见，只得轮直了手臂高高举起，一边蹦蹦跳跳，一边高声呼喊着姜予的名字。
“小予——姜予——！”
“你在哪里？来呀！我们一队呀！”
台上的主持人被她这幅急切的表现逗乐了，抬手示意转播镜头对准姜予和云楷。
“我不服！”
安成也在此刻出了声，“我们也想选择姜予和云楷。”
在得知芙芙具有优先选择权时，姜予便猜到了会产生如此局面，如今，选择权又递到了他的手中。
一边是兴高采烈，满脸喜气洋洋的芙芙。
一边是阴郁丧着脸，视线如刀子一般的安成。
姜予索性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云楷，转移矛盾。
他侧身轻飘飘地问云楷愿不愿意接受芙芙的邀请，还是另有选择？
姜予的话一出，风向氛围顿时转移，云楷立刻夹在了榆桐和陆迟暗示目光的中央，许久，面上露出一点尴尬的无措。
弹幕笑疯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姐妹们，我们小予是真的抢手！芙芙和安成看样子都想和小予做队友耶！]
[云楷好可怜哈哈哈，小予选不出来人就让他背锅！笑死，小予好机灵，脑袋转的真快，这下谁都不得罪了。]
[所以我压芙芙一票！呜呜呜，我永远爱漂亮妹妹！]
[怎么说捏，虽说是求爱失败了，但安成和小予认识的更早一点吧？云楷似乎和陆迟的关系更好。我选安成吧。]
[嘘、嘘——大家别吵了，吵到我的眼睛了！快！主持人怎么还不公布小予和云楷选了谁啊？]
训练场区内气氛尤为紧张。
TOP1.TOP2两位顶尖选手竟在如此紧要的组队关键时刻抢起了人，抢的还是一名实力并不算是极为出众的新人参赛选手。
然而并没有人对此松懈、轻视。
云楷举一反三的灵活思维方式和恐怖超人的进步速度不可小觑，而云楷背后的姜予更是真正的操盘手和鹰眼。
虽说第一轮个人淘汰赛中云楷的排名算不得亮眼，但第二轮团队淘汰赛的胜负可不仅仅取决于个人实力了，能拥有一个统筹全局的“领导核心”极为重要。
能够明白这个道理的人皆屏息以待。
而云楷在这段时间和经历中学到了很多，对榆桐、陆迟等参赛选手们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安成和陆迟的组合更具有攻击性，而芙芙和榆桐的组合则更重视全局平衡，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其实无疑是后者更适合和姜予组成团队，云楷心想。
他在假期时也研究了不少芙芙和榆桐的PK赛，芙芙的策略相较于安成而言更为迂回机敏，进退有度，进可当主攻手，后可退为防御线，与姜予不会形成太大意见上的分差。
云楷拿定了主意，做出了选择。
投幕光屏中白光一闪。
——“姜予、云楷加入芙芙、榆桐团队（2/5）”
姜予无声地露出一点浅笑。
云楷的想法和他的想法差不多。
悬念既已揭晓。
[啊啊啊啊啊我猜对啦！果然是和芙芙组队耶！]
[奇怪，云楷为什么而不选陆迟啊？他不是和陆迟比较熟悉吗？还是说他是在为姜予和安成避嫌啊？]
[对哦对哦，你们不提这事我都差点忘记了，所以安成是被小予拒了？连组队都不和他一起组队？]
[嗐，网友们还真情实感上了，两个Alpha估计本来就是在开玩笑呢，安成随便说说大家都当真，那我还说我和小予在一起了呢，你们怎么不信呀！]
[我不服，安成可以是假的，我的“双A.CP”绝对是真的！]
网络弹幕中争吵的内容训练场内的人并不知。
安成在与芙芙争夺姜予的过程中再度落败，脸色更黑了，在看到芙芙朝着他龇牙咧嘴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选择了排名为12名的参赛选手加入自己的团队，对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邀请。
TOP3选手同样也是军校生，他优先选择了自己在学校时的搭档加入团队。
三位选手的优先选择权使用完毕，接下来便是系统经过机密计算的随机匹配。
高台之上，主持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按下了匹配按钮。
瞬间，七十组五人团队的方框率先出现在屏幕之上。前三组队伍已经出现了TOP3组合极其优先选定的队友姓名。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剩下的空白位处隐隐约约闪动着参赛选手们的编号。
“十、九、八！”主持人大声倒数，“……三、二、一！”
屏幕上流动的数字定格，第二轮团队淘汰赛的最终组队人选已定。
