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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转变

    我想你了。

    “什么遗传?”刚出差回来的符晓,抱着束花走进来问。

    周意快速低了下头,掩去眼底的异样,说:“没什么……”

    符晓挑眉,“我是不是长得特别像盆儿浆糊,谁都能糊弄?”

    周意认真打量符晓几秒,点头道:“像……”

    “嘿!”符晓气笑,转头看向已经站起来的慕青临,控诉道:“你就不管管她?人都进医院了,还这么能撩架。”

    慕青临忍笑接住符晓递过来的花,前后两三秒的事,对话就被周意抢了过去,“她现在不想管我。”

    “哦?”符晓意味深长地和周意交换了个眼神,问她,“为什么?”

    周意的视线从眼尾里弯着腰放花的慕青临身上掠过,笑着说:“因为我刚才给她出了个难题,她躲我都来不及呗。”

    符晓听出来不对味,快速看了眼慕青临。

    她嘴角的笑已经淡了下去,目光很静。

    符晓立刻猜到周意口中这个难题和什么事有关。

    她想找话题赶紧给岔开,还没开口,听见周意补了一句,“符晓姐,我和慕青临表白被拒了。”

    符晓人直接麻了。

    她一大早跑来医院,真不是来蹚这俩人的感情浑水的。

    现在怎么办?

    慕青临那边,她答应过保密,周意这边,她怂恿过别放弃。

    这会儿不管帮谁,她都会变成叛徒。

    要了命了。

    符晓一个头两个大,干笑着说:“年轻人玩得挺大。”

    周意表情一变,正色道:“我不会拿这种事玩,更不可能拿她玩。”

    符晓从周意眼底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车库那个被她几句话扎得眼圈泛红,委委屈屈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她知道,周意这回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这就是她最终想看到的结果,可慕青临……

    唉。

    符晓多少有点心疼周意。

    昨天她陪慕青临去吕荷那儿做心理治疗,效果很不理想,吕荷明确建议慕青临不要再继续上班,她说外界压力和高强度的工作会加重病情,她现在已经出现了轻微的睡眠障碍,情绪也容易激动,硬撑只会让伴随症状越来越多。

    一旦进入急性期,吕荷可能就会考虑使用经颅磁刺激进行干预治疗。

    这种治疗方式虽然已经在临床上得到了广泛应用,但还是会有小概率的头疼、头晕甚至痉挛情况发生。

    而且,在始终清醒的情况下接受这种重复性被动治疗,对慕青临来说本来就是一种刺激。

    没生病之前,她也是个有心气,有傲气,一路被荣誉簇拥着走过来的人。

    ……

    最终,病房里的静默气氛是被前来查房的医生化解掉的。

    医生说周意全身多出软组织挫伤,需要住院七到十天,她不情愿,坚持回家养,被医生精确到年月的各种死亡案例一吓,才乖乖躺了回去。

    慕青临去佛魔帮她拿换洗衣物。

    她昨晚来的时候没开车,只好叫着符晓一起。

    两人一出病房,符晓立刻拉住慕青临,语速飞快地问道:“你俩什么情况啊?怎么突然就表白了?”

    慕青临正在考虑周意住院这段时间,要不要过来照顾她的事,突然听到符晓的问题,反应了几秒才说:“她之前憋着不说是因为心里有事儿。”

    “我知道啊,觉得和你差距大么。”符晓脱口而出。

    慕青临敛眉,“你怎么知道?”

    符晓想把自己嘴剁了。

    “先说你们的事,等会儿我自己坦白。”符晓说。

    慕青临稍作迟疑,继续往下,“现在心结解了,她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本性?什么本性?”

    “胆大妄为,冥顽不灵,还喜欢横冲直撞。”

    褒还是贬?

    用词听着像贬,眸底闪烁的碎光又像是在褒奖周意对感情的坦率和执著。

    符晓拿不准,想了想,她谨慎地说:“你这回真明确拒绝了?”

    慕青临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右手慢慢握了起来,“昨晚我差点打她。”

    “什么?!”符晓震惊,她和慕青临认识的时间不算短,知道她有脾气,但再生气也没见和谁动手啊。

    “不是……”符晓就纳闷了,“至于吗?她不就是喜欢你,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

    “不是因为这个。”慕青临说。

    符晓慢半拍想起来过来昨晚应该还没这事儿,遂疑惑地问:“那是为什么?嫌她的做法莽撞?”

    “嗯……”慕青临并没有详说细节,只道,“我当时的脑子很乱,情绪激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抬起来了。”

    “晓,我其实挺想喜欢她的,尤其是知道她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之后心疼又庆幸。但是你也看到了,越往后,我的情绪只会越难控制,跟我在一起,她可能会受伤。”慕青临说。

    她的声音太过平静,符晓反而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忽然就有点后悔在车库里一时心软顺了周意的话,不然慕青临也不至于被逼这么紧。

    “抱歉,是我多嘴了。”符晓说。

    慕青临不解,“多什么嘴?”

    “从附中回你家那天,我和周意在车库聊了一会儿。她挺不容易的,人也犟。”

    符晓隔空指了指慕青临手腕,说:“我当时问她如果最后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她怎么办,她说要把你的名字刻到最显眼也最隐蔽的地方,这样既不会被谁看到,又能永远记得。我想着那儿皮薄,真一针一针扎上去多疼的,就让她别轴,结果你猜她说了什么?”

    慕青临唇上发颤,“什么?”

    符晓低低笑了一声,说:“她说你是初恋,多深刻都值得。”

    慕青临心口一酸,止着呼吸不动。

    这人果然是她命里最难缠的一个啊,看起来不动声色,实则每走一步都会悄悄在她心上穿一根无形的丝线。

    这些线不动则已,真拽起来,她要么服个软,顺着那股劲儿把自己交到她手里,要么硬碰硬,心脏被扯得四分五裂,给一条命。

    呵……

    小九啊小九,你到底是来找我谈恋爱的,还是来找我讨债的?

    慕青临努力让心放平,松开紧攥着的手说:“和你没关系,你就是不说,她也能自己想办法从壳里蹭出来。她是年纪小,但远比我们这些自恃清醒的大人坚强勇敢得多。要不是这样,我应该也不会越来越喜欢她。”

    符晓被慕青临终于开始直白的情感触动,“嗯”了一声说:“你打算怎么办?”

    慕青临沉默片刻,低声说:“我想一想。”

    话虽如此,周意却根本没给慕青临静下心思考的机会。

    自那天开始,她跟定点打卡一样,每天早晚两声问候,中午还要用语音说一句,“姐,午安。”

    有一回,慕青临手抖点到语音条,被办公室里的几个小年轻听到,八卦地说:“慕姐,你妹也太懂事了吧。”

    慕青临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进抽屉,心道这要是我妹,我现在已经在去抽她的路上了。

    周意说是出院,实际身上和调色盘一样的青紫根本没退,成天嚷着疼,就这还不知道好好休养,逮着机会就想搞幺蛾子。

    慕青临看她就是皮痒找抽。

    安翔和其他几个人不同,他可是在夜朗星稀的深夜和周意聊过人生谈过理想的人,一下子就听出来是她。

    为了不扩大影响,他把椅子滑到慕青临旁边,抑扬顿挫地说:“慕姐,你和我九老师的关系有点腻哦。”

    慕青临转过头来,“手上压的稿子写完了?五四表彰在即,要不再给你几篇人物访谈练练手?”

