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荷叶山楂茶
一声轻咳倒是把两人吓了一跳。
魏芷卉站在纯贵妃身后, 看着二人霎时红了的脸,和局促不安地松开的手。
原先准备离开的一行人, 最终还是在二人猝不及防拥在一起的时候, 出了声。人多手杂的宴会过后,适龄皇子与世家女子光天化日之下在御花园搂搂抱抱,被嫔妃看见了无妨,若是被旁人看见了才是不妥。
“儿臣给纯贵妃请安, 给各位娘娘请安。”
“臣女给各位娘娘请安。”
两道请安声传入四人耳中, 同时, 还有纯贵妃身边的丫鬟低声说的那一句:“这是怡亲王次女与散秩大臣福僧额的女儿。”
原来是她, 也许这也是缘分。
“起来吧。”魏芷卉看着此刻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两个孩子, 一时间有些尴尬,这样的场面他也没经历过。
“本宫前些日还和你额娘和外祖母一起听了戏,听说你也入了宫却一直没见到, 你到本宫身边来。”纯贵妃朝伊尔根觉罗氏招了招手。
也是,这里人多, 只要有人经过便会察觉到这儿的形势,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把二人拆开了, 方能避免了闲话。
“和硕郡主的女儿最为蕙质兰心,臣妾早有耳闻,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只是不知如何称呼。”魏芷卉看了眼手足无措又不敢说话的永珹,还是决定先缓一缓话题。
“臣女闺名玉姝。”
魏芷卉看着颇为不自在的玉姝,又想着这儿人多, 两个孩子容易尴尬, 还是想着先回去得好。
“娘娘, 皇上已经回养心殿了。”初菱在耳边低声说道。
魏芷卉看了眼此刻正在与玉姝闲话的纯贵妃,低声问道:“寿康宫那儿有谁在?”
“和亲王与福晋还有两位太妃,愉妃怡嫔婉嫔三位娘娘在。”
“皇后呢?”
“回翊坤宫了。”
魏芷卉点了点头,向前朝纯贵妃福了福身:“臣妾还要去养心殿,便先告辞了。”
纯贵妃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永珹,点了点头:“去吧,晚上还有家宴。”
魏芷卉转身离开,至少此刻去养心殿无人回打扰到乾隆。
“令娘娘留步。”
魏芷卉闻声了然地勾唇,转过身,两步之外,永珹拱手站立,她问道:“四阿哥可有何事?”
“令娘娘……会把方才的事告诉皇阿玛吗?”永珹略带担忧地问道。
“四阿哥希望本宫告诉皇上吗?”见永珹久未说话,她又说道,“四阿哥应该知道,方才御花园人多,看到的自然不止本宫与贵妃四人,四阿哥如何保证,无人会告诉皇上?”
“儿臣愿打算明日再去想皇阿玛坦白……并不想今日……”
魏芷卉听了半句,打断他:“四阿哥应该知道,皇上与太后都有意为四阿哥找一个合适的福晋,若四阿哥真有心,就该趁着万事都没有下定论的时候先行一步。”
说完,她没等永珹回话,先一步离开。
“娘娘是要直接去养心殿吗?”初菱在一旁问道。
魏芷卉摇了摇头:“宴席上用得多了,有些腻,去煮一壶荷叶山楂茶,一会儿带去养心殿。”
诚如她所想,永珹的事,瞒不过乾隆。等她带着东西去养心殿的时候,德忠正站在殿门口来回踱步。
“怎么了?”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为着四阿哥的事。”德忠小心提醒着。
魏芷卉点点头:“去通传吧。”
莲步进殿,还未请安,就听他说道:“为了永珹的事来的?”
魏芷卉福身请了个安,从初菱手里接过了东西,走上前,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说道:“臣妾想着今日宴席上的菜吃多了难免腻,特地让人用清晨采集的露水沏了壶荷叶山楂茶,里头家了陈皮和黄芩,最为解腻。”
乾隆端起杯子,抿了两口,山楂与陈皮的酸甜遇上荷叶和黄芩,两相中和之下,倒也不算太涩,却有几分解腻之效。
“皇额娘的生辰,永珹却干出这种事来,御花园人多,若今日不是被朕的嫔妃撞见,是被外命妇们撞见,朕还如何为他说亲!只怕还要给永珹添一个风流的名声!”胃里的腻算是解了,可这心头的怒气却还未彻底散去。
魏芷卉上前替他抚着背舒缓着怒气:“皇上息怒。”她迟疑了一会儿,说道,“皇上不妨问问四阿哥,若四阿哥真有心,皇上何不成就一段佳话?”
她话刚说完,乾隆还没说什么,李进从外头进来:“皇上,四阿哥求见。”
“不见!”乾隆正恼着,如何肯见。
李进一时进退两难:“四阿哥说……若皇上不见,他便在外跪着。”
魏芷卉递了个眼神给李进,让他先下去。自己则站在乾隆身侧低声道:“皇上在气什么?”
“十三叔与皇阿玛最是亲厚,朕本不打算将和硕郡主的女儿赐婚给永珹,金氏太过跋扈张扬,实在是……”乾隆说到最后,轻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魏芷卉柔声说道:“可皇上难道就要就此拆算对有情人吗?”
乾隆没说话:“罢了,等过了皇额娘的生辰再说。”
当晚的家宴,魏芷卉扫了一眼,和硕郡主和女儿都不曾出席,只说府中有事先行离开了。至于四阿哥当然也未曾出席。
当然,外人只知四阿哥因为中午吃酒吃多了而不曾参与,但魏芷卉知道,永珹此刻正跪在养心殿内。
这一夜相安无事,直到次日晨起,魏芷卉才问了初菱:“养心殿那边,皇上还让四阿哥跪着?”
初菱点了点头:“是否跪着奴婢不知道,只知道已经一夜未出来了,”
昨夜,乾隆不曾翻牌,因此,也无人知道父子二人是否有过交谈。
“寿康宫那边有没有动静?”
见初菱摇了摇头,魏芷卉也不再说话,太后是何等聪明之人,昨夜和硕郡主母女二人和四阿哥都未曾出席,只要再问一问,便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
昨夜的养心殿内,乾隆站在殿门口看着腰板挺直地跪在那儿好几个时辰都不曾动过的儿子,许久才出了声:“非她不娶?”
永珹没有犹豫,也没有转头:“儿臣从始至终只想娶玉姝一人。”
乾隆走到永珹面前,对他“从始至终”四个字,颇为好奇,问道:“从始至终?何时为始?”
“儿臣幼时就曾在寿康宫见过玉姝。”永珹只说了一句,尽管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年幼时,二人就曾见过,正是两小无猜的年纪,宫中之人不会有任何的闲言碎语。后来年纪稍长,金氏也逐渐位分尊贵起来,怡亲王福晋宠爱这个外孙女,时常带了进宫给太后请安,二人便也有所往来。
再后来,自己要与钮钴禄氏成亲的流言被传出,二人又冷淡了起来,再后来金氏被幽禁,连带着永珹的存在感,在这个宫里也变得低了起来。今日的太后生辰更是除了玉姝,无甚人在意他这个生母被禁足的阿哥。
乾隆低叹:“你额娘可知道你一心只想娶她?”