姜予扫完屏幕中的组队名单后，收敛起了散漫放松的神情，挺直了腰背。
解说主播们和参赛选手们将前往不同的分区，参赛选手们的比赛区域目前仍处于保密状态，选手们将通过机甲传输的专用通道进行空间跳跃。
他和云楷必须在这里分别了。
芙芙已经在逐渐稀少的人群中发现了他，蹦蹦跳跳地朝他走来。
姜予微微一笑，眸光留在云楷的身上，专注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注意安全。”
他抬臂握拳，重重地砸在云楷肩上，那是云逸的标志性动作，云楷倏然一愣，红了眼眶。
姜予说：“加油！”
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无论是他，还是云楷，甚至是云逸，都不再有遗憾了。
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纠结陷入情绪之中，姜予双眸沉沉，与走来的芙芙一起前往他们的分区直播间。
团队另外的三人早已等候在分区内了。
两位男性Beta，一位女性Alpha。
带着黑框眼镜，刘海厚重的男性Beta率先开了口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十三。”
身体较一般Beta强健，长着大块肌肉的男性Beta紧跟在十三的话后，“我叫柱子。”
最后一位束着高马尾，轮廓线条分明的女性Alpha颔首示意自己的友好，“阿秋。”
“你们好，姜予。”姜予也礼貌回应。
“我是芙芙。”芙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分配到的团队成员好像不赖，姜予在心中默默想到。
他对这三人都是有印象的，柱子擅长肉盾直攻，十三的后路辅助术别出一格，阿秋不善近身战，但对于□□火力枪炮的掌控称得上一流水准。
他们会是一个很好的团队。
姜予第一个伸出了手，搭在空中。
芙芙紧跟其后，十三，柱子，阿秋也按序一一搭了上来。
姜予环视四周，接收到了四双眸子，其中蕴含的情绪各异，有激动惊喜，有忐忑不安，也有对接下来赛事的无限期待……
“那么……”
他轻声坚定说道，“我们一起走到最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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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七十支小队整装完毕, 姜予等人也已进入了专属的分区直播间内。
直播系统进行了特殊的加密改装，上线了红外线追踪和3D全真模拟投影等多项先进功能。
网友们乍眼看到截然不同的, 极具高科技氛围的转播界面时, 不禁发出了连连惊叹。
[哇！好酷！好像亲身体验一下效果啊……]
[呜呜呜这对于没有方向感的人来说太不友好了，幸好我们看的画面是平面，3D的话我估计就要原地转圈圈了。]
[艹！所以咱们上面到底是什么时候研发出这种技术的？这是首次对外公布吧？感觉用在联赛中有点浪费, 这明明都可以应用在实训中了！]
包括姜予在内, 三百五十名进入团队淘汰赛的解说主播们也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全新的解说作战模式。
芙芙惊喜地到处摸来摸去，对着姜予惊叹道：“哇哦，这就是背后有人带来的底气吗？”
有财大气粗，实力雄厚的部队支持，一切自然是最高水准, 也最贴近原始战斗模式。
姜予默默点了点头, 赞同芙芙的想法。
不再耽误时间，他随便选定了一个位置落了座。见姜予动作，芙芙、十三、柱子、阿秋四人也收回了打量的视线，相继就位。
身份ID绑定, 虹膜认证, 登录系统。在防窥隐私保护加密下, 只有经过主播允许的画面才能进行转播。
姜予打开了摄像头, 连通了队伍其余四人，团队通话渠道正式建立。
“各位参赛选手们、解说主播们请注意！”
“机甲传送通道将于十分钟后正式启动！”
“七十支小队将通过通道随机传送至赛区地图各处，开展限时一个月的淘汰赛。”
“期间每日零点，十二点将会两次准时报点, 并通报赛场上剩余的人数和团队数。每支队伍一日可查一次实时积分排行榜。”
“一月时限内, 直至决出最后的胜利团队, 赛事中将出现随机时间点, 随机时限的安全休息区。”
“安全休息区将于全局地图中标绿，在安全休息区区域内禁止埋伏战斗。”
“此外，各小队仍需注意，每位参赛选手的腕间设有一个隐蔽放误触红色按钮。”