    安翔火速闭嘴滚蛋。

    没错,他就是被吓大的,太知道识时务的重要性了。

    打发走安翔,慕青临盯着只写出一行标题的文档心思发沉。

    这篇稿子明天就要发,时间已经非常紧张了,可她却没有一点思路。

    难道真要像吕荷说的,暂时别工作了?

    不工作她要怎么养活自己?

    她今年28,不是18,已经没有让家里担心的资格了。

    慕青临紧抿着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片刻后,飞快地敲起了键盘。

    晚上十点,慕青临终于提交了最终审核,她和值班同事打过招呼后,转身下楼去等公交。

    她最近一直没有开车,怕出状况。

    公交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晃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慕青临仍然走得很慢,反正她现在的睡眠不好,早回晚回没什么差别。

    又过了十来分钟,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3楼。

    慕青临后肩在轿厢壁上一顶,直起身体往出走。

    拐进楼道,看见家门口坐着的人,她的脸一点点变了。

    周意穿着短袖校服,膝头压着晚上才发的试卷,弓肩低头,做题做得非常认真。

    她脚边放着两个大号购物袋,被装得满满当当。

    慕青临粗一扫,看到了各种时令水果和方便速食。

    想干什么这是?

    慕青临沉着步子往过走。

    周意听到声音抬头,见是她,立刻扶着墙站起来,然后又龇牙咧嘴地弯腰,用手捏了捏发麻的大腿,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慕青临不答反问,“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周意俯身从扔在地上的书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十一点十六。”

    还知道?!

    慕青临压着胸腔里隐隐腾起的火走到周意跟前,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话,“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佛魔准备睡觉?”

    “正常来说是这样,这不是今天有特殊情况么。”周意指了下其中一个购物袋,说:“我给你买了点速食,做起来很方便,基本都是十分钟以内搞定,吃这些比你垫零食或者叫外卖健康卫生很多。”

    “对了,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明凯哥的事?”周意抬头说。

    慕青临眸色沉静,“没有……”

    “他以前吃饭不注意,被切掉了半个胃,我们要引以为戒。”周意说:“另一个袋子里面是水果,能切的,我都让老板去皮切了,你拆开直接吃。”

    慕青临不语,等她继续。

    她已经说完了。

    走廊里突然安静起来,周意不用心就能听见蚊虫撞击灯罩发出的细微声响。

    她心尖一跳,绕地球不知道多少圈的反射弧回归,总算意识到慕青临反应不对。

    她其实没什么表情,但周意就是断定她在生气。

    原因……

    她大概清楚。

    “过来为什么不提前打招呼?”慕青临平静地问。

    周意捏着卷子嗡嗡道:“打了你就不让我来了。”

    呵,拎得挺清,就是不办人事儿。

    不知道自己还在恢复期,需要多休息?!

    不知道这里是荒郊野外,回去晚了不安全?!

    慕青临的表情逐渐凉了下来,“等不到我回来,你可以放下东西先走。”

    周意尾巴骨窜上来一股凉意,她攥紧笔,不让自己退缩,“那不可能,送东西重要,见你更重要。”

    “从我出院到现在已经一周了,你一次都没有看过我,我想你了。”周意闷声说,突如其来的委屈让慕青临的冷脸出现了裂缝,她咬了下牙,告诉自己要冷静,和周意好好说,谁知道话一出口,还是被身体里残余的波荡情绪带得很冲,“你不是有密码吗,进去等不行,非要坐门口装可怜给谁看呢?”

    肯定给你看啊。

    周意心说,瞥见慕青临阴沉沉的表情,周意心里一惊,火速抱起书包跑路。

    慕青临没料到这个走向,整个人懵在原地。

    身体里的燥意一淡下去,她惊觉自己刚又没控制住脾气。

    周意做的这些都是小事儿。

    她就是想表现,想,追她。

    她实在没必要因为她又是示好又是演苦肉计,还折腾到车都停了生气。

    要不,道个歉吧?

    好歹别让她揣着一肚子委屈走。

    都这么晚了。

    慕青临钉在地上的脚挪动了一步。

    身体还没彻底转过来,去而复返的周意忽然从墙边探出来个脑袋,好脾气地跟她说:“姐,你别生气,我明天再来。”

    慕青临,“……??”还杠上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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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渐变拿铁、接舆郭、向日葵、大雾已散、alone_c、然而、白犀牛1个;

    60樱桃

    不算非常突然吧,一直都喜欢着。

    周意说完就跑,完全不给慕青临反应的机会,搞得她一口气闷回胸腔,脾气蹭又冒了上来。

    这算什么?

    蹲在小土狗灵魂深处的癞皮狗属性终于藏不住了?

    那也得有人惯着才行。

    她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明天再敢来,腿给你打断!

    慕青临在心里放完狠话,手机蓦地震了一下。

    她烦躁地拿出来查看,竟然是周意的微信:【姐,我到楼下了……】

    慕青临,“?”到就到了,还要她列队欢送?

    慕青临把手机扔进口袋,沉着脸回了家。

    几分钟后,门被慕青临从里面推开。

    她表情寡淡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地上孤零零的购物袋,俯身将它们提了进来。

    余光扫见墙角掉着的笔盖,慕青临稍作迟疑,把它也捡起来装进了口袋。

    手往出抽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慕青临顺手拿出来看。

    还是周意的微信:【姐,我出小区了……】

    慕青临盯着这两条格式一样的微信,莫名有种周意还会再发的预感。

    果不其然,没多久,她就发来了所乘网约车的车牌号,然后是下车,进红门巷,到佛魔……每个环节都和她知会了一声,最后总结升华:【姐,我安全到家了,你放心……】

    知道她会担心,还敢这么做?

    果然是个狗胆包天的。

    慕青临狠着心不回,从糖盒里倒了粒药吃下去,准备洗漱睡觉。

    身体刚动,对话框里蹦出来一个语音条。

    慕青临迟疑两秒,还是点下了播放。

    周意说:“姐,我不是故意气你的。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来看我,但你老不来,哥被那天的事吓怕了,现在又不让我出去,我只能等晚上灯亮起来了,从你们台的办公楼一层一层往上找,还是找不到你。

    每到那时候,我心里就特别难受,眼睛酸,我知道这样很矫情,可我就是想你,很想很想你。”

    慕青临倚在窗边,轻云淡月的影里,她波动的心绪如同风过树梢,轻柔摩擦声里藏着只有她知道的密意和隐忧。

    撇开别的不说,只那一句「很想很想你」,她就真的心疼了。

    ——

    佛魔,唐远舟忙完过来,和正在门口偷偷摸摸张望的周意撞了个正着。

    后者扭头就想跑,被唐远舟一声「进来」吼得定在原地。

    周意脚尖碾了下台阶,磨蹭着拉开门走进来。

    唐远舟本来以为周意只是憋不住出去溜达了一会儿,看到她肩上的书包,顿时怒气上头,“呦,不得了啊,我不让你出去,你干脆就不回来了是吧?”

