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木羽做的荒唐事惊动了韩老夫人。
若此事宣扬出去,韩木羽的名声便臭了,她狠狠斥责韩木羽。
“你与恭王府世子的亲事定下多年,及笄也有两年,不能再拖下去。过几日,我便请亲王到府上商议婚期。”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韩老夫人膝下只有这一个孙女,孩子不想嫁人,她本想在身边多留几年。如今越大性子越野,也该嫁出去了。
韩木羽眼圈通红,强忍着不肯落泪:“我不嫁。我不喜欢奚无记,休想让我嫁给他。”
“你这孩子……前几年问你中不中意,你乐意得很,才给你许下的婚约。这两年怎么回事?撒泼卖乖就是不想嫁。奚无记是我的孙外甥,自小与你一同长大,两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韩老夫人气得头发晕,撂下狠话,“事情就这么定下,容不得你再闹小孩子脾气。”
命人把韩木羽关在房间,闭门思过。韩老夫人处理完孙女的闹剧,又把孙儿叫来。
看着自小便没让她失望过的孩子,韩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缨儿,你是不是觉得祖母狠心,硬要棒打鸳鸯,不让你娶心爱之人?”
韩缨敛眸:“孩儿不敢。”
韩老夫人微微叹气:“你祖父当年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管大周兵权,深得先皇信赖,是何等的荣耀。你父亲体弱多病,年纪轻轻没了性命,没能担起侯府重责。须臾二十载,侯府已不负大周第一名门的声望。
孩子啊,多少世家撑不过百年,沦落为小官小吏。现在圣上还垂青几分武侯府,朝中仍有些你祖父的故交好友帮衬。你若不上进,不出十年,谁还会认得武侯府?”
“孙儿一直谨记,不曾给武侯府丢脸面。”韩缨不满地回道。
他如今正深受盛宠,官拜五品将军,负责皇宫守卫,不出十年,定能出任三品大员,不输祖父当年。
韩老夫人高声质问:“你没有吗?你现在不就想让武侯府绝后吗?祖母不是不让你娶男人,但你得分得清主次。人无信而不立,祖母可以让你娶,甭管什么大夫或者是喻家的什么庶子,都可以娶,祖母从未放在心上。但是你不能立他们为正妻,侯爷夫人必要配得上我侯府门楣,能为你在朝中有所助力。”
“孙儿不想娶其他女子,唯这两人足以。”韩缨犹豫说道。
“混账!”韩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气。
韩缨急忙起身搀扶:“祖母,要不要请御医看看?”
“不用!你这般气我,御医来了也无用。”
韩老夫人抚住胸口,不容置喙道,“不出几日,平乐公主便要从避暑山庄回来了。公主贵为千金之躯,如今年方十八,仍未许配人家,皇后甚为着急。听闻公主回京后,皇后有意为公主招婿,你好好想想……”
韩缨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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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被哄好的程深墨开开心心吃早食。
喻安卿抿唇问道:“哥哥不走了吗?”
程深墨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是他紧张或者害羞时的小动作,喻安卿觉得分外可爱。
“缨子给我保证只此一次,我姑且饶他一回,嘿嘿。”
喻安卿心想,未免太好哄了,一个拥抱而已。心里比吃了柠檬还要酸,面上却勾起甜美的微笑:“那真的太好了。不瞒良姜哥哥说,没有你在,院子变得空落落,很不自在。”
程深墨骄傲地昂头,说了句过气的土味老梗:“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被夸奖的兔子总会弥漫着浓浓的欢快气息,喻安卿不自觉地跟随他的笑容,产生发自内心的愉悦感。
“太.祖祭这几日,南城瓦子热闹非凡,有各地的曲艺班子到京城演出。我们今日一同去看看吧。”
程深墨:“不行埃,韩缨说今日要带我去如意楼吃饭。他说来了位大漠名厨,可以吃到正宗烤羊肉串。我有点馋。”
喻安卿的面皮抖动两下,皮笑肉不笑:“好啊,下次再说。”
吃罢早食,韩缨如约而至,面带愧色:“阿墨,今日有几位好友约我到如意楼小聚,怕是不能和你一同用膳了。”
程深墨心生些许失落,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要紧,我和安卿可以去瓦子逛逛。”
韩缨不赞同地皱眉:“瓦子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们二人前去太危险。”
喻安卿勾唇道:“我听说如意楼有新大厨到,小弟也想见识见识。不如我们一起前往如意楼,你们聚你们的,我和良姜另开一桌。”
“这……”韩缨有些犹豫。喻安卿还好说,阿墨有什么都写在脸上,好友们一看就能瞧出端倪。
他昨夜才被祖母训斥,不想再生出幺蛾子。
“不可以吗?韩缨哥哥。”喻安卿微微侧头,眼如秋水,泫然欲泣。
韩缨心下一软,轻声道:“那便一起吧。”
三人一同来到如意酒楼。
正值假期,如意楼人满为患,大堂内已座无虚席,楼上预约也已满额。正在他们询问之际,突然一人握住程深墨的手,大骂道:“臭小子,可算让我遇到你了。”
“你谁啊?”程深墨一头雾水。
“你还在装蒜,都是因为你说我那什么,害我成为京城笑话。小爷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你,还有……”喻家二子喻泽清气得满面通红,金边扇面一指,“还有你,喻安卿!别以为离开喻家,我就拿你没辙。”
程深墨:“你到底谁啊?”