“单按即为退出竞赛，自动放弃。连按两下即为遇险求援，将迅速连通场外求救专线。”
“此后，还有诸多事项皆已提前告知，望各团队合理安排策略，勿过度透支体能精力，注意安全！”
一长串赛前注意事项提醒完毕。
传送通道还有四分钟开启。
姜予屏住了呼吸，身旁的芙芙、十三、柱子、阿秋四人也不再出声，生怕惊扰这一时刻。
云楷、榆桐等五人已排队轮至外骨骼机甲装配点，Alpha特有的精神力链接操控机甲的方式首次曝光在大众视野之中。
每个人装备的都是最简易的基础外骨骼机甲套装，竞赛赛区配有器械弹药库，可以进行机甲的改装升级。
云楷进入了装配点。
他站立在银白质外骨骼机甲的前面，微微阖目，只一抬手，便见本毫无缝隙融为一体的精铁外壳瞬间分解为数千小块，腾空飞跃，有条不紊地附着到相应的躯体处。
先是双脚、腿骨，肩颈，再是前胸，双臂……头部的外骨骼机甲连接了指挥舱，其结构最为复杂。
自选手们开始唤醒机甲后，直播弹幕区便陷入了一片空白，偶有零星的几句感慨。
[好像科幻电影啊……唉，怪不得Alpha一线作战的比例最高，感觉好危险。]
[拥有精神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啊？好想体验一把。]
[嗐，大家也不要太在意了。虽然每个Alpha都具有精神力，但并不是每个Alpha的精神力都能引起机甲共鸣的。]
[啊，我曾经在公报中看到过，部队中前线作战的Alpha都有各自的专属机甲，而他们的机甲在进行长时间融合后，几乎都“自主拒绝”了第二个Alpha的连接，很神奇吧。]
姜予看着云楷微微愣神，他不自觉地微微颤动指节，抿唇沉默了片刻，挪开了专注的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一位参赛选手的外骨骼机甲装备完毕。
“倒计时十秒之后，通道即将开始。”电子机械音进行倒数，“十、九、八……三、二、一！”
——传送通道开启！
云楷在通道亮起的瞬间大声对姜予托话，“哥，放心！”
下一秒，七十支小队述案件消失在原地，姜予等人也迅速将目光挪向了定位系统，等待信号连接。
未知的竞赛地图即将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进度加载中……
50%、80%、100%！
“来了！”芙芙惊声喊道，“定位正常！”
他们面前的大地图实景投影，五个常亮的红点赫然出现在大地图实景的左上方处。
十三咬了咬牙，似乎有些为难，“是冰域图景！糟了！”
“不，不光是冰域图景。”
阿秋冷静地补充道，“是混合作战地图，左半区域是冰原山脉，右半区域是原始森林，分界处情况不明。”
柱子憨憨道：“咱们的运气不太好啊，开局不利。”
冰原图景无论是生存条件，还是作战环境都较为简陋恶劣，且大范围的空茫冰原的地下冰窟宛如隐藏的巨型炸弹，冰层山脉易于伏击。
他们所传送的恰恰是大地图的边缘地带，虽然减少了被围攻的可能性，却也是真正的开局全靠个人了。
姜予在看到地图实景投影的瞬间再度晃神，掌心处冒出了冷汗。
他有某一刻觉得自己浑身动弹不得，耳边芙芙等人的声音忽强忽弱，缥缈如同云烟一般不真切。
W市的冰原他太过熟悉，尽管大地图中进行了数百处地质修改，但只需一眼，姜予还是能够透过微小的细节回到梦之初的地方。
“哥——哥——？”
耳边恰时响起了云楷的呼唤声。
姜予惊然回神，身旁的队友们正投来担忧疑惑的视线，他短促地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对他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云楷的声音继续传来，“冰雾太大，摸不清环境。”
榆桐也向芙芙反馈，“暂时未在周边发现其他队伍的踪迹。”
他们需要一个安全的休整地，并且要抓住先机，赶在其他人前面找到弹药补充库进行机甲改装，实现火力压制。
闻言，姜予神色一凌，目光在大地图上一扫，问道：“最近的器械弹药库在哪里？”
“东南方向，路程不定。”芙芙答道。
没有装备低空飞行器和高速弹跃设备，光凭人工赶路，约摸着至少要一周才能到达目的地。
而据云楷所说，冰雾已经将视野中的前路遮了个一干二净，此刻强行前进不亚于摸着黑过下方满是食人鱼的独木桥。
“来不及了。”阿秋扭脸征求姜予的意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十三也犯了难，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合作搭档，一边说道：“不能在原地等冰雾散去，风险太大了。”
