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顾世子曾信誓旦旦他“吃软不吃硬”。
然后,今天,他当胸挨了一拳,又被拳打脚踢无数,继而前后被扇三个耳光。
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爷们,他也该甩脸子走人,自行断绝这一段毫无尊严的关系,从今后阳关道和独木桥各走一边。
这想法甚至都没在他心里冒出来过,他只是委屈又不解的抱怨了句,“不是经过你同意了吗?”
而后默默压了压衣角,羞耻的面红耳赤。
他冲动了。
这分难言的羞涩让他看向善善的目光都没坚持三秒,他甚至为善善扇他都找好了理由,大概是……被发现了?
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如果这也算,那么生命不能延续,人类早该灭绝了。他只是羞愧没有控制好自己,毕竟他一直坚定的认为,他俩之间的关系应该稳扎稳打,逐步上升。他敬她,爱她,重她,想一辈子好好待她,自己这样,算什么?
然后,他又觉得,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就表明他俩之间的关系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有了质的飞跃。就不能再适用以前的相处模式了。
不过,今夜也该到此结束了。克制、自律也是好男人自我修养的必修课。
顾诚见好就收。他需要时间消化彼此间关系的改变,他觉得叶善也需要。
因此他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叶善低头看了下数丈高的城墙,忽见远处骑行过来三道人影。两高一矮。
矮得那个冲在最前头。
顾诚说:“好像是何不忆他们。”
话音方落,何不忆找死的声音就大吼大叫的传来了,“你俩是要殉情吗?不要啊!”
梅梅信以为真,跳下马,张开了怀抱,做出接人的动作:“大娘子,你爱嫁谁就嫁谁,你想嫁谁就嫁谁!你不要死啊!”
顾诚一乐,“那你可要接好了!”人影一闪,也没打个招呼,将叶善夹在臂弯里就跳了下去。
脚刚落地,顾诚拔腿就跑,叶善一巴掌打了个空。
梅梅:“大娘子。”
顾诚看到太子,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色令智昏,犯了个大蠢,他把他表弟落屋顶上了。
他急忙走过去,一只手捏住他的肩,“你没事吧?”
太子有事,他都冻死了。他原本以为他今晚都要在屋顶过夜了,又不敢乱喊乱叫引人注意。幸而梅梅是只皮猴子爬屋顶登高望远找她家大娘子,无意中发现了他,后来二人又偶遇了何不忆。何不忆给找来三匹马,三人就这样结伴,一起出来找他们了。
太子:“我没事。表哥,你鞋子呢?”然后他就看到叶善裙摆下露出一只大鞋。
他怔怔的没有出声。
叶善脚上的靴子是被顾城硬捏住脚踝套上的,怕掉,还撕了一截布料,缠绕了好几道,给绑上了。
太子犹豫了下,上前给叶善见礼,恭恭敬敬:“嫂子好。”
梅梅:“?”
顾诚愣了下,扭捏的拍了下表弟的后背,“那个,嗯。”也没错。
叶善思绪放空,没有回应。
何不忆冷眼旁观,扇子在手心不自觉转了圈。
太子正觉尴尬,忽而梅梅高高兴兴的冲顾诚喊:“顾爹爹好!”
何不忆:“噗!”
顾诚:“……”好大一闺女,就,也行吧。
太子慢吞吞也笑了起来。
叶善翻身上马,一抽马鞭,连梅梅都不要了。
梅梅喊:“大娘子!”
顾诚牵了一匹马给她,“梅梅,快回去,照顾好你娘。”
梅梅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害羞起来,“顾大哥,顾爹,我叫你什么都行,大娘子是不能乱叫的。”随后拍了下马屁.股,摇摇手也跑了。
剩下一匹马,顾诚说:“小恩,上马。”
太子说:“表哥,你光脚冷,你骑马。”
“废什么话!”顾诚忽然抱住太子,整个的举起来,放到马上。
何不忆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兄弟俩个,面上笑呵呵道:“顾诚,你太宠太子了。”
太子说:“是啊。”作势又要下马。被顾诚按住,“我刚才还把你忘屋顶了呢。”
太子:“不怪表哥,表嫂才是大事。”
顾诚闹了个大脸红。这一声“表嫂”可真是叫到他的心坎上了,甜丝丝。
何不忆说:“太子,你这么依赖你表哥,将来你表哥回青宣了,你怎么办啊?”
太子一滞。
顾诚回头撸了何不忆一把,“就你喜欢扫兴!想那么多干嘛?我回青宣替咱大晋国守好大西南。每年我还能回京述职,又不是见不上面。要是表弟实在想我了,给我捎封信,我就回来住一阵子。”
太子又高兴了:“是的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家由都自己想做的事,总不能为了一个人的自私绑一辈子。”
何不忆摇摇头,没再多言。
顾诚忽然道:“善善怎么会顶替童小姐跳舞?”
何不忆心里一突:“可能是童小姐母女哭的太可怜,嫂子动了恻隐之心了吧?”何不忆和顾诚同龄,月份比他小。小的时候因为谁做大哥,顾诚还强摁过他的头,不过何不忆奸猾,顾诚也没讨到便宜。
他故意叫这一声“嫂子”有意转移顾诚注意力。
顾诚:“不可能。善善爱憎分明。上次因为我娘狐裘大衣的事,她对童小姐已经非常不喜欢了。不可能帮她。”
何不忆:“所以她故意露了童小姐的脚啊。”
顾诚作势要打他,“你们都看见了?”
何不忆:“没有没有,闭眼了,闭着眼呢。我说你这醋劲也太大了吧?”
顾诚:“总觉得有些奇怪。”
何不忆用扇子捅他,“顾诚,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现在全大晋国百姓眼里,你可是对童小姐示了爱。而且你俩还一同消失了。这事儿闹得,你打算怎么收场啊?”
**
黎明,天刚微微亮,曹贵妃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起来。她刚跨过男人的身子准备下床,手腕忽然被拽住。
“去哪?”
曹贵妃心头一慌:“我该走了。”
谢无苔一拉,将她按在胸口,抚着她满头青丝,心内柔软,“别回去了,跟我走吧。”
“去哪?”
谢无苔:“自然是去我去的地方。”
曹贵妃:“我可不会做小。”
谢无苔:“谢某不曾婚配。”
曹贵妃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吃惊道:“你骗我。”就冲你这年纪,你这技术!
谢无苔亲昵的刮了下她的鼻子:“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曹贵妃震惊了,第一次都这么猛的吗?果然是皇帝不行吧,她至今都想不起来,她的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反正好像,没怎么弄就怀上了。
想到这,她又有些意兴阑珊的丧气,“那你可不是我第一个男人。”
谢无苔:“我知道。”
曹贵妃:“知道也不介意?”
谢无苔沉默了,安静的让曹贵妃心惊肉跳。
谢无苔叹口气,从追忆中回过神,这才想起来要回答美人的问题:“难得遇上一个合心意的,高兴都来不及,嫌弃什么?”
曹贵妃觉得这情话可真好听,然而听完后,又觉得失落难言,她从他身上爬起来,“我该走了。”
谢无苔:“你不跟我走?”
曹贵妃:“就当是一段露水姻缘吧,我一女的都不放在心上,你也别放心上。”
谢无苔沉默不语。
曹贵妃下了床,悉悉索索的穿好衣服。出了门。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谢无苔已起身,梳洗好,坐在屋内发呆。
六狼敲门进来。
谢无苔:“送回去了?谁家娘子?”
**
顾老太太是做梦都没想到,帮个忙还帮出错来了。
先头是童家夫人来哭诉,现在是童家夫人小姐媳妇们一起来了。
童夫人没说什么话,甚至还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捏着个帕子,不敢和人对视,也不吭声。她家二媳妇倒是个厉害的,一进门叭叭叭的就听她一个人说了。
顾老太太从未将童夫人往坏处想,起先还没听明白。倒是侯夫人最是懂这些临安妇人弯弯绕绕,笑了下,开口打岔道:“童夫人,你也是这样想的?”
童夫人面上有些红,没则声。
童二娘子忙笑着道:“顾夫人,我婆婆今日偶感风寒,伤了喉咙,您有什么话……”
侯夫人:“长辈们说话,也有你这个晚辈插话的份?”
二娘子讪讪的闭了嘴,觉得顾家夫人也没有外界传闻的温柔好欺负啊。
顾老太太心思一转,明白过来了,难以置信的看向童夫人。
“韵芝,让善善假扮你家童谣可是你当时求着我们才这么办的啊。”
童夫人没脸面对老太太,低声道:“是。”
顾老太太:“可是你现在又做什么?”
童夫人:“我……”
二娘子起身,“老太太,您就别为难我娘了,她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为了儿女操碎了心,现在为了小妹也不得不卖了老脸来求您。希望您别见怪。”
叶善从门外进来,她脚步轻,乃至于坐在侯夫人身边,碰了碰她的手,侯夫人才注意到她。
童家人见到叶善一脸古怪。
二娘子说:“我童家先谢过刘大娘子大恩。”
叶善:“我已经不是刘家大娘子了,我和刘宗孝已经和离了。”
二娘子吃惊的看向童夫人,后者后知后觉的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袁二娘子对叶善的事总是异乎寻常的关心,一双眼一天到晚就盯着她了。这么大的事,她当然知道。只不过童家因为幺女的事,自顾不暇,哪有闲心管别人家事。
二娘子心眼多,同妯娌小姑子眼神对视一下,各自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二娘子先下手为强,“刘大娘子,你替我家小妹……”
叶善:“我叫叶善。”
二娘子翻了个白眼:“你替我……”
叶善:“叶善。”
二娘子气急:“叶善,好了吧!我们全家都谢谢你替我们家小妹扮神女!可是你好心办坏了事怎么说?你顶着我小妹的名声掉了鞋子,露了脚,叫全城百姓都瞧了去?我家小妹可还是待字闺中,这叫她往后怎么嫁人?”
顾老太太和侯夫人各自沉了脸,呵,这是拐着弯逼婚来了?
老太太低头喝茶,侯夫人转开目光,都没准备接她的话茬。
叶善歪了歪头,语气诚恳:“你什么意思?你要是气不过,也可以让童谣假扮我,脱鞋脱袜露脚脱光了都无所谓。我不怕毁名声。”
怎么就这么其人呢!
童家人齐齐变了脸色。
童谣恼羞成怒:“无耻!”
叶善:“那你想怎么办?”
童谣红了脸,二娘子拿手拍她,不叫她说话。又笑眯眯道:“刘大……哦,叶氏。”
叶善:“叶善。你是耳聋了还是记性不好?”
画屏最先没忍住,轻笑了声,又止住。
二娘子不搭理她,转过脸看向顾老太太,“老太太您是长辈,那天发生的事,想必您不在现场也听说了,我们家真的很感激顾大人解围,可是当时那么多人都看着呢。顾大人当着全城百姓对着我家小妹唱了《木瓜》,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后来二人还一起失踪了那么久……”
顾老太太:她说了!
侯夫人:她真的说出来了!
银烛、画屏:她家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随即这姐俩又齐齐看向叶怼怼,暗暗握拳,姐妹,上啊!
叶善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个说法很好,她从昨晚一直堵到现在的心一下子顺畅了,对!没错,跟顾诚走的是童小姐,被顾诚亲的也是童小姐。不关她的事。
叶善:“对!确实是顾诚把童小姐带走了。”
她忽然来了这么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叶善捋了下袖子:“唔,我从昨晚一直在家里就没出去过。”
侯夫人语调都颤抖了,“善善呀。”你不能这么说啊,这一家子摆明了是想讹上我们家啊。
二娘子面上一喜,再接再厉:“事情都已经这样子了,现在全城百姓都议论纷纷,都说顾大人和我家小妹是一对儿,女儿家的名声可是关乎生死,顾大人必须担得起这个责任,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也只有小妹嫁进顾家了。”
叶善:“不行!”
侯夫人:“不行!”
二人异口同声,老太太嘴里含着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二娘子看向叶善。
呵,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叶善站起身,看向童谣。目光居高临下。
童谣腿还伤着,只能被迫承受她的目光。
这目光怎么瞧着都有些像正室看小妾的架势。
顾老太太微微眯了眼。侯夫人心里也有些古怪。至于童家人则解读出了同一个意思,暗暗咋舌的同时,又心道:果然如此!
童小姐恼羞,她本也不是非顾世子不嫁。爱慕她的青年才俊多的是。然而她家里人说的对,如今她已经被曹三盯上了。放眼整个大晋国,如今能与曹家对峙的也只有顾家了。童小姐偶然得知他家本就是顾家一个阵营的,简直欣喜若狂。还有昨晚顾世子那般表现也确确实实打动了她少女的心。如果之前也只是略有好感,然而少女的矜持骄傲不允许她对顾世子主动示好。现在经过被曹三一番骚扰折磨,她忽然觉得那一点自尊心也没什么必要了。如果能达成所愿,脸皮厚点又有什么关系?再厚她能厚得过叶善?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就这么赖上顾家了,偏顾家人还吃她这一套,撒娇扮痴而已,谁不会?
童小姐迎上叶善的目光不甘示弱。
叶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弄坏了我娘的衣裳还没赔,还想和我们成为一家人?”
童谣:“你娘?”
侯夫人忙说:“认的,干娘。”她也不知自己在激动什么,总怕别人误会了似的。可旁人又会误会什么呢?
叶善看向顾老太太,又转向侯夫人,表情不怎么好看,“对!我娘!我奶奶!你要是想嫁人你就嫁我,顾诚你想都不要想!”
童谣:“嫁你?”
顾老太太始料不及,差点笑喷。
侯夫人傻了。
银烛、画屏再没忍住乐了,又狠狠咬住唇,不发声。
叶善:“对,让你露脚的是我!你要找茬只管冲我来!你不就是想躲开曹三的纠缠吗?你嫁我,我给你名分,给你安排去处,给你安置宅子。”
二娘子的目光诡异了起来,以前她只听说过有“磨镜”,没想到还叫她给见着个活的?她这个战斗力一傻,童家的火力瞬间偃旗息鼓。
后来再说些什么,都被叶善给怼了回去,简直没处说理。
顾老太太将童夫人请到一边,说:“我知你在担心什么,你忍耐些,再等俩个月,事情总会有转机,你也别逼我,伤了两家和气。”
童夫人羞耻的无地自容:“哪敢哪敢。”
送走了童夫人,刘家小厮来找叶善,说是三当家找。
叶善想了想过去了。
顾老太太对于叶善同刘大人和离了,还能随意出入刘府感情复杂,只能和同样露出疑惑的媳妇说:“善善是异于常人的,她有她的本事。”
谢无苔是来辞行的。
叶善说:“晋国的老皇帝快要不行了,你们是要准备准备了,别跟曹家走的太近,省的被牵连。”
谢无苔惊了,这么重大的事,竟然拖到现在才说。虽然他在临安日久也没听说过类似传闻,但是他们这些人对叶善都是无脑信任。
紧张不多时,又放松下来,难怪大娘子现在和顾家走这样近,原来如此。
反正天塌下来有大娘子顶着,他们也就没觉得这是个什么事了。
叶善耸了耸鼻子忽然道:“好臭。”往谢无苔身前走了两步,又退开。
谢无苔羞耻了,鼻子贴着衣料闻,怎么闻都是香的啊,“大娘子?”
叶善:“你昨晚上在望月楼?”
谢无苔一慌。
叶善:“你怎么和曹贵妃搅合一块去了?”
谢无苔大惊,“谁?”他让六狼暗中护送她离开,只知她进了曹府,猜测她是曹家女眷,不想……
叶善揉了揉鼻子,转身离开:“曹贵妃品味独特,喜欢一种叫玉颜霜的抹脸的东西,那味道怪极了,我不喜欢。”
一直站在边上默默听他们说话的许白在听到“玉颜霜”三个字时,表情一变。
叶善还没离开刘府,何不忆又登门拜访了。
在后宅的女人们还在为儿女的婚事当成天大的事来耍心机的时候,前朝也发生了一件大事,病了大半个月的皇帝,忽然上朝了。
且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然而朝堂之上却没那么欢欣雀跃,可想而知,他这一醒,差点让太子党自乱阵脚。而曹家也终于按耐不住了,接连借着皇帝的嘴,下发了好几道圣旨。有官员升迁调令,也有将驻外的大将军往回调,包括一直久居北地的王朝阳大将军。
何不忆跟着叶善一直说个没完。
叶善没什么兴趣,不予理睬。
何不忆哀声叹气:“皇帝要是一直不死,顾侯潜藏在临安的秘密就有暴露的危险,一旦被发现就是个谋反大罪,到时候别说顾侯了,就连顾家所有人都有可能被打上反贼的称号,送上断头台。”
叶善不悦的看向他。
何不忆:“现在顾侯按兵不动,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伤害到太子。亲舅舅杀了亲爹,这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会是过不去的坎。即便现在相安无事,将来也可能会算旧账,人心难测,谁知道呢?谁不想安享百年,都已经隐忍了这么久,总不能埋下这样的隐患,背上这样的骂名。”
叶善:“那怎么办?”
何不忆眸子一动,转过脸,佯装不在意道:“太子宅心仁厚,要是让他发现他的父亲不仅仅是个只会修仙不负责任的父亲,还是个为求长生滥杀无辜,心都黑透了的恶魔,甚至有可能太子母亲的死都与他有关……哎呀,要是有办法诈出老皇帝当初做的恶就好了。由太子来做这个决断,下这个狠心……到时候顾侯一家功成身退,顾奶奶盼了十几年的老家,终于能回去了。她老人家该有多高兴啊!”
“就是顾诚可能要麻烦些,毕竟新旧朝廷更替,政局不稳,顾诚肯定要留下来帮忙主持大局。”何不忆从折扇后露出安安观察的眼。
叶善欢喜:“他没关系,让他留下来。我替他照顾好父母和祖母。”
有时候这世上事吧,大概就是这么巧。
何不忆还在想怎么偷偷把叶善带进宫,曹贵妃忽然不知哪根筋又不对了,接连两道懿旨招她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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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曹贵妃离开野男人的时候,觉得自己干了件一直想干没敢干的大事,离经叛道,石破天惊!
牛逼坏了!又酷又飒又爽!
可是当她回到曹家,想让她爹将她送回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甚至都没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是不是遭遇了什么?这一晚上过去都经历了什么?
要是他爹知道她干了有辱曹家门风的事也就罢了,被打被骂都是她活该。
然而,她爹不知道!
她爹就是骂她。
后来她爹的姨娘们听到动静跑过来,她的嫂子们也来了,他爹还是骂。
这让她又想起她还是曹家小姐的时候,战战兢兢的日子。不过她很会讨他爹欢心,有她爹护着旁人就不敢欺负她。
她知道,这世道女人是靠不了自己的,只有靠男人。小的时候有个好爹,长大了听爹的话嫁个位高权重的丈夫,将来再生一个继承家业的儿子,女人这一辈子也就舒坦了,功德圆满了。
曹贵妃的好心情在她爹的咒骂声和一干女眷的看热闹中全毁了。
直到他爹匆匆上朝,才得以解脱。
她深刻的明白,一个女人要想活得好,就必须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那地方或许是囚笼,是寂寞,是虚伪狡诈,却也是金碧辉煌,是尊贵荣耀,是旁人终极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她会一时昏了头,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却不会一直犯蠢。
男人嘛,玩玩就算了。
以她如今的身份,曹家若反,她就是皇太后。若不反,她就是太妃。无论怎样都是锦衣玉食的过一辈子。就算将来曹家被清算,倒了大霉。她不信宅心仁厚的太子会拿他唯一的亲弟弟开刀。只要她那个傻儿子没事,她就不会有事。若不然天下人将会怎么看太子?连妇孺亲弟都不放过?
谁会一时感情冲昏头,赌一个未可知的未来?
她又不傻!
**
回了皇宫,繁复的宫装穿上,金钗玉簪戴上,左右宫人静默侍立,她仍是那个高贵而不可一世的贵妃娘娘。
她说:“曹阁老,本宫的玉颜霜用完了,你赶紧叫人再给本宫送一瓶。”
曹阁老面上的不情愿明明白白,态度冷淡:“娘娘,最近陛下身子不好,国师一直贴身伺候,没空炼制玉颜霜。”
贵妃娘娘一脸漠然:“是吗?我怎么听说今儿个陛下还上朝了,接连颁了好几道圣旨。”
曹阁老看向女儿,暗含警告。
曹贵妃装没看到,晾了她爹一会。宫人面前,曹阁老就算是火冒三丈,也只有忍耐,说:“那回头我跟国师说一声。”
曹贵妃见好就收:“谢谢爹。”
曹阁老客客气气:“娘娘高兴就好。”
曹贵妃昨夜辛苦,等她爹一走,立刻上了床,倒头就睡。
梦里翻云覆雨,醒来,心里空落落的。她起身,想到她爹吩咐她的,便借口关心太子起居,去了东宫。
去的时候没看到顾诚,她心里不踏实,都说顾诚一直在宫里陪伴太子,他人不在,会不会在暗地里布置什么?
她索性不走了。
曹贵妃面上飞扬跋扈,却也是个简单的人,她什么目的,顾诚一清二楚。他实在不想出来,然而不出来曹贵妃递了错误的消息出去,以曹阁老的多疑,只怕要歪打正着。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
曹贵妃看他一直低着头,心下起疑,“你抬起头来。”
顾诚:“臣脸上起了疹子,怕污了娘娘的眼。”
曹贵妃:“不怕。”
顾诚:“……”
长久的僵持,顾诚一狠心,抬了脸。
肿了。
曹贵妃还挺给面子的,当时没说什么。面无表情道:“那什么,没事了,本宫走了。”
出了东宫,上了步撵,曹贵妃笑疯了,又仪态全无的喊人,“快!宣叶善进宫!就是工部左侍郎刘大人家的大娘子!本宫想见她,哈哈……快去!”
**
叶善被曹贵妃接连两道懿旨宣进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进了宫,曹贵妃屏退左右。看着叶善一身民妇打扮,就挺不理解的。
叶善和刘宗孝和离,身上的诰命自然被褫夺了。这要是别人家肯定都是要死要活的大事,出人命都不奇怪。到他们家,有意思了,玩一样。
曹贵妃招手,让叶善坐边上,二人中间隔了条小桌子。曹贵妃倾身过去,神色猥琐:“你俩昨晚弄了多久?”
