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竹荪煲鸡

    魏芷卉的言语虽没有不敬, 但后妃起争是事实,宫里面的流言也传得极快, 有说令妃恃宠而骄敢顶撞皇后的, 也有说令妃做得好,金氏罪孽深重确实不适合复位的。

    消息传到养心殿时,乾隆正在批折子,听李进说完, 自己在脑海中想着魏芷卉与皇后据理力争的样子, 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上次给她的那匹狮子玉, 虽说温顺, 但偶尔发起狠来也是个不饶人的, 倒也贴合她。

    “金氏在启祥宫静心养病,永珹的婚事不用麻烦她了,皇后如今也已生产, 就依旧如之前一样,交给皇后和纯贵妃负责吧。”

    乾隆吩咐了李进, 李进脚程也快,各处很快便得了消息。

    内务府更是暗戳戳地在每日送给永寿宫的东西里又加了份例以示讨好。

    乾隆十九年的上半年,过得也些许平淡, 随着四阿哥的成婚,这深宫里能便也没几个还能记住金氏的人了, 即使被降为了贵人, 但众人都不曾称她为嘉贵人,反而顺着乾隆的意思,只以金氏称之。

    帝王的恩宠则大多都只在永寿宫, 至于翊坤宫, 除了初一十五便只有年节和有事的时候方才会去。剩下的近后宫的日子, 倒是去忻嫔那儿多一些。

    只是这个忻嫔,却有些心高气傲。

    忻嫔颇有姿色,亦家世尊贵,但这也成就了她的缺点。

    五公主的周岁宴,安排在了圆明园。

    没有怎么铺张,只请了几个福晋和后宫众人。

    “怎么五公主比同龄的孩子小些?”

    魏芷卉往说话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忻嫔一脸天真地看着一旁的怡嫔。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怡嫔如何解释。

    “妹妹入宫晚,自然不知道宫中的事,五公主的身子一直都弱,这一年来,皇后娘娘精心呵护着,可是一点错漏都不敢出的。只是这一年下来,也仍旧要比其他孩子小些,但比起刚出生时,确实是好了不少的。”怡嫔细心的解释,落在魏芷卉耳中。怡嫔是有点墙头草在身上的,这些日子看忻嫔侍寝过几次,此时便也是笑嘻嘻地给她答疑解惑。

    就如同当年她还是嫔位和贵人的时候,怡嫔也时常善意地与她说话,但自从她为了妃,怡嫔与她的对话便常常夹枪带棒。只是,因着“曼容”这个名字,魏芷卉往常也会关注一下怡嫔,只是并不刻意罢了。

    “五公主体弱,不宜太热闹,因此皇上与本宫的意思都是一切从简,故而只邀请了一些女眷。”皇后举起手里的酒杯,看向众人,笑着说道。

    魏芷卉轻抿了口酒,只回赠了一个笑容,不曾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忻嫔,一脸笑意:“五公主含着金汤匙出生,想来是不缺什么珍贵之物的,臣妾年幼时阿玛和额娘常用兔儿爷来哄臣妾,因此今日臣妾也特地挑了一个送给五公主。”

    忻嫔身边的宫女捧了一个锦盒走到皇后身边将其递给了容觅,便听忻嫔又说道:“臣妾从前幼时也体弱多病,额娘边用这个东西来哄臣妾。想来五公主病中见了兔儿爷也会高兴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变了神色,却也不敢太过明显,魏芷卉手持团扇,下意识的往一旁看了一眼。只可惜忻嫔还未察觉出言语有失,还欲继续说话。

    “大喜的日子,什么病不病重的。”舒妃开了口,言语有些冷意。

    忻嫔这会儿方才意识到自己言语间的毛病,神色一滞,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拿着手里的兔儿爷逗弄着一旁有些哭闹的五公主。

    “臣妾失言,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忻嫔匆匆地上前跪下,只是人还未跪下,皇后开了口,“大喜的日子,有什么好跪的?”

    一时间,忻嫔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只能往那儿局促地一站。

    “杵那儿做什么?坐下来用膳吧。”皇后说完,再没有多看忻嫔一眼,只是看了眼身侧的乳母,轻声说道:“大家也都见过公主了,把公主抱下去吧。”

    歌舞声起,忻嫔的言语失当就好像只是吹在圆明园的一阵风,只一会儿就散了。

    但人群里,混杂在歌舞声里,却有一声淡淡的笑声,短暂得仿佛是随风而过的一片树叶。

    ——

    乾隆十九年的冬天亦喜亦悲,喜的是忻嫔,入宫不满一年,远不及令妃受宠,却有了身孕,但这份喜悦,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这个出其严寒的冬日,尽管乾隆下旨让各位有皇子公主的嫔妃好好照顾好孩子,切莫着凉,就连各处的炭火也比往日多了两倍的分量。但是年幼又体弱的五公主,在这个冬日,在这个她从未经历过的严寒中,感染了风寒。这对五公主而言是致命的。

    冰天雪地里,纯贵妃与愉妃皆是有孩子的人,不便探望。故而此时翊坤宫里倒也唯有婉嫔这个潜邸旧人愿意探望一下五公主了。除此以外,便只余太医院的太医来往穿梭于翊坤宫正殿和偏殿之中了。

    冬至日,魏芷卉正在小厨房里看着锅里的竹笋煲鸡。身后的桌案上摆着的,是她亲手包的饺子,一会儿做好了要送去养心殿的。

    再寒冷的冬至,也要和枕边人一起尝遍美味。

    “娘娘!”