“额娘不知。”永珹并不知道为什么乾隆这么问。
乾隆轻笑了一声:“也是,若是她知道,怕不是求着朕把阿里衮的孩子许配给你,是直接求着朕把十三叔的外孙女许配给你了。”
“儿臣自知额娘罪不可赦,亦知晓额娘出身外族,能至贵妃之位已是无上荣耀,有心谋求后位与太子之位实属荒唐,但儿臣所求,并非荣华富贵与万人之上,儿臣一生所求唯有与一个心爱之人相伴到老。”永珹一脸认真地望着面前坐着的乾隆。
乾隆看着这个儿子,惊觉这些年自己好像不曾怎么关心过他。也曾经给予过厚望,但后来,他的光芒都被永琪所掩盖。再后来,金氏日日求着和钮钴禄氏的联姻,倒让他觉得这个儿子也许也和母亲一样有储位的心思。直到今日,他才听到了他的心里话。
想起来金氏,永珹说的没错,她出身外族,她若能细心教养这几个孩子,此生荣华都不用愁,可她偏偏为了那个位置不择手段。
思及此,乾隆起身把永珹扶了起来:“李进,送四阿哥去偏殿休息。”
“皇阿玛!”没有得到答案的永珹有些慌张,才刚被扶起来,又匆匆跪下,说道:“皇阿玛,儿臣恳请皇阿玛赐婚。”
乾隆没有给予他肯定的答案,说道:“朕自有打算,先去休息吧。”
他又看向李进,挥了手。待人都出去了,他才坐回龙椅之上思考者永珹的那些话。
李进进来说道:“皇上,该就寝了。”
乾隆抬眸看了一眼李进,点点头:“明日早朝过后去一趟寿康宫。”
有的事,也确实需要太后的旨意,更何况对方是怡亲王的后代。
这日的翊坤宫请安,话题自然都在永珹和玉姝身上。只是那日真正的四个目击证人都是懒怠着在众人面前说这些事的,倒让想听八卦的怡嫔之流没了听八卦的地方。
令魏芷卉没有想到的是,她本以为请安过后,自己还要和舒妃聊上一阵永珹的事,然后再找个时间去养心殿看看情况,却不想才出了翊坤宫就碰上了往各处传旨的德忠。
她拦住步履匆匆的德忠,问道:“可有什么事?”
“皇上方才去了寿康宫,回了养心殿便下了旨,和硕怡亲王次女和硕郡主与额驸福僧额的女儿伊尔根觉罗氏赐婚四阿哥,于明年年末成婚。”德忠说完又匆匆地往长街的另一侧走去。
魏芷卉看了眼舒妃,二人相视一笑:“青梅竹马的两个人,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作者有话说:
捞一下新开的清穿预收《清穿之小透明太妃的恋爱日常》太妃和太医的故事。什么时候开还没想好,可能等我把隔壁现言短篇的坑填了就会开。具体的顺序到时候看收藏,反正开的坑都会填。
文案如下:
这是一场截然不同的穿越。
别人穿越:皇帝的宠妃、未来的太后、无上风光。
可付婉然的这场穿越,简直史无前例——
女儿身守寡、穿越即葬礼、迷茫的前程
迷茫的不只是前程,还有付婉然。
摇身一变成了乾隆最后一位嫔妃:晋贵人富察婉然。
这穿越体验感太差,每日只能在寿康宫的一隅焚香念经,刺绣度日。
终于,她因为太无聊病了。
于是她就见到了一个“实习太医”,从此,宫里的日子,再不孤寂。
———
段惟清第一次见到晋贵人是在太上皇的丧期,他跟着师傅去寿康宫诊脉,居然有人在太上皇的丧仪上累晕了过去,这未免太放肆。
但并没有人管,除了一个小宫女外,并没有人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贵人。
师傅说,晋太贵人才十六岁。
他记得,太上皇驾崩时已近九旬。
再见到这位年轻的晋太贵人,她面色憔悴,意识也不知是否清醒地问他:“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吗?”
再后来,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瞒着所有人把她带出了宫,看遍红墙以外的风景,也看遍这人世间所有的美好与自由。
荣华富贵于我而言都不及你,所有的大逆不道也是因为你。
那些晦涩无趣的日子,唯有你是继续下去的动力。
【食用指南】
1、女主穿越时乾隆已经驾崩,不管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二人不存在任何夫妻之实(年龄差七十几大漏特漏!!!)
2、小透明最年轻太妃vs太医院最年轻太医,年龄差5,1v1,sc,单纯谈恋爱。嘉庆和他的老婆们只活在台词里。
第77章、蟹粉酥
“娘娘, 娘娘用力啊!”
“快去换新的水来!”
寝殿内,接生嬷嬷的声音一阵又一阵, 听得人都颇为焦心, 武陵春色内等候的嫔妃已经换了一拨。皇后日午后发动后,疼了一夜都没生下来。
魏芷卉与舒妃昨日是最早来的,晚上的时候,舒妃要照顾年幼的十阿哥先回了天地一家春。至于魏芷卉, 因为乾隆今日仍要上早朝, 不能不休息, 她便被纯贵妃打发着跟着乾隆去了九州清晏。
而此时, 乾隆已经下朝, 可不仅皇后毫无动静,便是乾隆那儿也没有动静。
寝殿内传出来的消息并不乐观,纯贵妃与愉妃有些着急:“娘娘这样, 怕是难产,皇上按理已经下了早朝, 怎么也不来呢?”
武陵春色外头的知了叫个不停,在这样的气氛下更是让人烦心,魏芷卉没有回答纯贵妃的话, 而是看了眼初菱,轻声道:“叫人把外头的知了给粘了, 再去勤政殿看看皇上可有空。”
接生嬷嬷一脸焦急地从里头走了出来:“娘娘, 皇后娘娘难产,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要如何是好啊?”
纯贵妃与愉妃二人皆是说好听了温顺,说难听了怕事的人, 这样的情形自然是不曾见过的, 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皇后娘娘凤体最为尊贵,必然是与皇嗣一起平安无事的,若出了什么事,嬷嬷如何担当得起?”魏芷卉出声说道。
纯贵妃看了眼魏芷卉,不曾想她这个时候倒是出了头。短短一句话,既暗示了有事就要以皇后为先,又暗戳戳地威胁了几人,出事了也是嬷嬷们节省不利。
魏芷卉察觉到纯贵妃的视线,并没有看过去,只是继续看向嬷嬷,斥道:“还不快进去!”