叶善:“?”
曹贵妃:“你俩挺激烈啊,我看他脸都叫你打肿了。”
叶善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曹贵妃想去拉她的手,同她交流交流经验,被她避开了。
曹贵妃也不生气,拿眼瞅她,她一直觉得叶善看上去特别端庄,无论是坐姿行止。虽然面相看上去小,个子也不高,瘦瘦弱弱的,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让你觉得,她这个人该是当家作主的。不像临安的有些小姐们,虽然是勋贵人家悉心栽培出来的,可也不知哪里出了错,就是给人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感觉。或者就是色厉内荏,经不得诈,稍微吓一吓,准得露怯。
曹贵妃忽然对叶善生出了浓厚的兴趣,她说:“叶善,你和离是为了顾大人吗?”
叶善:“不是为了他,但是方便嫁进顾家。”
曹贵妃想不通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不过她的话已足够曹贵妃震惊了,“你真的想嫁顾大人啊!他可是顾诚!定远侯世子!”
叶善看向她,似是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惊讶的。
曹贵妃本以为她只是玩玩,没想到她有这宏图大志,顿时自愧弗如,脑内风暴,已经自己编导出了一出戏,“你出身低微,又嫁过人,费尽心机靠近顾家主母,讨好她们。但她们认你做一门亲戚走动可以,娶进门,恐怕不会同意。所以你就想和顾诚生米做成熟饭。母凭子贵,先斩后奏?”这般说着,她的目光不由落到了叶善的肚子上。
叶善听不懂,又听懂了。
这要是别的好人家的姑娘,曹贵妃估计都要嫉妒的冒酸水了。但是叶善不同,她的身份天然就让曹贵妃有同病相怜之感。
都是嫁过人的,原本的境遇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而她们本人都有一颗不甘的心。曹贵妃自感没勇气孤注一掷。然而叶善敢,她不仅敢,还说干就干。
曹贵妃从她身上,大抵是想寻找某种勇气,于是决定帮她一把,说:“皇帝生病,顾诚大概是怕我们曹家对太子做什么,形影不离。”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你在顾家又不方便和他见面,我就行行好,留你在宫里住几日。趁这段时间,你加把劲,把孩子怀了。”而后,曹贵妃站起身,强行在叶善的肩头拍了拍,一副姐就只能帮你到这的架势。
叶善想说,她不喜欢孩子,她自己更不可能生孩子。
可是又想到她同何不忆的计划,顺势一点头:“好!”
曹贵妃简直太喜欢她啦!好一个干脆不做作!
就冲这勇往直前,不拖泥带水的狠劲,什么样的男人拿不下?
后来她又想,要是顾家人觉得叶善心机深沉,不让顾诚明媒正娶,只让她做小妾怎么办?
当大户人家的妾还不如做平头百姓家的大娘子呢。要真这样,那叶善舍了刘大人真是得不偿失了呢。
毕竟,顾家老太太可不是好相与的,她会心甘情愿被算计,捏着鼻子认了?只因为怀了她们顾家的种?
想到这,曹贵妃直呼好刺激!一出大戏即将上演。她期待她力捧的角儿能有精彩表现,千万不要叫她失望。
*
这边的,曹贵妃热心的一面派人出宫传话,说留叶氏在宫里小住几日陪她说话。一面又精心的挑选屋舍给叶善住,夜黑风高,便于暗通款曲。
孰不知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有个小宫人偷偷溜了出去,躲开众人的视线,一路七拐八拐去了东宫。
如意是来汇报消息的,她聪明伶俐,记性又好。
自从上次顾大人特意找上她,让她注意叶善,有什么不利于她的要立刻想办法通知他。她就上心了。
她过来的时候,何不忆也在。
因为顾诚每天都跟着太子,今天才被曹阁老参了,说他擅离职守不务正业。
不过他顾家一直以来都是护着太子,顾诚这么做没有谁会觉得惊讶奇怪,曹阁老借机发难,没想过真拿顾诚怎么着,不过是想往京卫营安插自己的人。
何不忆过来,顾诚说:“有我在这,你放心,你最近就别来了,省的又被曹老贼逮到把柄,参你个尸位素餐之责。”
如意有接头人领着,从暗门进来。
她没那么多时间废话,只觉得自己今日听到的内容甚是重大,便一字一句地将听到的内容都重复了遍。
临了,如意加上了自己的观点,“顾大人,奴婢觉得曹家人这是要对你使美人计啊,你千万别上当!”
何不忆忍笑,说:“可不就是这个理,想趁你私会美人的时候,借机加害太子。”
如意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确信自己冒险跑这一趟意义重大,将来太子登基,她肯定要记一大功。
顾诚满脸不自在:“如意,你快回去。别暴露了。”
如意答应一声,又从暗门退了出去。
屋内诡异的沉默。
何不忆朝着顾诚挤眉弄眼。
太子忽然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口又十分含蓄道:“所以叶姑娘现在真的已经是我表嫂了?”
小太子尚不解人事,听什么信什么。何不忆瞬间就懂了,哈哈大笑起来,按住顾诚的肩说:“城墙之上,你俩够重口的啊!”
顾诚挥手捂他嘴:“你再带坏太子,我把你捆了扔猪圈去。”
太子一脸懵懂:“所以,到底有没有?”
顾诚急道:“不管有没有,时间也不够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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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曹贵妃跟叶善传授经验道:“你要知道,现在你俩干这事不是为了快活,是为了要孩子,所以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你要的是他的种子。男人兴起了没完没了,这个你可别惯着他。让他走,不然他耽误了正事,回头又要怪你。你还得让他有意犹未尽之感,明天他还能来找你。不然一次喂饱,你能保证你肚子肯定争气一次就中?”
叶善:“哦。”
曹贵妃:“你□□咋样?”
曹贵妃车开的飞起,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日夜同皇帝颠鸾倒凤,面首也养了三五只,没事就同人切磋交流,实战出经验。实则她就是个空想主义,小黄文五心读者。
口嗨到最后将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心痒难耐,她不得不起身,决心先回房歇歇,冷静冷静。顺便让心腹捎一封信通知顾大人,给他个意外惊喜。
呃,也算是修复彼此的关系吧。
曹家人她是不敢全信的,不管怎么说,她都要给自己留条退路,要是将来顾家将曹家扳倒,顾大人念着她这点好,也会放自己一马吧?
却说,这边曹贵妃刚走,叶善起身,推开窗户,面无表情:“进来!”
窗外毫无动静,过了片刻,才见顾诚面红耳赤的翻窗进来。
叶善抬头一看:“果然肿了,像头猪。”
顾诚被骂了也很开心,一步一挪的凑到她身边,坐下后,犯贱的伸出脚,碰了碰她的脚尖。倒不敢再有其他过分举动了。
顾诚:“你怎么来了?”
叶善:“找你生孩子来了。”她故意怼他,她不信曹贵妃的话他没听了去,明知故问。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顾诚只是单纯的想找她说话,说什么都好,就随便捏了个话题开了个头。
顾诚心头火热:“我想将来我们成亲了,可以先不急着要孩子,我带你四处走走看看。我这些年一直被困在临安,很多地方都想去,一直没机会出去。我和你一起,要是你想带上梅梅也可以,我们一家三口,将五湖四海都逛了个遍,玩累了,咱们再回家。到时候咱们可以先要一个女孩,我想要一个长得像你的小女孩,然后慢慢把她养大。当然,男孩子也没关系。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多生几个。不过你太瘦了,生孩子对你不好,咱们要一个也没关系……”
叶善歪了歪头,这男人做什么白日梦呢?
顾诚正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象中,展望未来。不过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叶善脸上,见她歪了歪头,立刻收了声。
叶善歪头,要么表示不解,要么表示不满。
顾诚旋即想到,叶善曾经跟他说过,她不喜欢孩子,跟了他也不会生孩子。
他立刻纠正自己的错误,诚惶诚恐道:“我顾家在青宣还有叔伯兄弟,等将来咱俩老了,可以过继他们的子嗣继承家业。咱们不要孩子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叶善抬手勾住他的衣角,往跟前扯。
顾诚揪住,神色就不大好了:“善善,你别这样,我就是不放心你,过来看看你。我没其他心思。”
衣角绷住。
顾诚:“真的,你别听曹贵妃瞎扯。这事我还想留在洞房花烛夜,在咱们自己家。”别人家他怕心里紧张,影响发挥。
叶善拽不动了,又不能使蛮力,眉心微微一蹙:“过来。”
顾诚就乖乖过去了,与她并排坐在床上,正襟危坐,端得是升堂断案的大老爷架势。
“我就过来坐坐,我马上还要走。你答应过我的,咱俩慢慢来,你不能快进啊,我是拒绝不了你的,真的,所以你千万别对我使美人计,真的,特别管用!”说到最后他脑子发热,已经语无伦次了。
叶善:“顾诚,要是临安突然乱了,你是不是就不能回青宣了呀?”
顾诚:“善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临安乱。我爹已在暗中布好局,曹老贼掀不起任何风浪。一切按部就班的来。咱们只要等到皇帝病逝,太子顺利登基,我就能带着你回青宣了。咱们先成亲,趁着我爹还年富力强,不需要我继承家业,咱俩先出去玩,玩够了,累了,再回来。”三句话离不开玩,可以想见,他本人真的很喜欢玩,因为太子在临安被困这么久,确实是难为他了。
叶善:“也就是说,如果临安真的乱了,你肯定要留下来帮你表弟了。”
顾诚:“要真是如此,善善,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叶善抓了下他肩头的衣服,迫使他塌了肩头低下头,“你说呢?”
顾诚看着她,就有些情难自控了,喉结动了下,“善善,我想亲你。”
叶善:“嗯。”
顾诚:“那你别打我了,成吗?”
叶善:“嗯。”
顾诚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低下头去,嘴唇贴上的时候,他想,打就打吧!谁叫他这么喜欢她呢!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不是挨耳光,而是直接晕了过去。
叶善将顾诚放到床上,人都走开了一步,又回去,扯了条被子盖上。而后顺着顾诚过来的方向往东宫而去。
**
当夜何不忆没有离开,他疑心叶善会来找他,他有这样的直觉。
然而,当叶善站在他床头,低头看他的时候,他还是狠狠吓了一跳。
他捂住胸口,半天过去神魂无法归位,“你就不能发出点动静,太吓人了!”
叶善:“不是你让我装鬼吓皇帝的吗?”
何不忆:“我又没让你吓我!”
叶善:“啰嗦。”拖着他的后衣领子就往外走。
何不忆急得小声叫唤,“你停下,你去哪?我还没穿好衣服。”
叶善:“不是要去吓皇帝吗?走!”
何不忆惊呆了,他是有这样的计划不假,他成功怂恿了叶善后,也在思量该何时动手。他只是没想到,今天才提,今天叶善就进了宫,然后今天晚上,叶善就要干。饶是何不忆这个大逆不道机关算尽的,也没有这样的魄力。太吓人了。
叶善不满:“顾诚很快会醒,今晚不去,下次他肯定防备。”
何不忆呆了:“你为什么要打晕他?”
叶善:“不然呢?带上他一起?”
何不忆:“不是,算了,也没关系,反正他一见到你就晕,这次你能打晕他,下次也一定可以,你信我,他对你完全没有防备。”
叶善默了下,又拽起他衣领子往外拖。
这番动静有些大,成功将顾魏引来了,他落在二人面前,看着穿着中衣狼狈不堪的何不忆,又看向深夜来访的叶善,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难道是传说中的,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
原谅顾魏爱情话本子看得多,实在是生活太无趣,全靠话本子续命。
叶善嫌弃何不忆做事不干脆,索性丢下他,直奔太子寝宫而去。太子勤勉好学,还在看书呢,见叶善神鬼莫测的进来,愣了好大会神,张口就道:“嫂子,你来找我表哥?”
“我不找他,我找你。”说话间,叶善的手已经到了太子的脖子。
有那么一瞬,太子以为她是要掐死自己,肝胆俱裂。
随后,她手指用力,直接卸了太子的下巴,又扒了他的外衫几下翻卷,将他两只胳膊绑了个结结实实。
顾魏带着何不忆找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叶善绑着太子往外走,再一瞧那情形,人都吓没了。何不忆忽然非常后悔,自己是不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子的,不是!
叶善拽着太子,一直将他带到了大乾殿。
事已至此,何不忆再后悔也没用,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劝得动她。唯一那个大概能说得上话的此刻还晕着。
顾魏永远慢好几拍,见何不忆没说什么,也就带着他一起跟上了叶善。
到了大乾殿,避开外围的侍卫。
托国师的福,大乾殿伺候的宫人并不多。
何不忆眼看着叶善,看她身法灵动,出手如电,所经之处,所有人都倒了下去,不知死活,只觉后脊发凉,冷汗都出来了。
快到皇帝的莲花床,叶善丢开太子,拔掉头上的簪子,青丝滑落。
殿内本就白纱乱飞,叶善这一头黑发,忽然出现在里头,何不忆先是心脏控制不住的一阵紧缩。
他从最开始想找人假扮鬼魂吓唬皇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善。
他想的没错。
她果然很适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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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所以你真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呢,”叶善的手握住皇帝干瘦的脖子,与他狰狞充血的眼对视,嘴角的弧度拉大。
“那你就去死吧!”
“叶善,不要!”
叶善叹息般的声音与何不忆的呼喊同时响起,又以一声“咔嚓”作为结尾。
皇帝软倒在地,死的悄无声息。
太子早就被顾魏正骨,接回下巴,呜呜咽咽的哭着。
顾魏哗啦一下,拔出刀,刀刃相向。
叶善:“我帮你们杀了坏人,你为什么冲我举刀?”
顾魏不知道,他只是凭直觉办事,他觉得此刻的叶善很危险。他要护住太子的安全,哪怕以命相抵。
大殿的门忽然被撞开,守在外面的侍卫一窝蜂的冲了进来。甲胄兵刃相撞,发出让人胆颤心惊的声响。
何不忆骤然回头,眼底风起云涌,暗道:“坏了!”
之前寝殿内皇帝受惊,一直在风言风语大吼大叫。外头早就听到了。皇帝这状况持续好一段时间了,侍卫们也见怪不怪,私底下都在传大乾宫闹鬼。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对劲的事总会露出端倪。
侍卫统领是曹家人,一看太子和何不忆都在,还有举着刀的顾魏。而皇帝趴在地上,一看情况就不好。
统领心中骇然,紧接着一阵狂喜。顾家和太子谋反做实,便是杀头大罪。天下终将是曹家人的天下。
他手下的人不用他吩咐,已悄悄退开两人,拔腿就往外跑去。
统领举刀:“太子李恩!你弑父夺位,罪大恶极!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匆忙中,何不忆看了叶善一眼。
统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叶善了,不过并未将她放在眼里,甚至忽略了她的存在。
侍卫挥刀砍来,顾魏迎面拦截。忽然又有几人从侍卫队里越众而出,护住太子。
曹统领一看,大笑:“很好!总算是叫我知道,谁是内鬼了!”
他举起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兵刃相交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顾魏反抗,但也看得出手下留情了,他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再打了。”
统领只想立功,哪管他真实原因,就算不是这样,他也要让他们做实了谋害帝王的罪名,刀刀致命。忽而,有俩个人像沙袋一般被人扔到了统领身上。统领被砸倒在地,再一看,正是方才逃出去报信的二人。
叶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了,你们只是习惯了做好人,”她看向顾魏以及他身后的太子、何不忆。
曹统领起身,扬起佩刀照着她的头顶坎了下来。
“也罢,那恶名就由我来担吧。”仿佛一声叹息。她的头急快的偏了下,连着她的身子顺着他刀刃劈砍下来的速度向左边偏了下,又在他刀刃落地的同时,正了回来。一把捏住刀背。
一股大力猛得一把前扯,曹统领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前倾,脖颈刚好落入她的手中。
“咔!”
她顺着这一声响,也活动了下脖子。
“小乖乖,睡觉觉……”
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她双手握刀,忽然冲入人堆,所经之处,鲜血飞溅,尽皆倒下,无一幸免。
她像是一件开刃的人形兵器,鲜血迅速将她身上的衣裳染红。
顾魏及一干侍卫压力骤减,再一看原本被围在中间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了几道口子。
何不忆当机立断,“走!”
他扶住太子,沿着他们来时的路退去。
独留叶善一人面对越来越多涌进来的侍卫。
她回头,只看到那几人离去的背影。
啊,又被抛弃了呢。
有人趁她不注意,朝她砍来,她头也没回,反手一刀斩去,人头飞去,身子立了下,轰然倒下。再回头,眼里的阴影扩大,也不知是黑暗遮住了她眼里的光,还是她本就没有瞳仁。
“我好孤单呐,”她歪了歪头。
侍卫们只纷纷举着兵刃,戒备恐惧,独独不敢向前,一脸惊恐,她往前一步,他们推搡着接连后退。
“我不想这个样子的,”她语气有些悲伤的说,“可是你们看见了,都看见了……”
“怪物!”有人忽然大叫。
“她是怪物!她不是人!”
像是被点醒了某些不愉快的记忆,她细细的眉毛忽然一皱:“那你们都去死好了。”
侍卫们哇啦一声,接连后退逃跑,有人抱头鼠窜,有人被绊倒。叶善的刀朝落后的人劈砍下去,“当”一声,被格挡了,那人哭爹喊娘尿湿了裤子,逃了。
顾诚:“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叶善的刀锋微微一偏,一瞬间的犹豫,顾诚上前,已将她抱在怀里,“我来晚了。”
他快速的将她一抱,又放开她:“有没有受伤?发生了什么事?”
叶善:“皇帝死啦。”
顾诚愕然,握住她的手,“别怕!”
情况紧急,他现在有很多事要做,带着叶善反而是个麻烦,他将她安置在大乾宫的一角,说:“不要出来,等我来接你。”他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回头看她一眼,快速走开。
叶善抱腿蹲在偏僻的屋舍内,外头接连不断传来哭喊声。宫内一下子乱了套。有人大喊着:“闹鬼啦!妖怪杀人啦!”
有人声嘶力竭:“皇上死了!顾家谋反啦!”
“太子弑君夺位啦!”
叶善想:我不要出去啦,外面太可怕了。我好害怕。
却又在某一刻,记忆出现了混乱。
奶奶挡在她面前,被炸飞了半截身子,她还活着,没有立刻死掉。
她说:善善,快逃!快逃呀!善善!
叶善霍然起身。
**
宫内乱了起来,临安城却还陷在一片深眠中。
叶善拍开了顾府的大门。
守门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乍一看到叶善,一屁.股摔倒在地,指着她,半天没发出声音。
叶善已到了老太太的房,脚步轻忽,像一片飘落的树叶。
“奶奶!快走!有人要杀你!”
顾老太太睡梦中忽然被这一声吵醒。屋内没有点灯,她听着像是善善的声音,又觉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都产生幻觉了。善善今天下午就被曹贵妃宣进宫了啊。
“谁呀?”银烛披衣下床,点燃火折子,灯光照过来,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顾老太太彻底惊醒了过来,拉住叶善的手,“善善,你哪受伤了?”
叶善:“奶奶,快走!快走!有人要杀你!”
她眼中的恐惧,真实不做假。
顾老太太只当是曹家人反了,那感觉犹如当头棒喝!她立刻起身,接连几道命令吩咐下去。一转眼,叶善已不在了。
等马厩的马车套上马被赶了出来,侯夫人已经在里头了,她衣衫不整,面色煞白,身上还披着被子。
顾老太太被叶善搀扶着走出来的时候,侯夫人伸出头说:“娘,真的要去逃命吗?”
顾老太太大风大浪过来,震惊过后,并没那么害怕,她才将衣裳穿好,就被叶善稀里糊涂的推了出来。
大家都被她一身的血和她表现出来的紧张情绪感染了,都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甚至府内还出现了抢夺财物收叠包裹准备走人的事。
“大家都冷静一下!”老太太杵着拐杖,一声令下。
叶善却突然将老太太一背,塞到马车内。
“奶奶,快走!不然你会死!”
老太太人还懵着。
应嬷嬷推了银烛画屏一把,“快去!照顾好老夫人和夫人!”
叶善跳上马车,一打缰绳。画屏追上去,把住马车,又拉了她姐姐一把。映红看到,哭着跟上,“夫人,带上我,我不想死。”
所有人都被这紧张情绪感染了,顾府内顿时乱作一团。
侯夫人抱住映红,身子一直在发抖,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小诚呢?他怎么样了?”
天刚刚亮,城门口的守卫正在换班,大门刚开了半边,一辆马车忽然疾驰而过,撞倒了门栏。
众人惊惧不已,互相询问,“出了什么事?”
这是一场不知前路的逃亡。
也不知跑了多久,人困马乏,车轱辘终于承载不了长途跋涉的辛苦,一边忽然脱落。马车终于散架,女眷们纷纷掉落下来。
叶善也滚落在地,又爬向老太太,“奶奶,奶奶。”
听着声音像是哭了。
“我没事,”老太太的腰伤到了,笑了下,安慰她道。
叶善爬过去,老太太看到她,她眼里并没有泪。
“你怎么了?腿伤到了?”老太太注意到她的腿不正常的弯曲着。她坐在前头驾车,摔得最狠。
其他几人也哎呦哎呦的缓过劲,靠坐了过来。
“不碍事,”叶善坐起身,掀开裙子扶住腿,用力一个拉扯,脱臼的腿正位了,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顾老太太呼吸一顿,她少年时在军营呆过,见过最烈的汉子,也没谁像她一样,连正骨这样疼的事,连喊一声都没。
是,天生没有痛感吗?