    小厨房的门被骤然推开,带进来一丝浸骨的寒意,小高子一脸的惊慌。

    “怎么了?”魏芷卉看着一惊一乍的人,一时间有些无语。

    “五公主殁了。”小高子一脸正色。

    魏芷卉一惊,虽然杜茂这些日子来请安时都提起过五公主的病症,说比前些日子重些,但魏芷卉没想到,她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她走出小厨房,这儿离翊坤宫进,大雪之中,呼啸的寒风把翊坤宫的哀声传遍了各处,而年幼的五公主也终究在这场大雪中告别这偌大的紫禁城。

    冬去春来,四季轮回飞快,转眼便又到了木兰秋狝之时。

    想来已经有许久不曾前去木兰了,魏芷卉也不知狮子玉现在如何了。

    “娘娘,皇上来了。”

    这会儿正是乾隆批折子的时间,这个点来,她不免疑惑。魏芷卉起身匆匆地理了下衣摆,上前接驾。

    乾隆三步并作两步地起身扶了人起来,说道:“朕特地到了才让人禀报就是不想看你这么早出来接驾。”

    魏芷卉笑着一路被他牵进殿中,初菱已经备好了茶点。

    “皇上怎么这个点来了?”魏芷卉见乾隆此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今日早朝,和亲王提起木兰秋狝。”

    只听这四个字,魏芷卉便已懂了他的意思,按理来说,木兰秋狝该是一年一次的事情,但这几年,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就耽搁了,原本去年是要带各宫的人一起去的,可偏偏秋天起了时疫,万事便只能作罢。

    按理来说今年也该前往,虽说忻嫔即将生产,但也可将其留在宫中。可谁知在五公主去后的第三个月,曾被太医下过通牒不可再有孕的皇后,又有了身孕。高龄产妇加上接连产子留下的后遗症,让皇后这一胎,怀得颇为艰难。

    “皇后娘娘的身子如今不宜过度劳累,舟车劳顿怕是不妥。”魏芷卉递了块桂花糕过去,笑着说道。

    “正是此意,若将皇后与忻嫔留在宫里,后宫之事不可无人处理,那便要再留一个,有皇子之人皆是要跟去木兰的,没有的人里面,朕以为唯有婉嫔有此资历,只是婉嫔性子太柔,若真有事,反而无用。”

    乾隆顿了顿,说道:“若是每年都让弘昼替朕秋狝实在不妥,朕便想着,这一年的秋狝只带成年了的皇子和诸位王爷与大臣们前往,后宫的人一个不带。”

    魏芷卉抿唇思考着他的话,妃位以上者,没有孩子的人还有一个自己,但他却未曾提起。心头有一丝想法划过,她勾了勾唇,起身往乾隆的方向靠了靠,执起他的手,低声道:“国事为重,皇上在外,可得注意身子。”

    乾隆垂眸看着她发间的珠饰,即使位至妃位,她的发饰也都以简约为主。他轻轻地从背后拥着她,附在她耳边低声应了声好。

    魏芷卉贪婪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良久又开了口:“臣妾许久未见狮子玉,皇上可要记得替臣妾看看它。”

    “好,还有什么?朕都依你。”乾隆宠溺地看着怀里那个真的认真思索起来的人,不禁发笑。

    魏芷卉思索了一会儿,站起身从书案上取了笔墨纸砚来,开始写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探望狮子玉、鹿、狐狸、兔子……”乾隆站在魏芷卉身后,将她在纸上写下的东西一一念出来。

    他念着念着,就发觉身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红了脸:“这满公里敢这般要朕办事的人还真就你一个。”

    见她脸红,乾隆出言调侃她。

    魏芷卉把笔放在一旁,将写了一半的纸张揉成团扔在一旁,转身微微撅了撅嘴,很快又恢复了正经但言语间却满是嗔怪:“还不是皇上说事事都依臣妾的?

    乾隆顺势将人揽在身前,轻笑:“你揉了朕就不记得了么?”

    魏芷卉一时失语,气呼呼的样子散去了乾隆这几日被政事困扰的阴霾。他趁其不备,低头在她的唇上刻下了轻轻的一吻。

    “这几日朝政繁忙,朕无暇顾及后宫,过几日就要出征木兰,只怕到时候没空和你说,这才提前来告诉你一声。”

    魏芷卉被他按在怀里,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想起什么,问道:“那臣妾的生辰……”

    乾隆松开她,看着她满眼的期待,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若是赶得及,朕一定会来与你一起。”

    这是她入宫的第十年,他不会想错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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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胭脂醉

    “娘娘, 这是什么?”含云踏进小厨房,看着魏芷卉捣鼓着一堆东西问道。

    魏芷卉没有应答, 倒是身边的初菱开了口:“今儿娘娘去如意馆要一幅画, 碰巧见了郎大人,朗大人得知明儿是咱们主儿生日,提了一嘴他们那儿过生日时要吃蛋糕,娘娘便与朗大人聊了许久如何做, 这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小厨房里研究了。”

    魏芷卉听完初菱说的话, 并没有在意, 只是继续低头搅打着蛋黄糊, 还有打发蛋白。没有打蛋器的日子太难了, 做蛋糕胚也只能靠手。手累了,魏芷卉叹了口气,看了眼身后还在讨论的含云, 笑着嗔怪道:“快来帮忙!”

    等一切准备好,她才开始用火烤, 留了初菱在一旁看着,自己则开始捣鼓奶油。

    黄油还是郎世宁给的,将糖、蛋清隔水加热至白糖融化, 然后再打发蛋清,当然这一部分靠的必然是三个人的力量。打发至有倒钩, 再加入黄油搅打均匀, 奶油方才完成。

    “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可有消息吗?”魏芷卉一边搅打一边问着身旁的初菱。

    “奴婢今日听景仁宫的宫女说,三阿哥传来的信里说木兰事多,三阿哥要过了重阳节才回来, 奴婢想, 也许皇上也是吧。”

    魏芷卉看似不动声色地继续搅打着蛋清, 但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失落,她记得那日在永寿宫,他曾许诺一定会回来的。

    “国事繁忙,是当以国事为重。”她施施然开口,好似有多么得善解人意。

    但初菱和含云是伺候她多年的人了,如何不懂她的心思,开口劝慰道:“或许是初菱听错呢?也许皇上明儿就赶回来了。”

    魏芷卉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初菱,示意她继续搅打,但却没有开口说话。她一边看着锅里烤着的蛋糕胚,一边思考着含云的话。

    还有几个时辰就到了生辰了,也许,他也不会回来了吧。

    趁着初菱和含云搅打奶油的功夫,她去熬了一个玫瑰酱又去弄了些玫瑰花粉,以作备用。

    待一切准备完,魏芷卉拿了一个珐琅彩的碟子,将蛋糕胚放在盘中,抹上奶油,又在最上面放上一个个球形的奶油,每一个小球上点上玫瑰酱。最后再蛋糕顶上撒上玫瑰花粉,以作点睛之笔。

