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月上中天，夜色朦胧。
一张圆桌，几把竹椅，摆放在墙脚的桂花树下，如水的月光映照，一道道斑驳竹影交错。
清风拂过，暗香浮动，穿过草坪的曲折小河静静流淌，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和着水声，似此良辰美景，令人心驰。
赵女士已经摆好了月饼，见两人出来，笑着点了点椅子唤陆离。
“小陆，来坐这里。”
“阿姨。”陆离在她身边坐下，礼貌打招呼，顺便低头看了一眼。
那只白猫懒洋洋地趴在她膝盖上，毛发松软蓬开，十分好摸的样子。
“这是五月，给姐姐打个招呼。”注意到她的视线，赵女士抬起猫爪子左右晃了晃。
“喵~”五月十分敷衍地张了下嘴，陆离看着它的表情，一下子想起了喵喵叹气生气不易那个表情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喜欢猫吗？要不要抱一下它？”赵女士笑眯眯地问。
“可以吗？”陆离眼神亮了下，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女孩子天生就对猫咪这种毛茸茸的动物没有什么抵抗力，她也不例外。
“当然可以，五月它很乖的，”赵女士直接将五月抱了起来递给她。
陆离忙接过，手臂猝不及防往下沉了沉，不得不赶紧用大腿托着它。
换了个人似乎没什么区别，五月在她腿上调整了一下姿势，懒懒地继续趴着，一点想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赵女士嘴角动了动，清咳一声介绍说：“这是狮子猫，最近确实胖了一点。”
旁边的郁长安看见，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假笑，“呵呵。”
赵女士不理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转移话题说：“晚上你们想看什么？”
桂花树正对面的屋墙上，垂下了一块电动幕布，画面正停在多彩的选择界面。
两声“随便”几乎同时响起。
“不许说随便。”赵女士瞪了两父女一眼，找补了句。
转眼见到陆离，忽然笑道：“诶，小陆是客人，就让小陆决定好了，免得纠结来纠结去。”
“小陆你想看什么？”
“啊？”陆离正试探着给猫顺毛，闻言有点茫然地抬起头。
为什么这个问题要问她？一般不是客随主便吗？
忍不住去看郁长安，求救道：“我也没什么想看的。”
郁长安笑了笑，“我也没有，消遣而已，没关系，你以前是看什么？”
陆离迟疑着道：“……中秋，联欢晚会？”
“……”
“这个好，就看这个。”赵女士立刻拍板，笑着调到了电视频道。
正在播放的节目正好是歌舞类，一派花红柳绿，欢喜热闹，就是同环境氛围有点格格不入。
陆离顺着光滑的猫毛，有点忐忑，不知道这合不合二老的心意，没什么深度的节目，但她想着，往年在家里陪奶奶的时候，感觉老人家还挺喜欢看的。
一想到奶奶，陆离情绪又有点低落，拿出手机看了眼，八点多一点，应该还没睡。
之前白天的时候已经打过电话问候了，陆离忽然想再打过去。
也许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陆离越想，心里生出越多的情绪。
她盯着手机屏幕发呆，郁长安注意到，偏头靠近，轻声问：“怎么了？”
“姐姐，我去打个电话。”
陆离同郁父两人也说了一声，起身去了远一点的地方。
郁长安坐着没动，猜她是想家里人了，明明双亲都在身侧，心里却不知怎么，感同身受般生出一点怅然来。
赵女士瞅了她一眼，皱眉道：“你怎么不跟上去？”
郁长安不明所以，“没让我跟着啊，人家打电话，我跟去做什么，偷听吗？”
赵女士深吸口气，恶声恶气地，“谁说让你偷听了，你不知道站远点？”
“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把人摔了怎么办？”
郁长安抬头看了眼挂着的一轮明月，月光澄净明亮，不说亮如白昼，怎么也都和黑灯瞎火不沾边儿吧？
行吧，谁能争得过当妈的呢？
郁长安走到中庭，隐隐约约地能听见一点声音了，便止住脚步。
“……嗯……几天……”
断续传来的声音语不成句，郁长安默默等着，忍不住去猜测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妈妈爸爸还是爷爷奶奶？或者亲朋好友？
明明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却不自觉地想去了解更多。
好一会儿，像是挂了电话，没有声音再传出来，却也没有拐杖走动的声音。
郁长安猜她又在发呆了。
她没有进去打扰，只是安静地在黑夜中等待。
陆离出来时，因为看见她吓了一跳，反而差点摔着，好在被她及时拉住。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郁长安等她站稳，松开手，“我妈不放心，叫我过来看看，放心，我没有偷听。”
“我不是担心这个，”陆离解释了句，点点头，“麻烦你了。”
郁长安视线从她脸上扫过，松了口气，温声道：“抱歉，害得你不能回家。”
“没事的，”陆离摇头笑了下，眼睫腼腆地垂落下来，“其实才开学一个月，是我自己太恋家了。”
澄净的月光落在她脸上，像是为上好的瓷器镀了一层薄釉，唯有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了一小片阴影。
郁长安心里生出股很柔软的情绪，抬手从她耳际略过，停顿半秒，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也变得轻若鸿羽。
“过去吧，小心看路。”
两人一前一后回来。
“真是的……”
远远的，听见赵女士不知在和郁父抱怨什么，见到两人才止住话头。
她抬眼一扫，什么也没问，笑着将月饼推过来，示意陆离尝一尝。
“坐这半天饿了没？来吃块月饼，这是蛋黄馅的，这是豆沙馅……”
刚吃过晚饭，陆离其实还不饿，道了声谢，拿了一块慢慢吃，月饼个头不大，不像外面卖的那么甜，又酥又软，吃起来沙沙的。
赵女士又提拎出一壶酒来，边依次倒在几个杯子里边问陆离，“能喝酒吗？”
热情难却，陆离犹豫了一下说：“可以，但是我酒量一般。”
“这是桂花酒，度数不高的，可以少喝一点。”赵女士笑着扬了扬下巴示意，“喏，就是后面这颗桂花树，你叔叔自己酿的。”
她话语的情感自然而然流露出来，陆离看了一眼郁父，他呵呵笑了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我之前尝过了，应该不难喝。”
陆离端起杯子，甜甜的桂花香扑面而来，试着抿了一小口，确实没什么酒味，甜滋滋的，像是果味饮料。
“好喝。”
赵女士笑道：“喜欢就多喝点。”
陆离点点头，偏头看了一眼郁长安，忽然有点理解她，有这样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父亲，对男朋友的要求确实会比较高。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半块月饼，忽然想到，这不会也是自己做的吧？
算了，她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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