“娘,你还好吗?”叶善又扶住侯夫人。
侯夫人只摇手,说不出话,她胃里翻江倒海,感觉再说一句就要吐了。谁知叶善忽然在她后背拍了下,侯夫人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叶善:“吐出来就舒服了,不要忍着。”
“现在怎么办?”银烛焦躁道。
叶善站起身,四面一看,“没事,总有活路。”此刻的她已完全冷静了下来。
尚未出正月,天仍很冷,枯草败叶中依稀见到嫩芽。
她说:“我四周看看,你们等我回来。”她的腿仍有些不方便,拖在地上,一瘸一拐。
顾老太太推了银烛一把:“你跟上去。”
银烛追上她,四周一片旷野,什么都没,心里的恐惧忧愁不断放大,她说:“会不会有狼啊?”
“刚才要是往集镇跑就好了,怎么到了这种地方,前不着村后不挨店。”
马匹走失。二人只能徒步而行。
没有人烟,屋舍,连个破庙都没有。
倒是有一处山洞,可遮风挡雨。
叶善看见后,一头就冲了进去,吓得银烛哇哇大叫。
会不会有老虎豹子?会不会有蛇虫鼠蚁?
里面确实有几个小动物,都被叶善撵了出来,银烛站在外头又吓得大叫,然后就看到叶善走出来,说:“可以住人。”不过她没让银烛进去,倒是自己来来回回的出来进去,从里头搬出了不少杂乱的东西。
等她将一切搞定,又往回跑,银烛还想进去看看,转头看见,又追上她,“怎么了?”
银烛跟不上,摔了一跤才发现叶善不知什么时候不瘸也不拐了,脚步如飞。她到了顾老太太那边,也没管他们,而是走到了马车跟前。然后让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她拽着摔坏的马车厢就往来时的路走。
她小小的身子,面对庞大的车厢,总给人一种蚍蜉撼树之感。可是巨大的车厢还是在她的拖拽之下动了。
动了!
画屏爬起来:“善善,我来帮你。”
顾老太太喊,“善善,你在干什么啊?”
叶善:“我发现一个山洞。”
老太太说:“不必这么麻烦,你将车厢内的被褥抱进去就行了。”她深信儿子和孙子会很快处理叛乱,来接她们。然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她们这是到了哪儿?该怎么联系上他们。
银烛和映红也去帮忙。
终于将车厢拖到了山洞口,画屏耐不住好奇进去看了下,空旷,干燥,还行吧。叶善没管马车,又跑外头转了圈,扯了一怀抱不知什么的野草,手里还找了两个打火石,让银烛和画屏将角角落落都熏一遍。
映红没事,又跑回去照顾老夫人和夫人,走开的时候刚好看到叶山在暴力拆卸马车厢。
她脚步一顿,难以置信的揉揉眼,又不知该作何感想,直直转过了身子。
很快,马车被拆解完毕,叶善将车厢整块的木板抱了进去。
银烛和画屏在浓烟中呛咳着跑了出来,又过了会,等浓烟散去。叶善将被子抱进去,转回头将侯夫人背了进去,侯夫人吐过后,整个人虚弱的很,甚至给人奄奄一息之感。叶善将她安置好。回头看着奶奶被银烛搀扶着过来,才发现她腰扭了。
叶善将她和侯夫人安置到一处,让她歇下,给她揉了揉。揉过后,果然好了许多。老太握住她的手,说:“这一路上,多亏了你啊!”
侯夫人也从被子里露出头,“辛苦善善了,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
叶善:“奶奶,娘,我们是一家人,我喜欢照顾你们。”
她站起身:“银烛,你细心,留下来,照顾老夫人和夫人。画屏,映红,你们和我出去找吃的和水源。”
画屏坐了大半天马车,骨头都快散架了,“啊!”了一声。
映红没说什么,跟着一起出去了。好在马车里原本就有一些水袋之类的小东西。
几人逃亡的第一天,因为又疲惫又饥饿,看着叶善忙里忙外,虽然震惊她的精力旺盛,又佩服她的野外生存能力,都依赖她吃饱肚子,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吃上了烤兔肉,反而苦中作乐的笑了。
当夜下了一场雨,大家都在夸善善有先见之明,不然这一晚不知该怎么过去。
到了第二日,叶善去了更远的地方,这次银烛跟了她一起。不是叶善需要她跟着,而是所有人都不放心。
二人偶然发现了一具尸骨,看样子像是樵夫。也许是被猛兽袭击,也许是遭遇了什么,死在这里。
银烛吓的当即就哭出来了。叶山却捡起樵夫握在手里绣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斧子。
后来回去的路上,银烛就离叶善远远的,她说了几次让叶善将斧子丢掉,叶善也没理。反而到了水边,磨起了斧子。当斧子又变的锋锐,叶善又给换了个手柄。
她握着斧子将山洞四周的树都给砍了,劈成柴码了进去。
顾老太太说:“你这是干什么啊?我们又不是要在这过一辈子。快别这么辛苦了,过来歇歇。”
当天晚上,远处传来了狼嚎,洞口甚至有绿油油的眼睛探头探脑。
叶善在山洞口燃了火堆,一.夜未熄。
到了第三日,画屏忽然忍受不住哭了起来,小声抱怨:“为什么老爷和少爷还不来找我们啊?我真是受够这种日子了!”
叶善正在做活,停了停:“这种日子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喜欢?”
画屏:“这还用问吗?我为什么要喜欢这种茹毛饮血的日子?我想回家啊!”
叶善:“家?”声音很轻。
银烛听到她妹的抱怨,自山洞内走了出来,瞄了叶善一眼,用胳膊肘碰了碰画屏,示意她闭嘴。
自从昨天她亲眼目睹叶善面不改色的从死人手里拿过斧头后,她对叶善的态度就有了很大的变化。银烛不像画屏咋咋呼呼大咧咧,她心思重,因此她表现的并不明显。然而叶善偏是那种对旁人的眼神特别敏.感的人。
叶善忽然看过来的时候,正好与银烛的视线撞上,她看到了她的恐惧。
画屏郁闷的心情像是打开了一个闸口,她说:“这里哪能算家啊。我已经三天没有好好洗一把脸了。我想要胭脂口脂。我想要柔软的被子,我还要坐在桌子上吃饭,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想回家。”
当晚,银烛守夜,等众人都睡下后,叶善起身往外走。
银烛瑟缩了下。想说话,喉咙又跟堵住了般,说不出话。
叶善说:“我出去一下,你照顾好她们,天亮之前我会回来。”
银烛一晚上战战兢兢,她开始回忆她跟叶善认识的过往,以前不曾注意过的小细节,在惊疑不定中逐渐放大,乃至不安。
她忽然想到,那一晚她半身浴血的跑回家,状似疯癫,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她感染了。
可是她是怎么从宫里回来的?
当时宫门尚未开启,她是怎么出来的?
她回来了,为什么侯爷和世子的人马还没到?
怎么就偏要她来通风报信?
顾魏呢?
顾魏的脚程不比她快?
逃跑的路线那么多,只要离开曹家势力范围随便哪个集镇都可暂避,为什么要到这荒山野林?
当时老太太都说了去城郊的庄子。
顾侯就暂歇在那,就算城内的侯府不安全,城郊的庄子还不是铜墙铁壁?
身后顾老太太翻了个身,银烛转过身,就看到老太太整了眼。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扑到老太太跟前,语无伦次道:“老太太,咱们逃吧,我觉得叶善,叶善,她……”
顾老太太扶着她坐起身,“她应该没有坏心。”
银烛:“可是……”
老太太:“逃又能逃去哪?荒山野林到处都是豺狼虎豹,只怕咱们还没走远就被吃了。”
银烛抖着手:“可是她刚才出去了,也不知干什么去了。老太太,我怕。”
顾老太太深深的拧紧了眉头,没有说话。
“再等等看吧。”
天快亮的时候,银烛在快要熄灭的火堆前昏昏欲睡。猛然一个瞬间惊醒。她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体型庞大。她还以为是什么猛兽,吓得她将画屏和映红都叫醒了,一起燃起了火堆。
直到那庞然大物近了,众人这才看清是叶善。她身后背了个巨大的包裹,像是移动的蜗牛。
到了山洞前的平地,叶善将背上的东西卸下,床单铺开,里面什么都有。
几个女孩子摸着锅碗瓢盆,还有胭脂水粉,积压成块状的被子,说:“善善,你去镇上了?”
叶善问画屏:“将你要的东西拿走。”
画屏没什么心机,忽然就笑了:“善善,你本事真大!”
老太太背着手,站在山洞门口,看了眼满地的东西,默了默,说:“善善,你去了一趟集镇,外面可有什么消息?曹家伏诛了吗?”
叶善:“我不知道,我晚上去的,没人跟我说话。”
映红自告奋勇:“那我和画屏下一趟山吧,善善,这里距离最近的镇子有多远,往哪个方向?”
“善善?”
画屏:“是啊,善善,这里去镇子远吗?”
叶善:“你们为什么一直想离开我?”
“你们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们?”
“为什么总想离开我的家?”
作者有话说:
抱歉,昨晚太困了,作者一梦游,善善就降智了。这章全部重写了,之前看过的忘掉!忘掉!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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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之前那章刚好防盗了,哈哈哈感谢在2021-10-19 23:56:37~2021-10-21 23: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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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你管这叫家?”画屏心粗的很,银烛和映红一直在朝她打眼色,她也没意识到不对劲。
叶善笑了,她朝顾老太太走去,后者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又稳住心神,站住不动了。叶善挽住她的胳膊,将头搭在她身上,“奶奶说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光是空荡荡的房子,那不叫家。”
“我的奶奶在这里,所以它当然是家。”
顾老太太猛然想起,叶善曾经也这样以“奶奶说过”的话开头。当时顾老太太只以为自己岁数大了,很多说过的话可能忘记了。现在才猛然惊觉,不是她忘了,而是她根本就没说过。
她尚且还算镇定,“善善,你以前的祖母一定是非常好的人吧?”
叶善笑意温柔:“是的,奶奶,您非常好。”
老太太眸光闪了闪,耐心道:“善善,你告诉奶奶,你为什么要把奶奶带到这里?”
叶善:“奶奶,您以前不是常说,想找一个没有人类互相残杀,没有掠夺,没有饥饿的地方,安安生生的和我过一生。您说,您要我给您养老送终。我答应您的呀!”
画屏很激动,“呸!呸!呸!正月里还没过完,什么死不死的!”
银烛终于忍无可忍,将画屏拽到身边,捂住了她的嘴。
叶善:“可是人终究都是要死的呀,谁人都不能免,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开开心心的死,还是悲伤的死。”
老太太心里慌得很,面上仍是一派镇定,循循善诱,“可是善善呀,奶奶不喜欢这里呀,奶奶想回临安,那里还有你爹,还有你哥哥呀。”
叶善的脸冷了下来:“奶奶,你不想回临安,你会哭的。”
老太太:“我为什么会哭?”
叶善又不说话了,开始分发她带过来的物品,进进出出的整理山洞。
山洞内,侯夫人半梦半醒,她没察觉异样,对叶善一如既往的温柔,握住她的手,“善善,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捧住她的手,哈了几口气。
山洞外,画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指着自己的脑子,压低声音:“她,她这里是不是有问题啊?”
银烛瞪她,有手捂她的嘴。询问的看向老太太。后者摇了摇头,表情凝重。
**
于此同时,临安。
曹贵妃摇摇欲坠,难以置信的盯着她爹:“所以呢?”
曹阁老双眼充满血丝,笑容古怪,用气声道:“你想要就给了啊!”他几日夜没有睡,一直被提审,人已经有些疯了。
“有什么关系?”
曹贵妃泪如落珠,她忽然疯狂揉搓自己的皮肤,狠不得搓下一层皮,“有什么关系?那可是人皮啊。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曹阁老嘿嘿的笑了起来。
曹贵妃嘶吼出声:“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呀!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隔间,太子深深的埋下了头。
这几日他什么都没管,宫里宫外都乱成一团糟了他没管,他爹要哭丧守灵,他也没管。外头风言风语,藩王蠢蠢欲动,隐隐有举兵造反之嫌,他也不管。
他只想,弄清楚当年事!
他母亲真正的死因!
而今日,通过连日来的审讯,拼凑,他终于将真相还原。
他亲爹,也就是刚刚驾崩的弘治帝之所以迷信修仙修道,只因他想复活自己早死的亲娘。
而他的亲娘又是怎么死的?
是被弘治帝的亲爹宣德帝给亲手杀了,只因宣德帝深爱的王皇后不能生育,便想了一出杀母留子的恶事。事有凑巧,偏偏被已经懂事的弘治帝看了个正着。
而这些也得到了太子的验证。大乾宫废弃的正殿镇压着的,就是早就葬入皇陵,又被扒了坟的王皇后。
弘治帝对宣德皇帝的畏惧深入骨髓,即便他一直想扒了他亲爹的坟挫骨扬灰,也只敢在脑子里想想。
而这其中,曹家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所有人都知道,曹家起家是因为曹家出了位贵妃娘娘。娘娘国色天香,深得帝心,枕头风一吹,皇帝色令智昏,什么都得答应下来。
然而只要稍微关注下后宫就会知道,皇帝很多年前就不临幸后宫了。他修仙几乎修到忘我的境界。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枕头风能吹得动?
顾侯将曹阁老一家一并收押,又搜查了大乾宫密室,才得知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曹阁老原本并不是曹家本家人,只是旁支,他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的,还有些小聪明,后来学了些茅山道士的把戏,坑蒙拐骗倒是一把好手。后来一个偶然机会结识了微服私访,寻访能“复活死人”的弘治皇帝。
曹阁老依赖高超的骗术取得了皇帝的信任。这期间又弄出了许多鬼鬼深深的把戏。真正让曹老贼咸鱼翻身的是有一年皇帝忽然得了重病,一直咯血,几乎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
关于这件事,朝中官员都知晓,当时私下里已准备起了丧事,就怕临到跟前来不及。
而当时的茅山道人曹老贼也不知从哪里学到一个术法,要用活人婴孩的命给皇帝续命。要说皇帝命大呢,大概曹老贼也命中注定该有一步登天。
皇帝的病竟奇迹般的好了。
当时给皇帝看病的正是许家的祖辈。许老先生也解释不了怎么就突然好了,也许之前的药起作用了?也许后来他死马当活马医下的虎狼之药刚好对症了?许老先生是谨慎之人,不敢居功,只说陛下洪福齐天。而皇帝在曹老贼迷魂汤的灌输下,对换命之说,深信不疑。
坚信是曹老贼救了自己的命!
有意思的是,不仅皇帝对此深信不疑,就连被俘的曹老贼也艰辛自己是皇帝的救命恩人,这也许就是常说的,骗人将自己也骗进去了。
后来皇帝生怕那几个婴孩不够续他的命,毕竟他是九五至尊,命金贵,又强令曹老贼多次做了类似的法事。这就是顾诚他们之前看到的皇家猎场的尸骨由来了。
因为这次的事,曹阁老顺利由暗转明,进入仕途,渐渐成了皇帝最信任的大臣。曹老贼一朝得势,原本世代祖居临安的曹家渐渐变成了他的本家,后来他还当了曹家族长。
他走了,但是对于皇帝的把控肯定不能丢,曹阁老很有先见之明,一直将二儿子带在身边装神弄鬼,后来他自己重新做了能见得了光的人,却一直让二儿子陪着皇帝继续疯。
这期间,皇帝又想要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从婴孩续命得了经验,他们又觉得要想保持青春的皮就必须要少女年轻透嫩的皮炼制膏药。
物色中了美貌少女,再制造扒皮女鬼的传闻,将少女掳走,扒了她美丽的皮。
由少女的皮做主料,配以各种香料,这就是后来只有上等贵妇用的起,一点堪比黄金贵的“玉颜霜”。
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先发现这事的便是当时的许医正。
却说当年,宣德帝是早早就将顾家幺女内定了儿媳妇。
什么“凤栖青宣”,不过都是李氏皇族的阴谋,让宣德帝不放心的,只是顾家数代盘踞青宣,让他寝食难安。
当初,顾侯老夫妇十分不情愿嫁女,关于宣德帝杀妃夺子的事她们早有耳闻。早几年,顾侯去京述职,也见过还是太子的弘治皇帝。
那时候只觉得除了胆子小了些,并没有什么特别。人也长的清俊好看,论身份模样是没有辱没他家蓝儿。
顾老太太仍心存疑虑,说:“一个孩子眼睁睁看着亲爹杀了亲娘,被逼认仇人做母亲,这么多年的煎熬折磨,王皇后自己不孕又是那等刻薄之人,那孩子又岂能养的好?就算外表看着还行,你能保证他内心仁善宽厚?反正我不管,蓝儿是我的心头肉,母仪天下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平头百姓家夫妻和睦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老侯爷哄她,说:“蓝儿还小,这事先不急。如今宣德帝正年富力强,咱也不能正面刚得罪他。你也知道,他是个心胸狭隘的,有喜欢猜忌。要是咱现在因为蓝儿的婚事抗旨。后头恐怕麻烦。等过几年,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大不了让蓝儿死遁。总也有办法。”
谁也没料到,几年后,没等来侯爷的办法,反而因为他旧疾复发,撒手人寰了。
当时顾诚爹还年轻,他年轻的时候比顾诚不靠谱多了,成天的招猫逗狗,惹是生非。反而是小他好多岁的顾蓝惠质兰心,沉稳冷静。
宣德帝趁老侯爷病逝,有意拿权。
皇帝想收拢权柄没问题,顾家怕的是,兔死狗烹。
李顾俩家祖辈没发生的事,会在后辈的身上应验。
而顾蓝嫁到李家,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
她这一嫁,保全了顾氏满门,也给了顾侯成长的时间。她对得起所有人,独独对不起自己。
当时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人后来死在了战场上,姓魏。
死的时候,他身下压着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孩。顾侯原本以为小孩死了,试了鼻息,还有气,便带回家养了,认作义子,取名“顾魏”。
顾蓝嫁入皇室,不知为何入了王皇后的眼,一直颇得皇后喜欢。顾家养出的女儿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只觉得婆媳和睦便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对婆婆更是孝顺恭敬。后来王皇后病重那一年,也是她贴身伺候汤药,整日整夜的不眠不休。
后来顾蓝想,这大概就是他们夫妻不睦的源头吧?
只可惜,她醒悟的太迟了。
她的丈夫在无数次的想象中,已将她跟王皇后看成了一样的人。甚至在王皇后病逝后,将对她的怨恨转移到了顾蓝身上。
许医正将皇帝听信谗言,残害婴孩的事告知了顾蓝。
顾蓝撞破后,早就恨不得杀死她的弘治皇帝再不留手,同国师一起动手,将顾蓝杀了,后来嫁祸许医正,在青宣顾家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接连灭口。
顾蓝的尸身被镇在皇家猎场地宫,贴了镇魂符,用了镇魂钉,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又说她是转生的凤凰命,她的魂魄能温养皇帝生母的魂魄。
曹老贼谋害皇后,显而易见,他想扶持自己的女儿登上后位。
然而,皇帝却在这事上颇为执着。
他觉得李氏皇族大概是被诅咒了。
他的母亲被他亲爹杀死了。如今他又亲手杀了儿子的生母。
有了相似的身世,弘治皇帝反而同情起了儿子,不仅立他为太子,还一直后位空悬。
自从皇后走后,没有人在他耳边念叨家国天下,黎民百姓。他忽然就无所顾忌了起来,将修仙摆到了明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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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何不忆慢慢叫了他一声。
太子有气无力道:“不要叫我陛下。”
何不忆:“国不可一日无君,从先皇驾崩的那日气,您就已经是大晋国的陛下了。”
太子的头埋得更深了,良久不语。
何不忆:“您该去灵堂了,文武百官都在等着,您是先帝长子,一应……”
太子暴怒:“我不去!我不要给禽.兽不如的东西送终!他自己死了亲娘就杀我的娘!天下间有这样的父亲吗?我娘她那么好,那么善良……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禽.兽!”
顾诚是在表弟的恸哭中快步冲了进来,被何不忆挡住,又一脸担忧的被他推了出去。
二人站在门外,里面传出太子压抑许久的暴哭。
顾诚目光复杂的看了何不忆一眼,后者被看的一阵心虚。
“怎么了?”何不忆故作镇定道。
顾诚:“只是在想,也许我真的错了,你才是对的。”他一直想保护表弟怕他受到伤害,他希望他能保持本心,有一颗赤诚仁善的心,却也知道生在帝王家,本应长出七窍玲珑心才能在这纷繁复杂的政局动荡中游刃有余。
可是他总是舍不得,不忍心。
他一直想着,小恩还小,等他慢慢大了,该懂的都会懂,不用刻意的让他遭受不必要的折磨。况且他已经很可怜了,那么小就没有娘,亲爹有等于没。
何不忆默然,他当然知道顾诚的想法。
他理解,却不赞同。
既然有人教会了太子仁爱,那他便教他残忍。
这就是何不忆给小皇帝上的第一课。
“姑姑和姑奶奶有消息了吗?”何不忆问。
顾诚:“还没,派了好几支人马出去找了。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会有事。”
何不忆:“你的直觉?”
顾诚:“不是直觉,是我对善善的了解。”
何不忆突兀的笑了下,有些讽刺的一位:“你了解她?了解多少?她父母姓什名谁?家住何方?跟谁学了那一身本事?怎么一会像人又一会像鬼?”
“何不忆!”顾诚有些生气,听到太子的哭声,又缓了口气,“别这样说她,善善只是胆子小。”
何不忆这下子真是气乐了,“她胆子小?”要不是她亲手杀了皇帝惹来这许多麻烦,他们至于像现在这样腹背受敌,一团乱吗?
顾诚:“你养过猫吗?”
“小猫并不亲人,很多时候还很抗拒。但你看着它会觉得它温柔好欺负。偶尔你表现出无害的时候,它也会过来蹭蹭你。可一旦你想抓住它,或者让它感到威胁害怕了,它就会朝你伸出爪子。”
“所以,为什么要怪猫伸了爪子,明明是人先招惹了它。”
“善善从不主动害人。她第一次潜伏入宫杀的那个道人,在宫里恶名昭著,玷污了许多宫女,有的宫女怀孕了,他怕行迹败露,又会将她们杀害。所以,他死了并不无辜。”
“那日她原本也是想吓唬皇帝,估计是被皇帝说的话给吓到了,才会反应过激。而且她一开始并没杀害任何人,所有宫人都只是被她打晕了。后来侍卫冲进来,他们威胁到了你和太子的安全,她才出手。”
何不忆:“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顾诚:“为什么要害怕?”