    “先放着,到子正的时候拿出来。”说完,她并不管之后的事,反倒是去了正殿。

    正殿里,已经摆放好了各处送来的生辰贺礼。翊坤宫皇后那儿送来了一个玉兰鹦鹉鎏金立屏,景仁宫纯贵妃送了一个珐琅彩瓷烛台,舒妃送了个釉彩白花景泰蓝瓶,好看得很。

    旁的,都不过是些首饰、衣服之类,看着这些礼物,魏芷卉的心情较之方才好了不少。

    ——

    已是子时三刻,紫禁城内几乎只有永寿宫还亮着灯。宫内除了各处上夜的宫人之外,在没有别的声音。

    永寿宫内,魏芷卉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直到初菱轻轻地上前唤了她几声,她才醒了过来。

    “娘娘,快到子正刻了。”

    魏芷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接过含翠递过来的湿帕子,轻轻地擦了擦脸,回转了神思。

    一旁的桌案上,自己做好的蛋糕已经摆放好,一旁有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她看见蛋糕中间还插了一根细细的蜡烛,不禁轻笑。这是今日郎世宁给她的,但她忘了,却不想被初菱记在了心里。

    她轻轻地走上前,在椅子上坐下。

    初菱点了蜡烛,按照郎世宁的说法说道:“朗大人说了,要许愿。”

    魏芷卉只是笑笑,看了眼身后围了一圈的人,说道:“那郎世宁还说要把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呢。”

    含云识趣地吹灭了正殿内别的烛火,嘿嘿一笑:“娘娘快吹吧,再不吹那蜡烛都要自己燃尽了。”

    魏芷卉当然不傻,那蜡烛虽细,燃得却是极慢的。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安静地许着愿,这种熟悉的生日体验感仿佛让她回到了21世纪。以至于,这个愿望她许了很久。

    蓦然间,自己的肩头多了一双手,她轻颤,睁开了眼回过头。

    只一眼,这生日愿望变成了真。

    “皇上。”她不由得低唤。

    见她要起身,乾隆摁住了她,低声说道:“先吹了蜡烛。”

    魏芷卉回身吹灭了蜡烛,也顾不上吃蛋糕了,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臣妾以为皇上不回来了!”

    乾隆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之间并没有贴得严丝合缝,一路星光赶路,身上还带着秋日的凉意,他不想把寒气过给了她。

    “朕答应过你会在你生辰之时赶回来。”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腰际,片刻,松开了她。

    乾隆捧着她的鹅蛋小脸,借着微弱的月光端详着她,轻声说道:“时晨不早,先去叫人进来伺候了你沐浴,旁的话,一会儿再说?”

    魏芷卉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等她换了寝衣回来,乾隆也已经换好了衣服在榻上坐着,小几上摆着她做的蛋糕,方才吹灭的蜡烛已经被取下。

    乾隆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她才注意到,珐琅彩碟子的边上还放了一个银色的小匙。乾隆轻轻地挖了一勺,伸手过去:“尝尝。”

    玫瑰的香气伴随着蛋糕的绵软,在口腔里绽放,如在云端。

    “皇上也尝。”

    明明本来是吃蛋糕的,但不知道怎么的,画风就变了。

    本是面对面坐着的二人,忽得就坐在了一起。隔着薄薄的丝绸寝衣,即使是秋日,两人身上还是暖洋洋的,只是为何如此,却又值得深思。

    唇瓣相贴之时,玫瑰酱的味道在口腔内迅速地蔓延开来。二人仿佛置身于深夜的玫瑰花园里,曲径通幽,唯有一条狭长的小路指引着前行,玫瑰花香一路相随,从踏进这座玫瑰花园就一直萦绕着彼此,即使离开了玫瑰花园,这股浓烈的玫瑰香也久久未曾散去。

    玫瑰花园里,玫瑰花妖艳妩媚,那样鲜艳的红色,热情如火,仿若许久未曾见面的爱人。玫瑰带刺,女子的皮肤娇嫩,时不时的疼痛,伴随着一阵阵轻呼与呜咽,却又与对玫瑰地赞叹融为一体。

    月光照耀在玫瑰花园里,赏花之人许久方才离去,离去之时,天边已有了鱼肚白。

    赏花人的身上,缠上了几片玫瑰花瓣,绯红得有些刺眼。

    那蛋糕叫胭脂醉,没有一滴酒,却足以让人醉倒。

    晨光熹微,魏芷卉被身边人起床的动静给弄醒,微微睁开了眼,轻轻地呜咽一声,不只是因为没睡够被吵醒,还是因为轻微的动作牵扯出了昨夜激情过后的疼痛。

    离床一步之遥外,正被人伺候着穿衣的人听到她的声音轻笑了一声,心情大好。

    乾隆挥了挥手让人下去,自己又回到了床沿坐下,轻轻地替闭着眼睛的人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说道:“朕今日不上朝,但今日是重阳节,朕得先去给皇额娘请安。你再睡会儿,今日是你生辰,不用拘礼。”

    魏芷卉闻言,本想开口回绝。今日虽是她生辰,但往年也从没有要因为她的生辰而不去给皇太后请安的理。但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力气开口说话,昨夜小别胜新婚,又有惊喜作伴,简直失控。

    等人离开了,魏芷卉虽然累,却也不敢再睡,若是她睡着了,只怕那几个宫女都是听着乾隆的话不来喊她的。

    她盯着头顶妃色帐子的某处,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好多疑虑未曾解开。

    她深吸了口气,强忍着腰间的酸痛,直起身唤了初菱进来,才惊觉自己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她无奈地躺回了床上,一时间有些气闷,但仔细回想,好像昨夜最先主动的人是自己。

    “娘娘何不再睡会儿?”初菱把帐子向两边拉开,问道。

    “不睡了,你去煮一碗雪梨汤,叫含云进来伺候,别误了给皇后和太后请安的时辰。”魏芷卉轻咳了一声方才好受一些。

    一个早晨的功夫,魏芷卉就已了然昨夜的情况。

    乾隆提前处理好了木兰的事务,剩下的都交给了五阿哥和几个心腹王爷和大臣处理,自己则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快马加鞭赶在九月初九前回了宫。

    回到养心殿时已近子时,他甫一回宫便派人叫了昨日不当差的含秀去养心殿问话,这才知道了永寿宫的打算,方能内外相应地替魏芷卉过这个惊喜的生日。

    魏芷卉听初菱说完,毫无怒意地瞪了一下,嗔道:“依我看啊,你们几个都快不记得自己是永寿宫的人了。”

    初菱讪讪一笑:“哪能呢,奴婢们从来都是为了娘娘好的,娘娘不就是一心盼着皇上回来吗?”