的确是开局不利。
姜予陷入了沉思。
若是无法在团队淘汰赛一开始占领火力优势，后续无疑将陷入被动状态中。
而冰雾往往是冻雪的前兆，若是再没有充足的物资和维持体温的暖室，怕是等不到冰雾散去，还没有遇见别的竞赛队伍，他们就要撑不住了。
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调出该分区地形图。“姜予立刻做出了决定。
芙芙闻言立刻将官方提供的地势图调出投放至大屏幕上，十三将视线锁定在五人正北方向不远处的一处凹陷石沟内，向姜予递了个眼神。
姜予略一沉思，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行。”
十三所指之处只适合作短暂避险，而他们现在必须做长期考量，寻一处安全隐蔽的落脚处才是第一位。
东南方向百里处有一山脉据点，且沿途正经过一粮仓。
粮仓是中转站。
姜予标出了目的地，高声道：“云楷他们的导航失效了，接收不到路线信息，只能靠我们外力辅助。”
在苍白茫茫的冰雾之中，他们才是云楷等人的眼睛。
“是！”
芙芙和阿秋率先理解了姜予话语中的含义。
“呈现V字锁阵队形，榆桐为中心领队。”芙芙大声说道。
在参赛五人选手中，榆桐的资历最深，经验最多，性格也最为沉稳冷静，更适合作为此时的领路人。
姜予点了点头，认同了芙芙的做法，一旁的阿秋也嘱咐自己的合作搭档垫后，记得清扫掉前行的痕迹。
他们将路线安排告知给几人，五人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安排，互相将他们之间的锁扣扣紧，保证在雾气中不掉队。
“粮仓向南直行，平整冰层，可能存在冰下冻窟，落脚时小心。“
姜予在地图路线中找出了最安全简单的一条线路。
按照姜予的提示，榆桐迈出了第一步。
寒风呼啸，冰雾水刺针扎一般罩在外骨骼机甲上，散发着一阵阵白茫的寒气。
外骨骼机甲内部的保温系统正常运行，维持着他们的体温，但能源有限，他们必须尽快接受补给。
榆桐为领队，姜予索性将主权交给了芙芙掌控。他和其余四人调出了主播视角的探看器监视四周环境，保证前进小队的安全。
所幸一路平安，也无其他小队的惊扰。
在芙芙的引路下，榆桐带领小队顺利安全抵达粮仓。粮仓上的扫描仪显示他们是第一组到达的小队。
姜予终于松了口气。
“nice！”芙芙高兴地拍了拍手，“休息一下！”
十三、柱子和阿秋在紧张提起的精神状态下出了一身的冷汗，此刻骤然松懈下来，瘫在了椅子上。
第二轮淘汰赛开启的第一日注定不是宁静平安日。
云楷几人在粮仓内补足基础补给，头部的外骨骼机甲褪去，露出几张隐隐被寒风冷气吹得苍白的脸。
他们围着烤火器慢条斯理地咬着干粮，姜予和芙芙等人也趁着这个间隙囫囵地泡了泡面填肚子。
“也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了？”芙芙有些惆怅，含糊道。
十三推了推眼镜，小声幽幽说：”不会只有我们这么倒霉吧？”
柱子埋头苦吃，阿秋在认真地将葱花从汤里挑出去。
“应该不会。”
姜予想了想，猜测道：“我刚才仔细研究了一下大地图。”
“改装仓和器械弹药补充库几乎是沿着东西地图交界处散落分布的，而粮仓和基础能源补给点却几乎是到处都有。”
“只要一只小队优先进行了火力装配，那么当他遇到未装备火力的原始小队时的胜算能超过百分之八十五。”
姜予的话语一顿，“他们在尽量拉长战线，这是持久战。”
这也意味着，在赛事的初期，大家的日子应该都不太好过，恐怕第一场战斗还未开始，便会有人被外力遗憾淘汰了。
他的话一语命中。
位于直播分区内的姜予、芙芙等人只能专注于自己的团队，无法看到其他队伍的情况，可场外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却可以看到其他团队的实时状况。
由于第二轮团队淘汰赛性质特殊，为防止报点和剧透，赛事进行时，观众们所发的弹幕只能被观众们自己看到。
弹幕区被姜予的一番分析滞住了。
[……好、好有道理！那些仓库原来不是随机设置的啊？]
[小予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件事的？我刚刚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们的路线和周围环境上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地图耶。]
[我记得他好像就看了几眼地图而已啊？原来几眼就能看到这么多东西吗?]