何不忆叹了口气,说:“等你将你祖母还有娘找回来再说吧,她们要说不怕,你才有资格说不怕。”
**
侯夫人生了病,她奄奄一息,随时都会丧命的样子。
老太太说:“善善,这样不行啊,必须将你娘送到山下去,不然真来不及了。”
叶善说:“我可以抓一个郎中上山。”
银烛适时插话:“你这一来一回要耽误时间,郎中过来只能看病不能煎药,回头抓药时间又给耽误了,咱们这里也没有药罐,要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是好哟。”
叶善:“那你们答应我,下山后不要乱跑,不和顾家人联系。”
众人齐齐点头。
叶善这才背起侯夫人朝山下走去。老太太和画屏留在山上,其余人都一起下山了。
从早上一直到天黑,几人才一起回来,一路上都是叶善背得侯夫人。
侯夫人半路上要下来,叶善都没让。所以当回到山洞后,侯夫人心情是极为复杂的,她心疼善善,然而又无法理解她的举动。
叶善将侯夫人放下后,让银烛分了从山下带来的吃食,就到洞口守夜了。
山洞内,几人互相打了眼色。
老太太心中有数了,转头看向叶善孤单的背影,没来由的,心口一阵紧缩。
这孩子到底曾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她起身,朝叶善走去。
叶善听到动静,回头看去,说:“奶奶,你怎么出来了,你快回去歇着。”
老太太笑了笑:“我不累,都睡了一天了。咱祖孙俩个聊聊天吧。”
叶善笑容满面:“好啊,奶奶想聊什么呢?”
老太太也不知说什么好,随口扯了个话题,“听说元宵节那天,顾诚带着你一起溜了,你们都去了哪儿?”
叶善是有些不耐烦提到顾诚的,没什么兴趣道:“就一直跑一直跑啊,后来跑到城墙边,上去了。”
老太太一乐,“你们上城墙上去干什么啊?”
叶善:“亲嘴。”
“哦,”老太太一怔,“噢?你说什么?”
叶善:“就亲嘴啊。不过我不喜欢。”
老太太脑子转得飞快都想不明白,犹犹豫豫道:“我记得我问过你喜不喜欢顾诚。”
叶善:“恩,我说我不喜欢。”
老太太:“那你现在?”
叶善:“现在也不喜欢。”
“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喜欢。”
她又笑了:“如今好像也没必要喜欢了。”
老太太背她绕晕了,即便知道她心智不同常人,也忍不住教育起了她,“感情的事怎能儿戏!你是女孩子,更应保护好自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喜欢你亲什么亲?”
叶善:“不喜欢不可以亲吗?”
老太太:“当然不可以!”
叶善:“那喜欢的呢?”
老太太:“当然!”
叶善忽然凑过来,在她老人家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老太太满心的戒备,宣之于口的对子孙的训诫一瞬间都散了。心里一瞬间又甜又暖都快要化了。
叶善:“奶奶,你快去睡吧。我答应过你将来给你养老送终,我说到做到。你也一定要养好身体,不要那么快死掉。”
顾老太太满心的柔软忽然间又说不出话来,善善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关心,可是连在一起,怎么就这么不顺耳呢?
次日一大早,山洞里的人都还没醒来就闻到一股药味。
侯夫人心情复杂,她是有些虚弱不假,可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奄奄一息。这孩子对她的关心孝顺都是真心实意,她能感觉得到,可是她又搞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困着她们?
也许是曾遭遇过什么不好的事,心里落下了阴影?都怪她,还认了母女呢,她就不曾关心过女儿一句。那会儿她多好说话啊,现在她更像是封闭了自己的心,问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问多了,就来一句,不要回去,奶奶会哭的。
简直莫名其妙。
侯夫人想,这孩子要是有心病,还是不能刺激她,先带回去,找大夫看看,慢慢养着。
叶善喂侯夫人吃了药,又拿起了工具,开始今天的工作。她想劈砍木材,打床,给她们所有人一人一张床。而不是都睡在木板上。
她正忙的热火朝天,忽间远处鸟雀惊飞,隐隐传来不正常的响动。
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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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叶善爬上树,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看着人马渐渐靠近,神情冷淡,像是没有情绪。
画屏老远就在招手,兴奋的大呼小叫,山洞内的人接连走了出来,早上还奄奄一息的侯夫人奔了出来。顾侯跳下马,侯夫人扑到了丈夫怀里。
顾诚双手搀住了老太太。
一家子久别重逢,喜极而泣,欢声笑语。
叶善知道自己被骗了。
她抬头望向天上的云,看着好像很近,怎么就够不上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近近的传来呼喊她的声音。
“善善……”
“善善……”
听着倒挺情真意切的。
顾诚最先发现了她。她坐在一株高.耸的巨树上,树杈很细,她轻飘飘的落在上面像是没有重量,阵阵风过,她随着风轻轻摇摆。
顾诚想,怎么就这么皮呢?爬那么高干什么?
“善善,你在上头无不无聊啊?我上来陪你啊!”
他撸了把袖子,作势就要爬树,忽然自上落下来一样东西,寒光一闪,顾诚退开一丈。一柄斧子深深的扎进地里。
“喔!善善,高空抛物危险啊,万一砸到人就不好了!”他嬉皮笑脸道,仿佛根本不知道这本就是朝着他来的。
更多的人自远处过来了。
叶善纵身一跃,在树林间穿梭,转眼就没了踪迹。
等顾侯到了,四处一看,问:“人呢?”
顾诚:“跑了。”
顾侯:“你怎么不拦住她?”
顾诚:“想拦,跑不过。”
顾侯翻了个白眼瞪他:“那你可真能!”
顾诚:“谢爹夸奖!”
父子俩个往回走,顾老太太迎上他们,面露愁容,叹气:“善善一定是觉得我们骗了她,心里气。”
顾诚:“没有的事。”
侯夫人心情也不好:“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诚:“她不是小气人。”
顾侯:“你懂什么!”
顾诚:“我懂。”
众人齐齐看向他,表情各异,谁都没说话。
山下走不多时,停了两辆马车。顾诚扶祖母和母亲上了马车。顾侯已翻身上了马,顾诚却站在马下迟迟没有上马。
顾侯外粗内细,心有所感,面上却故意道:“还不走?新皇尚未登基,后面的事还有得忙,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顾诚难得露出认真的神色:“爹,你一个人能忙的过来吗?”
顾侯装腔作势,清了清喉咙:“说吧,你是不是有事求你爹啊?”
“那倒不是,”顾诚表情严肃道:“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爹就同我说过,人生的岔路口一定要慎重抉择,一旦选错,错过的就会是一辈子。所以做人一定要分得清轻重缓急。而人的一生总有几样大事,必须自己去做,旁人帮不了也代替不了……”
“那是,就像追媳妇这事必须得自己来,别人能代替?”顾侯已经忍不住接话了,“是缺那一顶帽子吗?”他真受不了他儿子这一本正经,搞得他像是要棒打鸳鸯似的。
二十多年不对付的俩父子,在这一刻竟奇迹般的心意相通了。
不过他爹说的那叫什么话!
“爹,你忙得过来吗?”顾诚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深感羞愧。
顾侯顿觉被鄙视了,心中极不痛快,大声嚷嚷:“大晋国是一天建成的?离了你皇帝就不能登基了?你当那些拿着朝廷俸禄的文武百官都是死的?真给你点脸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你说你一个小小的京卫营指挥使能干什么?顾魏都能顶上你!滚去吧,留得住王八留不住壳。能耐的你,也就会唱几首歌,卖弄风.骚,勾勾搭搭小姑娘!”
顾老太太拉开车帘:“你父子俩个吵什么呢?还走不走了?”
顾侯立马变脸,一脸的大孝子:“走走走,这就走!”又挥挥手,轰赶儿子:“滚!”
顾诚站在一边,忽然道:“爹,等这次事了,您跟我娘再给我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吧。”
顾侯笑得肆意:“好!”
侯夫人在车厢内听到了,红透了脸,低声咒骂:“臭不要脸。”
车帘掀动,侯夫人偶然看到儿子停在路边,扑过去:“小诚,你在干什么?走啊!”
顾诚:“娘,我还有事。”
顾老太太心中有数,不知是该喜该忧。
**
顾诚重新回到山洞,看到里里外外的布置,忽然笑了起来。
还怪有意思的!
他不清楚善善会不会回来,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就这么一走了之了,他一定会后悔。
也许善善会回临安,也许不会。
不管她回还是不回,他都担心她。
顾诚从巨树下捡回那个斧子,拎在手里的时候,大逆不道的想:“是该享享我爹的清福了。”
他继续干叶善没干完的活,劈柴打法时间。
他一直以为劈柴很简单,真当自己干了才发觉,都是学问啊。没干一会,斧头崩了,缺了个口,又一会,手柄直接脱落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少爷试着用火石点火,打了半天,只看到火星子,想点火?呵呵,做梦呢。
远处传来嗷嗷的狼叫。
他想:不会是真的不回来了吧?那我该去哪找?回一趟临安城?还是直接去清风山庄?
正胡思乱想,外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洞外有微弱的光亮,顾诚一瞧那人影就兴奋的飞起了。
叶善刚要进来,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正要走人。谁知内里忽然传来一声极为跳跃快活的声音,“善善姐!你可回来啦!”
叶善有被这一声吓到,脚步一顿。片刻的迟疑,顾诚已到了跟前,没碰她,而是直接握住她拎在手里的野鸡,矫揉造作道:“我等你等得都快饿死啦,善善姐!”
顾诚捏着鸡翅膀,叶善一直抓着鸡爪,谁都没放手!
僵持大概持续了十数秒,远处有狼嚎声传来,隐隐有渐行渐近的趋势。
叶善松开手,大步入了山洞,先是找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顾诚跟后头啧啧称奇:“原来咱家有火折子啊,还有油灯呢!”这些东西都是叶善那次带侯夫人下山看病,顺便买的。他们虽是逃命,然而毕竟是权贵人家,身上还是有几样好东西的。叶善半夜出去一趟,偷盗打劫。侯夫人巴拉一两样随身佩戴的宝贝,当了换钱,就买了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当时买的时候看上去是要在此久居,做长久打算的样子,实则借口买东西拖延时间留下线索。
这些东西都还没用呢,人就已经走了。
叶善不说话。
屋内亮堂起来,她又开始生火。
顾诚忙说:“烤鸡啊!这个我会。”
“我跟你说啊,这个烤鸡,真的是有讲究的……”他巴拉巴拉,一直没完没了。
叶善全程没说话,只将山洞的房间又收拾了一遍,之前人多,很多东西还很杂,现在人都走了,她就按照她的习惯摆放物品。
等顾诚将鸡肉烤好,屋内物品归置整齐,已非常仅仅有条了。
顾诚说:“姐,过来吃鸡啰!”
叶善过去,打开水袋洗了洗手,将顾诚烤好的鸡整个的放在那种大的黄盆里。顾诚以为她要撕开了分自己一点,谁知她从自己吃第一口开始,就没再抬起头。最后,压着气打了个文雅的饱嗝。站起身,倒水洗手洗脸。
顾诚翻动了下烤鸡,喜悦道:“还成,给我留了俩鸡爪还有鸡屁.股。”他也不嫌弃,真扯下鸡爪就这么啃了。
叶善回头看他一眼。
顾诚抬头看去。
她又面无表情的转过去。
叶善吃过了,吹熄了灯,就往床上一躺,解开外衫,脱了鞋子就睡了。
顾诚:“姐,我晚上睡哪儿?”他刚才只顾着夸她能干,没留心,她将之前的地铺都收了,是没打算给他留地儿睡啊?
先前银烛她们都是地上垫了木板,挨着老太太她们睡的。
顾诚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主动将木板搬到火堆旁,守着火说:“姐,你安心睡,我给你守着洞口,不叫狼来咬你,啊呜!”
无聊。
叶善翻了个身。
**
临安城,大理寺。
何不忆将俩个衙役打扮的人领进了监牢。
当值的正打瞌睡,猛然间看见,慌忙起身,行礼,问:“何大人,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何不忆:“突然想到几样要紧机密要提审犯人,你们俩个先出去。”
狱卒不敢违抗,只经过衙役的时候微微偏头。何不忆立刻道:“还不赶紧走,慢慢吞吞干什么呢?”
狱卒忙伏地做小,恭恭敬敬的离开了。
何不忆拿起狱卒的钥匙,临着这二人走到了曹老贼的监牢门口,说:“这是我答应你们的事,现在我办到了,从今后俩不相欠。”
那狱卒抬起头,赫然正是许家兄妹。
许白说:“两不相欠!”
许洁偏开目光不看何不忆。
何不忆说:“我不管你们要和他说什么,甚至拳打脚踢都没关系,只一样,一定要给我留条命。恨他的不止你们一家,要是他死在牢里了,我不好交代。”
许白握紧拳头,“嗯。”
何不忆得到肯定答复后,仍不放心,又说:“许小姐,看着你哥,有什么事叫我,我不妨碍你们了。”
他说完就走。
许小姐曾在皇家猎场的地宫生活过,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说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对他们不信任。而唯一能开启她心房的,也就是和她有同样命运背负家族血海深仇的亲哥哥。
何不忆私下找过许白好多次,他擅长拿捏人心,二人,暗地里达成了交易。
所有说,他会让叶善装鬼吓皇帝也不是光凭着一腔孤勇的猜测。他是心里有数。不过要想在临安掀起风浪,必须要皇帝亲耳听到。
如果任由皇帝和平登基,仍留着曹家这颗毒瘤,只怕新朝廷新政策永远也无法顺利推行。现在阵痛一把,彻底切除这个毒瘤,会死人,会动荡。但他相信,与长久的隐患想必,这一刀切的必要!
而且皇帝也要在谎言欺骗以及伤害中成长。
朝堂中的腥风血雨,他无畏无惧,甚至可以踩着一些人的尸骨,上位夺权。而藩王的不安,可以交给顾家。他不信什么岁月静好,顾家人那种一直挂在嘴边“将来太子登基了,他们就回青宣一家团聚,平静度日了”一直也是他看不上的。
他觉得,顾诚不应碌碌无为的过此生,他应该同他一文一武,带领大晋国走向前所未有的盛世,开创宏图伟业。他应该比他父亲,比他祖辈更有出息!才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
叶善连着好多日没有踏实睡过觉,这一觉竟意外好眠,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的时候,一睁眼,一张大脸,正怼到她面前。
她面不改色的闭了闭眼,又睁开,坐起身。
顾诚擦了擦嘴角,假装无事发生。
盯着自己喜欢的人看能看到痴呆流口水,顾诚,真有你的!
醒了就要开始一天最重要的事情,吃饭!
顾诚:“姐姐,我们今天吃什么啊?我好饿呀。”
叶善仍是面无表情。
顾诚心道:“很好。”探出两根手指头就要捏住她的袖子摇摆,被她敏捷的躲过了。
叶善从角落里翻出米面,库存不多,但还是有一点的。还是前天下山,银烛她们买的。
顾诚早看见了,又故意装作才发现一样:“太好了,姐姐,我来淘米做饭。”
叶善没理她,却是翻拣起了工具。她一直以来对工具都是情有独钟。目光一转,发现顾诚随身携带的佩剑也很随意的靠在墙上。
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配剑,而是很有来头的宝剑。从他十二岁那年偷偷离家,从他爹的兵器库偷带走的。
当年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他爹不能拿他怎么着。
叶善将那柄剑抽出,剑鸣铮铮,杀气毕露。
顾诚不由自主回头看了眼。
叶善拿起长剑就走。
顾诚追了她两步,又顿住,扬声喊:“姐姐!你主外我主内!等你回来吃饭噢。”
顾诚经过了昨晚的试探,看得出他动她的东西她也不会翻脸,这才开始翻翻找找起来,在山洞口,架起了支架,吊了口锅。
抱了米出来,正要淘米做饭,发现水没了,正犹豫要不要去找水源。
叶善回来了。
长剑还串着两只不知什么鸟,还挺大的。
顾诚看着这把威名赫赫的“太乙剑”,心情复杂。据说这把剑的主人就是他顾家的老祖宗争霸天下的时候使过的那把。后来顾家历代子孙也没再用过,都是当祖宗似的的用香火供了起来,闲暇的时候勤擦拭,缅怀先人。
二人一起去了水源处,打了水,又用这把剑祖宗给野物开膛破肚,顾诚心里一直默念:“剑祖宗啊,实在对不住!对不住!”下手可半点没含糊。
这次炖的是锅子,顾诚采了野生姜野辣子,烧好了后,先没放辣子,盛了一碗出来,搁在一边。后来放了辣子,又炖了会开锅。
他盛了一碗递给叶善。
叶善吃了,没说什么。
顾诚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乐呵呵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吃甜的不能吃辣,跟我娘一样。没想到你也挺能吃辣啊!”
他这才将那碗不辣的端出来,也放到叶善面前。
“本来还担心咱们吃不到一个锅里,现在看来根本是我多虑了。哎,你觉得我烧的辣锅怎么样?野味嘛,做出来一点点滋味都没,还有什么好吃的?”
吃完饭,叶善开始干活。
她开始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修栅栏。总不能每天都烧火堆,不睡觉。
顾诚收拾了锅碗就过来了,说:“还剩不少,中午再添一点米饭,咱们还能吃一顿。”
又道:“你要开始围栅栏啊?早该这样了!我昨晚一.夜没睡,困死了。我帮你啊!”然后屁颠颠的跑进山洞找趁手的工具。
二人都是体力充沛的人,虽顾诚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叶善做活有经验又麻溜,学着学着也会了。
顾少爷活干的不停,嘴也不停。
说了半天,叶善也不出一声。
顾少爷说:“善善,这就是你原本的性格吗?”
“你知道吗?你不笑的时候比笑的时候更招人。”
“太冷酷刚毅了,真有安全感,就像个姐姐。”
“从今年后,我能叫你姐吗?”
敢情你之前叫的都是——哥?
木栅栏围了一大半,叶善拎了把铁锹走了。
山上有山泉水,她想把水引下来,而不是每次要用水的时候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她站着想了会,看到这一片都是粗壮的竹子。
山上都是竹子,她想应该带一把斧子的,劈砍了,刚好可以一节节用来引水。正犹豫要不要回去取。
顾弟弟又来了,老远就在喊:“姐,需要帮忙吗?”
叶善闭了闭眼。
顾诚:“姐,刚不是好好的在围栅栏吗?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啊?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我帮你啊!”
叶善想说围栅栏比引泉水重要,如果你还想整夜整夜不睡觉的话。
她从他手里夺过斧子,劈砍竹子。
顾诚:“这个简单!我帮你啊!”
叶善推开他,嫌他碍事。
顾诚握住她的手:“虽说女主外男主内,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累啊。让我来!让我来!”
叶善终于忍无可忍,“你的活干完了吗?”
顾诚心里大喜,面上却装作云淡风轻,继续卖蠢:“没干完,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干。咱俩一边干一边说说话,有说有笑,干活不累。”
叶善深吸一口气。
顾诚挥起斧子,一斧劈了下去。
叶善转身就走。
二人又从水源处转战回来,继续围栅栏。做完这些,顾诚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滚回来一块巨石。它在地上滚动的时候地动山摇的。
顾诚将它往山洞口一堵,刚刚好。既露出缺口透气,又能彻底的防住豺狼虎豹。
叶善看着二人费了大半天功夫围好的栅栏,忽然觉得不香了。
顾诚说:“围了一圈栅栏才更像一个家嘛。圈住了你,圈住了我。”
“等过几日,咱们再养几只鸡鸭,那一块再隔开,松松土种点菜。啊,我记得你以前在黄家村的院子不是都铺了鹅卵石吗?我当时就觉得特别好看喜欢。咱们家也这样弄,我来背鹅卵石,你指导我怎么铺。好不好?”
叶善:“我饿了。”
顾诚一惊一乍的击了掌,“对不住,对不住。善善姐辛苦一天了,回到家竟然没有热饭吃,我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下午的时候,这二人就将水源的问题给解决了。
泉水引到了家里。山壁就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石洼,用水十分方便,满了会溢出去,也不会湿了院子。
顾诚看着被自己改造后的家,心里无比的满足,他以前只想过云游四海,见识风土人情山川河流,还从来没想过要一手建造自己的家,从无到有。
贵族公子,从生下来就不知道“无片瓦遮身”的艰难,有时候反而觉得“家”会束缚自己。
他以前觉得叶善要是跟了自己,他一定要带着她到处玩,绝不让她无聊。现在他觉得我善姐才是真的会玩,将一个破山洞打造成温暖的家,简直太有意思啦。
晚上他将木板搬到叶善面前,喋喋不休:“善善,明天咱们干什么?我觉得灶台咱们得砌一个。大铁锅没有啊,你会炼铁吗?铁是怎么炼出来的?我知道有专门的铁矿。我还没见过怎么用铁矿炼铁,只见过铁匠师傅将铁器融了铸铁。你会炼铁吗?你明天炼铁给我看啊?”
叶善:“你有钱吗?”
顾诚:“有吧,好像有,我看看。嘿,有块金锭子。”
叶善接过,翻了个身睡了。
顾诚睡不着:“我觉得我们这个山洞也要重新打造一下,这么大的空间,最好也要隔出三个房间来,不然空荡荡的也太冷了些。善善,你会造房子吗?我以前小时候就喜欢看人造房子修路,不过我就是理论知识丰富,实践不行。我没真正动过手。以前青宣的斗牛大桥建起来的时候,每天看都不一样,可有意思了。善善,你也造一个木头房子呗。善善,善善?你睡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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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临安,顾家
老太太哭了一整夜,她很早以前就对女儿的死心存怀疑,可是任她再怎么想,也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死法,死后还被钉上了镇魂钉,永世不得超生。
老太太哭得力竭,第二天就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了。侯夫人小心伺候,忽然间就明白了善善挂在嘴边的那句“奶奶会哭”是什么意思了。
**
顾诚跟着叶善一起去了镇上采购物品。东西靠买,顾诚很失望。不是说要从无到有吗?他还想看叶善徒手炼铁呢。
失望没多久,他又自行想通,高兴起来。
真正的从无到有,太辛苦也太浪费时间了。物质基础搞好,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谈谈情说说爱满足满足精神需求?
