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瞥着陆离，见她面上纠结着，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暗暗觉得好笑，故意皱眉问：“我很凶吗，你这么怕我？”
“没有没有，”陆离愣了下，连忙摇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笨拙地说：“只是，只是觉得不好意思，麻烦您……您帮我做这些。”
她又不知不觉用上敬语，郁长安忍不住笑叹，“我们是同龄人，你不用这么紧张。”
陆离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耳朵，腼腆笑道：“您是老师嘛。”
郁长安挑了挑眉，这算什么理由，虽然她是老师，但没有教过陆离一天，两人年龄差距也不大。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大。
就一点。
“老师又怎么样？”
郁长安好笑道：“一份职业而已，你在美院，没有熟悉的老师吗？”
“有的。”陆离迟疑地点了点头，想起胡须花白的张老师，慈祥和蔼的赵老师，风度翩翩的宋老师……
都是代表作无数，能写进教科书里的人物。
怎么办，感觉压力更大了……
郁长安见她眼神飘忽，半天不说话，想了想，暗道失策。
改口道：“总该有关系好的师兄师姐吧？”
陆离隐隐有些明白她的意思，抿唇笑了下点头。
郁长安也弯了弯唇角，笑道：“所以你就当我和你的师兄师姐一样，只是年龄比你大，多读了几年书而已。在这个领域，我也才刚刚入门，还是一只菜鸟。”
郁长安说着，竟真的感觉有点怨念了，“我们不是两代人，是同代人。”
陆离仰脸看着她，鹿一样的眼睛，圆圆的，晶亮的。
郁长安忽然觉得有点手痒，屈指在她刚洗干净，光洁莹润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不跟你扯了，总之，我也是个普通人，也要吃饭睡觉上厕所的，你不用有什么负担。”
陆离下意识抬手捂住额头，不知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这个动作，竟真的感觉心里的紧张和不自在减轻了许多。
其实也并不全是因为郁长安的身份，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个陌生的人出于责任照顾她，不管这人是谁，她都很感激，并希望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因为太过理所当然，是会被人厌烦的。
磕磕绊绊洗漱完，郁长安领陆离去卧室。
“因为这边原本只打算住我一个人，除了主卧，只有一个杂物房改的应急用客卧，所以房间有一点小。”
郁长安解释，边说边推开客卧门。
陆离环视一圈，确实比较小，只放下了一张床同一张单人书桌，但再怎么样，都比宿舍要好一些。
“谢谢姐姐。”
郁长安道：“你躺下吧。”
“?”
陆离有点不解，还是乖乖上床躺下。
郁长安等她调整好姿势，拿来两个枕头垫到她左腿下面。
笑着说：“青青再三叮嘱的，可不能忘记了。”
谢谢说得太多了，陆离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
“早点休息。”郁长安关了灯，合上房门出去了。
陆离感动得不行，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长的好看，物理也好，还这么耐心，温柔。
简直比她男朋友还关心她。
想到男朋友，陆离才想起滑开手机查看消息，刚才一路都在被郁长安安排，根本就没时间看手机。
迟师兄：［到了吗？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迟师兄：［照顾好自己，明天我去看你。］
真的比男朋友还要关心她啊。
陆离回复：［到了，谢谢师兄。］
回复完，又把定位发过去，翻着聊天记录，发了一小会儿的呆。
她是上学期答应迟毅追求的。
眼见她快要毕业，却一次恋爱也没谈过，家里人都比较关心，连奶奶也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正好那段时间迟毅在追她，对他也越来越有好感，就答应了。
她并没有敷衍对待这段感情，也很努力地喜欢着迟毅，但不知为什么，却一直点燃不了两人之间的火花。
他们一起相处的时候总是很平淡，很客气，像是缺了点什么，下雨天没带伞，迟毅不来接她，她不会对他撒娇生气，她沉迷作画一两周不主动联系迟毅，迟毅也不会生气。
在外人看来他们郎才女貌，但青青说的热恋的感觉，她从来没有体会到过，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陆离想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烦恼，摇摇头抛开思绪，继续回复消息。