“贵妃娘娘,太后身边的宜芮姑娘来了。”宫女进来通传。
“她来做什么?”舒妃在魏芷卉身侧低声问道。
魏芷卉摇了摇头,听宜芮行了礼说道:“臣女奉太后之命前来传话,前朝事忙,皇上正在勤政殿与大臣议事,暂时不得空赶来。皇后娘娘难产,太后说,请接生嬷嬷务必保证皇后与皇嗣平安,凤体尊贵,若有不测,今日的接生嬷嬷一同陪葬。”
许久未曾见过宜芮,今日算得上是魏芷卉自当日初见以后再一次仔细端详她,如今宜芮以至待嫁的年纪,但太后始终不曾放人出宫,便是留在宫里赐给皇子或是王爷又或者是当嫔妃,也始终未有下文。比起当年的稚嫩,如今的宜芮倒是多了一份成熟,便是容貌也较之过去,长开了不少,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
众人听着宜芮传的话,与方才魏芷卉所言没有太大的区别。纯贵妃看着宜芮转身离去的身影,一时间忘了说话。直到怡嫔开口:“令妃娘娘与太后当真心有灵犀啊。”
纯贵妃看了眼还站在那儿的接生嬷嬷,斥道:“还不快进去!你又有几条命!”
魏芷卉听着怡嫔的话,无声地冷笑一声,不曾多说什么。
等乾隆来到武陵春色时,寝殿内正好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皇后难产过后终于诞下了五公主,但是太医出来传的话却并不是一个能让人多么放心的消息:“皇后娘娘生十二阿哥时已经三十四岁又是头胎,生产时的亏损刚补好又怀了五公主,这一胎又是难产,娘娘元气大受损伤。五公主身子要弱些,日后更要悉心照料,至于皇后娘娘,日后更是要补足了元气方可再度有孕,只是日后娘娘年纪大了再有孕,怕是也……”
太医的话说得几乎直白,乾隆听完脸色并不算好。
自纯贵妃所出的四公主之后,宫中已有近十年不曾有嫔妃生下过公主,因此对这个五公主,乾隆还是颇为喜爱,皇后刚生下孩子,乾隆便已着内务府送了好些赏赐过来。
伴随着五公主的降临,即使五公主体弱,但乾隆依旧赏了好些东西送往皇后宫中,宫里边的气氛也好了许多。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秋天,是吃螃蟹的好时候。魏芷卉也一如往常一般,此时的永寿宫里,她正品尝着小碟子里刚刚出炉的蟹粉酥,这里只是她做的一半,另一半已经让人送去了养心殿。淡淡的蟹香伴着酥皮的微甜,一口下去咸甜适中。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前些日子还是大晴天,自昨儿晚上起,便刮起了风,今儿晨起更是下了一场大雨,皇后亦免了今日的请安。
殿门忽而被人撞开,一阵萧瑟的秋风穿了进来,魏芷卉不由得一哆嗦。身旁的初菱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斥责宫人,就听小高子脸色慌乱地说道:“娘娘娘娘!不好了!宫中发时疫了!”
魏芷卉手里的半块蟹粉酥随着小高子的话应声落下。
时疫,疫情。于21世纪尚令人束手无策闻风丧胆,放在清朝,又能如何?
她愣了一会儿,看似放空,实则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遍防疫政策,很快便又恢复了清明,问道:“时疫的症状是什么?从何处起来的?”
小高子缓了缓神,说道:“听说最先是从慎刑司那边传出来的,只是慎刑司的人多半都是获了罪的,死了便死了,被人拖去乱葬岗埋了,直到今儿花房有个嬷嬷被感染了,才觉得不对劲。奴才听说,被感染的人高烧不退、体虚乏力。”
魏芷卉坐在榻上,叹了口气,问道:“宫里现在怎么样?养心殿和翊坤宫可有通知了?”
“花房已经落了锁,不允许人进出了,患病之人用过的东西也全都已经砸碎了拖出宫埋了。皇上下旨要太医院研制出治疗时疫的方子来,皇后娘娘也已经传令各宫照顾好皇子和公主,无事不要出离开寝殿,免得接触了闲杂人等感染了时疫。”
魏芷卉点了点头,皇后的这些话还算说得过去,只是此刻,她想来也是无暇顾及这些事的,五公主尚未满周岁,正是虚弱的时候,这会儿这宫里的情况,只怕皇后更担心自己的孩子。
她看了眼李进和初菱说道:“一会儿你们俩去告诉永寿宫的宫人,在治疗时疫的方子没有研制好之前,永寿宫的门不允许随意进出,这几日宫人都住在耳房里,不用回你们的地方去住。另外,一会儿找几个人用热水和烈酒把永寿宫上下好好地打扫一遍,去去病菌。这些日子凡是花房送来的东西也一律拿出去扔了。”
吩咐完这些,魏芷卉方才舒了口气,小高子还没走出去,魏芷卉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厨房还有多少东西?”
“娘娘放心,小厨房的东西足够。”初菱答道。
“那就行,这些日子,也不用去御膳房要吃的,就靠小厨房。”她说完,初菱和小高子还没退下,似是在等待着她再做吩咐,魏芷卉也确实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对了,把本宫的吩咐去承乾宫和舒妃娘娘说一声。”
好容易等二人都走了出去,魏芷卉倚靠在榻上,轻叹了口气,但愿没有人再感染了,她本打算再让初菱去一趟养心殿的,但仔细一想,养心殿与后宫差得远,更何况养心殿看管森严,便还是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
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
时疫爆发的第三日,宫中感染的人还是只在花房。但花房被拖出宫去的人已经多了好几个。
就在人人以为后宫可以安然无恙事,好不容易平静的湖面上再次激起惊涛骇浪。
魏芷卉午憩刚醒,含云从外头慌忙进来:“娘娘,承乾宫出事了。”
“啪嗒”,手里握着的一支兰花玉簪落到地上,碎成了两节。
“什么?”魏芷卉声音极微,她心里隐隐有些预感。
“舒妃娘娘和十阿哥染了时疫了……”含云说完就忙跪了下来,试探性地抬头看着魏芷卉的眼睛,不敢再说话。
魏芷卉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微张着嘴,许久方才反应过来,站起身,神色有些呆滞:“去承乾宫!”
“娘娘不可!不可啊!”含云在她面前跪下,拦住了她的去路,初菱在身后搀扶着她。
“时疫来势汹汹,承乾宫那边已经乱了套了,皇上已经派了太医过去好好照顾着舒主儿和十阿哥,娘娘若去了,舒主儿担忧,皇上也担忧啊!”含云此时真恨自己长了张嘴,早知道就不说了。
魏芷卉并没有理睬含云的话,她轻声说道:“你起来。”
“除非娘娘不去,否则奴婢就不起来!”含云眼眶里已经蓄了泪。
“我不去。”魏芷卉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含云站起身,看着自家娘娘,好像是不打算去了。正欲扶了她坐下,却见魏芷卉趁其不备,直接冲了出去。
魏芷卉推开众人,打开殿门,一股秋风窜了进来,她刚睡醒午觉梳妆才到一半,轻颤了一下。
“娘娘,娘娘不能去啊!”小高子看了她也是一脸震惊,忙劝道。
“今日谁敢拦着本宫!”魏芷卉扫了一眼小高子,呵斥道。
小高子匆忙跪下,魏芷卉就要往外走,却听得永寿宫大门打开的声音,下一秒,一阵脚步声靠近,她不由得停在了那儿。
影壁后面,乾隆身披玄色披风向她靠近,随着微风和脚步,披风在身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还不快进去!”