    魏芷卉喝了几口雪梨汤,方觉得嗓子好受了一些。

    寿康宫的请安,太后没有过多地提及乾隆提前回宫只为了替魏芷卉庆生的事,她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舒妃看着她略显不自然的步伐,戏谑道:“这么不舒服,怎么不叫人备轿?”

    魏芷卉脸色微红,低头说道:“就那么近,何至于呢?”

    “嗓子都哑了,还不至于?”

    舒妃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养心殿的几个小太监抬了一个空着的步辇过来,为首的人正是德忠。

    “令妃娘娘安,舒妃娘娘安。”德忠快步上前打了个千儿。

    舒妃笑着说道:“怎么了?”

    德忠笑了笑说道:“今日是令主儿生辰,皇上有一物要赠予娘娘,又怕娘娘走过去累,特地派了步辇来。”

    魏芷卉与舒妃二人相视一笑,她抿了抿唇:“走吧。”

    作者有话说:

    小七:嗨我现在是个受精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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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韩式红豆米糕

    魏芷卉坐上步辇, 不用走路对她而言简直是太好的感觉了。

    步辇在养心殿前停下,魏芷卉在初菱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她略顿了顿, 缓解了下身上的疲累,方才在德忠的引领下往前去。

    等她到了内殿,德忠已然退下,还带走了初菱。

    乾隆背对着她, 兴许是怕吓到他, 魏芷卉脚上的花盆底触地时, 出了点轻微的声响:“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万福金安。”

    “今日是你生辰, 不必行此大礼。”乾隆听到声音转过身把刚跪下的人扶了起来。

    “臣妾蒙受皇恩多年,正是因为是生辰,才更要向皇上请安。”

    乾隆垂眸看着她, 轻笑,入宫十年, 她早已明白什么时候该说漂亮话,什么时候可以言而无忌。

    他低头握住她合于腰间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魏芷卉这才发现, 内殿的软榻上摆了一个雕花的檀木盘,是用来放置衣物的。

    里头放置着一件珍珠云肩, 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串联起来, 上部呈网状,几颗大珍珠中间以略小一些的珍珠作为衔接。至底下则以串珠流苏下坠,放眼整个云肩, 也不全是珍珠, 还镶嵌了红玛瑙和蓝碧玺, 极尽奢华。正面的最中间,珍珠与串珠流苏中间,还加了一个金镶玉的蝴蝶,在庄重中又不失活泼。

    魏芷卉看着面前这颇为奢靡的珍珠,细细端详过后,确认这些不是东珠,方才放了心。

    “朕派两广总督杨应琚去广西合浦找了上好的南珠,又命能工巧匠给你制成珍珠云肩赐予你。”乾隆站在她身后娓娓道来。

    魏芷卉听着他的话,在脑海中思索了许久。东珠昂贵,是皇权的象征,唯有帝后和太后可以使用。南珠虽没有这么高贵的象征意义,但南珠比起东珠来,价值却是更高的,这么多的南珠,怕是早已价值连城。

    她有些呆滞,她没想到这一次的生辰之礼会如此昂贵。

    “怎么?看傻了?”乾隆看着面前有些呆愣的人,唇角上扬,问道。

    魏芷卉回过神来,转过身,就要行礼。

    “朕刚说过。”乾隆伸手拦住她。

    “南珠昂贵,臣妾……”魏芷卉迟疑了一会儿,对上乾隆坚定的视线,方才微福了身:“臣妾谢过皇上。”

    乾隆轻轻地把人拉到怀里,低声道:“这南珠很衬你。”

    两人之间隔着魏芷卉贴在乾隆胸口的手,她微曲指尖隔着布料轻轻地勾了一下,想起昨夜有些事还没来得及问,婉声说道:“皇上答应过替臣妾看看狮子玉的。”

    乾隆轻笑:“看了,马场的人伺候得很好,等下一次,朕带你去再骑骑。”

    又过了两日,木兰秋狝的众人方才回京。魏芷卉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乾隆独自一人带了少量人马回宫,将木兰的事留给几位王爷和大臣负责,当日在木兰也曾引起纷争,反对之人不在少数。

    魏芷卉自是不希望看到乾隆为了自己的生辰变成昏君,所以在听到这事以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皇上至孝,在重阳节当日特地自木兰赶回宫中,朝臣们也该学习这番孝心才是。”

    珍珠云肩的赏赐太过尊贵,自是让后宫中人艳羡不已,但这东西太过张扬,她亦是不敢在平常穿上的,因此,只当得了个宝贝,放在永寿宫养着罢了。

    转眼入秋,忻嫔生下了六公主,但因为皇后有孕,六公主的出生在后宫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波澜,只是各处象征性地送了些礼过去。

    ———

    深秋的风有些萧瑟,随着六公主的出生,这些日子魏芷卉有些忐忑的,她不知道有郑岁在前,七公主还会不会成为她的孩子。

    永寿宫的海棠树叶已经黄了,偶有秋风吹过,掉落一地的金黄,每日都有小宫女洒扫着掉落的树叶。

    魏芷卉站在廊下,看着宫女忙碌的样子,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

    “娘娘,外头风大,先进去吧。”

    她方才转过身,就听门口传来脚步声,驻足回身,就见德忠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给令主儿请安。”

    魏芷卉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这几日总觉得比往年的秋天冷了不少,头还有些昏沉,问道:“怎么了?”

    “启祥宫那位病了,四阿哥在养心殿外跪了半日了,想求着皇上去看看嘉主儿,可娘娘您也知道,皇上为着阿睦尔撒纳叛乱的事在养心殿忙得焦头烂额每日除了面见大臣还是见大臣,皇后娘娘就要生产,自然也是无暇顾及这些事的……”

    启祥宫病了的事魏芷卉有所耳闻,听说前几日金氏每日一入夜就开始发高烧,白天又是低烧,虽有太医前去,但早已不是那些太医院得力的太医了。

    “皇后有孕,纯贵妃协理六宫,怎的不去找她?”魏芷卉抬手摁了摁有些微疼的脑袋,问道。

    德忠讪讪一笑,答道:“奴才去了景仁宫,纯贵妃派了几个好的太医过去,但这四阿哥跪在那儿,只说是嘉主儿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求着见皇上。”

    魏芷卉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永珹该是给启祥宫请过安的,所以才会这般传达金氏的话,一心求见乾隆。

    只是,她不能让她见。

    她垂眸把玩着和田玉制的戒指,说道:“知道了,公公先回去伺候皇上吧,本宫一会儿去启祥宫看看。”

    德忠才离开永寿宫,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要如何去见金氏,就见小高子来报说,四阿哥要见她。

    魏芷卉没有阻拦:“传吧。”

    她往正殿坐下,看着站在那儿拱手行礼的永珹,他是继承了金氏的倾城美貌的,长相俊美身子又高,只是此刻,眼眸中多了一份担忧。

    “儿臣有一事求令娘娘。”

    魏芷卉并不绕弯子,问道:“为着你额娘并重的事?”