二人脚程都快,体力又好,半日来回足矣。
原本叶善是想在镇上酒楼吃饭的,奈何顾少爷没黄大全靠谱,跟她一样不会讨价还价,二两的金子买了些生活用品,又添置了些工具就没了。最后剩几个铜板,买了两块肉馅饼,都进了叶善的肚子。
到了家,旁的事顾不上,顾少爷急急忙忙生火做饭。
买回的母鸡原本是要留着下蛋的,没忍住,杀了,煮了。
他乐观道:“没事,不是还有一只嘛,不够的话,咱进山抓几只野鸡,驯服了也能下蛋。”
叶善指着那只凑巧活命的大红冠,说:“那只应该是公鸡。”
顾少爷只吃过鸡肉,还从未刻意区分过公母。他大少爷金贵,平常没机会进鸡笼。先生也不会特意教这个,他也从来没想过问。
不过学海无涯,三人行必有我师,顾少爷自觉在叶善面前丢人不算丢人,溜须拍马张口就来:“善善,你真聪明!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鸭子怎么区分公母吗?”
叶善转过身,开始收叠物品。
顾少爷:“善善?你知道吗?”他是真不知道,索性一次问个明白,以免往后再犯错。
顾少爷:“善善?”
叶善:“大的是公的,小的是母的。”语气笃定,又自信。
顾少爷:“嗯?”
叶善:“本来就是,你刚抓的时候,没发现公鸡比母鸡大一圈?”
顾少爷心想:是啊,我就是没舍得吃大的,才选了小的宰了。
条件艰苦,过日子要精打细算啊。
叶善:“你再看看我和你,你是男的,没疑问吧?”
顾少爷看她拧着细细的眉头一脸认真的小模样,心口就化了,喜欢的不得了。他想,怎么就这么可爱呢?老天爷太会造人了。
叶善察觉到他目光不对,转身就回了山洞。
顾诚继续扒拉鸡内脏。弄干净这些,放在炉子上开始炖的时候,又不着边际的想。
唔,大的是公的,小的是母的。何不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比我小一圈,所以他是个母的!
此后数日,顾诚就围着叶善转,她干活他陪着干。她没说想回临安或者去哪里他就绝口不提。她不说的事不提的人他也不说。
虽然他心里早就急烂了,想知道临安现在如何,表弟如何,家里如何。也只能按捺住心情。表面云淡风轻,继续装痴卖傻。
他想:大晋国的朝堂稳固,有文武百官的齐心协力。表弟的帝位有昔日的太子党一力拥护。就算他顾家也有他爹娘祖母一起互相扶持。可是善善呢?她只有他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二人间的相处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似乎是为了维持某种微妙的平衡。
叶善待他不冷不热,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顾诚从不越雷池一步,也没像之前那样不知分寸的拉她的手抱她亲她,更像是将她当小妹妹一般的照顾。
让顾诚感到安慰的是,叶善再也没笑过。准确的说,是没虚假的笑过。她惯常的神色都是冷静而面无表情的。像是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她,波澜不惊。
这要是旁人瞧见了,大概会觉得她心肠冷硬。顾诚却觉得扒开了她虚假的温柔露出内里的冷漠无情,而她最赤诚的心浓烈的感情一定是压在这层层的伪装之下。
只要他足够耐心,待她真心,迟早她会对自己敞开心扉。
三五月不够,三五年不嫌长,一辈子他也等得起。
呃,一辈子不行。
他不信自己这么没本事,这简直是对他个人能力的侮辱。善善迟早是他的乖乖媳妇儿,迟早是。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他内心的呐喊?
何不忆找来了。
说句真心话啊,若不是顾诚担心他的亲人,惦记他未尽的义务,他真喜欢和善善过这种日子,每日都有新鲜事要干,研究如何施工,看着原本贫瘠的山坡在自己的手里越来越像个家,这种成就感会让人无比满足。
大概是闲适的田园生活让人的警惕心都没了,直到何不忆敲了敲院门口的木板,顾诚才发现他,放下锄头,高高兴兴的跑过来,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无比张扬快乐:“何不忆!欢迎来善善和我的家做客!”
何不忆面上凝重,看不出高兴,“你真的和她在这里过上了夫妻生活?”
顾诚老脸一红,凑过去:“注意措辞,还不是夫妻,就一起盖了房子,组建了家庭。”至于家庭成员身份,未定。
何不忆看着这个家,简直比他一路走来看到的很多人的家都更像个家,笼子里鸡飞狗跳的,什么都养。
他甚至看到了绑着一条腿的黄鼠狼。
顾诚看到何不忆一直盯着黄鼠狼和一直在它周边淡定吃稻的大公鸡,眉头一弹:“嘿!就是让它看到吃不到!”
何不忆:这什么爱好!
顾诚:“长话短说,你快跟我说说,现在临安情况怎么样了?据说新帝登基了,我表弟现在还好吧?”
何不忆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关心这个?我还当曾经那个立志报效家国建功立业的顾将军被人夺舍了呢。”
顾诚拿胳膊撞他:“哎,人这一生总要有所取舍嘛。只是不巧,刚好两样重要的事都赶到了一起。我这不是相信你能力强,责任心重,才暂时当了逃兵嘛。何大人,何贤弟,你辛苦了!将来补偿你啊。”
何不忆:“将来?”
顾诚看他眼神不对,忙纠正他的错误思想:“可不是你的想的那样。我对善善是认真的。现在要紧时刻,难免黏黏糊糊,体谅下。”
何不忆板了脸:“对不起,我无法体谅。”
顾诚同他多年情谊,心知他认了真,不再插科打诨,面上态度一变,也认真道:“何不忆,感情的事,我不求你的认同,但是请别打扰我破坏我。”
也不知顾诚的那句话刺激到了他,何不忆直了眼,激动道:“我就算想破坏你也是为了你好!”
“顾诚,咱俩是从小玩到大的,你小的时候姑姑带你回京,我们就认识了。后来你十二岁入京为质,我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这么多年,我可曾坑过你,害过你?”
“当年明明说好了,我文你武,咱们一起守护太子,将来成就一番伟业。我当了真,为什么你却变了卦?”
“只因为一个女人?一段感情?”
“她叶善但凡要是个正常女人,我也不会反对你,可是她是吗?”
顾诚:“何不忆……”
“她来自哪里?父母是谁?还有这一身的武功都是来自哪里?”
“那晚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是她亲手杀了皇帝。若是要认真追究起来,她就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是我们也知道皇帝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顾诚:“何不忆……”
“但是,她弑杀的本性你该看出来了吧?你就不怕她有一天会杀了你?”
“好,你爱她!你爱得无可救药!无法自拔!离职全无!可是,她呢?她爱你吗?她知道爱是什么吗?”
顾诚:“她知道!”
顾诚生气了,高声喝止了没完没了的何不忆。
好心邀请他来家里做客,落了这一堆埋怨他忍了。可是他凭什么这么说善善?凭什么?
善善好与不好他都舍不得说。
顾诚说:“你走吧,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更不想揍你!你这个弱鸡在我手里挂了,我不好交代。”
何不忆气得胸口气直喘,愤愤转身,大声道:“好!我不管你了!谁都没你会投胎,出生就是好命!父母恩爱,一家子温暖贴心。你混账犯糊涂,你爹就给你兜着。也是,你也不是全然在犯糊涂,你要是顺利娶了妻,还能尽快给你顾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何不忆在何家是没人管他的,除了虚情假意的问几声,谁真正关心他?
因为对婚嫁不在乎,也养成了风.流才子的名声。
他人都走出去好远了,忽然想起今日过来的本来目的,蓦得一愣,提着衣摆就往回跑。
顾诚吵过架还没走开,远远的看着他离开。
他已经好多年没和何不忆这么吵过了,俩大男人吵成这样,就觉得挺幼稚的。
何不忆飞奔回来,顾诚心里挺开心,面上嘴硬:“搞什么?认识到自己错了,回来认错了?我屋里有茶,你敬我一杯,我再考虑原不原谅你!”
“呸!”何不忆差点喷他一脸吐沫星子,表情严肃:“顾奶奶失踪了。”
二人吵翻了天也没有现身的叶善在听了这话后,人影一闪,就到了何不忆面前:“什么时候?在哪里?”
何不忆对它有阴影,本能倒退,又被叶善隔着栅栏扯了回来。
栅栏高,叶善将他车过来的时候,木桩几乎抵到他喉咙,让他吞咽困难。不一会,他脸都紫了。
“媳妇,别这样!”顾诚忙将何不忆解救下来。他在心里一直这般默念,此刻脱口而出,竟丝毫没有意识到。
何不忆被救后,呜呜两声,这才将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顾老太太自太子那知道女儿是被弘治皇帝杀了后,痛哭一.夜后,就病了。这病一直缠缠.绵绵好不利索。好在她自己原本底子好,心里也知道什么原因。便没让人将顾诚叫回来。
后来她总算是好些了,又觉得女儿可怜,便要去法华寺超度亡灵。
问题就出在这。
老太太原意是要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然而这事吧关乎李氏皇族的声誉,也就没声张。太子也是偷偷摸摸的过来替母亲守孝。原本前几天都好好的,顾侯公务繁忙,陪了几天就回来了。侯夫人偶然吃坏了东西,在寺院里上吐下泻,看着越来越重,老太太担心她,也让她回去了。就留老太太在法华寺。
等侯夫人养了几天回去,就找不到老太太了,一番调查才得知,老太太两天前就失踪了。
叶善片刻也不停留,直接下山。
顾诚无语死了,转身回了山洞,取了太乙剑,临走前,顿了顿,用巨石将山洞一封,又走到鸡笼前,一刀斩下去,将困着小动物的绳索藤条都斩了。
瞬间这些野鸡野鸭还有毛绒绒的小动物立刻四散逃窜。惊得站在门口的何不忆接连后退。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顾诚在离开这个他和善善亲手打造已像模像样的家时,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又在某个瞬间,拔足狂奔,往回走,将挡住门口的巨石推开。只关了院门,重又跑来。
何不忆不解:“说,你是不是有病?来回搬石头,你不累啊?”
顾诚一脸怀恋道:“关了,是因为里面还有很多吃的用的,我怕被偶然入山林的猎人樵夫或者动物吃用拿或者糟蹋了,都是我和善善的心血,我们找回了奶奶还是要回来用的。”
何不忆翻了个白眼:“那你干嘛又将石头搬开了?”
顾诚看向山下早就没用身影的叶善,惆怅道:“我觉得善善不会再回来了。”旁人看她,每次都会用尽全力的建设她的家。将它建造的越来越美,越来越好。付出了那般多的心血,一定会很珍惜爱护吧?
可是顾诚却有种直觉,善善似乎只享受建造的过程,并不在乎成果。如果有了更重要的事,或者新的点子,她会毫不犹豫的抛弃。
时间,心血,都无所谓。
意识到这点,让顾诚感到自闭了。
他想,将来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会记住这段难忘的山中时光。可是她会在乎,会记住吗?
何不忆看他:“我还当你真的失去理智了,原来你心里都清楚啊!”
顾诚瞥一眼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的那点丧在何不忆漫不经心的嘲讽中,瞬间碎成了渣渣,风一吹,无踪无迹了。
“是啊,那又怎么样?我爱她呀!”
何不忆气得脸肿:“两情相悦才叫爱!你这叫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我感动!”
顾诚已彻底从短暂的丧气中走了出来,他颠颠的往前跑:“听你这么说,我才发现,原来我不知不觉间,已是深爱了啊!”
何不忆甩袖子不理他:“不可理喻!”
**
山下有马匹,和等候何不忆的卫队。
其中一人被打翻在地,抢了马,一看就是叶善干的好事。
顾诚都懒得问了,骑上卫兵让出的马,疾驰而去。
果不出顾诚所料,叶善去的方向就是法华寺。
然而事情已过去两天,他爹肯定已将法华寺翻了个底朝天了,若不是一点线索没,顾侯也不会让何不忆找他。毕竟老家伙一直自认手眼通天,能力出众,找儿子帮忙就是打老子脸。
法华寺老太君之前住的厢房还有人驻守,顾诚进去,一通细查,果真是一点线索都没。
顾诚说:“如果有线索,叶该在我爹那,何不忆只说了个大概,咱们要了解详情,还是要回去问我爹。”
于是二人又一同回了城里顾家。
进门,侯夫人先扑出来哭了一通。
倒是等顾侯回来,又说查到了一个线索,说:国师自临安乱起来就失踪了。而这个国师据查是曹阁老隐匿于世的二儿子。
曹阁老早死了。曹家其他人又不知情。
顾侯怀疑曹贵妃是知道些什么的,毕竟她身在后宫,于皇帝接触最密,不可能真就白纸一张,什么都不知。
叶善当即就要去皇宫。
顾城无奈,照何不忆对那晚的表述,叶善肯定对小皇帝留下了心里阴影。他怕她这样横冲直撞的过去,会引来麻烦。只得让她乔装改扮,随同自己一起进宫。
曹贵妃还住在自己的钟粹宫,一应用度与往日没差,只不过暂且被软禁起来了。好在钟粹宫本就大,刚好曹贵妃近来也不想出门,也就无所谓了。
叶善过去的时候,顾诚看她表情,觉得她会严刑逼供。脑子一个激灵,就想到了那年叶善斩断了刘宗孝三节指骨的事情。低声劝她:“你冷静!”
谁知这二人刚进去,叶善冲在前头,曹贵妃正在院子里散步,一眼看到她,一怔,在叶善大步过来准备兴师问罪之时,忽然兴奋的迎面抱住了她:“姐妹!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顾诚脚步一顿。
曹贵妃瞥一眼顾诚,拉住叶善就往屋内走,低声道:“他怎么也来了?你俩真好上啦!好多日子没见到小顾大人了呢。”而后哐当一生关了大殿的门。
叶善:“曹贵妃,我奶奶丢了。”
曹贵妃:“知道呢,听说是我二哥干的好事!噢,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我也才知道。他坑的我好惨……呕……”大概是想到了玉颜霜的事,曹贵妃恶心的不行,连续干呕了好几次。
叶善:“你知道你们曹家还有哪些据点吗?”
曹贵妃顺手捏了一颗酸梅干吃,又抓了一把给她,“这个可好吃了,你吃点。我不知道。我这枚曹家的棋子就是给曹家挡刀用的,你以为我爹会把那么重要的事跟我讲。唉……”曹家一朝覆灭,就算事再没心肝,也会悲伤郁闷。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曹贵妃现在的状态比之前要好多了。
叶善:“关于你二哥的事,你真的一无所知?”
曹贵妃嚼着酸梅吃得开心,目光真诚:“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她举手起誓。
叶善盯着她的眼看了数秒,确信她没撒谎,起身就走。
曹贵妃愣了下,“哎?哎?”
叶善打开门,顾诚本就站在廊下,听到开门声,转身看向她,身后忽然伸出来一直手,一把将叶善拽了进去。顾诚抬步,曹贵妃的脸更快的伸出来:“小顾大人留步,本宫想同你媳妇说点女儿家的私房话。稍等啊!”
顾诚果然止步。
曹贵妃拉住她的手,往回走,拽不动。
曹贵妃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模样,二话不说,解了身上的珠宝项链都往她身上挂。只将她挂的满身珠光宝气。
叶善:“?”
曹贵妃正色道:“叶姑娘,咱明人不说暗话,从那次你在冬狩上占便宜,我就知道你这个人贪。”
“但是你又是有真本事。”
“你能将顾诚收服了,我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你。”
“我现在是有件事求你办,你要是办好了,我私库你还有不少珠宝,随你挑。”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叶善:“嗯。”
曹贵妃面上渐渐涨红,眼神飘忽,色厉内荏道:“此时干系重大,你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我只告诉你一人,你连顾诚都不能说,知道吗?”
叶善:“?”
曹贵妃生怕隔墙有耳,贴了过去。
叶善后退一步,不喜靠得太近。
曹贵妃又气又急,又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捂着脸,小声道:“你能想办法给我弄一碗打胎药吗?”
叶善的表情是十足的不解。
曹贵妃羞愤于死:“已经一个多月了,是那晚,就是那晚……说来我也是被你影响了,要不是你俩当着我的面苟且,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反正这事你得负责。这孩子我不能要。”她嘴里说着这样的话,手却不由自主抚摸了肚子。
她心里想要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女孩儿就更好了,娘俩个天天腻在一起说话嗑瓜子。
可惜,它是孽种,本就不该留存在世。
叶善懂了,举起拳头:“这好办!”
曹贵妃大惊,双手抱住自己,接连后退:“你想干嘛?”
叶善:“帮你打胎啊。打!”
曹贵妃哭了:“你还是个人吗?”
**
曹贵妃泪流满面的将叶善送出大殿,顾诚的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了下,真,暴力逼供了?
不是,暴力逼供就算了,怎么还抢人东西了?这一身的珠宝也出不去啊,会被当贼抓啊!
“啪!”一声,曹贵妃关了大殿的门。
顾诚跟上叶善:“问出什么了吗?她怎么说?怎……唔!”
顾诚被叶善塞了一嘴的酸梅干,酸死了!
叶善:“你得空给曹贵妃送一碗打胎药去。”反手就卖,毫无人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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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顾诚起先还当自己听错了,“唔,什么?你说什么?”
叶善已走远了。顾诚追着她跑,说:“你要出宫?你回去后先别乱跑,有线索等我一起行动。现在看这情况,咱们只能等。曹老二既然掳走了奶奶,肯定有诉求。你也别太担心,他迟早会主动和我爹联系。”
叶善不耐烦:“你不在乎奶奶你当然不着急!”
这可真冤枉死他了!
顾诚当然不会和心上人争辩,小心翼翼道:“我想去一趟表弟那?”
叶善白了他一眼,理都没理。
顾诚:得嘞,这不关心奶奶的罪名算是彻底做实了。
*
顾诚来皇宫了,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他在皇帝需要他的时候抽身管叶善去了,心里挺愧疚的。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表弟,肯定要去看一眼才放心。
顾诚来之前,小皇帝不在大乾宫,仍住在他的东宫。处理政务也在那。不明原因的朝臣们上朝的时候都说过好多次了,都被小皇帝给怼回去。
新帝夺权弑父的传言一直在私底下流传就没灭绝过,新帝不愿迁居大乾宫仿佛侧面印证了某些人的想法。心虚害怕了吧?怕他爹的鬼魂晚上来找他吧?
顾侯将内务司总管和工部侍郎都带去大乾宫,指着主殿说:“就这能住人?”主殿长久废弃不用,殿内的王皇后尸身已经被顾侯悄悄迁至皇陵。然而内里常年从事阴邪活动,墙壁地面满刻符文,人才站进去就感到阴森恐怖,只想往外逃。
顾侯“哐当”关了门,“你俩先感受下!”
总管当即腿软,吓得屁滚尿流。
有他二人亲身体验,谣言不攻自破。
如今内务司已着手重修大乾宫。顾侯现在总管朝中大小事务,压着修缮经费,给得缓慢。
他心里想着拖个二三年,外甥的心结总该会自我消化了吧?到时候再搬进去,估计也没什么问题了。
言归正传,却说顾诚到了东宫,跟往日一样,快活的上了殿前台阶,到了门口却被侍卫给拦住了。
这些侍卫都是老熟人了,拦住顾诚他们也很为难。
其中一名纠结道:“陛下说了,外臣未经通传不得入内。”
顾诚不会难为尽忠职守的侍卫,站在门口扬声道:“皇上,臣顾诚求见!”
等了等,没有动静。
顾诚清了清喉咙,更大声道:“臣顾诚求见!”
内里仍没有回应。
顾城疑惑,低声道:“不在?”
侍卫面上的尴尬之色更浓了。顾诚看他二人神色心知皇帝肯定在,不过看样子是生了大气,不愿理他了。
他心里直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他就想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难呢?媳妇还没搞定,朋友和表弟齐齐反水,他现在腹背受敌,难呐!
顾诚站在门外吃闭门羹,殊不知殿内的小皇帝并不好受。从顾诚进入皇宫,小皇帝就有些心神不宁,他气顾诚,他们表兄弟一场,他那么信他,他竟然不将他母亲被害的真相告诉他,还瞒着他!辜负了他的信任!什么叫为他好,他不听!
其实这点真是冤枉顾诚了,关于石棺女尸他直觉不对劲,要说猜疑也是从顾侯的反应看出来的。后来父子二人聊了,顾侯也不确定,只说了脚趾骨。至于为何给女尸做法事。也是因为这点相同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很多时候,心性仁厚之人,总会低估人性之恶。顾侯让顾诚安心照看好表弟,其他都不用管,这事他会暗地里调查。
陈年往事本就难查,更何况他还是在暗地里行动。
以至于,他还没查出个什么,叶善已在何不忆的怂恿下,直接给小皇帝来了个大的。
小皇帝之所以会那样说,也是因为顾侯不会安慰人,言语之间,说岔了,让小皇帝误以为顾诚是故意隐瞒。
小皇帝一直以来都颇为依赖顾诚,视其如亲兄。他本来是不怪顾诚的,只想兄长陪伴安慰。然而兄长忽然弃他而去,追寻爱情去了。
虽然顾侯没有明说,但小皇帝不是傻子,一猜就猜到了,又有同样对顾诚恨铁不成钢的何不忆佐证。小皇帝越想越气,这气到后来就变成了恨。
本来他还能看得下去奏折,在顾诚站在门口说话后,他连奏折也看不下去了。垂着手,低着头生气。
殿内的大监是小皇帝以前的小内侍,现在提拔了上来,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了如指掌,见皇帝如此,小心翼翼道:“陛下,万一顾大人有什么要紧事呢?”
皇帝怒了,斥道:“他能有什么要紧事?再要紧有他的红颜知己重要?奶奶丢了也没见他多着急!”