几个室友也知道了她出车祸的事情，纷纷发来消息询问，女孩子发消息总是一发一大串，因而无论哪个，看起来竟然都要比迟毅热情。
陆离一一回复。
最后一个红点对话框是舅舅的，问她国庆什么时候放假回去。
国庆假期啊，恐怕没法回去了，编什么借口他们才不会担心呢？
陆离想了想，回复说和男朋友计划好了出去玩，就不回去了。
回完有点心虚，不仅撒谎，编理由还这么熟练，她现在是个撒谎都不会脸红的撒谎精了。
时间已经很晚，陆离打了个哈欠，关掉手机，拥着薄被上淡淡的香气，身体上的疼痛似乎也被缓解了许多，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
早上七点，郁长安滑掉手机闹钟，准时醒了过来。
在床上安静坐了近一分钟，她调整好状态，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
起身穿上拖鞋，如往常一般去卫生间洗漱，直到看见多出的牙杯，她才忽然想起家里还住了一个人。
虽然腿受了伤，但课还是要上的吧，郁长安想着，挂好毛巾，转身去客卧叫人起床。
清晨透过窗帘的光线还有些黯淡，陆离睡得正香，下巴陷在薄被里，一张小脸遮住了大半，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连睡姿都透着一股乖巧劲。
郁长安倚门看了一会儿，先是叫了她一声，“陆离，起床了。”
等待了两秒，床上的人半点动静也没有。
郁长安弯腰下去，伸手摇了摇她肩膀，再次道：“起床了。”
“不要~”陆离哼唧一声，下意识地将她手推开，理也不理继续睡。
郁长安近距离看着她，心里有点好笑，这还是个起床困难户啊。
不过昨天确实折腾得太晚了，小朋友睡眠不足起不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纵容她再睡十分钟，郁长安无声笑了下，转身出门，先去做早餐。
说是早餐，其实也就是把牛奶加热，面包放进多士炉，再煎个鸡蛋。
做完这些，等到七点二十分，郁长安再次去叫陆离起床。
这次她没有那么温柔，陆离清醒了一点，睡眼朦胧地看着她，“姐姐，再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声音软糯，还有点口齿不清，郁长安心想，这是在无意识撒娇吗？
她无动于衷，“不行，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嗯嗯……”陆离嘴里应着声，身体却一动不动，眼见着又要睡着了。
郁长安笑着摇摇头，轻呵了一声，干脆地俯身下去，伸手穿过她后颈，直接将人推了起来，抱到床边。
“去洗漱，然后过来吃早餐。”
“……”陆离懵懵地，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她递来的拐杖，委屈地瘪了瘪嘴。
还治不了你了？
郁长安抱臂靠在卫生间门口，心情极好地弯了弯唇。
等洗漱完坐在餐桌前，陆离才真正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在别人家毫无自觉赖床的行为，十分羞惭地对郁长安道歉。
“没事，”郁长安倒是不在意，她虽然从小被要求自律，但也不至于对别人上纲上线，只是好笑地问她，“有那么困吗？”
尽管昨晚没有休息好，但她感觉身体状态也还不错，陆离年纪轻轻的，怎么比她还不如。
说好的当代大学生熬夜修仙呢？
“困~”陆离掩嘴打了个哈欠，还是有点无精打采的，仰起小脸问她：“姐姐，才七点多，为什么我们要起那么早？”
“你早上没课吗？”郁长安低头抿了口牛奶。
“没课啊。”
郁长安默了默，说：“我每天八点的早课。”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语气也没什么变化，但不知怎么，陆离似乎从其中感受到了一点点的幽怨。
“哦。”她偷偷瞄了郁长安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又低下头，咬唇忍笑。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郁长安无奈看她一眼，又道：“一会儿记得把你的课表发给我。”
陆离弯了弯眼，眼睫里都盛满了笑意，“哪里还有课表，姐姐，我都大四了，一周只有两门课，其他时间都是自由安排的。”
“是吗？”郁长安扯唇假笑了一下。“那你一会儿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该死的艺术生，为什么这么轻松，早知道当初学什么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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