    唐远舟随手捞了根笤帚,气势汹汹地往周意跟前走。

    周意震惊,“唐远舟,你想干嘛?!我的伤还没好完全啊!”

    唐远舟冷笑,“还记得自己有伤呢?我还以为这顿打是让人把你脑子给打折了。”

    周意紧张得缩在门边不敢动,“你再过来,我喊玲玲姐了。”

    唐远舟一步不停。

    周意吓得扯开嗓子大喊,“玲玲姐,救命啊!”

    杨玲正在厨房给唐远舟弄夜宵,闻声提着刀就冲了出来。

    “你俩在干什么?”杨玲一头雾水地问。

    唐远舟,“把她扫地出门!”

    嗯,动作非常标准,每扫一下,周意都纹丝不动,甚至能从容不迫地回他一个白眼。

    五分钟后,周意被杨玲按到桌前坐下,对她的行踪进行审问,“晚上去哪儿了?”

    周意低着头,目光闪躲,“没哪儿啊,就学校么。”

    “要不要我打电话问问你们班主任?”

    “你没她电话。”

    “慕青临有。”

    “别打……”

    “那就好好回话。”杨玲两手环胸,神色非常严肃。

    周意抬头瞟了杨玲一眼,支吾半天也没憋出来一个字儿。

    跟俩异性恋说她深更夜半去追女人?

    是谁不想活了?

    眼看着杨玲的耐心即将耗尽,周意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想也没想,立刻解锁点开,下一秒,慕青临平缓的声音从话筒里流了出来,“嗯,知道了。”

    然后呢?

    不说点什么?

    周意心底闪过失望,她按灭手机站起来,闷着声说:“我去睡觉了。”

    杨玲和一直在旁边吃东西的唐远舟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周意转身离开。

    良久,楼上传来一道隐约的关门声。

    杨玲马上凑过来问唐远舟,“什么情况?慕青临知道什么了?为什么她一知道,小九就跟丢了魂一样?”

    “不知道,不过……”唐远舟往楼上看了一眼,犹豫着说,“你有没有觉得小九这状态跟失恋很像?”

    唐远舟一语惊醒梦中人,杨玲拍着桌子说:“肯定是她和班里哪个小男生看对眼被慕青临知道,遭到她棒打鸳鸯,伤心了。”

    唐远舟思考两秒,默默朝杨玲竖起了大拇指。

    还没完全伸直,楼上响起周意夸张的尖叫,吓得唐远舟一个激灵,差点把碗打翻。

    杨玲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满脸了然于胸地说:“看吧,人已经疯了。”

    是,周意觉得自己就是疯了。

    被慕青临逼疯的。

    她刚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明晚有话要和她说。

    她的第一反应是要被正式拒绝了,那肯定不能去啊,犹豫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刺探一下情报。

    周意谨慎地问:【好话还是坏话?】

    “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后,聊天记录更新:【应该算是好话】

    周意心尖一颤,继续问:【哪方面?】

    慕青临:【你正在想的那方面】

    周意把短短一行字拆开连上,读了足足十几遍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高兴地尖叫,恨不得和全天下分享此刻的喜悦。

    一想到慕青临的好话还有将近一整天的时间才能听到,她郁闷地差点把闹钟壳子砸了,直接手动拨到明天。

    周意把自己扔在床上,胸腔里跟打鼓似的,怦怦跳个没完。

    猛地记起还没回复慕青临,她连忙翻身趴在床上,戳着键盘说:【明天见!晚安!】

    慕青临:【晚安】

    这一夜,周意兴奋得辗转难眠。

    隔天来学校,慕子佩差点被她白惨惨的脸色吓死。

    “你家的鸡昨晚被人偷了?”慕子佩怜悯地看着周意问。

    周意一个哈欠把自己打得泪眼婆娑,她摇了摇头,惬意地晃着凳子说:“不是鸡,是心。”

    慕子佩放书包的动作一顿,转过来问:“鸡心?”

    周意看她一眼,冷静地说:“我说成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以后就别聊了吧,对心脏不好。”

    慕子佩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周意的胳膊,之后一整天跟前跟后,形影不离。

    晚上下课,周意马不停蹄打车来了离慕青临家最近的超市采购,然后提着和昨天不相上下的两大包东西,艰难往小区走。

    慕青临还没回来。

    周意本来还想在门口等,想起慕青临昨天要吃人的表情,乖乖跑去输了密码。

    ——

    省台,慕青临忙完工作,下来车库等符晓。

    今晚和周意有约,她不想回去太晚,所以提前和要去机场接人的符晓说了声,让她顺路捎着自己。

    符晓一口答应,不出十分钟就提着包匆匆过来。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之前求着送你,你不要,今天竟然会主动开口,难得啊。”符晓边系安全带边揶揄慕青临。

    慕青临靠着椅背,眉眼有些倦怠,“小九在家等我。”

    “你要不重新说一遍?”符晓严重怀疑自己听岔了。前脚拒绝,后脚住一起,节奏是不是有点快?

    慕青临转过头,眼底压着深思熟虑后的坚决,“我准备和小九实话实说了,是去是留最终由她自己决定。”

    这个回答完全在符晓意料之外,她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消化,再开口,语速变得很快,“早该这样了,两情相悦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你们非要藏着掖着,不怕遭天谴?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慕青临,“不算非常突然吧,一直都喜欢着,况且,明明是我的问题,没理由一直单方面折腾她。”

    符晓点了点头,“我和周意的交集虽然不深,但多少能感觉出来她的性格,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你共同承担。”

    “嗯……”慕青临应声,这是周意性格里很亮眼的一个闪光点,为了保护它,她也已经做了新的决定。

    “我昨天晚上约了吕医生,明天过去她那里。”慕青临偏头看着窗外昏黄的灯光,低声说:“这次去,我会想办法说服自己往前迈一步。”

    既然笃定那个人要进来自己的世界,她就要尽可能把它装扮得漂亮一点,好让她待得开心踏实,而不是整天惶惶不安。

    有来有往的感情才算公平。

    她是该加油了。

    符晓猜得到慕青临的用意,她低了下头,把眼底浮动的情绪压下去,笑着说:“早该这样了,真的,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突如其来的感性让慕青临有片刻晃神,过后,她转过来看着符晓,认真地说:“谢谢……”