    “正是。”

    “本宫听德忠说了,你身为皇子,也该知道皇上此时忙于国事,自然是以朝政为主。”魏芷卉顿了顿,站起身,“皇上忙于朝政,皇后孕中不便打扰,纯贵妃忙于六宫之事,本宫闲着,便替皇上去一趟启祥宫。四阿哥就先回吧。”

    说完,她并不在乎永珹是什么神色,转身去了内殿更衣。

    “娘娘要穿什么?”

    闻言,魏芷卉看着面前的众多衣裳,一时间迷茫。金氏怕是熬不了多久了,这也许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了,彼此之间,也该把一些话说清楚了。

    金氏压了她将近十年,也许今日她该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穿得隆重一些的,但想了想,又觉得对死者不敬。

    魏芷卉一身丁香紫的对襟旗装,外披灰紫色的披风出现在启祥宫门口,她仰头望着这块牌匾,她来这儿的时候少之又少。

    启祥宫荒芜许久,虽住着人,但却早已不见往日的繁华,许久方有一个小宫女从里头出来,请了安说道:“贵人在里头呢。”

    魏芷卉跟着宫女进去,启祥宫内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裹挟着炭火的气味。她轻咳了几声只觉得呛鼻,忙抽出帕子掩住了口鼻。

    “这才十一月,外头还有太阳呢,怎么就点起了炭火?”初菱抚了抚魏芷卉的背,替她问出了口。

    小宫女撩开了帘子示意人进去,一边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贵人每到白日里就低烧嚷嚷着冷,要盖好些被子,再点上炭火方才好些。”

    魏芷卉没说话,拧了眉,往里走,炭火烧得旺,背上很快便生了热,初菱觉察,替她脱了披风。

    内殿的床榻上,金氏面色惨白,嘴唇有些干裂地躺在那儿,身上盖着好几层被褥,相衬之下,金氏已经瘦了好些。床边的小案上摆着一碟子红豆米糕,据宫女说是金氏特地要了的,说是家乡特产,但御膳房的人并不擅长,做得也不算好吃,所以只尝了几口便不再用了。

    魏芷卉看了看,确实卖相不怎样,没穿越前她也尝过正宗的韩式红豆米糕,不甜不腻,三层红豆间夹杂着米糕,味道软糯。想来御膳房做得要甜一些。

    病中的人神思清明,听见脚步声和微弱的说话声,虽闭着眼,但仍问道:“谁来了?”

    小宫女上前几步,说道:“是令妃娘娘来了。”

    听到令妃二字,金氏的眼睛缓缓地睁开,适应了光线过后,视线落在魏芷卉身上。

    魏芷卉看了眼宫女端来的圆凳,并没有坐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事要和你们主子说。”

    屏退了众人,床榻上的人才轻声问道:“怎么是你?”

    “皇上忙于朝政,自然无瑕顾及一个罪妃。”魏芷卉勾了勾唇角。

    金氏轻咳了几声,自嘲般的笑了笑,看向她:“罪妃?我有什么罪?你难道没有罪吗?”

    魏芷卉冷哼一声:“您可别忘了您差点害死了本宫和舒妃还有十阿哥!还间接害死朝廷重臣之女,如何又担不起罪妃二字?至于本宫,何罪之有?”

    也许是从前在自己位分之下的人如今一口一个本宫刺激到了她,她强撑着从榻上坐了起来。

    “启祥宫的迷魂香是如何来的,你当真不知吗?”金氏似是强撑了力气般的说完了这句话,但很快,又躺回床上喘着粗气。

    魏芷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我今日来,只是有些好奇,你把永珹教育得很好,进退有度,为人处事都出色得很,可见你是会教育孩子的,可为何到了八阿哥那儿,你就仿佛全不在意他一样,完全放养?你有夺嫡之心,又不缺儿子,如何会把所有的注,都下在永珹一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七可爱:妈别想了,我已经在你肚子里了

    七可爱:愁死我了我要怎么让我妈知道我已经在她肚子里了啊!作者你写快点!

    蓝蓝:在写了在写了键盘都要抡飞了

    第84章、山药羊肉汤

    魏芷卉从启祥宫出来, 虽是深秋,但身上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以至于当初菱给她披上披风的时候, 她还有些许的不习惯。

    她停在启祥宫门口,似是打算吹一会儿这微凉的秋风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思,方才在内殿金氏说的话还在耳边。

    魏芷卉沉默了许久,内殿温度太高, 头有点晕, 直到初菱出声提醒, 她才好一些。

    “去和启祥宫的宫女说一声, 这几天, 好好伺候着金氏吧……”魏芷卉说完,便扶着初菱的手打算离开。可还没走几步,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抬手摁了摁眉心,想停下来缓一缓再走, 可才停下,便觉得眼前一黑。

    ———

    等魏芷卉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在永寿宫了。

    “子衿。”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这才意识到,此刻身边唯有乾隆一人。

    她已经有几日不曾见到他了, 阿睦尔撒纳的叛乱让乾隆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 此时他竟然来了这儿,不禁让魏芷卉有片刻的慌乱。

    她就着乾隆的手想要坐了起来:“臣妾怎么了?”

    乾隆并没有遂她的意,起身扶着她躺下:“先躺着。”说完, 他坐在床沿, 一手握住她的纤纤玉手, 四目相对:“太医说,你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他的声音有些轻颤。

    震惊之余,魏芷卉才恍然发现,他的眼眶有些微红。

    魏芷卉的手轻轻抚上仍旧平坦的腹部,一时间有些惊讶。她的月事这几个月总是有些不准的,总是两三个月来一次然后又准时好几个月,然后再不准。这两个月月事没来,她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下个月就要来了。

    所以历史真的不会改变。

    乾隆的另一只手也缓缓地放在魏芷卉肚子上,双手一上一下。

    她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是那一晚吧,生辰那一日。

    “这是臣妾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她抬眸看向乾隆,对方了然一笑,低头在她的额前刻下一吻。

    “初菱。”乾隆朗声唤了人进来,但进来的却也不知是初菱。

    永寿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都在此刻进殿,齐齐地跟着初菱和小高子跪下,行了大礼:“奴婢/奴才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魏芷卉此时伏在乾隆的膝上,扬了扬手:“都起来吧。”

    乾隆的手搭在她的胳膊上,轻轻地拍着,说道:“永寿宫上下各赏半年俸禄,必得好好照顾令妃直至生产,到时候还有重赏!”