魏芷卉驻足停留,看着逐渐靠近最后停留在自己三步以外的人,听着他情绪未明的一声呵斥。原先那些不曾涌上心头的担忧伴随着此刻的委屈在此刻一起交织着,变成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
乾隆看着面前的人,嘴角微撇,一脸委屈与不服地盯着自己,再一眨眼,便已是两行眼泪,再一眨,便泪流满面。
他骤然慌了神,又看到她衣衫单薄,一头乌发虽已绾起,却只簪了一个小簪子,想来是未曾梳妆好的。
她的身后,初菱和含云一脸担忧,一个手里的发簪还没放下,另一个手里已经替她拿好了披风。
他并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此刻看着二人的表情,想来为了拦住她也是费了不少劲。
乾隆走上前,在她面前停下,一手环着她,虚揽着,伸向后头拿着披风的含云:“给朕。”
含云识趣地递上,乾隆抖开披风,往魏芷卉身上一披,替她系好了系带,又把手伸向初菱接过她手里的海棠步摇,轻轻地插在她的发间。
“外头冷,先进去再说。嗯?”
作者有话说:
真困啊!
最近好热,出去玩需要巨大的勇气!
嗷对了报名了个“奋斗在古代”的活动嘿嘿!
第78章、冰糖血燕雪梨盅
魏芷卉没有再抵抗, 被乾隆半拥着拉进了内殿,初菱替她将剩下的发饰和衣服上的围脖弄好, 退回了身后。
“臣妾想去承乾宫。”她没有看乾隆, 呆呆地望着前方,说道。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舒妃于她,是难得的知己。
“承乾宫此刻有太医照料, 正混乱着, 你如何去得?”乾隆扶了扶额, 承乾宫那边用过午膳方才发觉不对劲, 太医院第一时间就去了翊坤宫和养心殿报信, 他一得到消息就把杜茂派去了承乾宫,自己也并不清楚二人的现状,只是单单地了解了下二人是如何感染的。
得到消息时他也问了永寿宫的情况, 听说这些日子两宫并无来往才放下了心,等到她午憩睡醒的点到了, 他怕她要去承乾宫,这才赶了过来。
魏芷卉听着乾隆的话,嘴角撇了撇, 眼看着眼泪就要下来,乾隆握住她的手, 说道:“别哭了……你若想去, 一会儿朕让人去看看那边如何了,若是稳定些了,朕带你去。”
她看着被握住的手, 又泪眼婆娑地望向他:“真的吗?”
乾隆轻叹了口气, 回身看了眼李进:“去承乾宫打听下消息。”
说完, 他又看向魏芷卉,问道:“这下信了?”
魏芷卉抿着唇点了点头。乾隆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轻轻拉到自己怀里,伸手轻抚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子衿,朕不是不让你去,是怕你出事,可你一哭,朕又不敢拦着你。”
“可是姐姐……怎么会感染呢?”魏芷卉在他的怀里抬起了头问道。
乾隆安抚着她,轻声答道:“朕问过今日来通报的人,说是五日前,舒妃带着十阿哥去御花园玩,碰上了几个修剪花枝的宫女,十阿哥看他们修的花好看,便吵着要舒妃带她看,这一看,就和那几个宫女搭上了话,便感染了……”
魏芷卉许久不曾说话,只无声地淌了眼泪,乾隆轻叹,俯身捧着她的脸把脸上的泪水吻去,无奈地说道:“别哭了,朕问过杜茂,治疗时疫的方子正在研制,已经有了眉目,别太担心。”
她不能不担心,她知道十阿哥的结局,但却也只知年幼夭折,她不知道这一关他能不能闯过去,她很怕如果不行,舒妃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殿门打开,知是李进来了,魏芷卉慌乱地从乾隆怀里退出来,急吼吼地问道:“如何?”
“太医说,舒主儿和十阿哥如今都正高烧不退,已经先开了药缓和,但时疫的药方还未出来,此时仍没有十足的把握。”
魏芷卉的心里咯噔一下,紧紧握住乾隆的手,一双泪眼直直地盯着他,生怕他因为李进的话不让他去承乾宫。乾隆转头对上她哭红了的眼睛,叹气:“罢了,让你去看一眼,但你得向朕保证,带好了面纱不准摘下来,只远远地看着,不许进内殿。”
犹豫良久,魏芷卉还是只能点了点头。
魏芷卉头戴面纱站在承乾宫门口,一时间有些不敢上前,初菱在身侧扶着她,乾隆也站在她的身侧,握着她的手。
承乾宫内,此刻并不算混乱,只是来往伺候奔波的宫女不少。
魏芷卉深吸了口气,踏了进去。
寝殿内,琴支头戴面纱跪坐在床边照顾着舒妃。魏芷卉隐隐能看见舒妃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不见生气,额上盖着一块冰过的手巾,寝殿内未见十阿哥,或许是在偏殿吧。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魏芷卉的脸上又淌了泪,亲近之人患病,心中的担忧难以退去。
听闻魏芷卉和乾隆来了,杜茂和琴支皆戴着面纱出来,在屏风后跪下请安。
“舒妃与十阿哥身子如何了?”乾隆看着此时有些失语的人,替她开了口,又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回皇上,舒妃娘娘身体强健,病症不算太重,但十阿哥年幼,身子不比大人,病症要重一些。”杜茂的声音底气并不算足。
“朕要你研制的药方研制的如何了?”乾隆闻言蹙起了眉。
“太医院诸位同僚都在紧锣密鼓地日夜研制中,已有了一些眉目,只是对于一些药的用量尚须斟酌。”
魏芷卉这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线颤抖地问道:“杜茂,你有几成保证能治好舒妃和十阿哥?”
杜茂犹豫一会儿,说道:“若药方出来,微臣尚有九成把握,不然的话,请娘娘恕微臣无能,时疫凶险,微臣仅有五六成的把握。”
魏芷卉闻言,下意识地握紧了乾隆的手,说道:“本宫不管,本宫要你务必悉心照料好皇子和舒妃!”说完她又叮嘱了琴支:“好好照顾好你们主子和小阿哥!”