    “能不用这么正式的语气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符晓搓了搓胳膊,换挡开车,“矫情话都留着给你那个小美女说吧,我猜她今晚会高兴得睡不着。”

    慕青临不语。

    她的确已经很笃定周意的选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面对面说出「喜欢」二字,她还是会有一点紧张。

    慕青临无奈地笑了笑,心说感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让人勇敢,也让人胆怯。

    ——

    慕青临一路赶着步子上来,却没在门口看见周意的刹那,眸子一颤,心窝酸得受不了。

    失落,失望。

    这就是周意已经尝过无数遍的感觉吧,今天总算轮到她了。

    慕青临苦笑着拿出手机想给周意打个电话,问她到哪儿了。

    号码拨到一半,看见门把手上挂着什么。

    她的动作稍加停顿,停止拨号,朝门口走去。

    门把上挂着一串樱桃。

    应该是刚洗过的,清透水珠挂在一颗颗饱满的果子上,红艳剔透,旁边坠有两片绿叶,像极了诗里说的「一树樱桃带雨红」。

    她这儿只有一串。

    里面的人专门给她留的提示。

    慕青临把樱桃从门把上取下来,咬进嘴里一颗,酸甜爽口的感觉很快就平息了她心窝里那阵异样。

    她推门进来,在桌边看到了背对自己的周意。

    不过她好像在想事情,连开关门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听见。

    慕青临忍笑换上拖鞋,往周意那边走。

    “在想什么?”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传来声音,周意手下一抖,切到了指头,刺目鲜红瞬间从伤口冒出,掉在浅色案板上,和淡黄色的菠萝块混在一起,营造出一种诡异的视觉反差。

    周意疼得「嘶」一声,扔下刀跑去了厨房。

    慕青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呼吸静得仿佛定格,只有凝固在那些正被水渍一点一点晕开的血迹上的晃动目光还能证明她是个活人……

    不久,周意甩着手出来,可惜地说:“菠萝没得吃了,我明天再买一个。”

    慕青临眨眼,笑看着她,“不用了,你昨天买的足够一周。”

    “今天还有。”周意指着桌上还没整理的购物袋显摆。

    慕青临笑了,“真没地儿放了。”

    周意抿了下还在渗血的手指,不以为意,“走的时候,我把陈的带下去给你们小区门卫,你吃新鲜的。”

    慕青临伸手去拉塞在桌下的椅子,第一次没有碰到,她怔了怔,说:“早点回去吧,晚了不安全。”

    周意的心脏重重一缩,拨拉购物袋的手指勾了回来,“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改天吧……”慕青临笑着说,“有篇稿子没写完,晚上要赶。”

    “很重要吗?”周意抿住唇,等胸腔里那股不适过去后努力稳着声音说:“你去写吧,写完再和我说。明天周日,我不用早起去学校,多晚我都可以等你。”

    “真不行,按照以往的经验,今晚多半要通宵……”慕青临终于把椅子拉了出来,她撑了一下桌边坐下,说,“改天吧……”

    周意,“改天是哪天?明天?后天?还是……”

    周意唇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你反悔了?”几个字就在嘴边,她死活问不出来。

    激动了一天一夜,她已经问不起这种话了。

    她希望慕青临能给个准确时间,让她安心。

    她真的特别容易满足的,只要有准话,不管等多久她都行。

    可是慕青临没有,她只是坐在那儿,抬头笑着。

    “今天真的有事。”慕青临说。

    周意定定地打量着她,想从她的笑里找到一丝破绽。

    良久,周意低了头,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等你定好时间了告诉我。不打扰了。”周意抓起桌上的书包大步离开。

    走出客厅,她的步子忽然顿住,背对慕青临说:“慕青临,我早就和自己说过,「你是个身无长物的人,不用怕天打雷劈」。所以我什么都不怕,我也很自私,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就一天不会放弃!绝不可能!”

    周意很快离开。

    门板撞击的声音震着慕青临的耳膜,她再坐不住,从口袋里拿到一半的手机掉在地上,被蜂拥而至的记忆淹没吞噬。

    大雨倾盆的密林,她被王和靖死死按在泥水里,赤红双眼死盯着模糊的前方。有人在笑,有人在催,有人吆喝起哄。

    胳膊脱臼的一刹,她撑不住门闷哼了一声。

    王和靖却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他全力用膝盖压着她的肩背,咬牙低吼,“她要你活着!”

    61发现

    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药?

    不到二十六岁的全国最高新闻奖获得者,多少人羡慕,又有多少人对她寄予厚望,王和靖甚至不惜放弃升职机会也想多带她几年。然而,那天的大雨之后,新闻中心再没有慕青临这个人。

    慕青临趴在桌上,清醒着回忆当时的感觉。

    骨头被硬生生从关节里扯出来的剧痛,死咬的牙齿绷着血,混着唾液滚进喉咙,咽进胃里,上涌的干呕让人窒息,还有那些隔着雨幕,模糊不清的鲜红……

    太真实了。

    身上明明没有一点痕迹,五月初的天更不会有刚刚立春时冰冷刺骨的大雨,但慕青临就是觉得浑身冻得发僵,疼。

    哪里都疼。

    忽然听到手机在地板上震动,冷汗淋漓的慕青临意识有片刻恢复,她跌坐在地上,把手机捡起来,不停用手掌擦拭着没有一丝水渍的屏幕,确定干净了才抖着手按下电源。

    被她气走的周意在微信里说:【姐,我到楼下了……】

    ——

    翌日早上,唐远舟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没看到周意,立马在杨玲面前开始阴阳她,“这都几点了,还没下来?是不是准备等附中放学了在出门?”

    杨玲笑死,“你俩就不能不掐?”

    唐远舟冷笑,“和她掐?我闲的吧。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哪个备考生是像她这么睡懒觉的。”

    杨玲,“今天周日,放一天假,我去哪儿打听,她这懒觉睡得都不奇怪。”

    唐远舟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杨玲听到楼梯方向有动静,抬头看了眼,见是拖沓着步子的周意,她扬了下手,说:“唐远舟刚说你坏话了。”

    周意「哦」了声,半死不活地往过走。

    经过唐远舟,周意揣兜的胳膊展开,肘子直直怼着他后脑勺过去。

    伴随着清晰的一声「梆」,唐远舟上下牙齿咬合,舌头上泛起钻心剧痛。

    周意拔腿就到了杨玲身边挤着。

    杨玲眼观鼻鼻观心,这时候不想站队。

    等周意为了方便吃饭,把头发扎起来,露出下面泛白的脸,她才皱了皱眉,问:“脸色怎么这么差的?昨天晚上没睡好?”

    周意靠着椅背,一条腿放到桌腿外面伸直,“没睡……”

    杨玲诧异,“大晚上不睡觉,一个人闷房间里琢磨什么呢?”

    周意,“没什么,把今天要做的试卷提前做完了。”

    “你一直这么刻苦的吗?”

    “没,以前懒死,多学一分钟都觉得累。”

    “现在为什么转性了?”