这点推论其实并不难，姜予主要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又在多重分压下率先抓住了微小的细节之处。
芙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视线一顿，忽地皱眉开口道：“糟了！”
基础能源补充站点的分布和粮仓指尖的线路出现了诡异的分叉重合，如果按照姜予刚刚所说的这一点……
阿秋匆匆捏起纸巾擦了一下唇角，一把抓过耳麦，高声道：“赶快撤离！”
是陷阱点！
这个粮仓明面上是他们前往驻点的中转点，如果换不同角度去看，却暗中连通了三条不明线路！
这也就是说，如果有三支团队传送落脚点相近，那么他们很可能在这处撞上！
尽管猜测可能出现失误，但他们不能在这时拿仅有一次的机会来赌一个侥幸。
若是混战开始，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及队友不会出现伤亡，在赛事初期，受了伤的队友无疑是在给团队扯后腿。
姜予坚声道：“补给都带好了吗？尽快离开，趁着冰雾未散，视野清晰度差，敌队不易发现我们的行踪。”
另一边。
云楷、榆桐等人刚刚咽下了最后一口干粮，还没有来得及闭眼小憩一会儿，便收到了“撤离”的信号。
五人毫不犹豫地起身，快速将补给装满，关掉了火器，未有一声质疑，立刻离开了粮仓。
冰雾依然未散。
步步艰辛。
他们未走很远，便听到姜予的厉声呼唤道：“全部趴下隐蔽！”
芙芙也紧随其后道：“屏息，不许出声。”
“是敌队！”阿秋低声说。
十三的视野正好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他小心翼翼地借着遮蔽调看了监视器，“两队！”
敌队，还是两支！
他们撞上了！
姜予、芙芙和阿秋的猜测果然命中了！
为保证不被牵连，榆桐带领小队潜伏在交战外圈的雪丛中，听着激烈的肉搏争斗声。
“哥，我们需要撤离吗？”云楷小声地问姜予。
到底是趁着这两对未发现时悄悄离开，还是……
姜予沉默了片刻，视线扫过云楷面上掩不住的跃跃欲试表情，还有其余四名参赛选手眸中的兴奋灼热。
芙芙、阿秋、十三、柱子也看向他，等着他做决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姜予点了头。
“好！”十三和柱子乐的龇了一口大白牙。
芙芙活动了一下手指，阿秋转了转肩颈，皆做好了准备。
闯尽粮仓的两队不知有更令人崩溃的事情等待着他们。
激烈的战斗声逐渐减弱。
未装配火力的基础团队仅能凭借其个人近战能力淘汰对手，其中一队明显不敌另一队，很快便在猛烈的攻势之下落败。
胜利的一队折损了一位成员，基础能源也被消耗了大半。
然而他们尚未缓和过来，身后却猝不及防地袭来了另一波袭击。
柱子的合作搭档率先突破了防御圈，肉身近战直攻，盯住了刚刚战斗中消耗最大的一位敌方成员，击碎了他的防御盔甲。
剩余的能源无法即使修复防御盔甲，敌方成员眨眼之间再度淘汰一人！
阿秋的近身战稍逊，联合了十三拖住了一名拳脚灵活的敌方成员，活活利用充足补充完的能源和轮回战术拖死了对方！
云楷和榆桐则对上了实力最为强劲的剩余两名敌方成员，对方虽竭尽全力，最终还是不敌全盛状态下的榆桐和配合无间的云楷，遗憾落败。
两队敌队先后被全部淘汰！
姜予拿起一旁的水杯润了润嗓子，唇角勾出一丝浅笑。
云楷的进步极大，很多时刻甚至不必由他提醒，便能自主做出正确且迅速的回击。
云楷不再是需要他一举一动皆要提醒分析的初学者了。
“我的弟弟啊，你使劲训他，训的越狠越好，不狠的话他怎么会成长？”
那年云逸在他面前爽朗的笑，落拳在他的胸前，“姜予，你一定行！”
而如今，姜予心想，他真的不愧云逸的嘱咐，将云楷带出一点样子了。
竞赛场内的时间与现实生活中的时间一同极速流逝。
冰雾带来的影响比他们预想中更大。
原本以为大半日能赶到的路途，他们日夜不休赶了将近两日，幸好中途未遇见其他的敌队，这才顺利地赶到了先前看好的隐蔽山脉据点。
他们刚将四周巡视完，同时听到了系统的一声“滴——”。
大地图所有片区一同标绿，全局安全修正区！
——倒计时：8小时