顾诚在门口听到了,心内叹口气。
他心里也知道表弟是真拿自己当家里人了,才会肆无忌惮的发脾气。
这段时间,他没在他身边陪他,确实有愧于他。所以小皇帝有什么脾气,他就受着了。看门的和里面守着的都是东宫的旧人,顾诚不用担心什么,重整了心情,靠在门口,故作轻松道:“小恩,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想骂就骂,可千万别憋着。你打小就这样,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明明委屈也从来都不说。但是现在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偶尔发发火,有益身心健康!”
皇帝:“放肆!”
大殿内忽而雷霆一喝!
顾诚怔了怔,心里有些难过,他跪下行礼,“陛下息怒。”
昔日的小太子终究成了威风八面的皇帝。
就,也挺好的。
守门侍卫目光一顿,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从日头高悬,一直到日暮夕斜。
屋内屋外都没人再说话。
眼看着晚膳的时间快到了,再迟宫里也要下钥了。
顾诚说:“陛下,我先走啦!祖母失踪了,我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不见得有空来看你,你消消气,等我忙完了,再来找你。”
他站起身,差点没站稳,捂着膝盖走了。
大监溜出来一趟,又回去,将顾诚一直跪在门外的事说了。
小皇帝睁大了眼,似是难以置信,回过神来后,震怒,砸了桌上镇纸,“那你为什么不说?谁让他跪了!”
他匆匆下了御案,往外走去。站在台阶上遥望远方,重重宫墙,顾诚已隐没在其中。他怔怔的除了会神,喃喃道:“活该!没人让你跪,你非要跪!你下次来,我也不会理你,谁叫你看女人比看兄弟还重。”
他这般口不对心的自言自语。其实心里的那口气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他并不觉得让表哥吃一天闭门羹有什么不对。他就是想让他知道他生气了,像小时候的很多次一样,他不过也是渴望被宠着惯着而已,这话说出来有些丢人,做出来又不知不觉了。
然而人生的很多事,又怎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想怎样就怎样。我们总以为有很多个明天,无所谓的伤害别人。明明已经原谅却咬死不说,明明爱着却因为别扭不开口。
可人生的变数变幻莫测。
此刻的他又怎会知道,这一别竟是死别。
**
话分两头,却说叶善离了皇宫回了顾家,谢无苔已经在等她了。
昨晚叶善和顾诚才回家,今天一大早又去了皇宫。
谢无苔一大早扑了个空,他是来辞行的,本来今天就准备要走了,听梅梅说大娘子回来了,想着临走之前还是要来打个招呼。
叶善:“你上次不是辞行过了吗?”意思很明白了,还来干吗?
谢无苔尴尬的笑了笑,他就知道会这样。
临安乱的突然,顾侯当机立断封锁城门。起先几日不出不进,谢无苔等人就被迫滞留了,后来曹家被清算,清风山庄因为和曹家不清不楚的关系就更走不成了。
这一拖就拖了一个多月。
谢无苔临走的时候,说:“大娘子,有空回山庄看一看,大家伙都挺想你。”他心里却有他的小九九,现在大娘子和顾世子勾搭上了。靠山不倒,山庄不倒。我们大娘子就是厉害!
隔了个山墙,有小丫头经过,说了句:“这什么果子,好酸好涩,我不吃。”
叶善都目送谢无苔离开了,忽然想起一事,说:“谢小三子,曹贵妃怀孕了。”
谢无苔站住,回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哦。”
叶善:“曹贵妃说她想打胎。”
谢无苔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曹贵妃啊!就曹家那个祸国妖妃啊。曹家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曹贵妃因为替皇帝生了皇子,才保住了身份地位,没人敢动她。
不过,嗯?
打胎!
谢无苔觉得自己偶然得知了了不得的大事,这也太刺激太劲爆了!
皇室秘闻啊!
大娘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不仅自己知道了,还要找他分享。
谢无苔心内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面上装的一本正经,他说:“大娘子,你知道孩子爹是谁吗?”奸夫淫、妇,大晋不幸啊!不守妇道的女人,活该浸猪笼,男的该被阉了游街。偷.情居然偷到皇帝头上,几个脑袋不够砍的!九族都不够斩吧?
叶善一直面无表情,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见谢无苔询问才露出微微疑惑的神色:“不是你吗?”
谢无苔无语子。
没得聊了。
一点都不好玩。
原来是拿我寻开心了。
叶善:“哦,那晚在望月楼你不是和曹贵妃睡了?”
“不是你的就算了,我就跟你说一声。”
*
用晚膳的时候,顾诚回来了,顾侯不在,侯夫人给准备了晚餐。
祖母不在,家里气氛凝重。侯夫人与叶善相顾无言。
顾诚腿脚不便的进来,看叶善刚好站在门口,就特别娇气的伸手让她扶了把,制造点响动,不叫气氛太压抑。叶善顺势一拉,很自然的问:“打胎药的事办妥了吗?”
侯夫人正摆菜,闻言“呃”一声,打起了嗝。
自从知道儿子喜欢叶善,她心里就有些古古怪怪的不得劲。
这次再见叶善,相处就不怎么自然了。叶善对人的态度非常敏.感,察觉到了,也就没刻意往侯夫人跟前凑。况且她现在满心都装着奶奶,也没心情跟人过家家扮母女情深了。
顾诚听她娘打嗝一直打个不停,忙说:“娘,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另有其人,需要这个。”
叶善想了想,走上前,在侯夫人胸口一敲,闷了一口气,好了。
侯夫人仍是不大自然,没敢直视叶善,目光躲闪,道:“那你们胡言乱语什么呢?什么打胎不打胎的,这种话不能乱说,也不要做,多伤子孙缘啊。”
顾诚张口欲言,看了眼伺候的丫鬟们,让她们退下去。而后目光一转,看向自上午过来辞行后就一直拖延磨蹭不走的谢无苔。此刻他正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己看,也不知在紧张什么。
叶善说:“不用管他。他可以听。”
顾诚只以为他是叶善心腹,叶善才有此一说。
这才开口,冲他母亲说:“我今日同善善去了趟宫里,当时看曹贵妃行止就多有古怪,但也没多想,后来幸亏善善观察入微,机智聪慧,才从曹贵妃嘴里套出了话。”
侯夫人:“哦?”
叶善:“曹贵妃自己说的。”
顾诚:“那也掩盖不了你值得信赖的事实。”
侯夫人:“……”
叶善:“曹贵妃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
顾诚很欣慰:“善善,你这么信任我,让我感到很开心。”
侯夫人:我死鱼眼。
叶善:“我只是不想管这事。”
顾诚:“善善就是善良,不忍心造下杀孽。”
谢无苔一直站在门口,防止隔墙有耳,此刻终于忍不住了,“说重点,曹贵妃她到底喝没喝打胎药?”
室内一静。
侯夫人犹犹豫豫道:“……对啊。”
顾诚:“我还没抽出时间办这事,今天太忙了。”
三当家很明显松了口气。
叶善:“你有奶奶消息了?”
顾诚:“没有。”
“善善,你别太担心,我说了,这事咱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只能等。咱们自己阵脚不能乱,要沉得住气。”顾诚同奶奶感情深厚,然而家里已经有一个哭包娘,他爹又忙于朝政,分身乏术。皇帝在暴毙前,被曹家操控下发出去几道圣旨,都是调兵遣将之用。如今皇帝突然驾崩,新帝登基。总有那心怀不轨的想趁火打劫。局部地区都有小范围的震荡。大动干戈倒还没哪个敢起头。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连先前王朝阳将军奉命回京,正在路上,又被新帝连发三道圣旨打发回去了。
要说心里没有疑惑,那肯定不可能。手揽大权的重臣武将若是心头存疑都是隐患。
顾诚巴拉巴拉的安慰人。
叶善听得不耐烦,忽然一砸筷子,“闭嘴!”
顾诚没吓到,倒是将侯夫人吓了一跳。
叶善有感,朝侯夫人看去。谁知自此后侯夫人吃饭再没抬头。
叶善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那张假笑的脸被顾诚扒了后,就懒得再戴上了。没有这张面具,她连温柔安慰人都不会了。只默默吃饭。
顾诚笑眯眯道:“娘,吓到你啦,没事,善善冲我发脾气呢。”
饭毕,谢无苔还是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顾诚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他看谢无苔的目光就颇不友善了,这老小子想干嘛?为什么一直往善善跟前凑?
谢无苔多聪明一人,几乎立刻就意识到顾诚态度不对了,忙双手合十,说:“姑爷误会,姑爷误会!”
顾诚因为这一句“姑爷”眉开眼笑,怒气全消,说:“我误会什么,我没那么不自信。”
谢无苔望着他,欲言又止。
顾诚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帮忙?说说看。”
谢无苔叹口气,“姑爷,此事干系重大,实在让小的羞于启齿,难以开口……”
“曹贵妃的奸夫就是他。”叶善自二人身后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果子,正在啃。
顾诚勉强维持住了镇定,不动神色的看谢无苔,实在难以想象他和曹贵妃是怎么勾搭上的。
谢无苔被捅破了风.流丑事,尴尬了片刻,索性抛弃羞耻心,这才将那晚发生的事,前因后果给说了。
说完双手合十,说:“顾大人,我能求您帮个忙,明日送我入宫见她一面,行吗?”
顾诚心内大为震撼!
这都什么效率啊!
他曾因为自己婚前亲了叶善而沾沾自喜,快活地不得了。
跟他们一比。
不,他不要跟他们比。
他没资格!
自闭了。
谢无苔苦等不来回答,心里七上八下,他犯了这样重的大罪,只因仗着大娘子的势才斗胆一说。
他惴惴不安,心里害怕极了。顾诚越不说话,他越害怕。
不会害了孩儿他娘了吧?
叶善:“现在我们都忙着追查奶奶的事,曹贵妃的打胎药都没时间给她准备了。你,靠后。”
谢无苔悬着的心先放了一半:“也行,也行,这事先不急。”
顾诚回神,说:“今日我们才去过,不好明日又去,如此频繁难免会引人怀疑,你再等等。”
谢无苔得了顾诚一句话,另一半的心也放了下来,忙拱手道谢,“那就有劳世子了,将来如有用得着谢某的地方,谢某一定万死不辞。”
顾诚:“不过我有一问,你怎么就能肯定贵妃肚里的小孩就是你的?”
谢无苔一窒,按理说贵妃会随便跟他一个陌生人睡,就有可能早就有其他人了,驾轻就熟才会肆无忌惮吧?
也就迟疑了那么两息,谢无苔说:“直觉吧,她生涩的很,虽然很热情大方,但是做那事的生涩是能感觉到的。”
顾诚听到一半,警觉的回头看了眼叶善。面上表情一变,这是他一个正人君子能听的吗?
摔!
次日一大早,顾诚起床练功。
叶善经过。
顾诚出了一身热汗,朝她扔了一根木棍,“来,练练!”
叶善抬手接过,面无表情的上了场。
顾诚很高兴,能找个陪练功夫的媳妇不容易啊。
他感觉他俩越来越合适了。
起手第一式,他就感觉不对劲了。因为叶善根本不会通常意义上的一招一式,她出手完全没有套路可循。
祖师爷常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今日他算是长见识了,真是又快又重。
顾诚是不敢用尽全力的,叶善可就不管了,于是打到最后,就变成了叶善单方面追着顾诚打。
顾府下人免费看了场热闹,哈哈大笑。这还是自顾老太太被绑架后,下人们第一次敢放声大笑。
侯夫人闻声而来,面上愁容更甚。
她想不明白,怎么闺女变成儿媳妇就完全变了样了嘛,想不通。
练完功吃了早饭。
张氏忽然登门拜访了,就挺意外的。
叶善一眼瞥见张氏颧骨上的伤,问:“怎么了?什么事?”
张氏看侯夫人和顾诚在,支支吾吾道:“善善,咱屋里说。”
叶善皱了眉,嫌麻烦。
侯夫人自觉起身,说:“反正我们已经吃完了,你们婆……嗯,嗯。”
顾诚说:“善善,我去我爹那,你在家里不要乱跑。”
叶善挥开她杵在自己跟前的胳膊。
顾诚就笑眯眯走了,出了门,脸色凝重,吐出一口气。他想着还是去已经被封的曹宅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等人一走,张氏看左右没人了,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说:“善善,你可要为你娘做主啊。”
叶善眯了眯眼,不耐烦。
张氏生怕她走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拦住她的去路,将她堵在椅子和桌子之间,话还没说话,先呜呜的干嚎上了。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抽气声。
叶善抬头看去,就见侯夫人手里拿着一碟糕点去而复返,眼睛瞪得溜圆,脸都白了。
她一句话没说,人都没进来,放下糕点搁在台阶上,转身就走。
出门撞上应嬷嬷,后者连忙扶住她,急切道:“夫人,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侯夫人一手按住太阳穴,摇摇欲坠,看向应嬷嬷,眼里带了泪:“现在给人当婆婆太难了。”
应嬷嬷想到老夫人,忆起往事,无限感慨:“可不是嘛,都是这么难过来的。”以前老太太为照顾侯夫人脆弱的心,也是煞费苦心啊。好歹功夫不负有心人,婆媳和睦。
侯夫人一听这话,心中绝望。
她现在一点都不急着儿子娶亲了,真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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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叶善将台阶上的糕点端起,捏了一块送进嘴里,又脆又甜。她站在原地没动,一块又一块的吃,细嚼慢咽,面上慢慢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之色。
张氏转过身子看向她,眼泪陷在脸皮的褶子里,然而整个人又肿胀如球,胖的。
她哭诉道:“刘世仁就是丧天良的混蛋!他没良心,人面兽心!他,他竟然和阿琴搞到一起去了!昨晚被我撞见就把我给打了,下手太狠了,一点都不顾念夫妻之情。善善,你可要为你娘做主啊,当时我收留阿琴也是为了做戏给人看,为了你能顺利进入顾家!现在我引狼入室,你要帮我啊!”
“善善,你也知道,那阿琴本就不是好货,妓.院来的骚娘们。宗孝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就养了孩子。那没脸没皮的女人往上贴,宗孝不跟她一起,她才几日没碰男人就痒得受不住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都干了,不要脸的贱人!”
“我家宗孝现在也不好过啊,曹家倒了,我们也受了牵连,他现在被停了职,上头一直拖着也没说咋办。房子被官家查抄了,说原本就是曹家的产业,给收缴国库了。我们不得不搬回先头黄大全给安排的住处,那地方咱之前住过,房间统共没几个。原本的下人也都给姓谢的搞走了,说是黄大全的铺子上缺人。就是借口!人走茶凉!我看他就是看你现在不在家里,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他们怎么能那样啊?我们好歹也是善善你的家里人啊,他们算个鸟啊!谢无苔欺人太甚。”
张氏有一肚子委屈,怎么都说不完,颠三倒四的想到哪说哪,将叶善当成了垃圾桶,只管倾诉这段时日的不满以及所受的委屈。
一面骂一面倒苦水,完全忘记了先前对叶善刻入骨髓的仇恨。
人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当年恨不得生食其肉,现在又觉得亲切无比,只因她现在过的日子并不如曾经想象的那般美好,甚至还惶惶不可终日。以前她唯一的恐惧就是叶善,然而除了恨她怨她,张氏也就没其他想法,反而日子过的踏实。如今自由是有了,反时常不顺心,日日胆战心惊起来。总害怕又要过回曾经朝不保夕的日子。
不过她此刻还没想那么多,只感觉到了不对劲,就已经救命似的找上了叶善。
叶善安静的听着。
顾家的下人又进来说话,说刘老太爷来了。
刘世仁瘸着腿,眉毛下垂,一脸衰样,进来通传的丫鬟还没走呢,刘世仁已直挺挺的跪下:“善善,你听我解释啊。”然后噼里啪啦。
张氏嗷呜一声,扑上去就要撕咬刘世仁。
夫妻俩个当着叶善面就打了起来。
张氏很早以前四体不勤,拎一桶水都提不动,后来当了几年菜园子张氏,将自己锻炼的虎背熊腰,力大惊人。如果继续下去,自己养活自己根本不是问题。奈何,她本性懒惰,自从当了刘老太太后,叶善没再管她,她又好吃懒做起来。刘世仁刻意养着她的懒,哄骗她家里没了叶善他们会过的更逍遥快活。张氏被老男人侍弄的舒服,言听计从。
她一身肥肉,走两步路都喘,怎么可能是连“儿媳妇”都能拐到手的刘世仁的对手。
起先,刘世仁多有闪避,并不还手。他察言观色,见叶善并无反应,试探着掌掴了张氏。叶善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他们。刘世仁心里有了数,再不客气,直接下了重手。张氏被他打倒在地,一滩肉,死猪一样。刘世仁拱拱手:“主子,污了您的眼了,小的这就将她拖下去,再不让她来打扰您!”
叶善没抬眼,挥了挥手。
张氏原本还挺在地上装死,闻听此话,翘起了头:“善善,我是你娘啊!你不能不管我啊。”
叶善看向远方:“不,你不是。游戏到此结束了。”
她起身离开,走出门外,发现不远处站了好些人围观,见她出来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各自走开。
屋内,张氏传出杀猪般的叫声,又戛然而止。
银烛犹犹豫豫的走到叶善面前:“你,没事吧?”
叶善:“我为什么有事?”
银烛心里是怕她的,可是听见屋里头闹成那样,又生出了同情心,摊上这样的公婆,以前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难道姓刘的一家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才逼得叶善和离?她对叶善的看法一直在变,每经历一样事,对她就有了新的认知。
**
刘世仁还未将张氏拖走,谢无苔又来了,他将清风山庄的人都送走了,打算住下来专心致志的等消息。刚巧看到刘世仁教训老婆子,吃了个大瓜,快活不已。过年的时候,他就感觉这一家子态度不对劲了,一心想跟他们划清界线。他转头就跟黄大全说:“先头的苦都吃了,等到可以享福了,又开始作了。刘家这一家子烂人,注定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梅梅也瞧见了,毫无感觉。
打心眼里她就不认为自己是刘家人。
傍晚的时候,顾诚回来了,脚步匆匆,面上且喜且忧。
叶善上前迎上他:“有奶奶的消息了?”
顾诚一点头:“往北地去了,看样子是想投奔王朝阳将军。”
站在一边的三当家怔住。
“那还等什么?”叶善转身欲走。
顾诚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这是咱们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如果真的是王朝阳将军,奶奶的安全完全可以放心,就是不知他会提什么要求,你且等等,莫要心急。”
叶善:“先前你没让我走,是因为人海茫茫,我无头苍蝇一样瞎耽误工夫,现在都有了明确方向,你还不让我去。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干脆?”
顾诚:“那总要准备准备,此地距离北地有千里之遥,盘缠衣物干粮什么的总要带够,也不能说走就走。”
叶善挣开他,“我先去,等你们汇合。”
迎面谢老三又挡住了她的前路,表情纠结:“也许我可以帮忙。”
叶善:“闪开!”
谢无苔急道:“王朝阳是我爹!”
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手下,简明扼要,直击要害,振聋发聩。
谢无苔:“亲爹!”
叶善:“那又怎样?”
顾诚震惊过后,面上大喜:“此言当真?”
谢无苔总算遇到个识货的,否则对上叶善,连揭露身份这样的大事都毫无成就感,忒没劲了。
“顾世子,如果顾侯在此,他或许会对我有点印象。我小的时候曾做过顾侯几日跟班。那时候我就特别羡慕你家,家里人真的是发自肺腑的相亲相爱,而不是像我家……”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倾诉,深埋心底。
顾诚也想探问清楚,如果一切属实,那就对他们营救奶奶太有力了。
叶善想了想,说:“我懂了,咱们把谢老三绑了跟王朝阳换奶奶。”
谢无苔满腔陈年往事的悲愤差点没绷住,“大娘子……”我求你做个人!
顾诚:“王将军心怀天下,是为了大家会舍弃小家的人,如果他认定我顾家弑君,恐怕就算用他亲儿子的命去抵,他也不会轻易就范,据说他曾经……”他一顿,忽然想起关于王将军一些非常不好的话。
说这些的不是旁人,正是顾诚的亲爹,顾侯对王朝阳一直颇有微词。与外界评价截然相反的个人感情.色彩非常浓的话。
谢无苔面上显出自嘲的冷笑:“满口仁义,不过是为了成全他自己的名声罢了。一个妻儿皆可抛的男人,还能指望他怜惜亲儿子?呵呵。”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回想往事,自己曾遭遇的不幸,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疼了起来。谢无苔正兀自悲伤。顾诚也礼貌的没有言语,陪着他陷入沉默。
偏有那没有同理心的,蓦然开口:“所以你说了半天,等于白说?”
“你还是个毫无价值和用途的人?”
这话说的残酷。
顾诚看了眼谢无苔悲伤未散的脸,伸手拉了下叶善,阻止她。
谢无苔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外护金刚铁甲,收放自如,悲伤尚未四溢,又被打压了回去,倒也无所谓。
只不过他有些奇怪:“大娘子,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啊?你虽然内心冷酷,但面上都要装一装温柔,遇到不合你心意的事,大多时候是沉默寡言,能动手绝不动口,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怼人?”
叶善:“……”
顾诚忽得一笑,他早就发现了,不过他不说。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谢无苔:“不是,我是真的觉得大娘子变了。”
叶善:“顾诚,你去皇宫把曹贵妃接出来。”
谢无苔一怔,再一喜。
顾诚不解。
叶善:“咱们用王朝阳的孙子换奶奶。听说隔代亲。”
谢无苔错了,错的离谱,他懊悔又痛苦,祈求宽恕他的罪大恶极。
顾诚低头看向叶善的发顶,心内发笑,越来越接地气了啊,好事!