“你还在这给我装相!”喻泽清气得跳脚。
喻安卿提醒道:“肾虚精亏。”
程深墨恍然大悟,露出小虎牙,言辞恳切:“原来是喻家儿公子,不好意思啊,我有脸盲症,长得普通的人,我记不住。怎么样?最近还便秘吗?”
喻泽清气到灵魂出窍,抬手就要打人,被韩缨厉声呵住:“住手!泽清,程深墨是我救命恩人。你敢对他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韩缨哥……”喻泽清悻悻地放下手,不满地嘟囔,“我们兄弟几人好不容易聚聚,作甚要带无关紧要的人来扫兴。”
韩缨一时解释不清,现在这情况,也只好带两人一同上楼。
天字包厢内,其他人已来齐,分别是恭亲王世子奚无记、左丞相的次子凌晓、礼部侍郎长子路佳,还有当朝二皇子唐晏。他们几人年龄相仿,是从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
程深墨听过韩缨的介绍,紧张得手心冒汗,估计大周王朝最具权势的二代们都在这了。
几人落坐后,程深墨沉默寡言,乖乖充当起背景板。
他终于直观感受到他与韩缨身份差异,或许他们真的没有那么合适。
除了喻泽清时不时瞪视自己一番,其他几人对他礼貌周全。但是程深墨身处其中,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被无视,也可以说,正在遭受轻描淡写的傲慢。
比起韩家光明正大的怠慢、歧视,这种融不进去的忽略更令人窒息。
“羊肉串要不要撒点孜然?”
清朗的声音唤回恍惚的程深墨,他看向身侧的喻安卿。
夺人心魄的丹凤眼内泛着温柔的浅光,安卿在担心自己,他看到了自己的不舒服。
“好啊,多加点,我喜欢吃。”程深墨一瞬间便没觉得那么怕了。
他大口大口撸串,肉香满溢,却品出几分苦涩。
抬眼看向韩缨,他在聊边关打仗的英勇事迹,平铺直叙的讲述也引得好友们连连赞叹,眉宇间尽是英姿风发的傲气。
缨子沉溺在自己的英雄事迹里,没有发现我的不适,程深墨不无沮丧地想。
“杏仁奶酪,尝一尝。”喻安卿柔声地说,“用冰镇过,清凉可口,奶香浓郁。”
程深墨接过勺子,放到嘴里,眼神发亮:“好吃。”
紫苏鱼、莲花鸭签、茸割肉、蒸羊蝎、群仙羹……喻安卿不停投喂,程深墨吃得忘乎所以,把那点酸涩情爱全部抛之脑后。
喻泽清恰巧坐在对面,见程深墨吃得越开心,心里就越气,找茬道:“程大夫能救韩缨哥的命,想必医术极高,不如给我们也看看?”
程深墨正啃棒骨,艰难抬头,咽下嘴里的肉,喝了口毛尖茶解腻。
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就是个乡野大夫,算不得名医。望闻问切,每一项都需要耗费时间。只说‘问’诊,问的内容极其广泛,‘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便,五问饮食六问胸’等等……诸位都是名门子弟,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请太医问诊,更为靠谱。”
他才不没事找事呢。他能说二皇子看起来有纵欲过度的倾向吗?这不是找死嘛。
其他几人显然兴趣寥寥,不愿让乡野大夫品论身体状况。
“程大夫能救下缨弟,医术不可谓不高,还如此谦虚,难能可贵啊。鄙人代表大家,敬程大夫一杯。”奚无记打圆场道。
程深墨识趣地喝下这杯茶。
他打了个饱嗝,求助似的看向喻安卿,鼓鼓脸。吃得差不多了,想走。
喻安卿了然一笑,道:“韩兄,今日是不是觉醒寺迎灯的日子?前些日子,韩老夫人睡眠不好,你特意让觉醒寺供奉一盏长寿灯,受够三七二十一日的诵经,今日要迎回来了。”
韩缨瞬间明白,喻安卿这是在替他解围。阿墨心直口快,难免得罪贵人,给自己招惹麻烦。
“安卿不说,我差点就忘了,当真忙得有些糊涂。”韩缨回道。
喻安卿:“我和良姜正有去拜佛的打算,不如我们先过去和大师们商量下迎拜礼节。”
韩缨自然十分感谢。
待两人走后,奚无记眸色晦暗,笑着调侃:“安卿殊色绝艳又善解人意,韩兄此次因祸得福,佳人在怀,让人好生钦羡。”
二皇子唐晏不赞同地摇摇头:“男子莺莺燕燕,不足为奇,但你要有分寸哦。平乐这几日便要随皇后回宫了。”
韩缨啄饮一口酒,含糊道:“二皇子多虑。”
出了如意楼,程深墨重新活过来。
他蹭到喻安卿身边,眼睛里闪星星:“安卿,还好有你在。”
喻安卿莞尔笑道:“我很开心。”
“什么嘛!我可一直憋着气呢。”程深墨哼哼唧唧,“你在嘲笑我吗?”
喻安卿微微低头,两人近在咫尺,程深墨的小圆脸便映在他的瞳孔内。
“良姜哥哥一直在保护我,我也想做一个可以帮哥哥排忧解难的人。良姜哥哥,能让你开心,我很开心。”
会心一击。程深墨鼻头发酸,暗下决心,喻安卿以后就是他一辈子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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