她听到琴支在屏风后哽咽着答话:“奴婢明白。”
乾隆看了眼此刻状态并不算好的魏芷卉,开了口:“下去伺候舒妃吧。”他又看向身侧的人,说道:“先回去吧,你在这儿,他们还要担心你的身体。”
魏芷卉这才意识到,二人在这儿,于乾隆也是一个危险,她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殿内的二人可以安然无恙。
祈祷着等他们在醒来的时候,十阿哥还能咿呀着唤一声:“令娘娘。”舒妃还可以和她一起谈天说地。
乾隆亲自送了她回永寿宫,陪着她坐了许久,直到她的情绪有所好转了才回了养心殿。时疫期间,他下令各宫都不可出自己的寝宫,他今日已是带头触犯了。
等乾隆离开,魏芷卉看了眼进来的初菱,手里端着一碗冰糖血燕雪梨盅:“娘娘,先用些吧。”
魏芷卉把碗放在一旁,说道:“把含云叫进来。”
看着站在面前的二人,魏芷卉拉过二人的手,轻叹一口气,说道:“今日午后可弄疼你们了?”
二人摇了摇头,初菱说道:“娘娘别折煞奴婢了……娘娘也没用多大的劲儿,根本就伤不到的。”
魏芷卉拍了拍二人的手,站起身,从妆台抽屉里拿了一个紫色的小圆钵,塞到二人手里:“这是化淤青的,回去看看可曾伤到了哪里,又有哪里青了,擦擦。”
初菱接过圆钵,她认得,那还是木兰坠马的时候杜茂开的药膏,化淤有奇效,含云自然也知。
———
又三日,承乾宫的消息每日都有人传到魏芷卉的耳中,但她清楚,这些消息都是宫人们捡了好听的说的。
杜茂关于时疫方子的好消息在一两日后终于传来。
“杜太医派人来告诉娘娘,说药方已经制成,只是这方子的用量对于大人是可行的,能保证无事,但对于十阿哥这样的孩子,却是药效太猛,对身体无益,因此只能减少一些用量,因此见效也要慢一些。”小高子一边说一边斟酌着看着魏芷卉,真怕哪句话说重了让自家主儿担心。
魏芷卉早已没了说话的心情,这样的消息于她而言谈不上多好,似乎是在暗示她,十阿哥逃不过这一劫。
有了药方时疫变得可控很多,等到一切安顿一些的时候,魏芷卉才被允许每日可以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去承乾宫。这时候的舒妃母子,已经感染时疫快半个月。
舒妃虽依旧是高烧不退,但在杜茂的治疗下,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神思也清明许多,此刻魏芷卉坐在屏风后面,宫女上前告诉她时,她亦能有所反应。
“你们主儿说什么了?”魏芷卉问屏风后的琴支。
“主儿挂念皇子,问奴婢十阿哥如何了?”琴支说着有些哽咽。
魏芷卉一时接不上话,十阿哥吗?杜茂不敢下猛药,药效太猛对孩子也是伤害,一个不当亦有性命之忧。他只能减少用量再用补药,只是时疫凶险,对孩子更甚,十阿哥的身子并未有多大的好转。
“你怎么答得?”
“奴婢说,小阿哥与娘娘母子连心,娘娘好了,阿哥也好了的。”
魏芷卉点了点头,让琴支进去伺候,又让她带了话让舒妃好好养着,说好了以后给她做家乡菜吃。
家乡菜,也许她能懂的吧。
还剩一些时间,她去了偏殿,偏殿里,十阿哥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高烧让他长久地处于一个意识不清的昏睡状态,即使醒着也并不太清醒。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一时间难以想象若有那一日,舒妃又该是如何的反应。
也许是一语成谶,琴□□一句“母子连心”,倒真是连了心。
当魏芷卉收到舒妃高烧已退,身子好了的消息后没多久,还有一个坏消息也来了。
“十阿哥昨儿夜里好转了些,体温没有前些日子高了,可今儿早晨过后又上来了,乳母喂了药也无济于事,至今一直滚烫着。”
魏芷卉一边听含云说着,一边已经出了永寿宫:“含云去养心殿告诉皇上,初菱随本宫去承乾宫。”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承乾宫里,原先的屏风已经被撤去,舒妃躺在床上,气色虽未有多大的好转,但确实比起前几日要好了不少。
“本宫的话如今你们也不听了吗?”魏芷卉一进殿就听舒妃轻声呵斥着地下跪着的几个宫女。
“姐姐这是怎么了?”魏芷卉勉强挤了一个笑容问道。
“十阿哥呢?”舒妃问得简单。
“在偏殿呢,姐姐放心,有乳母与太医照看着,自然是没事的。”魏芷卉低声说着。
舒妃打量了两眼魏芷卉,并不太相信:“太医说了,我已经好了,可我为什么还不能见我自己的孩子?”
“十阿哥还未痊愈,更何况姐姐也才刚好,如何能去?若是再被感染了,如何是好?”魏芷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姐姐难道不知道时疫有多可怕?”
舒妃放在被子上的手抬起来,握住魏芷卉放在腰间的手,压低了声音,似是鼓足了勇气问道:“我担心的事要发生了是吗?”
魏芷卉一听便知她所说的是什么,即使是知道结局,这三年,这一路,舒妃对这个孩子都倾尽了心血。
她没有停顿太久,说道:“不会的。”
刚说完,在殿外候着的小高子突然进来,面色匆匆,看到舒妃的时候又敛了神色,只是看着魏芷卉,欲言又止。
“说话!”舒妃在看到小高子表情的那一刻,心里就激起了一丝异样的直觉,此刻见她沉默着,更是着了急。
小高子不敢扰了病人的心绪,只能看着魏芷卉,直到魏芷卉无奈地点了头,小高子方才开了口:“十阿哥……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作者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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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芙蓉鲜蔬汤
“娘娘!不可啊!”
魏芷卉原先正看着小高子, 直到耳边传来琴支的声音,忙回了头, 舒妃已经下了地:“本宫要去看他!”
自知拦不住, 魏芷卉忙让身后的初菱替舒妃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外衣给舒妃披上。
只是一会儿,一行人便已挪到了偏殿。乾隆恰在这一混乱的时候来到了承乾宫。
床榻上,十阿哥躺在那儿,面色微红, 冰镇过的手巾在他的额头上衬得那脸愈发得小, 让人心疼。
在看到舒妃的那一刻, 几个乳母就已经把她拦在了屏风之后:“娘娘!您身子刚刚好, 万不可再病了啊!十阿哥还病着, 这时疫是能穿人的!”
魏芷卉站在舒妃身侧,替她拉好了脸上的面纱,握住她的手, 轻声唤着:“姐姐。”
“娘娘,皇上来了。”初菱低声提醒。
乾隆没让几人行礼, 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外头他就已经得知了里头的情况。
“杜茂呢?”