果然是前段时间他的唠叨起作用了?他心里的推测得到了证实,叶善潜移默化中会受身边人的影响。跟好人学好人,跟坏人学咬人。
因为出现了新的变故,几人没立刻动身,到了晚上,顾侯回来,果然北地王将军来了信。
这封信是明明白白的兴师问罪,对临安之变,心存质疑。他要求顾侯十日之内必须到达北地当面给他个交代,否则后果自负。
顾侯松了口气,反而笑了,说:“青宣六郡在我的管辖范围,通往梁国的云州有清风山庄坐镇,我也早就拜托了谢当家代为搜查消息。其他地方,各有麻烦。先前我就猜曹老二会不会逃亡北地投靠王朝阳,撺掇他谋反。毕竟也只有王仁义会毫无私心的忠君爱国。他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跟我不对付。挑拨他来对付我,顺理成章。夫人,厨房有酱肘蹄子没?给我来十个。好多天没好好吃饭了,这下可以放心了。”
王仁义是顾侯给王朝阳取的外号。
顾诚疑惑:“爹,你不是对王将军一直颇有微词,怎么现在反而不担心了。”
顾侯:“你不知道,他这个人有毛病!凡是跟他亲近的,都会被他当成自己人,可以被牺牲。反而是跟他不相干的,他越是要帮助。甚至可以为了陌生人牺牲家里人。他这个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非要形容那就一个字,贱!”
谢无苔既然已经当着顾诚的面承认了身份,此刻也没有藏着掖着了,附和道:“侯爷,您说的对,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对他最中肯的评价了。来,我敬您一杯!”
“哟,难得能遇上一个不说王仁义好的人了!”顾侯举杯,有一说一道:“我这么说他是因为我爹乱给我认亲,面上当了他一阵子侄儿。谁知他就真当我是侄儿,坑了我一把。后来我就知道这老小子啥德性了!不过他对亲近的人狠,对自己更狠,治下北地百姓安居乐业。从父母官角度来说,他合格,也值得褒奖。就是吧,当他老婆孩子亏心。”
“这人那么喜欢当圣人,当初就不该娶妻生子!祸害了别人还装成受害人的样子,简直恶心到家了!”
“不过,求仁得仁吧,也该是他的报应!都快七十的人了,膝下也无一儿半女,鳏寡孤独。”说到最后顾侯不由自主叹了口气,也不知他到底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在为他感到不值。
哪知一抬头,谢无苔竟红了眼眶,落了泪。
顾诚原本还想着让谢无苔自己说,没插话,见此情形,忙低声道:“爹,谢当家就是王朝阳将军侥幸活下来的儿子。”
顾侯愣了好大会。
谢无苔已擦泪,叫了他一声:“顾大哥,你还记得我吗?小卫国。”
顾侯“呀”一声,窘迫道:“竟是你!不是你怎么改名了?哦,老嫂子本家姓谢。唉……”
**
叶善出来,顾诚悄悄跟了上去。
顾诚说:“我就同你说了,不要太担心,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叶善:“为什么你考虑事情总往好的方面想?万一呢,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顾诚沉默了下,说:“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个万一,就像我现在跟你说话,谁也不知道明天我会不会遭受什么意外。可是我们要因为这个万一,今天我们就不吃饭不说话不许开心了吗?答案是不会。因为万一,我们就要放弃当下的快乐,只会在灾难来临时留下遗憾。”
叶善歪了歪头。
顾诚笑了,正回她的头:“你不解很正常,我刚才的话偏题了。关于奶奶失踪这事,我们所有人都很担心,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干的事,而不是整日以泪洗面。惶惶不可终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非要把悲伤挂在脸上,张口闭口说我很担心。这样不仅无用,而且会让生活一团糟。要是因为担心,再病倒一两个,心急办错事一两个,那就是忙中添乱,雪上加霜。”
叶善:“我懂了。”她承认之前的急切也有装的意思,只是很多人在遭遇这样的事后,似乎都是这样的反应,她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学得还有些不伦不类。
她着急奶奶的安危吗?
她不想奶奶死。
至于其他的,想不到了。
顾诚现在的心情是放松的,望着她笑,“像悲伤哭泣这样的事交给娘就好了。她擅长这个,哭多不伤身。”
“臭小子!说谁坏话呢!”顾侯一声吼。
顾诚“嚯得”站起身,叶善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站起来。
顾侯将这二人一望,训斥儿子的话就咽到肚子里去了。
顾侯都转过身了,又迟疑的住了脚,朝儿子招手。顾诚见父亲面色沉重,不由心脏一提,大步过去,压低声音:“爹,出什么事了?”
顾侯一直手搭上顾诚的脖子。顾诚一瞬间还有些不习惯。多少年了,父子俩也没这么亲密过啊。
顾侯:“我没什么事,我就担心你,你没干什么事吧?”
顾诚满心正事:“我今天去了曹宅,怎么了?”
顾侯:“谁问你这个了!就,你和你媳妇,你俩没犯错吧?”
顾诚:“……”
顾侯:“犯错了也不是啥大事,赶紧成亲了就行,就,万一……孩子……”
“打住!打住!”顾诚从他爹的铁臂下绕开头,一脸被羞辱的正义凛然:“你以为谁都像你!我可是正经人。”
顾侯从来没怀疑儿子是正经人,只是刚才谢无苔的一番话震撼他全家。乃至于他对自己这么多年来信奉的《顾家家规》都产生了动摇和怀疑。
遥想当年,要不是他够快够果断娶了何晚意。只怕她就要沦落到做继母家侄儿的填房了。当初何家继母伙同表少爷想让何晚意失去清白。幸好何晚意失误同人拿错了杯子。后来继母以她身子不舒服为名将她带走,她身子好好的精神也好,自然抵死不从。等到顾侯赶来,差点将那丧心病狂的姑侄俩个打死。后来每每夫妻二人说起此事,何晚意都一脸后怕,说:“要真是那样,我除了嫁他就只有一死了。”顾侯大为愤怒,说:“要真是那样,我也娶你。”
何晚意固执道:“我已失了清白,你娶我也不嫁。”
夫妻二人甚至还为了这件莫须有的事争吵了起来。后来想想权做闺房之乐。
此刻,想来顾侯却有了别的感悟。
他语重心长的拍拍儿子的肩:“做人要正经。做男人别太正经。”
**
次日天刚蒙蒙亮,顾侯将谢老三带在身边,说:“时间紧急,你有什么话,三言两语说完,别耽搁太久,等你走了,我会帮你照看好弟妹,等你回来妻儿团圆。”
得嘞,一.夜功夫,贵妃变弟妹。要不是顾侯少年时当过几年纨绔,听说过一些民间传奇,见过比这还离谱的。他恐怕现在还处于震惊中,更别说做出其他举动了。
叶善和顾诚换了便装在城外十里亭等他。
顾诚大包小包,行囊里还装了他爹的一封信。
内容简单,就是当爹的现在没空过去跟他辩论,如果王仁义不爽,就将他儿子扣下去当人质。等他一切忙完了,再同他说理去。
顾侯不要脸,赌的是王仁义要脸。
顾诚傻乎乎还不知道被他爹坑了,毕竟他爹跟他说的是另一番话。
一直等到日头高悬,顾诚给叶山剥了好几个橘子,谢无苔喜滋滋,红光满面的过来了。
一见面就先报喜了:“问清楚了,孩子是我的。我亲生的。”
叶善:这是我该关心的吗?
顾诚很给面子:“恭喜三当家!恭喜恭喜!”
谢无苔忙拱手朝顾诚道谢:“顾侯已答应我,此番若能顺利将老太太营救出来,一定助她死遁,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谢某在此先谢过了。”
曹贵妃那个痴傻儿子不管怎么说都是李氏皇族血脉,养在宫里,肯定会好吃好喝精心伺候一辈子。他同曹贵妃母子情缘淡薄,彼此也没什么好留念的。
三人驱马上路,往北地而去。
顾诚和叶善都是体力旺盛之人,日夜策马,马不累,他们就不累。
谢无苔就不行了,刚开始还满心沉浸在曹贵妃的温柔里,心里都是想着她们娘儿俩,一身的干劲。半天下来,就不行了。
晕头转向的,东西南北不分了。
原本的行程计划打乱,只能在荒郊野外找了个勉强能住人的客栈歇息。
顾诚同叶善先进门。
小二将二人一打量:“二位是?”
顾诚:“夫妻。”
叶善:“……”
小二:“可巧了,本店只剩一间房,二位请随我来。”
顾诚心想,这么走运吗?话本子里的好事都能被我碰上了?
面上笑嘻嘻,心里美滋滋。
叶善:“小二,还有柴房吗?”
小二:“柴房自然是有的。”
刚好谢无苔进来,顾诚冲他说:“今晚你住柴房。”
入夜,顾诚躺在谢无苔身边说:“我都是被你连累的。”
谢无苔累得已经没心情说话了,又忍不住提醒他:“没我,你今晚就一个人睡柴房了,感恩吧你。”
因为谢无苔体质不好,行程硬生生拖慢了。
眼看着王将军给的时间期限快到了,顾诚同他们商议,他先行一步,让叶善留下来保护谢无苔,走慢一点。
他们对王将军的了解仅限于别人口口相传,谁都没有真正接触过,顾诚可不敢让叶善冒险先行。晓以利害,说了一大堆,叶善才勉强同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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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北地王朝阳将军
沿途地理风貌渐变,风沙渐多,行人的口音也越来越粗犷。
顾诚临走的时候将身上的钱物都留给了叶善,生怕她缺衣少食,还一再交代了谢无苔许多话。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生怕她挨冻受饿无人照顾,啰里啰唆跟个老妈子似的。
谢无苔当时在心里腹诽:至于吗?
后来当他和叶善二人继续赶路,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来干,他哭丧着脸,心想:顾诚真害人,我们大娘子以前虽不喜出门,但自理能力一直很强,怎么现在也养成了凡事能动口绝不伸手的臭毛病!
明明他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
谢无苔因为水土不服一直就没好过,快到王朝阳驻地涿郡的时候,他拉肚子去草丛方便,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捧了个还连着胎盘的婴儿,都是血渍污垢,可怜又恶心。
叶善正靠坐在马车上发呆,一眼瞥过来,激动的跳下马车。
“谢小三,你拉屎还能拉个孩子出来?”她是认真的。
谢无苔快被叶善气出内伤了,但凡她叶善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谢无苔满手血,说:“大娘子,我捡的。你看还是活得,咱们找个郎中给看看,没大毛病找个人家给领养了吧,怪可怜的。”
大概是当了父亲心肠就不由自主变软了?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大概就是一个偶然而起的念头吧。
或是善缘,或是孽缘,谁又能说的清呢。
二人驾了马车,一路往集镇而去。找了郎中给看了。郎中嫌晦气,给他们指了路,又找了本地的稳婆。
稳婆热情,业务熟练,处理了脐带,又给洗了澡,还从隔壁邻家挤了羊奶喂了。说了许多废话屁话奉承话,大赞特赞谢老爷心善好人有好报。银子倒是半分没少收。
谢无苔仍在病中,面容憔悴,好声好气的问:“瞧着婶子是位热心人,劳烦您能不能帮忙将这小娃子找个好人家领养了?”
稳婆面露难色:“这个恐怕有些难办。谢老爷,您想啊,这娃子健健康康的四肢健全怎么就被丢了呢?还不是因为是个女娃子!女娃子不值钱啊,养起来还费钱。没人家想要女娃子。这要是男娃,我倒是知道有几家想要。”
叶善在吃饼,有一搭没一搭的听。
谢无苔不料还捡回来一个烫手山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稳婆又笑眯眯道:“倒也不是一点法子都没,要是老爷肯出钱,自然会有人家愿意养。谢老爷,老身瞧着您不像是本地人,是来做生意还是来投奔亲友的?”
谢无苔不冷不热的瞥了她一眼。
稳婆又笑着打哈哈:“谢老爷,看您穿戴出手阔绰不像是缺钱的人,不如好人做到底,舍些钱财,就当给自己攒下善缘了。这女娃子可真是有福啦,本都是豺狼虎豹嘴里的一块肉了,遇上您这样善心的大老爷。老爷您一定是一位好父亲,将来还会有文曲星武曲星投生到你家……”
谢无苔,一个曾经冷心冷肺的人,两面三刀的玩弄人心,从未想过,被一个老婆子给忽悠的心花怒放了。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这老婆子在油嘴滑舌的奉承自己。可架不住他爱听啊。手里摸索着就要去拿钱袋子。
忽然手背一疼,一颗小石子落在地上。
谢无苔一惊,揉着手背,看向叶善。
叶善:“走了。”
谢无苔还要拿银子。
叶善不悦:“谁准你动我银子了?”
这银子都是顾诚的,确确实实不是他谢无苔的。好吧,连他谢无苔的命都是叶善给的,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无苔在叶善面前是没面子好讲的,讨好道:“大娘子,我就拿一锭,就一锭。”
老婆子眼看着银子到手,又没了,心里有气,说:“今天可真叫老身开了眼了,老娘们竟然管起了爷们的钱袋子!哪有你这样当人家婆娘的?臊不臊?”
谢无苔:“不要乱说,她不是,她是我家主人。”
老婆子啊呜一声,差点扭到脖子,咬到舌头。
叶善已经出了门。
谢无苔哪敢违抗叶善的命令,央求老婆子未果,只得自行抱了孩子出门。
二人上了马车,谢无苔看着怀里的娃儿,刚洗刷干净,又吃饱了肚子,闭着眼睡觉,乖得不得了。
过了会,他自己反应了过来,“大娘子,你不让我给银子,是不是担心这老婆子奸猾,收了银子也不会善待孩子?”
叶善斜了他一眼,没吭声,懒得搭理。
得嘞,自从顾诚走了后,倒不喜欢怼人了,又开始变得冷漠无情了。
因为这事耽误了,一直到天快黑才到涿郡,入了城。
算算日子,顾诚早在四五日前就到了,一直也没有消息传出来,也不知那边什么个情况。
二人先找了家客栈落脚。
近乡情怯,谢无苔反而畏惧害怕了起来,他不知他的父亲在得知他没有死后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面对恨了很多年的父亲他该说些什么。
二人刚进客栈,掌柜的刚要开口,叶善先一步道:“一间上房。”
谢无苔一怔,头皮发麻。
掌柜的毫不怀疑,瞧见男人怀里抱着孩子,还笑着逗趣了几句。
进了房,谢无苔抱怨上了,“大娘子,顾大人留的银子还够,咱们真不用这般为他节省。”
叶善靠在窗户旁,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谢无苔见她神色严肃,怔了怔:“有人跟踪咱们?”
叶善放下窗户,往床上一趟,伸展胳膊腿,好累。
谢无苔郁闷无言,孩子又哭上了,他不得不起身哄孩子,心力憔悴。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哦!他也想躺着啥也不干。
小二送来饭食,瞧见男人哄孩子,女人睡大觉,表情古怪的怎么都整理不好了。男人叫住他询问有无喂食婴儿的牛奶羊奶?
小二的目光转到叶善身上。
谢无苔激动:“你想死啊!”
小二吓一跳,慌忙退去。
后来,送羊奶过来的就是另一个人了,一个面容朴素的中年女人,话很多,乱七八糟的什么都问,什么都好奇,独独不奇怪他家怎么男的管孩子女的不管。
谢无苔长了心,真真假假说了一通。
等人走了,谢无苔心里害怕,凑到叶善身边,“大娘子,真的有人跟踪我们啊?”
叶善:“嗯。”她一直对暗中窥伺很敏.感。
谢无苔不解:“都已经到涿郡了,谁会如此行事?啊,不会是王朝阳吧?他想弄死我?”还真是对自个亲爹一点信心都没。
叶善:“天黑后,我先送你出去。”然后,她守株待兔。
谢无苔刚放下了心,又紧张起来,“饭菜!呕!”他们已经吃了一半啊。
叶善将他一按,不一会,门口传来敲门声,女人去而复返,说:“二位点的炙烤羊肉。”说着脚步极快的进来,将羊肉端上桌。
谢无苔:“我们没点羊肉。”吃不惯!
女人一脸茫然:“是吗?那我问问掌柜的去。”她转身就走。过了好大会才回来,见桌上没动,笑眯眯道:“是我刚才端错菜啦,不过掌柜说了,二位是异乡人,这菜算是送给二位了。跋山涉水的,二位还带着个孩子投奔亲友也不容易。吃吧,别客气了,再不吃就凉了。”
女人走开,将房门带上。
叶善:“吃吧!一直听说涿郡的烤羊肉是一绝,今日可算是吃上了。”谁说的?顾诚念叨一路了。
她背对房门而坐,嘴里吧唧吧唧的假装咀嚼,筷子将羊肉捣得乱七八糟。谢无苔会意,也跟着伸出头,“那我也尝尝。”
叶善靠坐回去,“走了。”而后将羊肉倒了一半出来,掀开窗户,扔了出去。又将剩下的菜食乱七八糟的搅拌了,满桌子狼藉不堪。
谢无苔明白过来。因为二人是随机进了客栈,跟踪他们的人还没做好准备,所以一开始点的饭菜都能吃,掌柜的小二都是店里的人,后来进来的中年女人就是探子了。因此才演了一出拙劣的端错菜的戏码。
叶善:“你上.床躺着去。”
他刚躺下,女婴就醒了,哇哇哭个不停。
中年女人敲门进来,张口就道:“哎呀,小祖宗这是怎么啦?哭个不停呢。”她一面收拾桌子一面拿眼往床上瞧。
“你家老爷这是怎么了?娃子哭成这样也没反应。”
叶善捏着眉心:“大概是太累了吧?”
中年女人:“二位要是信得过我,不如我来给你们看着孩子吧,二位也能睡个整夜觉。”
叶善想说好,谢无苔却在这时转了个身,将女婴搂在怀里。
女人说:“娃儿爹疼娃呢!”
叶善:“你收拾好了快走,我们要睡了,太困了。”
女人擦好桌子,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叶善将房门一栓,又用桌子抵上,“走!”
谢无苔抱着孩子一起。
叶善冷漠道:“你是想被她拖累死?”
谢无苔不忍心:“可是……”
叶善;“现在情况很明显了,有人想抓你,你是想死还找个垫背的?”
谢无苔明明是好心却被这样说,又气又无语:“那怎么办?总不能丢下她不管。”
叶善:“放下。我送你走,躲起来。待会我还回来。”
谢无苔:“刀剑无眼。”
叶善将窗户一推:“那你自己走吧。”
谢无苔认怂,将女婴放在床上。女婴还再哭。
叶善回头看一眼,本来以为是个累赘,没想到还有些作用。
就这么一直哭吧,让暗中监视他们的人放心。
叶善带谢无苔出去,找了个农家牛圈,让他将就一晚。
她原路返回,没想到老远就听到孩子还在嚎,那哭声杠杠的。
叶善翻窗回去,看向床上蹬腿挥手,哭得只剩嘴巴没有眼睛的婴儿,一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抱她是不可能的。
她在床前站了会,又在桌前坐了会。小婴儿哭声不止。
屋内没有燃灯,她假装听不见,静等刺客上门。
忽然,隔间传来捶墙的声音,那人张口就骂:“要死了!谁家的娃也不管管!死了爹妈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随后,不同的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叫骂,都是骂孩子父母不是人,大晚上的吵人睡眠。
叶善忽然非常后悔,她不该将谢无苔送走,虽然他现在身体虚弱,那些人若是冲着他来他会很危险。她不确定她能百分百护他周全。但是他可以哄孩子啊。
再不然,她可以跟他一起走,明天直接闯了将军府,管他背后什么人指使!她以前对幕后指使这样的事根本不感兴趣。
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兴趣的?
终于有人开始砸她的门了,骂:“里头的大人是死了吗?是不是就只有孩子在啊?”
叶善不想做无用功,起身,拍了拍门,算是回应了,深吸一口气,将床上的孩子抱起来,叹气,她最讨厌人类幼崽了。
非常讨厌。
女婴大概是缺乏安全感,入了怀,很快就不哭了,最后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叶善保持一个动作,人都僵了。
半夜,果然有人来了,那人直奔鼓起的被子而去,竖起刀直刺下去。
叶善眉头一弹,自暗处袭来。这人武功不弱,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挥刀一砍。叶善手里还抱着一个放手就哭的女婴,处处受制。
二人将屋内的东西都快拆了,叶善才将他制住,审都懒得审了,直接劈晕,后来又进来俩个,都被她劈晕。一直等到天亮,谢无苔从外头回来,看到屋内并排绑了三个人,脖子都不正常的歪着,明明都醒着,却没一人敢逃。
谢无苔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其中一人道:“我们是王将军的人!”
叶善的目光划过被戳烂的被褥没吭声。
谢无苔闻听此言果然一愣,“你们想干什么?”
这些人大概是觉得阴谋已经暴露也无需隐瞒了,其中一人梗着脖子道:“当然是来杀你!你是大将军毕生耻辱!你不配当大将军的儿子,你有什么资格来找他!你还不快走!离开这里!大将军他已经有儿子了,他们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将来他的儿子还会继承他的家业,你不会分到一点家产!”
谢无苔简直要被气笑了,看向说话这人,“我会稀罕他的家产?”
那人明显不信,言之凿凿:“你要不是奔着家业来的,怎么连孩子都带来了?我可告诉你,王将军并不缺孙子!他家里已经有三个孙子了!”
这人看上去也快四十了,说话语气却极为幼稚。盯着谢无苔的眼充满了仇恨和嫉妒。
谢无苔心里一突,脱口而出:“你不会就是那个儿子吗?”
那人面色大变,同他一起被绑的俩人齐齐将他护在中间。
谢无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忽得一笑,极尽嘲讽。
外头喧哗声起,百姓奔走相告,竟然是王大将军来了。
客栈迅速被官兵围住,有人站在外头喊话,让里头的绑匪速速将他们家孙公子放了,否则就会强攻,到时候若有伤亡,后果自负。
涿郡百姓一听这话,忙帮着王大将军一起骂绑匪。
谢无苔抱住孩子,表情冷漠。
叶善:“王朝阳不是你爹吗?你怎么姓孙?”
某个瞬间谢无苔想起了什么,忽然扭头看向他,“你姓孙?你就是王朝阳那位义兄留下的遗孤?”