    “没转,就是单纯睡不着,想找点事做。”

    杨玲想问睡不着的原因,话没出口,小黑忽然拉开玻璃门,从隔壁探头过来说:“哥,快点,客户已经到了。”

    唐远舟阴着脸,一言不发地放下筷子,转身要去店里,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对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的周意说:“卷子做完,今天是不是就没事了?”

    周意,“谁说……”

    “去填图库。”唐远舟打断。

    周意心塞塞得,想还嘴。

    唐远舟再一开口,她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全憋了回去。

    “那个杜什么荣的昨天让检察院的人带走了,他的案子没审结之前,你消停点,别一天两天往外跑,小命就这一条,丢了没人捡的回来。”唐远舟说完转身就走。

    周意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坐起来开始吃包子。

    杨玲给她倒了杯奶,笑着说:“唐远舟就那臭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别往心里去。”

    周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周意心情欠佳,磨蹭到半中午才去了画室,花半小时画完一张小图又撂下笔,从佛魔溜出来,跑去了省台假装路过。

    老蔡看到周意,远远把她喊过来问:“来找小慕的?”

    周意用指头蹭了蹭鼻尖,说:“没……”

    “就是有也不行,小慕今天没在单位。”

    “外出采访?”

    老蔡摇头,“好像请假了。”

    周意眉头微皱,“因为什么请假?”

    老蔡,“这我哪儿知道。你俩关系好,打电话问问去。”

    周意神情恢复,“好……”

    和老蔡闲聊了一会儿,周意转身走到路边的避雨棚靠着,犹豫要不要给慕青临打电话。

    她昨天说话有点狠,怕慕青临生气。

    周意切进微信,上下划拉了几下两人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段全是她在「打卡位置」,慕青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回复。

    周意心里慌慌的,没忍住拨了慕青临的电话。

    关机……

    周意的心情顿时变得七上八下。

    不是24小时不关机吗?

    现在什么情况?

    把她拖黑名单了?

    仔细想想,又觉得慕青临不是这么幼稚的人。

    周意越来越没底。

    不好的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时,她下意识拦了把正要从眼前经过的出租。

    车子很快停下。

    周意却站在路沿上迟迟没有动作。

    司机久等不到,探身过来询问:“姑娘,走吗?”

    周意回神,快速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不到半个小时,周意出现在了慕青临家门口。

    她路上跑得有点急,粗重呼吸压得胸口生疼。

    缓了一会儿,她抬手按下门铃,不多时就在门后听到了隐约脚步。

    在家啊……

    周意长舒一口气,紧绷神经放松下来。

    低头瞅见两手空空的自己,周意突然就想扭头跑路。

    没名没目的,怎么解释?

    门打开,看到站在里面的符晓,周意直接懵在当场。

    还是符晓先反应过来,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周意喉咙滚动,悄悄试了试声才开口道:“慕青临大白天关机,我有点奇怪。”

    符晓闻言搓了下手指,说:“有篇稿子要赶,她领导准了一天假,让在家写,关机是想集中精力。”

    “还是昨天那篇?”周意说。

    “昨天?”符晓下意识反问,很快就反应过来,接住话说:“嗯,是那篇,和省领导有关,非常重要,这不我都被叫来帮忙了么。”

    周意「嗯」了声,视线装作不经意地往里扫。

    符晓看到,默了默,说:“她一晚上没睡,脑子快成浆糊了,正在洗澡醒神。”

    周意了然,收回视线说:“你们还要写很久?”

    符晓,“是啊,今天可能没工夫陪你。”

    “不用陪,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一眼。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周意快速道,“买完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工作。”

    符晓想拒绝,一动扯到腰,疼得她吸了口气,用手扶住。

    周意忙问:“腰怎么了?”

    符晓余光往后扫了眼,说:“没事儿,不小心扭了。”

    “那你快进去坐着吧,我去买东西。”

    “唉,周意!”

    符晓没叫得住周意,眼看着她匆匆离开,没多久就提着一大堆吃食回来,站在冰箱跟前倒腾。

    “干嘛把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符晓问。

    周意手下不停,“换成新鲜的。”

    符晓纳闷,她早上才从里面找过吃的,生产日期全是昨天,这还不够新鲜?

    周意肯定知道,她就是想让慕青临吃好点,还想磨蹭到她出来,见一面再走。

    可惜事与愿违。

    她收拾完冰箱,又把没扔什么东西的垃圾袋绑了,还是没听到卧室有什么动静。

    符晓已经坐在电脑跟前开始忙碌。

    周意不好继续逗留,只能把满心失落忍下来,提起要拿给门卫的两个袋子,怼着桌面顺了顺里头的东西准备走。

    不经意瞥见桌上扔着的糖盒,周意心念一动,摸过来装进了自己口袋。

    见不着人,吃她颗糖补补血总行吧?

    她昨晚都快难受死了。

    周意和符晓打了声招呼,心满意足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

    没多久,慕青临从卧室里出来。

    她刚是真的在洗澡,不过不是因为一整晚没睡,而是刚醒。

    “还没走?”慕青临随口问符晓,她的嗓子很干,气也不是很足。

    符晓最小化文档,起身看着慕青临去冰箱找水。

    冰箱门拉开之后,她纹丝不动地看了十几秒才道:“小九来过?”

    符晓,“嗯,前后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还是不见你出来就走了。”

    “没说什么?”

    “说了——不放心你关机,过来看看,被我几句话糊弄过去了。”

    “心情看起来怎么样?”

    “还行,走的时候步子轻得跟蹦一样。”

    慕青临低低应了一声,从侧面拿了瓶水出来拧开,一口气灌下大半瓶。

    “帮我找找手机。”慕青临转过来说。

    符晓倾身,随手拨开桌上乱糟糟的打印纸,慕青临手机就在下面。

    慕青临拿起手机,按住几秒电源不见有动静,转而走到电视柜跟前找了根充电线连上,之后就一直蹲在那儿不动。

    符晓奇怪,“在等什么?”

    慕青临,“小九的微信。我这儿偏,她走一个地方就会发一条报备信息。”

    十分钟过去,手机没有丝毫动静。

    慕青临因为蹲得太久,起身的时候头有点晕,她本能找东西去扶,不想碰到立在旁边的音响。

    那东西几乎没有承重能力,她的身体大幅度踉跄了下,差点摔倒,还好符晓一直盯着才能及时过来扶她一把。

    音响就没那么幸运,猝然倒地发出一声强烈的撞击。

    慕青临安静地看了它一会儿,没有动,俯身拔了手机,回过身往出走。

    符晓意外,“你干什么去?”