杜茂忙从里头出来,没等乾隆问话就已开始回话:“微臣已经给十阿哥喂了药, 只是时疫来势汹汹,十阿哥不过三岁实在招架不住, 大人能承受的药量十阿哥受不住, 只能缓缓得来,可这缓着也难敌……”
“朕只要你一句话,能否保住?”乾隆没心思再听他的话, 直接打断。
舒妃猛然抬头, 紧紧地望着杜茂。
杜茂沉思良久, 叩首:“请皇上恕罪,十阿哥实在年幼,微臣无能。”
杜茂的话如一道雷,将原先墨黑的天空劈开,也将舒妃的心劈成了两半,她跌坐在地,魏芷卉忙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皇上,臣妾想看看孩子。”舒妃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一角,并没有看乾隆,声音极低。
乾隆叹了口气,正要回绝,却听见里头传来乳母的惊呼:“十阿哥不好了!”
这一次,不需要乾隆应允了,舒妃直接爬了起来直奔里头。
床榻上,十阿哥仍旧紧闭着双眼像是在睡觉,被面上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让人揪心。
“杜茂!”舒妃喊道。
杜茂忙上前,轻轻扒拉开十阿哥的眼睛看了看,又忙替他把脉,须臾,忙从身侧的暗红色药盒里取出几根银针。
过了一会儿,杜茂撤去了银针,回身触上几个主子探寻的视线,摇了摇头:“十阿哥的高烧太过严重了……”
舒妃越过了屏风,走到床前。
魏芷卉忙跟在后面踏了进去,殿内一片寂静,舒妃站在床前一步,静静地看着床榻上安静的孩子,手轻轻颤抖着想要抚上孩子的面庞,微弱的呼吸声似是只出不进,她偏头看了眼舒妃,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十阿哥好不容易平复了的手又开始颤抖,舒妃再也顾不得别的了,紧紧地握住孩子的手。渐渐的,呼吸声越发微弱,若不细听几乎不闻。手中握着的小手也渐渐地不再颤抖。
直到最后一切都安静了,即使殿内一片寂静,即使舒妃把耳朵都凑到跟前了,也未能听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声。
杜茂在乾隆的示意下上前把脉,须臾,他回过身:“皇上,娘娘,十阿哥薨了。”
宫女们应身跪下,魏芷卉在舒妃身边,不敢放松。
舒妃勾了勾唇角,轻轻地抚了抚孩子的脸,轻声呢喃着:“你胡说,他的脸还是热的呢,还是软软的脸蛋呢。”
魏芷卉垂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时间不知所措。
“琴支,扶舒妃回殿歇息。”乾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魏芷卉回头看他,他进殿以后一直没怎么说话,此刻看着他,他也是伤心的吧。
魏芷卉半跪在地上,看着舒妃不情不愿地被人带走,一时间也忘了起来,直到被人拽住了胳膊:“起来。”
乾隆的声音有些低哑,魏芷卉缓缓地起身,看了眼静静地躺在那儿的十阿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时疫去世的人,应该葬礼都会比较简单吧……
乾隆轻叹了口气,等初菱扶好了魏芷卉他才看了眼身侧的李进说道:“十阿哥夭折,随葬端慧皇太子园寝,随葬之物着内务府好好操办。”
说完,他颇为担忧地看着魏芷卉的眼睛,这几日,为着舒妃和十阿哥的事她没少掉眼泪,这会儿眼睛更是红肿,每每看到她通红的眼眸,他都觉得她的眼睛像是一把利剑,看一眼便被剐了一刀。
“皇上去陪陪舒姐姐吧,臣妾想回永寿宫做些姐姐爱吃的。”魏芷卉直到此时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乾隆没有阻挠,点了点头,看向初菱:“别累着你们主儿。”
看着魏芷卉远去的身影,他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十阿哥。
———
魏芷卉回了永寿宫,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正殿休息,而是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一道鸡翅包土豆,将鸡翅的骨头剔去,用土豆条替代,是她没穿越到这儿来时在自己的账号上打卡过的美食;一道黑椒芦笋炒口蘑,是舒妃爱吃的;一道豆腐抱蛋,也是以前自己打卡过的美食;还有一道芙蓉鲜蔬汤,菠菜的翠绿、胡萝卜的橙黄与香菇和鸡蛋花的颜色搭配在一起,颜色动人,味道亦是。
“娘娘……身子要紧。”初菱没让她继续,魏芷卉的脸色也没有多好。
“娘娘做的这些都是素日里舒妃娘娘爱吃的,本不在数量,只要娘娘能吃得下就好了。”含云将她做好的菜放进食盒里,低声劝慰道。
魏芷卉点了点头:“罢了,你去把菜送去承乾宫吧,本宫一会儿再去。”
说完,她没有再管身后的二人,径自一个人低头往前殿走去。
才走没几步,面前就被一片阴影挡住,她停住了脚步,抬头却对上乾隆担忧的视线。
“皇上怎么来了?”魏芷卉福了福身,便当请安了。
乾隆看了眼后头,没见到初菱和含云,说道:“怎么没人跟着?”说完,又对上魏芷卉欲言又止的表情,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罚他们。”
他一路拉着魏芷卉凉凉的手去了前殿坐下,含翠识趣地上来倒了茶再退下。
乾隆始终握着她的手,直到殿内没人了方才说道:“朕担心你。”
魏芷卉抿了抿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姐姐呢?”
“大病初愈又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朕让人照看了。”他低头轻抚着魏芷卉的手,良久,轻轻捏了捏说道,“子衿,你什么时候也能操心操心你自己?”