    “谢皇上隆恩!”

    等谢了恩,乾隆挥了挥手,原本鱼贯而入的宫人们又都纷纷地走了出去。

    片刻,初菱方才端了一碗药进来:“杜太医给娘娘开了安胎药,娘娘喝一些吧。”

    乾隆从初菱手里接过了药碗,上前给她喂了大半碗,见她强忍着苦涩就是不说,轻叹了口气,从一旁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一盒蜜饯,放在她面前,喂了一颗:“苦也不说?”

    魏芷卉抿唇不语,只是轻笑。

    “皇上。”李进从外头进来,却又不发一言。

    乾隆应声抬头,说道:“何事?”

    李进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启祥宫嘉贵人……殁了。”

    魏芷卉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乾隆。到底是一代君王,此刻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外露,他不动声色地把蜜饯盒子放置在一旁,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

    “皇上不怪臣妾吗?”魏芷卉突然问道。

    “怪什么?”

    “臣妾不经过皇上的允许,就私自去见了金氏。”魏芷卉低声说道。

    乾隆仍旧坐在床沿,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没什么好怪你的,朕本也无意去看她,你去也好。”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还算平坦的腹部,说道,“孩子和你没事就好。”

    魏芷卉想起了什么,问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理金氏的身后事?”

    乾隆沉思了良久,反问道:“你怎么看?”

    “金氏生前罪大恶极,但死后……臣妾以为,她到底生养了四个阿哥,死后的哀荣也得给足。”魏芷卉脑海里全是今日在启祥宫的对话。

    乾隆点了点头:“金氏有诞育子嗣之功,她的父兄于朝政亦有功劳,葬礼确实不宜太过简陋。既如此,就与当年慧贤皇贵妃一样,追封淑嘉皇贵妃,以皇贵妃礼葬入裕陵。”

    “皇后娘娘即将临盆,皇贵妃的葬礼……皇上要如何安排?”

    “让纯贵妃负责吧。”

    魏芷卉不置可否,但她没说,皇后几次有孕,身子不好,后宫之事几乎都是纯贵妃过问,已经隐隐有流言揣测起纯贵妃来了。

    前朝事忙,乾隆叮嘱过好生休养后,便又回了养心殿。

    ———

    乾隆走后,舒妃才来永寿宫。

    彼时,魏芷卉正坐在案前用膳:一品什锦烧豆腐,一盅山药羊肉汤,一品抓炒鱼片,一品凉拌土豆丝,一品芝麻圆白菜,俱是对有孕之人有益的饮食。

    “你这孩子怀得倒是轻松。”舒妃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魏芷卉闻声抬头,此刻已有七分饱,她从初菱手里接了帕子,说道:“罢了,不吃了。”

    等人撤去了晚膳,又退下了,她才问道:“姐姐今日来,不单单是为了恭喜我有孕吧?”

    舒妃轻笑:“有什么能瞒过你的?”她顿了顿,复言:“听说你去启祥宫了?金氏跟你说什么了?”

    魏芷卉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说道:“还能说什么呢?她问我,迷魂香是如何来的。”

    舒妃一愣,问道:“你告诉她了?”

    “怎么会?”魏芷卉果断地说道,但思绪却回到了自己在启祥宫的时候。

    金氏问了她三遍迷魂香的事,她才做了答复。

    “皇上都替你定了罪了,贵人怎么还不死心?用迷魂香勾引圣上至有孕,又意图依靠皇子来邀宠,贵人的罪行难道还要本宫再复述一遍吗?”魏芷卉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那儿的金氏,唇角得意地上扬。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迷魂香!那都是你派人放在启祥宫的!”金氏低吼着。

    魏芷卉勾了勾唇,说道:“嗯,你是不知道迷魂香,但你知道迷魂酒。你用酒灌醉了皇上,然后有孕邀宠。但你心思缜密,侍寝过后就让人把那酒都给倒了又洗干净了酒杯不留一丝痕迹。但你忘了,北乔替你干了那么多事,临了了,自然也是要招的。”

    她顿了顿,继而说道:“人证物证都没了,那我自然要自己创造。当然,启祥宫门口的梨花树下就埋着皇上用过的酒杯,嘉贵人应该比本宫清楚些吧。”

    听魏芷卉说完,舒妃叹了口气道:“迷魂香的事,如今只有你我与杜茂知道了,这几年一步步压制着金氏,就是为了不让她再有翻身之日让我功亏一篑,今后,倒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她看向魏芷卉:“是我连累你了,永珹的婚事,也让你和皇后算是有了梁子。”

    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魏芷卉扯了扯嘴角,摇摇头:“哪来什么连不连累的?迷魂香是姐姐放在启祥宫演的戏,可启祥宫之后伺候金氏的那些人,又有哪个不是收了咱们的钱?我与姐姐在这深宫,是一体的。”

    也许这个世界是黑暗的,但总有光的。

    舒妃于她,从来都是并肩作战之人。

    舒妃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她一走,你也了却了一桩心事,亦可好好安胎了,你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魏芷卉不语,是了却了心事,但也有新的心事要来了。但这桩心事,她还没有打算告诉舒妃,又或者是她自己都还没有头绪告诉她。

    她想起来,乾隆走后,初菱告诉她,金氏走时,特地换上了朝服,极为隆重。

    ——

    因为有孕,皇后与魏芷卉都不曾出席淑嘉皇贵妃的致祭活动,只在大礼那日出现了一下。

    这一年的隆冬,皇后再一次诞下嫡子十三阿哥。

    但是,十三阿哥的出生,算不上有多美好。当日五公主出生时,太医就曾说过,皇后并不适合再度有孕。五公主时身体的亏损尚未补好,又适逢五公主夭折的悲痛,让皇后的身子一直不好。却偏偏再度有孕。