孙公子被叫破姓孙,面上闪过一丝难堪。闻听此言又骄傲起来:“是啊!我义父和我亲爹情同手足,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我亲爹。我义父这些年为了我付出许多,他一直非常疼爱我,没有人比他更爱护我。”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说这些话一点都不觉得羞耻。
谢无苔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放下孩子,忽而挥起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孙公子脸偏向一边,怔了下,哇一声像个小娃娃似的,大哭了起来。
谢无苔:“那你可真厉害呢,你跟你娘怎么不去死!”他另一个拳头正要落下。忽然房门爆裂,一人宛如泰山压顶般冲了进来,一拳打在谢无苔肩胛骨上。
谢无苔整个人向后撞去,若不是叶善在身后挡了下,缓冲了力道,只怕这一拳下去,他就要贴在墙上当肉饼了。
孙公子又哭又叫:“义父!义父!”
王朝阳很明显的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见有外人在,又住口了。在看向屋内几人,一男一女一婴儿。怎么看,男女都像是文弱的普通人。再一看孙芮一身黑衣。王朝阳再傻,看一眼就明白过来了。一定又是这小子惹是生非。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怎么又故态复萌了?是他教子无方,愧对义兄在天之灵啊。
他已经快七十岁了,不再年轻,刚才心急义兄之子有难,情急之下使了全力,缓过劲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电光火石间又想起什么,猛然看向已昏迷了过去的谢无苔,狠狠一怔。
眨眼到了跟前,正要细看。自谢无苔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差点挖了他一双眼。
王朝阳的护卫火速上前,手执兵戈利刃,王朝阳又惊又怒,挡住护卫,“可是我儿卫国?”
谢无苔早就昏死过去哪能回他的话。倒是王将军的军师自他身后走出来,顺着下颌胡须,表情越来越凝重,“像!像啊!”
简直和王大将军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却不知因何原因,个子矮小,不如大将军英武伟岸。
废话!你小时候被虐待着长大试试?!
可巧,床上的婴儿又在这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王朝阳骤然回神,眼里莫名涌了热泪。他嘴唇颤抖一时说不了话。军师赶忙道:“快!将少爷少夫人和小少爷一并送回府!”
“当心点,都给我小心点!”
被忽略了的孙公子忽然大叫一声:“爹!”
王朝阳心累无比的闭了闭眼,亲自解了绳索:“走。”
孙公子:“爹,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要对付大哥,是他对我喊打喊杀你也看见了。我什么都没干。”
军师冷笑一声:“对,你什么都没干。你只是在大少爷的被褥上斩了一刀而已。”
王朝阳一顿,将他深深一望,满含痛惜。而后大步离开。
孙公子焦急:“爹!你不能不管我啊,你亲儿子是儿子,我也是你儿子啊!”
军师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得了吧孙公子,一直以来我们将军也没认你当义子,你非没脸没皮的往上凑。现在我们正经的大少爷回来了,烦请孙少爷往后别来烦我们家将军了好吗?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怎么就没呢?”
孙公子看着远行的人,恨得咬牙切齿,跺脚捶地:“你们会后悔的!我要让你们所有人后悔!”
**
将军府内,一片兵荒马乱。
顾诚带着他爹的书信一路来到涿郡,到了将军府,话还没说完整一句,就被四面围堵。双拳难敌源源不断的兵戈相向。顾诚束手就擒。
府内一处小院,顾诚见到了奶奶。跟想象中的一样,老太太半点没受磋磨,精神状态看上去比先前还好上许多。此刻也没闲着,正磕着瓜子听说书的解闷。见了顾诚被绑进来,脱口而出:“你来干什么?”
顾诚说:“我要知道您老这么逍遥自在,我也不会来啊!”
老太太翻白眼:“王仁义可不是浪得虚名!他能干出二选一,营救对他有一饭之恩的义兄遗孀幼子,而不管妻子儿女性命。他就不是那等会虐待俘虏的人。”
“知道我在他这,你们还过来?毛病不是!”
老太太伸手就打了孙子一巴掌,又道:“这要是换做我爹娘被他绑了,我根本就不会救,送给他为二老养老送终多好!”
顾诚:“祖母,一路上曹老二有没有亏待你?”
老太太:“他敢!我那会儿心情可不好了,他看我一副要死的样子,就怕我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丧命了,他白忙活一场。一路上可孝顺了。”
顾诚长舒一口气,虽然事实情况并不一定真如奶奶所说的这般轻松,但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他一颗心也放下来了。
此后数日,王朝阳一直没现身。后来他才得知他爹亲书一封,将他给卖了!可真是他亲爹!
顾诚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真来当人质的。王朝阳不来,他只能跟送饭送茶的丫鬟小厮放消息。说大将军的亲儿子没死,今次也过来了,就在路上。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番话,王将军一笑置之没当真,倒是让孙遗孀听了去,和儿子一番商议,决心先下手为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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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个姑娘10瓶;头秃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顾家祖孙作为不吵不闹高配合人质,在府内拥有高标准的生活质量,以及一定程度的自由。意思就是只要不想着出府逃跑,整个将军府除了大将军的议事大厅以及他的独居院子,顾诚都可以随意走动,前提是得有俩个人跟着。
顾老太太心宽着呢,反安慰孙子,“有人愿意给别人养老娘养儿子就让他养,急什么?咱安安心心待着,牛羊肉吃着,啥也不用干,还能过上好日子,这世上哪能找到这样的好人家啊!”
大将军府忽然人仰马翻的闹腾起来的时候,顾诚正在厨房学做烤鸭。
炙烤羊肉是北地一绝。他连着吃了好几天了都不腻,非常美味,他觉得善善应该喜欢。
顾诚在临安就是贵女们争相爱慕的对象。北地风沙大,男子大都皮肤不好,又黑又糙。顾世子一张小白脸,遭到了将军府男人们的集体鄙视。好在他骨架遗传他爹,身高腿长。往那一站,顶着一张小白脸,气势上也不输北地的糙老爷们。
奈何,他一来就束手就擒,连挣扎一下都不。第二天就往厨房钻,整的跟煮饭婆似的,北地的男人因为他爹的威名对他生出的那么一点敬畏之心,全都喂了狗了。甚至私下里都在传,弘治十二年与梁军那一战根本不是这个油头粉面的顾少爷的功劳,肯定是顾侯派了亲信帮他,然后顾世子顶了别人的功劳。这没什么好稀奇的,虎父犬子的事多了去了。谁叫他投了个好胎呢,就算是个草包,也能在他爹的威名下,给裹上一层金镶玉。
男人们磨着后槽牙背地里辱骂他。女人们可不管这些,北地的糙爷们看腻了,忽然临安来了位唇红齿白的贵公子,谁不来瞧稀奇?
顾公子身份高贵脾气又好,竟然还不讲究“君子远庖厨”那一套,又尊重女性,谁人不爱?
于是这几日,将军府的大小娘子丫鬟全都爱往厨房跑,尤以邬将军的二女儿邬丹珠为甚。
邬丹珠今年十七岁,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年纪,高挑丰满,性格火.辣外向,拥有众多爱慕者。光将军府的年轻小将就有好几个每天跟斗鸡似的争风吃醋。
最近顾公子来了,斗鸡们终于结束了内斗,空前统一了起来。
然而,顾诚只一门心思的学做北地风味,斗鸡们啄他,他只当人在屋檐下必然要低头,也不在意,并未深想。叫大姑娘小媳妇看了去,越发觉得顾公子人好,风评更佳。
这日,顾诚也不知自己哪里戳到一名小将的肺管子了,上来就找茬,可巧被邬丹珠看了个正着。二人就吵了起来。
顾诚不着边际的想:“年轻人谈感情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能吵起来。虽说有矛盾就要说出来,可是吵着吵着也容易火上浇油,脑子一热就戳人痛处了。不处也就罢了,还要相处就是个疙瘩。我和我家善善就不会。她从不和我吵。”嗯,惹急了直接动手。
“我也不会和她吵,有什么矛盾不能心平气和的聊开的?非要把日子过的鸡飞狗跳的心累不心累?”
他暗搓搓的拉踩,心中得意。
耳边的争吵一直就没断,他手里拿了个小刷子悠悠哉哉往羊肉上刷调料,忽然胳膊被人猛得一拽,一罐子调料全打翻了,倒了下去。
“我就是喜欢顾公子怎么了?我还想嫁给他!你咬我!”邬丹珠的胸有意无意的蹭在顾诚的胳膊上。
顾诚眼角直抽抽,着急忙慌的抢救他的羊肉,对邬丹珠鼓起勇气的表白全然没入心,抽开胳膊,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跟抢救垂危病人似的。
小将军看心上人被冷落,反打抱不平起来:“姓顾的,你什么态度?丹珠不比你的羊肉重要?”
顾诚大为光火:“我练好了手艺做给我媳妇吃!你说重要不重要?要吵架边儿吵去!”
与此同时,将军府忽然热闹了起来,吵吵嚷嚷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顾诚心有所感,面上一喜。
邬丹珠伸开胳膊将他一拦:“顾大哥,你成过亲了?”
小将军心内狂喜,面上却同仇敌忾:“你都成家了怎么不早说?还欺骗年轻姑娘的感情,你做人太差劲了!丹珠,咱们不理他!他就是棵没安好心的歪脖子树。”
邬丹珠推搡他:“你才是歪脖子树!”
顾诚已快活的绕开他们朝前头跑去。走不多远,又被拦住。
“顾大人,我家将军有令……”
**
却说另一头,谢无苔痛晕了过去后,火速被抬回了将军府。又慌忙叫了府医看诊。
王将军那一拳重,直接将谢无苔的肩胛骨砸碎了。府医治伤可想而知有多疼。谢无苔又给治清醒了。因为过往惨痛经历,他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很难相信陌生人,而后拼命挥赶救治他的大夫,口内大喊:“大娘子救我!大娘子救我!任府医怎么劝都不行。
王朝阳没敢靠近,站在通往内室的门外,满心愧疚。他近一二年身体每况愈下,一着急就容易咳嗽不止。原本大夫就告诫他,以他目前的身体不能再动武。先前情急之下,又莽撞行事,不仅伤了自己,还伤了亲生儿子。到底是报应来了吧。
他咳得胸腔震荡,喉头一甜。
军医担心他,说:“将军您先回房歇息,少爷这里我看着。”
王朝阳不敢说话,只挥手示意他做自己该做的事,强忍着将这一口腥甜又咽了下去。
军师急匆匆出门,迎接走在后头的少夫人和小少爷。
叶善不慌不忙,身边还亦步亦趋跟了个抱着孩子的小将。
小将是王朝阳的贴身护卫,尚未成家。方才情况混乱,他自己都搞不清怎么孩子就到了他手里?习武之人手都重,他抱了个孩子简直比赤手抱了块烙铁还僵硬。一路上几次想把孩子还给人家,人都不鸟他一眼,搞得他心力憔悴,无比惆怅。
迎面军师跑来,小将只当有救,忙喊:“军师!军师!”
谁知军师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快步到了叶善面前匆匆一行礼,“少夫人,快随我来!快来!”
叶善仍不慌不忙。
军师竭力挽尊,暗道:“临安来的大家闺秀都是如此吧。”
经过房门口,叶善看到王朝阳,后者脸颊呈现着不正常的红晕。
王朝阳讪讪的朝她笑了下,有些讨好的意思。
进了屋内,谢无苔看到她,伸着胳膊喊:“大娘子救我!大娘子救我!”
叶善走过去:“叫什么叫!”
谢无苔一把捉住她的裙子,攥紧,不挣扎了:“大娘子,你陪着我。”
周围的人都发出一声闷笑。谢无苔安静了下来,让他们心里放松不少。因为他刚才的挣扎,肩胛的伤又流出了不少血。
谢无苔安心,又晕了过去。
大夫说:“辛苦少夫人了。”
这边才安稳下来,门口忽然传来顾诚轻快的说话声,“善善,是你吗?”
“你怎么来了?”又有人道。
顾诚虽然长得高大,人却很灵活,很轻易溜了进来,一眼看到谢无苔重伤卧床,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肃然:“怎么回事?”
叶善:“奶奶如何了?”
顾城:“奶奶很好,你放心。”
叶善:“哦。他爹打的。”
顾诚九曲十八弯的“哦”了声,听得王朝阳又开始咳嗽。
顾诚将叶善上下一望:“你没事就好。”
顾诚转了个身,拖了张椅子坐在叶善身边,认真看她,说:“几日没见,你都憔悴了,一定是谢无苔没照顾好你。”目光落在她干燥的唇上,又说:“远来是客,王将军你怎么待客的?好歹给上两杯热茶吧。”
军师觉得这位顾世子太没分寸感了,然而这种情况下给少爷治伤才是关键,小节就没必要太过追究了。
顾诚笑嘻嘻道:“怎么就打起来了?跟我说说。王大将军这是多少年没打过儿子连本带利都讨回来了?果然是亲儿子吧,也只有亲儿子也会下这么重的手吧?”
边上有将士喝止:“顾世子!”
顾诚也不看他们,冲着叶善说:“不说别人家事了。咱俩还是说说我们自己吧,善善,我恐怕这次咱们过来,要多住一段时间了,王大将军热情好客啊,非要留咱们久住,包吃包住还不用做事,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住就住吧,刚好将北地都逛一边,将来就不需要特地再来北地观光了……”
军师冷眼旁观,想抽他。好在少夫人谨守妇道,正襟危坐,理都不理。
丫鬟送来茶水,犹豫了下,军师下巴一抬。
丫鬟走上前,尚未来得及开口,顾诚已经接了过去,试了下温度,“善善,还有些烫,凉一会再给你。”
军师看不下去了,说:“顾世子,你够了!这是我们是少夫人,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王朝阳从内门也侧身站了过来,怒目而视。
顾诚回过味,暴躁了:“谁是你们少夫人?乱攀什么亲,要点脸!”
王朝阳和军师齐齐一怔。
顾诚激动的站起身:“她是我媳妇!我顾诚的媳妇!”
话喊得凶,又忍不住偷偷看叶善,生怕她面上露出一丝不悦。
但凡她不悦,他马上改口。
他这一犹豫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心虚。
王朝阳也不在外面咳咳咳了,直接走进来,看向二人,努力消化。恰好,小将抱着的婴儿哭了,王朝阳迟疑道:“那这个孩子呢?”
顾诚电光火石间误解了什么,说:“孩子是你家的!”
王朝阳一瞧孩子就知道刚出生不久,能带着一起上路,肯定亲娘也在,又见儿子紧攥着叶善的裙摆不放,登时怒从中来,指着顾诚:“黄口小儿太过无耻!而敢欺人太甚!”
军师消息灵通,怒:“你祖母前几日才亲口说过你尚未婚配,你现在竟指着我王家儿媳说是你……你仗势欺人,夺人妻子,无耻之尤,罄竹难书!少夫人,你说句话,这恶人有没有强逼你?现在您回家了,不用怕,只要你一句话,我们立刻将他叉出去!”
叶善:“叉出去吧。”好吵。
顾诚一点都不意外:“善善!”别这样。
立刻有左右二将上前。
小婴儿却又在此刻哭闹了起来,军师正气头上,为了帮主家稳固关系和地位,一指叶善:“把小少爷给少夫人。”
小将直挺挺的就过来了。
叶善受惊,当即起身。谢无苔连昏迷都紧握叶善的裙子,扯到了胳膊,府医忙去扶,又大呼小叫:“唉,慢点!”
叶善扯住裙摆一撕,面对朝她而来的小婴儿退避三舍。
众人震惊了。
叶善更果断,掉头就跑。
顾诚也不挣扎了,追着她就走,说:“善善,奶奶在西南边的小院。”
王朝阳看着被抛弃的儿子和孙子,顿时悲从中来,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转身又将小婴儿抱在怀里,乖乖孙儿。
小婴儿哭声不止,有人说大概是饿了,王朝阳忙又安排下去找奶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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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善出门,没走出多远,远远看到一人过来。
那人长得一脸和气正派,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阴郁之感。
顾诚跑出来的时候,那人也看了过来,一脸惊喜的样子,匆匆往这边走来:“顾大人?早几日听闻顾大人来了涿郡,原来是真的啊!”
顾诚不得不一本正经的收拾面部表情,矜持稳重道:“许久不见,孟大人。”
孟大人仿佛一肚子话想说,又碍于在将军府不好畅所欲言,只约了顾诚改日去府上再叙。
顾世子面露难色:“不瞒孟大人,顾某是以质子身份来了北地,没有大将军的允许,恐怕也离不了将军府。”
孟大人又露出吃惊的神色,真真假假的叫人看不清,说:“大将军这又是何必,先帝驾崩,太子即位,天理使然。我等身为臣子,只效忠李氏王朝便可,管那中间许多情由作甚么!谁当皇帝不是当?”
这话乍听没毛病,细细一琢磨就叫人颇不舒服了。
似乎是在说新帝这皇位确实来路不正,他都心里有数,只不过他是李氏王朝的臣子,他还是选择效忠罢了。
顾诚不好多说,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当一个人坚定的这般认为的时候解释过多也无用。只要他不造成威胁统治,随便他怎么想吧。时日长久,接受了就行。
话题到此为止。
孟大人也该走开了,将军府内到处都是人,他们也不该聊多。
孟大人却突然看向叶善,忽而道:“这位娘子……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刘大娘子?”
顾诚:“早就不是了。”
孟大人笑了,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了,叶善是吧?”
有将军的近侍过来,示意孟大人跟自己走。
孟大人不再多言,同顾诚拱手告辞。
等人走远后,顾诚忽然说:“孟大人怎么知道你叫叶善?”
孟大人自从离开云州后,在临安挂职了一段时间,又被调往北地涿郡当了知府。
叶善却偏头看向一边,与偷偷摸摸看她的邬丹珠看了个对眼。
邬丹珠被抓了个正着,心中不服气,索性站出来,昂首挺胸,满脸不屑:“就这?这么点个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你图她什么?”
要说北地女人火.辣呢?什么都敢说。
叶善看着她的胸:“确实大。有什么用?当奶妈?”
邬丹珠气得不轻,哐一声就要拔剑。
叶善:“吵不过就动手,北地女人果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好家伙,这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别说邬丹珠低估了她的战斗力,就连顾诚都不得不高看她一眼了,可以啊!
以前没发现啊!
邬丹珠嘴笨,想了想才开口,气势上已经输了:“我们北地女人性子直,不像你们临安女人弯弯绕绕,心机深沉,喜欢玩弄阴私手段。”
叶善鼓掌:“说得对,我早就想这么骂了。”
她抬步往前走。
邬丹珠:“我骂你,你还高兴?你们临安女人果然个个脑子都有问题!”
叶善:“谢谢,我不是来自临安。倒是这位顾大人的母亲是临安何家的小姐。”
无端被拉下水的顾诚:“?”
邬丹珠反应了下知道自己言辞落了陷进了,脸红的不行,着急道:“顾大人,我没有说你,没说你娘!”
顾诚尽学叶善待人精髓,理都不理她,追上她就迫不及待的奉承:“善姐,厉害啊!”
“从今后我就是你小弟,你去哪儿我就跟哪儿,别人欺负我,你可要罩着我啊。”
“善姐!”
快到院子门口,叶善脚步一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顾诚:“善姐,怎么了?”
叶善:“顾诚,你是不是在学梅梅?”
顾城愣了愣,忽而大笑了起来,又故作扭捏的不好意思道:“啊,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老太太在院内听到动静,一把拉开门,看到善善,满心满眼的开心,张开怀抱,一把抱住。
不想,抱了个空。
叶善歪着看她:“你不生我气吗?”
顾诚又帮她正过头:“傻瓜,奶奶怎么会生你的气。”
顾老太太主动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奶奶知道,善善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奶奶好。要说生气应该是善善生奶奶气才对,那天你娘装病在镇子上留下线索,都是奶奶的主意。奶奶不知善善的良苦用心,是奶奶辜负了善善的好意。”顾老太太诚恳的道了歉,又说:“那善善还生奶奶的气吗?”
叶善:“生气。”
这话跟个棒槌似的,一点都不温柔,还真叫人不好接。
顾老太太:“真气啊?”
叶善:“真气的。”
顾老太太冷下脸,冰凉凉道:“那你就继续气着吧!”忽然抓了一把小桌子上的糕点往她嘴里一塞,又爆发出一声大笑:“一家人哪有那么多气的!我叫你气!”
叶善嘴被塞满,半晌不能说话,眼睛亮了。
晚上,军师亲自过来一趟,身后跟了个老妈子,怀里抱了哭闹不止女婴。看包被都换了,应是重新擦洗过。
军师上前先行了一礼,表达了歉意。又说他家少爷已经醒过来了,说了这婴儿是二位的骨血,因此特意送过来,并未之前的大乌龙又再三致歉。
顾老太太听了个全程,表情古怪,却叶没拆穿,装模作样道:“哟,快将我重孙女抱来我看看!”
老妈子笑呵呵送过来。
顾老太太真心喜欢孩子,逗了几下,原本还哭闹不止的女婴竟然不哭了。
军师瞧此情形,断定孩子果然是他们顾家的。
证据就是,他家大将军今天抱了大半天,这孩子就一直哭得没停歇。
果然还是血脉亲情啊。不是一家人根本不行啊!
军师再次致歉。
道歉了几百回,终于说了正事。
说少爷不肯认亲爹,刚醒的时候,少爷还差点对老爷拔了剑。
老太太嘿嘿笑,冷不丁插一句:“摊上那样的亲爹,搁谁身上都要拔剑啊!”
军师只作听不见,直奔主题,央求顾世子能帮忙从中说和,又说大将军岁数大了,现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少爷就是他这么多年的心病……
老太太:“这么说王仁义的媳妇闺女就不是他心病了?”
军师深吸一口气:“老太太,你还想不想回家了?”
老太太转头就哄孩子,“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说。”
顾诚也吊儿郎当的提出了要求:“要我去说和?是军师你的意思还是大将军的意思?”
军师犹豫了下。
老太太眉毛一掀,忍住了。
军师说:“是我自作主张。”
顾诚一摊手:“那就没办法啰,要是王将军有求于我,我还能和他了了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回去。是军师您求的我,那我帮大将军一家团聚了,我们家却南北向望,不得团圆,可不可怜?”
军师一脸为难,纠结半晌:“大将军虽为人固执,却也不是没有可商量的余地。你若能将事情办的漂亮,我自然会从中说和。再说你们也不是一家子分离啊。至少你们祖孙夫妻孩子不挺团圆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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