魏芷卉站起身,难得主动地窝在乾隆的怀中,低声说道:“姐姐于臣妾,是知己,更甚亲人。”
乾隆拥住她,了然她的心意,只是道了声好。
“皇上……太医说,治疗时疫的药方虽能有效治愈姐姐的病,但其中一味药于母体有损,姐姐日后怕难有孕……”她轻声地说着,那些药方的副作用,其实在病愈面前已经谈不上什么了,但等一切结束了,却也依旧惋惜。
乾隆轻轻地拍着她,聆听着她的碎碎念,忽地,她又从他怀里起来,郑重地跪下:“臣妾有一事恳请皇上。”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在这后宫之中,人人都说有子嗣者方可立足,十阿哥不幸早夭,臣妾恳请皇上,无论何时都切莫忘了姐姐曾经诞育和抚育皇子之功。”
乾隆把人扶了起来,说道:“朕答应你。”
魏芷卉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会不会有用,尽管她知道,以叶赫那拉氏的出身,舒妃的日子并不会差到哪去,更何况,叶赫那拉氏盘根错节,与傅恒与富察氏这样的大家族都有牵扯。前朝后宫一体,她不会体会宫内的冷清。
但她还是提起了,同时,脑子里也有了一个并不太成型的想法。
乾隆强硬地把这两日累得憔悴不已脸都瘦了一圈的魏芷卉抱去了床上休息,又叮嘱了宫女今日不可让她再出门后才离开。
她并不太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初菱已经把食盒送去了承乾宫,也带回来了承乾宫的消息:“奴婢到那儿的时候十阿哥已经被送去雨花阁了,舒妃娘娘正在收拾十阿哥的东西,脸色不太好。回来的路上碰上德忠公公,奴婢问了一嘴,听说等承乾宫那边收拾好了就要把十阿哥的梓棺挪去城外的曹三里屯暂安了。”
魏芷卉听完,抬手摁了摁眉心,时疫的药方已经给了各处,但仍然是各处都在避着嫌,皇后要照顾体弱的公主,纯贵妃尚有孩子要照顾,太后年迈,如此看来,承乾宫凄凉得很。
她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下了床,拉开了鸾镜底下的抽屉,一个绣着虎头的小荷包,她不擅女红,只会一些简单的,这虎头是十阿哥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初菱手把手教出来的,等十阿哥出生以后,她便送给了舒妃。
等十阿哥会走会说话了,有一次春日里,一行人去御花园赏花,他便缠着身边的宫人摘了好些桃花、梨花还有海棠,然后塞在魏芷卉绣给他的荷包里送给了魏芷卉。
魏芷卉将这个荷包收藏至今,如今看着,心更是揪作一团。
“去承乾宫。”
“娘娘……皇上才吩咐过的。”含云开口道。
“我已经休息过了。”魏芷卉盯着初菱,示意她上前来梳妆。
临走的时候,她把那荷包默默地揣进了袖间。
承乾宫里寂静一片,早已没有了往日孩童稚嫩的声音。
宫人引了魏芷卉进去,她看着坐在榻上望着仅剩的几个遗物发呆的舒妃,捏紧了手里的荷包,悄声上前:“姐姐……”
她把荷包递过去,舒妃自然认识这荷包,也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低声说道:“都送过去了,这些是我求了皇上留下的。”
魏芷卉看着面前仅有的一些小玩意儿,轻轻地叹着气:“姐姐瘦了。”
两人说的话都没法衔接上,但谁都没有太在意。
良久舒妃开了口:“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我来这儿之前的故事?”
魏芷卉望向她,她笑得有些自嘲,过了会儿,目视着前方,仿佛是在为过去遗憾,又或许是在为这一生遗憾。
“从我记事起,我就不知道父爱母爱为何物,其实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在那个世上,我不知道我被那个我生物学上的父亲打进医院后是不是还活着。可我来了这儿以后,我是府里的幼女,家里人都把我当掌上明珠,我开始明白,原来父爱母爱是这样的,原来大清也不是人人都重男轻女。可是为什么大清亡了这么久了他们还要重男轻女呢?”
最后一句在此刻有些大逆不道,即使没人在侧,她也还是说得很小声。魏芷卉一脸心疼与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眶不知何时又红了。舒妃素来在她面前的形象都是那样被富养起来的女子,举手投足间满是书卷气息,可她从不曾想过,这样的女子从前过的是那样的日子。
“后来我学着他们的样子,也给了我的孩子母爱,当年流产,我侥幸过自己可以改变历史,只可惜不尽如人意,再后来,我终于生下了十阿哥,我又一次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我能改变历史,他那么健康,我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能让我在看着他离开,我倾尽了所有的爱,却没算到时疫。”
魏芷卉听完,心乱如麻,她们的力量太微弱了,这个世界她们看似了解却又充满了未知,历史于她们而言,太难改变了,她只能不断地顺应这些。
良久,她还是开了口:“姐姐若有心,我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
收拾了一天行李
人无了
红包!
第80章、菠菜蒸蛋
菠菜焯水后晾凉, 挤干大部分水分,将其切成小段后倒入搅散的鸡蛋液中, 再加入少量山泉水搅匀, 碗底刷油上锅蒸熟。
“娘娘,养心殿传来的消息,皇上此刻正在三希堂。”初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说着她让她打听的消息。
魏芷卉点了点头, 将晾凉以后的蒸蛋倒出来, 切成小块, 又调了一个酸辣口的蘸料。
三希堂。
“臣妾给皇上请安。”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乾隆从画作中回神, 抬头望向面前的人,起身上前扶了她起来,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她。
十阿哥去世已有十日, 最初那几天,魏芷卉始终是一脸的哀伤, 直到这几日方才好了一些,脸上也不再见前几日的憔悴。但是作为生母的舒妃却不尽如人意,十阿哥去世后, 便又缠绵于病榻,所幸有杜茂受魏芷卉之托悉心照料, 权当是为了滋补舒妃先时因时疫而伤了的身子吧。
这十日里, 时疫渐渐地平息,各处也基本恢复了请安。
“你来了。”乾隆握住她的手说道。
魏芷卉从初菱手里接过了食盒,将里头白莲花纹的碟子取了出来。碟子里, 菠菜的翠绿与鸡蛋融合, 像是一块玉石上镶嵌的绿色纹路, 浑然天成。
“李公公说,皇上这些日忙着朝政,胃口都不大好,臣妾便特地做了这个菠菜蒸蛋来给皇上尝尝。”魏芷卉蘸了一下酱料,喂了一块过去。
鸡蛋与菠菜的混合,让菠菜的那股涩味也冲淡了不少,酸辣的酱汁更是开胃。
“这几日宫里的时疫是好了,可宫外却是才开始,百姓担忧不已,朕虽已下旨让杜茂将方子送出宫,但却也不能一时解忧。”乾隆轻叹,说出了心中所忧。
“治疗时疫本就不是什么一蹴而就的事情,皇上也不用太过担心,杜茂将方子无偿传到民间,解了贫苦之人看病之愁绪,想来民间百姓定会无虞的。”
乾隆吃了几块,魏芷卉又递上了一杯普洱给他,视线瞥到桌上摊开在那儿的一幅舐犊情深的画,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察觉到她的视线,乾隆问道:“怎么了?喜欢这画?若是喜欢,朕叫人送你那儿去。”
魏芷卉摇了摇头,说道:“臣妾只是想起,今儿途径御花园,恰好碰上十一阿哥和乳母,十一阿哥虽年幼,倒是懂事,倒叫臣妾有几分怜爱了。”
乾隆闻言,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桌上的话,问道:“哦?怎么说?”
“十一阿哥两岁不到,见了臣妾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可见阿哥所的乳母嬷嬷们教养得极好,但臣妾觉得,这中间多了一丝胆怯与自卑。”
听她说完,乾隆回想了一下这个儿子,自出生起就被他安置在了阿哥所,因为金氏的缘故,自己也很少去关注他,对其仅有的关心,都不过是源于年节之时乳母抱了他来养心殿请安。
这宫里若说有哪个阿哥最不受器重,那也许便是这个十一阿哥吧。
两岁不到的年纪,走路说话皆不算利索,却能毕恭毕敬地行礼,也许皆是为着他生母获罪有无人教养的缘故吧,但金氏,是确实不能再养育这个孩子了的。
思及此,乾隆开了口:“朕记得,自十一阿哥出生后就一直养在阿哥所?”