    十三阿哥的身子,没比当年的五公主好到哪儿去。

    嫡子出生的喜悦,被这个坏消息冲淡了不少,但乾隆仍旧赏赐了翊坤宫上下,又破例在皇子出生没几日,便赐名“永璟”,以期盼十三阿哥的身子可以有所好转。次年的新春宴和皇子的满月宴,都因为永璟的体弱和淑嘉皇贵妃的薨逝而没有大办。

    永璟的出生,让乾隆愈发期盼魏芷卉腹中的孩子,那是期盼已久的孩子。

    彼时,魏芷卉的肚子还不算太大。虽是初次有孕,但这个孩子懂事得很,那些旁人闻风丧胆的害喜孕吐,她全然没有。

    乾隆几乎日日都要来一趟永寿宫探望,流水一般的赏赐更是源源不断地往永寿宫送。

    令妃得宠多年终于有孕,对后宫中人而言算不得是一个多好的消息。孩子对魏芷卉在后宫的地位而言,是锦上添花的存在。尤其此时,淑嘉皇贵妃已是,贵妃之位仍旧虚悬着一个,谁都知道,以魏芷卉的宠爱,她坐上那个位置是迟早的事。

    这次有孕,整个宫里,对她反差最大的还得是太后。

    自有孕的消息传到寿康宫的时候起,太后对她的态度仿佛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或簪钗、或绫罗绸缎、或内殿陈设,总之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

    更是在刚过完年便向乾隆提起,让令妃生母入宫陪产一事。

    ……

    提起生母,魏芷卉心下微颤。

    作者有话说:

    明天生娃耶耶耶!!!

    (让我有点神秘感……狠狠地再填前面埋的一些坑)

    明天七可爱蹦出来的时候打算开个抽奖

    抽几个晋江币嘿嘿!

    权当蹦了个散财童子嘿嘿

    第85章、玫瑰饼

    乾隆二十一年四月, 寿康宫

    乾隆与魏芷卉难得一起去向太后请安,寿康宫里坐着兰贵人和庆嫔。见到兰贵人, 二人并不觉得稀奇, 但见到庆嫔的时候,乾隆显而易见地有一丝错愕,但旋即又消失不见。

    但魏芷卉知道,庆嫔虽有美貌, 但宠爱平平, 自忻嫔入宫后更是少见乾隆。听舒妃说, 庆嫔这些日子日日在太后跟前, 颇为孝顺, 似有投靠太后之意。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魏芷卉虽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但却是一丝都不敢懈怠了的。

    兰贵人和庆嫔起身行了礼。

    “有着身孕赶紧起来坐着吧。”太后发了话, 又吩咐了福芳换了更软和的垫子垫着。

    待人坐下,太后的视线落在魏芷卉的肚子上, 一脸笑意:“你入宫也有十年了,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可得好好养着。哀家看皇后怀孕的时候百般不适, 如今你气色倒好得很。”

    魏芷卉垂眸微笑,落在乾隆眼里却多了几分羞涩:“这一切还都仰仗皇上皇后和太后娘娘。”

    手里的六菱纱扇轻轻地扇动着, 倒叫太后想起了什么, 望向乾隆:“皇帝啊,天渐渐热了,圆明园那边也该安排着了。”

    乾隆点了点头:“自然, 到时候仍旧如往年一样, 带上皇子公主和嫔位以上的人去。”

    魏芷卉瞥见太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就连一旁的兰贵人眸中也闪过一丝失落。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便听太后说道:“宜芮从前总跟在哀家身边,如今骤然不去,不管是哀家还是宜芮都不习惯,不若就一同去把。”

    她自然知道太后之意,如今她有了身孕,乾隆却也依旧常常往永寿宫去,剩下的时候便是承乾宫舒妃和钟粹宫忻嫔,至于兰贵人那儿是看都不看一眼。太后在宫里养了宜芮这几年,如何能看着这人就这么开局无宠?

    乾隆一心都在魏芷卉的肚子上,对太后的话也没什么异议,横竖不过是多一个人的事。

    “令妃临盆是在圆明园吧?既如此,你额娘入宫陪产的时候,就直接去圆明园好了。”遂了她的心意,太后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陪产一事,太后早在过年后便提起过,但当时魏芷卉以月份尚小回绝了。

    如今再度提起,她下意识地看向乾隆。

    这个平白多出来的父母,虽常有家书往来,但情谊却不见得有多少。

    ——毕竟,也不是亲生的。

    但这一次,不好拒绝。

    ——

    去往圆明园的路上,魏芷卉与乾隆共坐一辆马车,无限风光。

    乾隆一手揽着魏芷卉的肩,一手搭在她隆起的腹部,看着满脸愁容的人,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听初菱说,额娘已于前日住进了天然图画。”魏芷卉瓮声瓮气地说着。

    乾隆了然她的心思,劝慰道:“嗯,不必太担心,兰若见过魏杨氏,人很温和,你们母女二人常有家书往来,你也该知道的。”

    上一次母女见面还是十年前初入宫时,十年的家书往来,如今见面颇有一种网恋奔现的感觉。

    马车颠簸,大人没什么事,倒是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魏芷卉下意识地握住乾隆的手,放在肚子上让他感受着这别样的体验。

    孩子虽动过好几次,但这却是第一次二人独处时感受到。

    乾隆从魏芷卉的惊讶中明白她抓住自己的原因,不由得轻笑。

    她以为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其实并不是。

    从孩子在肚子里会动开始,自己无数次留宿永寿宫的夜晚,总会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观望一会儿她的睡颜和孩子的情况。

    有好几次他的手一放上她隆起的肚子,本在睡梦中的孩子就仿佛父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一般,轻轻一动。动作极微,不会吵醒他的母亲,却又足以满足他的父亲。

    但是乾隆没有告诉她,只是悄悄地扬起了嘴角。

    乾隆没有打扰魏芷卉的母女相见,自己到了九州清晏后,一路让轿辇直接去了天然图画。

    天然图画里,魏杨氏与兰若已经在门口搓手以待。

    魏芷卉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下轿。

    十年未见,魏杨氏老了一些,但风韵犹存。

    坚持着行过大礼后,魏杨氏被魏芷卉亲自扶了起来。趁着初菱等人收拾行囊的功夫,魏杨氏和兰若带着魏芷卉看了偏殿五福堂的布置。

    “皇上特地挑了这儿作为娘娘的产房,不仅寓意好,陈设布局也好得很。”兰若一边说着,一边又招呼了几个接生嬷嬷和乳母上来。

    “这个王嬷嬷是先帝时期就曾替谦太妃接生过的老人了,后来又替孝贤皇后和皇后娘娘还有和敬公主接生过,有她在,娘娘大可放心。”王嬷嬷顺势福身行了礼,魏芷卉看了一眼几个接生嬷嬷,都是面善有福的长相。