    慕青临步子没停,背对她说:“小九没发微信,我去看一眼。”

    “发微信报备那是晚上吧?现在大白天,能有什么事?再说了,她都知道你关机了,怎么可能还会发石沉大海的微信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不了解她,昨晚那样她都发了,连最后那声「姐,晚安」都在,今天心情恢复,就更不可能不发,就算……”

    慕青临紧攥着手机说,“就算是找理由跟我说话,她也一定会发。”

    慕青临说话的语速很快,声音飘着,和昨晚打电话让她帮忙叫吕荷的状态很像。

    符晓心里猛地一沉,疾步走过来拉住慕青临说:“你不能去!”

    慕青临置若罔闻,强行拖着符晓往前走。

    符晓拉不住,快一步绕到慕青临正面,用力将她往玄关的墙上推了一把,压住她,大声道:“你现在这样出去是想打死她吗?!我们两个都是被老王拉去学过综合格斗的,就这样,我昨晚还被你一肘子卡过来,腰差点撞断,她一个三天两头生病的小姑娘能顶得住?

    退一万步讲,我是外人,我拦你,你会跟我动手,她是你心里的人,你脑子再不清楚也记得让我给你找手机,看她有没有安全到家,肯定不舍得动她,可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这样出现在她面前,没有任何铺垫,她能不能受得了?!”

    符晓一番话吼完,空气静得落针可闻。

    慕青临靠着墙,呼吸又急又重。

    很久,她抬起手斜在脸上压了几秒,然后顺势将垂落下来的头发拨到后面,哑声说:“抱歉,吕医生昨晚那针镇静剂的药效可能过了,人有点慌。”

    符晓知道慕青临这样就算是安静下来了,她松开压在她肩上的胳膊,声音无力,“慕青临,昨晚都忍过来,今天再忍忍吧,好歹过了这段,心平气和地和她说。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把她吓跑了,想再找个一模一样的就难了。”

    “是啊……”慕青临自嘲地笑了一声,“小九还跟我说她自私,我也挺自私的,宁愿眼睁睁看着她因为失望难受,还是要坚持给她一个没着没落的改天,表面看起来是怕她被我失控伤到,其实不过是怕她看见我丑态百出的样子就走了吧。”

    符晓无奈,“慕青临,别贬低自己,昨晚那种情况,不让她留下才是在保护她。”

    昨晚,符晓在去机场高速的途中突然接到慕青临的电话,问她方不方便给要接的人叫辆车,折回来自己这里一趟。如果可以,最好再帮忙把吕荷接过来。

    符晓听出不对,立刻答应。

    等她带着吕荷过来的时候,慕青临蹲靠在墙根,情绪混乱到人都认不出来,她刚一靠近就被慕青临卡着脖子扑倒在地。

    那副手劲儿,符晓丝毫不怀疑她是要拧断自己的脖子,好在她和慕青临都跟王和靖学过一点格斗技巧,知道怎么化解,换成周意,后果不堪设想。

    符晓摇摇头,不让自己继续回忆昨晚的事。

    “我下去看看。”符晓说。

    慕青临失神地沉默了一会儿,说:“谢了……”

    符晓没说话,快步走到门边,按下锁往外推。

    已经离开快半个小时的周意竟然就在门外站着,眼神很木。

    符晓心里一慌,立即往旁边侧了点,挡住周意的视线,说:“怎么还没走?”

    周意眨了下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聚起一点神思,“有点事想问慕青临,她洗完澡了吧。”

    周意探身往旁边看。

    符晓根本挡不住后面的慕青临。

    她听见慕青临在往过走,手从她旁边伸过去,把半掩着的门再推开一点,对周意说:“进来……”

    周意立刻侧身从门边挤进来,压着慕青临后退的步子走入了玄关。

    符晓看着面的面站着的两人,迟疑片刻后走到外面替她们关上了门。

    听到锁子落下的声音,周意朝眼尾方向看了眼,然后抬起头紧紧地盯着慕青临,一边朝她摊开手一边问她,“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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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拥抱

    试试跟我谈个恋爱吧。「改字」

    玄关今天没有摆放过多的东西,宽敞而昏暗,空气里漂浮着从慕青临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木制调,冷冽踏实,和除夕那晚咬在她手上时,闻到的雪松护手霜味道很像,周意很喜欢,可是她问完那个问题后,慕青临的反应又让她心里发慌。

    她看到慕青临愣了一瞬,过后诧异、惊慌、矛盾、克制、惶然……各种情绪齐齐涌进眼底,压得她似乎很难招架。

    她的唇抿得很紧,眼神混乱,整个人失去自主意识一样,动作苍白地想去拿她手心的糖盒。

    她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动作落空那个刹那,慕青临如梦初醒。

    她仓皇地将脸偏了个方向,几秒后再朝周意看过来,平静双眼已经看不到任何异样。

    “有没有听说过「创伤后应激障碍」?”慕青临问,因为气不足,她的声音显得低沉暗哑,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个词,被玄关阴暗的光线包裹着挤进周意耳朵,嗡然一片,她张嘴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发出一点声音,“PTSD?”

    慕青临「嗯」了一声,侧身靠在墙上。

    她站得没那么直,从肩到背,弓着很明显一个弧度,像是人在没有气力,却还要硬撑时才会有的状态。

    周意心里的不安迅速膨胀,如同站在高空里的一根钢丝上,狂风正在聚集,随时准备从四面八方朝她卷过来。

    脑子里有个清晰的声音叫嚣着让她别再问了,她来不及开口就看见慕青临抬起一只手压在胸口,然后动作迟滞地偏头看向自己说:“那些药就是治这个病的,我吃。小九,我这里有病,很严重。”

    钢丝猛然断裂,周意被迫从高空坠落,眼前是慕青临风平浪静的脸,余光闪过年初她刚西南回来,去佛魔找自己那天的画面。

    她当时不给她这个糖盒,她说她小气。

    其实,只是不想让她知道她正在生病吧。

    她听说过这种病,会逼着人「反复体验」那段过去。

    不问意愿,强行闪回,把一个正常人逼得人不像人。

    可是后来看见她手背上和现在如出一辙的淤青,她却只是阴阳怪气说她是去西南探险。

    内疚席卷着周意。

    慕青临那天的脸色不好明明就是精神状态差导致的,根本不是因为西南的环境。

    她该看出来不对劲的。

    为什么没看出来?

    就知道自己被拒绝了难受是吧?

    周意,你的喜欢还能再刻薄点吗?

    周意胸口一阵一阵冷得发麻,她望着慕青临已经垂下去的手,嗓音艰涩,“会好吗?”

    慕青临说:“想好,但是目前看起来有点难。今年第一次发病是在西南,周围没什么人,扛一扛就过去了,第二次是昨晚,和符晓动手了。”

    “见过我和人动手吗?”慕青临问。

    急转的问题,答案还那么明显,周意想不出来她的用意,只好点了下头,如实说:“见过……”

    “狠吗?”慕青临问。

    应该算是狠吧,王八手被怼在墙上发出的惨叫她现在都还能想起来。

    慕青临却说:“你见过的不及我和符晓动手的十分之一。昨天晚上,我差点掐死她。”

    “!”周意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成了拳,拇指死死压着关节。

    “小九,你没感觉错,我确实不像民生记者。最早,我进的是国际频道,人人都觉得赚钱、光鲜,有前途,长眼界,后来被新闻中心的主任看上,想让我跟他做调查记者,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为这事儿,我没少让人在背后骂脑子有病,可我自己真挺喜欢的。”慕青临偏过头问周意,“了解调查记者吗?”