魏芷卉点了点头,有些紧张,不知道乾隆接下去要说什么。
“金氏有罪,实在不适合养育十一阿哥,朕一直想给十一阿哥找一个适合的养母,只是苦于一直没有人选,你可有什么想法?”
魏芷卉作思考状,良久开了口:“皇上觉得舒妃姐姐如何?”
她顿了顿,见乾隆的神色没有什么异样,方才继续说道:“舒妃姐姐出身名门,最富才情,定能将十一阿哥教养好。嫔位以上之人,颖嫔与庆嫔入宫晚,尚且年轻,其他的人……虽也有诸如婉嫔那样潜邸的旧人,但都不及姐姐秀外慧中。”
趁她停顿的间隙,乾隆插了话:“十阿哥刚刚夭折,舒妃日后又难有孕,若是舒妃可以好好养育十一阿哥,也算是朕对她的一份慰藉。”
魏芷卉点了点头:“姐姐虽伤心,但若是能抚养十一阿哥,姐姐必定会视若己出的。”
她想起来,那日在承乾宫,自己向舒妃提及这一想法的时候,舒妃没说别的,只有一句恰似承诺的话:“若有那一日,我必然振作起来,将那孩子视如己出。”
这一夜,乾隆没有去后宫,而是去了阿哥所,难得地探望了十一阿哥。
次日傍晚,舒妃病愈后抚养十一阿哥的旨意也传遍了后宫,不免有眼红之人忌惮,舒妃才没了孩子,皇帝便又送了个孩子过去。
与这一道旨意一起的,还有给十一阿哥赐名“永瑆”的旨意,赐名为时尚早,但唯有舒妃知道,这个名字是十阿哥还在的时候,自己替十阿哥想过的名字,听说赐名之前,乾隆和令妃在一块儿,这种细微之处的心意,想来也只有她能做到了。
也许是有了牵挂,舒妃的病好得倒快,但病愈之后的她,显然是把自己的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永瑆身上,对于帝王的恩宠倒是看淡了不少。
一时间,宫里竟又成了魏芷卉一个人受宠的局面,尽管除此之外,还有庆嫔后来居上地顶替了当初舒妃的位置,但始终不敌魏芷卉更不敌当日的舒妃。
太后就不管事,但却也因为不愿后宫有人专宠而有恃宠生娇之祸的出现,提出了选秀的想法,却被乾隆驳回。太后无奈,只能退一步,从朝中择取适龄的忠臣之女入宫。
听到这一想法的时候,魏芷卉在脑子里浮现出了那位在寿康宫长成的宜芮姑娘。这几年虽也在宫中,但宜芮比起往日来,早已不常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仿佛是在寿康宫安心地学习女红不过,学习为人嫔妃该懂的道理,该会的规矩。
果不其然,最先下旨的便是册封钮钴禄氏宜芮为兰贵人的旨意。
只是,登基将近二十年的乾隆,虽孝顺太后,但早已不在是那个会事事遵从太后旨意的人了。于是,在太后将宜芮拨去承乾宫居住的次日,乾隆下了一道旨意,总督那苏图之女卒于任上,有一女戴佳氏,特封其为嫔,赐号忻,居钟粹宫。
戴佳氏身份尊贵,是那苏图老来得女,乾隆极为赏识那苏图,曾称赞他清正廉洁。戴佳氏的嫡母是圣祖时敬敏皇贵妃的亲侄孙女,而戴佳氏亦是圣祖成妃的堂曾孙女,几番亲上加亲的加持之下,让戴佳氏的入宫成了众人的谈资。
初入宫即封为嫔位又赐封号的旨意,让众人都艳羡不已,纷纷期盼着戴佳氏的到来可以分去令妃的宠爱。
因此,乾隆的这道旨意,是在驳太后的面子,但却也是将人推上了风口浪尖。但这些事,于乾隆而言,并不关心,他不过只是用忻嫔来牵制太后的钮钴禄氏罢了。
忻嫔入宫后,乾隆日日派人赏赐了东西,但这些东西,他都会双倍送去永寿宫,至于侍寝,除了入宫当夜,便少之又少,由此看来,忻嫔的出现并没有动摇令妃始终是后宫中最受宠之人的地位-
——
乾隆十八年的冬天注定是令人感伤的,因此,因着时疫的缘故,永珹的婚事也被推迟到了次年年初。
成婚前夕,翊坤宫内,众人端坐,向皇后请安。
看着时间,好像已经到了各自回宫的时候了,但皇后并没有要放众人离开的意思,魏芷卉也不着急,便又吃了几口板栗饼,抿了两口茶,才听皇后悠悠地开了口:“四阿哥即将成亲,娶得又是和硕郡主的女儿,身份尊贵。永珹是金氏所生,从前也位至贵妃,但如今因罪获罚,仅为贵人。来日永珹成婚,这样的生母说出去岂非难听?因此,本宫想着,待大喜之日,不若复金氏贵妃之位,放她出启祥宫,也见见自家孩子的大典。不知几位妹妹怎么看?”
魏芷卉闻言,冷哼一声:“放她出来?那皇后娘娘说说,等四阿哥成婚后,再把金氏关进启祥宫?日后若是二人生了孩子,孩子满月、孩子周岁,娘娘都要放她出来一次?娘娘所为,岂非放虎归山?”
皇后没想到有人会制止,愣了愣,说道:“金氏到底还是皇上的嫔妃不曾被废,也始终是四阿哥的生母……”
魏芷卉眯眼看着皇后,她明白皇后想要顾全大局,不能让宫里的那些秘闻传了出去,但今日若是旁人,她必然就允了,但金氏,不可。
“皇后娘娘当真是宽宏大量。金氏当日犯了什么错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娘娘是要置皇上当日的处罚于不顾吗?”她一脸礼貌地笑意看着不远处的皇后,直接打断了她不曾说完的话。
她顿了顿,唇角又溢出一抹笑容,看向皇后说道:“娘娘顾忌伊尔根觉罗氏的出身,可皇后不如想想,伊尔根觉罗氏看中的是永珹的才学和这个人自身的优点还是永珹生母的地位?”
她知道皇后必然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因此没再搭理皇后的话,只是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再度强调:“方才娘娘问,怎么看。现如今,臣妾不妨告诉娘娘,今日便是皇上来了,臣妾也绝不容许一个曾经妄图伤害自己的人,还能有再站在臣妾面前受臣妾之礼的那一日。”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金氏今后的归宿便只有在启祥宫安度余生,不管是什么位分,难道娘娘还觉得金氏会有忏悔那一日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章很短……我滑跪
昨晚睡了五个小时不到今天搬了一整天行李整个人都无了
码字的时候太困了……先这样吧bug 应该挺多的
上午有事,下午补足3000字
红包赔罪dbq5555感谢在2022-06-21 00:33:11~2022-06-21 23:2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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