    兰若又指了一个乳母,说道:“这位刘嬷嬷是奴婢的远亲,是皇上特地为娘娘挑选的,娘娘大可放心。”

    魏芷卉点了点头,又上前看了看五福堂床榻上的被褥,都是上好的布料。虽是夏日里,五福堂却有一丝清凉,她如今被怕热,这里倒好得很。

    初菱收拾完了行囊端来了一碟子玫瑰饼,说道:“九州清晏那边传了话,今夜皇上有事,故而不来了,说让夫人和娘娘好好叙旧。”

    魏芷卉尝了一口玫瑰饼又递了一块给魏杨氏:“额娘也尝尝。”

    夜晚,沐浴过后,魏芷卉如惯例一般侧躺在床上,初菱会在此时来替她抹上杜茂开的药,来防止长出妊娠纹,当然,她并不需要在意。她始终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容颜永驻的金手指。

    但这些她不能告诉别人,所以也只能任由着初菱上药了。

    魏杨氏不知何时进来了:“我来吧。”

    初菱将手里的药钵递给了魏杨氏,此时的魏芷卉正侧躺背对着二人,一时间看不见魏杨氏的表情。

    魏杨氏接过药钵,吩咐了初菱下去熬坐胎药。回身在手里抹了些药,刚要附上魏芷卉的肚子,忽得瞥见魏芷卉后腰中间一颗小小的痣,不禁有一丝错愕。

    魏芷卉见身后之人久久不曾有动作,不禁不解,问道:“怎么了额娘?”

    魏杨氏被她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强忍着心中的震颤,说道:“没事。”

    但并不如此,魏芷卉一会儿便感觉到自己的腰间好似有一滴泪。

    她一怔,转过身来就见魏杨氏正在擦眼泪:“好好的额娘哭什么?”

    碰巧初菱端了药进来,就见魏芷卉坐了起来,魏杨氏在那儿擦着眼泪,心中一惊,忙先上前替魏芷卉拢好了衣服,拉上被子,又扶了魏杨氏在床沿坐下。

    魏杨氏擦干了眼泪,方才说道:“娘娘后腰有颗痣?”

    忽然听她提起那颗痣,魏芷卉脸上一红。

    按理说宫中嫔妃的挑选极为严苛,再微小的疤痕或是胎记都可能会影响到选秀的结果。但她不是选秀来的,所以那颗芝麻粒般大小的痣并不影响什么。

    只是那痣长的位置恰在后腰的正中间,每每云欢雨爱之时,那处总有细密的吻落下。

    骤然回神,她又问道:“这痣有什么问题吗?”

    魏杨氏颤颤巍巍地说道:“你是我的女儿……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她也有一颗这样的痣……”

    这下震惊的倒成了魏芷卉和初菱。

    魏芷卉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魏杨氏的时候,初菱就开了玩笑说二人长得相似,但那会儿魏芷卉只觉得自己与他们不过是乾隆恩赐的关系罢了。

    直到此时,听着魏杨氏的话,她才恍然觉得,也许并不是巧合。

    一次是巧合,但巧合多了,也许便是事实。

    那些直戳心田的母爱,也许更多的是因为彼此就是骨肉相连的母女。

    魏杨氏此刻,也早已联想到了诸多的巧合:“我的烟儿也是一双杏眼,便是这发际也和我的烟儿一样……”

    魏芷卉握住魏杨氏的手,安抚着,低声唤着:“额娘……”

    兴许是一声额娘激起了魏杨氏多年来的遗憾,母女二人紧紧地相拥着:“是额娘不好,弄丢了你……”

    魏芷卉低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事了额娘,女儿如今一切都好,有皇上的宠爱,又有腹中的孩子,额娘与阿玛以后也可放宽了心。”

    提起魏清泰,魏杨氏又坐了起来:“我得写个家书告诉你阿玛去,让他找个日子去给皇上谢恩。”

    是该谢恩,若非乾隆当日有意给她一个好的家世给个更高的起点,只怕一家人也难团圆。

    她示意初菱带了魏杨氏下去写信,自己则躺在床榻上感叹着世事,将为人母,她倒也能感同身受。

    只是遗憾,她对于这具身体穿越前的记忆太少了,幼时的记忆则更是少之又少。

    她面朝内侧躺着,打算入睡,昏昏沉沉间,身侧有人躺下,她轻声地哼了一声,像是被打扰了清梦一般,额前有人刻下了轻轻地一吻,是乾隆。他像是在安抚自己。

    一会儿,一双大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就轻轻地放着,然后肚子里的孩子轻轻地动了一下,只是一下。

    半睡半醒间,她恍然想起,这种熟悉的感觉,在之前的几个月里几乎时常发生,原来……他一直都会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感受到孩子的动静。

    她半睁开眼,嘟哝着:“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

    ——他明明说了不来的。

    “初菱来给朕讲了你和你额娘的事。”乾隆一边说,一边把人揽在了怀里,手虚悬地附在她的肚子上。

    这事他曾托兰若查过,但没什么结果,这后腰有痣的事,唯有父母知道,而这事太过私密,魏清泰夫妇也不会四处去说。

    因此兰若更是难以查到,他便也歇了这心思,横竖都已赐给了他们做女儿,若是最后不是亲生的反而难受。

    只是他不曾想十年过去了,自己当时的选择竟让人家一家三口再度相见。听到初菱传来的消息时,乾隆更是一惊,早已不顾什么朝政,只想来这儿陪着她。

    魏芷卉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往他怀里挪了挪。

    而此时的乾隆,想起初菱说的那颗痣,脑子里都是一些不够正经的画面,此时她一挪动,更是无奈,只能轻轻按住她,说道:“别动了。”

    百感交集却又不知从何言起的二人,此刻也唯有相拥而眠,方能改善自己的心境。

    入睡前,乾隆听到魏芷卉低声地说了一句:”谢皇上。”

    作者有话说:

    滑跪!!!!

    明天娃一定蹦出来

    七可爱明天一定到啊啊啊啊啊我去研究研究生娃

    给昨天评论的崽子发红包了呜呜今天的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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