    周意机械地摇头。

    慕青临笑了笑,说:“简单点说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挖事件背后的真相。而不是单纯把看到的表象描述出来,这种记者可能被跟踪、恐吓、威胁,甚至有人花钱买命。

    我当时的领导怕出事儿,亲自带我和符晓学了两年防身术。符晓爷爷当过兵,从小就把她当男孩儿养,她的体能基础比我好,防身术自然也就学得比我更像回事,但就是在这种前提下,我差点掐死她。”

    周意如坠冰窟,那是受了多大刺激才会有的反应啊,如果换一个人……

    周意突然想到什么,急切地看着慕青临说:“你说写稿是骗我的!你是怕我受伤,想让我赶紧走才那么说的对不对?!”

    慕青临笑着,“聪明……”

    一点都不。

    慕青临当时肯定是感觉到自己要发病才那么说的,可她又一次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从西南回来都多久了,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周意绷不住蹲下,双臂抱膝埋着脸,没多久又匆忙起来,半弯着腰,两手撑住膝盖,呼吸粗重急促,像是刚刚结束熬人的万米长跑。

    慕青临看周意这样,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她一句「有病」不止把自己的责任择得干干净净,还反手给了周意一刀,就她那比蜂窝还密的心眼,指不定要怎么胡思乱想。

    慕青临轻吁了一口气,心说她可真是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慕青临抬手在周意头顶碰了一下,叫她,“小九……”

    “姐,对不起。”周意哑着声打断。

    慕青临手指轻颤。

    看吧,她不用多说一个字,这姑娘就能靠自己把什么都想得明明白白,还酷爱反省。

    “我光说喜欢你,但是从来没真正关心过你。”周意反复后悔着。

    慕青临被周意认真的反思弄到心口发酸,她悬空的手犹豫着落在周意头顶揉了揉,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我也没给你机会发现啊,别自己给自己揽事儿。”

    慕青临越是表现得没有异样,周意心里越难受,她抬起头,哑然许久才问了句,“看医生了吗?”

    慕青临,“看了……”

    周意本来想问医生怎么说,想起慕青临前头那句“想好,但是目前看起来有点难……”时用力抿了下唇,改口道:“现在要怎么做?”

    慕青临,“继续工作肯定是不行了,其他的,不知道。”

    “好,那就先不工作。”周意直起了身体,快速道:“我有很多钱,赚钱也很容易,快点的,一个月就能赚几十万,你不用担心喝西北风。”

    慕青临有几秒没反应过来周意话里的意思,转过弯后再次笑了起来,“九老师这是要拿钱给我花?非亲非故,舍得?”

    非亲非故?

    这句话明摆着是在戳周意的心窝,她只感觉到了一阵疼,过后无比坚定地回她,“我早就说了,唐远舟别想从我这里扣一分钱,你要多少都行。”

    “姐,你先在家休息,我去办点事,很快回来。”周意突然说。

    话题突转,慕青临紧在后面问:“什么事?”

    周意难得听见慕青临这么着急打听自己的事,嘴角一软,语调轻快地说:“腾时间……”

    话落,周意转身就走。

    手触到门把停顿了几秒,周意疾步折回来,看着慕青临说:“姐,走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慕青临因为弓身的缘故视线和周意基本平齐,能看到她眼底闪烁的点点碎光,她的心被那些光点动摇着,“什么问题?”

    周意舔了下发干的嘴唇,语气变得小心,“我知道你有的人生计划,有你的顾虑,那里面可能不会有我,但我还是想一直喜欢你,行吗?”

    慕青临心尖像被人捏了一下,酸软犯疼。

    她都把自己的情况说得这么明白了,周意还有必要小心翼翼?

    成绩好,能赚钱,无病无痛,性格健康,怎么看,现在都是她差着周意吧。

    慕青临控不住声音,嗓子开始抖动,怕被周意发现,她故意提高声音,笑着说:“不怕我?我六亲不认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周意从容又镇定,“我的事你都知道。没死在红门巷的垃圾场里,我这条命就已经算是老天爷赏的了,他如果反悔想要回去,那就给他好了,我只管一件事——我要真死你手里了,你这辈子都得记着我。”

    这样看起来,她真的很坏啊,死活都不打算让慕青临安生。

    周意没忍住笑了一声。

    慕青临在她笑声里向后仰头,藏起眼底翻涌的触动,片刻后低下来看着周意的眼睛,很慢地说:“那就试试吧。”

    周意脑子放空,表情变得呆滞,终于反应过来慕青临话里的意思后眼睛一霎就红了,她忍着胸腔里翻腾的喜悦,问她,“因为感动才妥协的吗?”

    问完,她又马上自顾自打断,“我管你是不是感动啊!慕青临,这话你说了就别想反悔,我很难缠,你惹上了就别再想甩掉!”

    慕青临只回了她四个字,“彼此彼此。”但足够让周意的心尘埃落定。

    周意偏头用手背蹭了下眼睛,随即往前跨出一步走到慕青临正面,两手搭着她的腰,快速在她肩上靠了一下,说:“姐,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周意这一抱是真的忍不住,又怕太贪心了把美梦撞碎,所以只敢轻轻一碰。

    准备离开的时候,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

    周意停住,一开口声音稍显紧绷,“现在还不能抱吗?”

    慕青临一笑起来,眉眼间的虚浮感淡了很多,“我是想说,再抱一下。刚才太快了,没反应过来。不过我现在没劲儿,要辛苦你多用点力。”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周意的意料,她点了一下头,人其实还懵着,潜意识催促着她右脚快速上前,踩在慕青临脚边的地板上,同时两手从她腰侧穿过,压住她纤薄的脊背,用力带向自己。

    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贴合的瞬间,有人脑子里热闹的像春节那场烟花重现,有人始终惶惶不安的心脏终于重归平静。

    以前总觉得自己不用帮忙,不想给谁增加负担,可真正有人坚定不移地靠过来,用肩膀托住她的下巴时才突然发现有时候真的不必强撑,也许,那个人命里就该是你的。

    她会心甘情愿地为了你忙碌,不要酬劳,不惧苦痛。

    她无所不能,也无坚不摧,唯独怕你说一个「不」字。

    慕青临低低叫了一声「小九」,在她肩上说:“我刚才说的试试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意脑子里璀璨的烟花突然落幕,她僵硬地站了一会儿,离开慕青临,卡着嗓子里的紧绷感问:“那是什么?”