满打满算，从第二轮团队淘汰赛开始便几乎是“住”在了直播间内，五人轮着班吃饭休息，已经是第四日了。
“安全区！”
芙芙几乎是热泪盈眶，扎着的辫子全乱了，“安全区终于出现了！”
8小时的休息时间。
无论是对于参赛选手，还是对于解说主播们来说，都太重要了。
姜予活动了一番僵硬的手指，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喝着水吞完了药片，这才抿了抿唇，缓慢地将自己从紧张状态中脱离出来。
芙芙、阿秋、十三和柱子等不及先回去洗澡换衣睡觉了。
他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笑着给仍在观看的网友们打了个招呼，翻了一会儿前几日的弹幕，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姜予看到了“小予的事业男友粉”的名字，对方依然挂在他的榜一处，忠实的利用金钱的力量替他砸下、巩固了热度第一的位置。
几日不见，他的粉丝数已经涨至了四百多万，和安成持平。
姜予的视线一顿，与网友们道了再见，退出了直播间后，点开了自己的私信箱。
他差点都要忘了。
那日他发给对方，想要问对方一些事情，关于“他的朋友”和“被他朋友误睡之人”的隐秘故事。
对方在他发出信息的当日便给了回复，可他当时事情太多，再看到这条回复了已经过去一周了。
[小予的事业男友粉：为什么说对方似乎和你朋友想的不一样呢？]
[小予的事业男友粉：我很乐意为你的朋友解答疑惑。]
已经不必了。
姜予微微弯了弯眼睛，他敲击键盘，终于在一周后回复了“小予的事业男友粉”。
[姜予：抱歉，最近安排的时间太紧了，一直没有看私信箱。]
[姜予：我的朋友已经想明白了。]
[姜予：他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姜予：非常感谢你之前给出的所有意见，这对我的朋友来说十分重要。]
从“小予的事业男友粉”给出的第一句“你不是醉了，你是对他有欲望”开始，命运早就在冥冥之中为他指引了方向。
姜予捏着手机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他的手机关机了四日，突然打开后，不一会儿便收到了很多的讯息，乔森，菲菲，谢昭……
裴枭白也发来了很多信息，最后一天发于两日前，是一句“晚安。”
站在寝室门前，姜予一边扭动钥匙，一边分心拨通了裴枭白的电话，然而“嘟——嘟嘟——”
通话响了好几声，对方却迟迟没有接听。
姜予眉眼低垂，长睫掩住了双眸，轻声自喃道：“是有什么事情在忙吗？”
“嘎吱”一声，宿舍的门开了。
姜予下意识地迈步进去，却在第二秒察觉到屋内的情况不对。
门口衣架处多悬挂了一件长款羽绒外套，鞋架上也多了挪动的痕迹，里屋依稀传来窸窸窣窣的走动声。
他能够闻见空气中的湿润水汽，还有柠檬香草味的沐浴液味道。
他握在掌中的手机“嗡嗡嗡——”响了起来，铃声越来越大，里屋的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
姜予不受控制地往前挪动了几步，绕过拐角，便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背对着他站在床前，赤.裸.着上半.身，下/腹处围着浴巾，发梢垂落的水珠沿着脖/颈落在蜜色后/背，圆珠滚动，留下一道道湿润/靡/靡的印记。
一手捞着衣服作势往身上套，一手握着手机放在耳旁。
姜予默不作声地挂掉了未接通的电话。
对方似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响动，转身回望，与姜予四目对视，依然是姜予熟悉的熠黑双眸，冷峻俊俏的五官。
姜予的嗓子低低挤出一声惊呼。
是裴枭白。
裴枭白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他的宿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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