    慕青临抬手摸摸周意紧张的侧脸,笑入了她的眼睛里,“试试跟我谈个恋爱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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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亲吻

    明明白白亲了,就没有反悔机会了。「改字」

    周意前一秒还因为紧张而变得寂静的心跳,这一秒忽然变成了澎湃的海潮。

    她反复确认了几次慕青临的表情,觉得不像哄人。但心里还是飘飘忽忽得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跟做梦一样,可是天都还没有黑呢。

    周意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姐,我刚才什么歪心思都没有动,没多想,真的,所以,现在应该不是在做白日梦,对么?”

    说话的周意因为秉着呼吸,气不够长,到了后面几个字,声音晃动着,没有一点节奏。

    慕青临见过她犯傻,但没见过她因为什么高兴得昏头,当下忍不住笑出声来,嘴角上扬的弧度挂着揶揄又畅快的笑,看得周意晃了神。

    眼前的笑容很真实,声音也是,脸上温热的触感同样。

    她侧目看了一眼慕青临的手,心焦地追问:“是不是啊?”

    慕青临笑望着她,“你说呢?”

    她当然希望是啊!

    可是心虚啊!

    这人都没表示过喜欢她,怎么突然就要和她谈恋爱了啊!

    周意得不到明确答案,急得心都能蹦出来,但看慕青临……光笑,没有一点要替她排忧解难的意思。

    “她不告诉你是真是假,你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周意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

    周意反问:“怎么试?”

    那个声音告诉她,“从哪儿听来的就去哪儿试,它给你什么反应就是什么意思。”

    周意的视线下意识往慕青临唇上瞥了一瞬,很快又克制地拽了回去。

    慕青临却还在继续逗她,“怎么不说话,不想知道了?”

    扯淡!

    她都快想疯了!

    周意象征性挣扎几秒,终于还是把视线转了回去。

    慕青临今天的唇有点干,唇色稍淡,但有「喜欢」那层滤镜在,周意就觉得怎么都好看。

    她脑子里深埋的那些关于慕青临嘴唇的记忆开始迅速复苏,一个个敲锣打鼓地撺掇着她去试试,她没经得住诱惑,一手握住慕青临落在余光里的手腕,一手撑着她身后墙,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踮起脚,快速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那一下快得可能只有一秒的几分之一,慕青临的神经甚至还没接收到信号,周意就已经缩了回去,一张脸红得像火烧,硬是梗着不退,直勾勾地迎着慕青临投过来的视线。

    “你……”

    慕青临刚开口,唇上又被碰了一下,力道比刚才重,留的时间也长,她垂眼看过去的时候,周意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没从她的视线范围里逃走。

    她被蛊惑着。

    被周意抓着的手反扣过去攥住她,另一只从后背滑上来,握着她的肩,迫使她转身靠住墙,在她因为吃惊叫出来的瞬间,手快速挪到颈侧,拇指托高的下巴,吻了上去。

    没有任何的迟疑和试探,一碰上就是让人头晕目眩的深吻,舌重压着周意,搅弄纠缠,在她受不住往后缩时,用双唇捉住,吮得密实热烈。

    玄关的空气开始升温,炽烈又寂静,她们能从那片静默里听出对方的每一次心跳和每一声喘息,暧昧、迷乱、难分难舍。

    情到深处,周意的下巴被抬得更高,后颈的压力又让她无法后退,她索性放弃最后一丝抵抗,全力迎接那双觊觎已久的唇给予的致命探索。

    腰被她搂住,按到自己身上。

    周意震动着,两人不同步的呼吸让身体之间的摩擦变得连续,她能从放大的感官里清楚感觉到慕青临身前的起伏。

    她没有躲,而是抱住慕青临,用自己的身体贴住了她。

    慕青临感受到周意的动作,手快速移上来,在她后心用力一按,两人之间再不见一丝缝隙。

    那个瞬间,周意猛地抱紧了慕青临,被这陌生又刺激的感觉深深窒住。

    她只坚持了一会儿。

    胸腔里快要炸的心跳弄得她经不住头向后仰,磕到了墙,发出一声闷响。

    慕青临的动作有片刻停顿,过后带着更加沉重的呼吸再次吻了过来。

    那力道太重太沉,周意渐渐感觉到了疼,回应变得艰难。

    刺痛从舌尖上传来的时候,周意忍不住在嗓子里闷了一声「姐」。

    慕青临再没有动一下,两人保持着唇舌相接的姿势。

    良久,慕青临退离开来,从周意唇间扯出一丝能证明两人之间刚刚发生过什么的暧昧证明。

    扯到中间自然断裂。

    慕青临用手背蹭过自己的下巴,再将那只手转过去,拇指指腹仔细从周意嘴角一直蹭到脖子,然后抬眼看着她说:“最近不太能控制住情绪,别招我。”

    周意本来想说点什么替自己「只是想试一个准确的结果」的行为辩解,抬头看到慕青临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此刻一片绯色,突然就变成了哑巴。

    原来每个人心动的时候反应都是一样的,会脸红,会心跳加速,会,情难自禁。

    周意回味起慕青临柔软却有力的舌头压过来的感觉,脸上又红了一个度。

    她掩饰性抓住慕青临还贴在自己脖子里的手指,佯装镇定道:“明明白白亲了,就没有反悔机会了。姐,这回我真的放心了。”

    慕青临的思绪还非常乱,眼下不过是在强装冷静,周意说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只是顺着本能「嗯」了一声,高兴得她凑过来搂着脖子又抱了一次,然后干脆地放开,拉门跑了出去。

    符晓还没走,正在不远处的墙边靠着,见周意出现,她立刻直起身体走过来问:“慕青临和你说了什么?”

    周意用手腕碰了下脸,感觉到温度还算正常后将手装进口袋,抬起头回符晓,“说她有点心病。”

    “原因呢?”

    “她没说,我就没问,问了她要再回忆一遍。”周意在口袋里攥着手,轻飘飘的心跳逐渐沉了下来,“这种病过去就过去了,过不去只会越想越重,如果可以,我其实希望她一直想不起来。”

    能在发病的情况下跟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动手,还差点……

    周意没敢看符晓的脖子,视线从她腰上匆匆扫过,低声说:“那段过去对她来说肯定很难,我并不想她再经历一次,就算她会因为心结不解一直病着也没关系,我心态好,陪得起。”

    符晓迟疑,“这样你会很辛苦。”

    周意蓦地笑了,“符晓姐,你说什么呢,我喜欢她啊,喜欢她怎么会觉得辛苦?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等一个人回来。”

    “符晓姐,麻烦你再帮我看她一会儿,我办点事,很快就回来。”周意说。

    符晓从周意脸上看不出丝毫勉强,只好收起摇摆心绪,点头应道:“去吧,我今天轮休,不赶时间。”

    周意,“谢谢……”

    周意很开消失在电梯口。

    符晓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

    慕青临还在玄关的墙边靠着,看符晓进来,她把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告诉了她,“晓,辛苦跑趟台里,找老崔帮我请段长假。”

    符晓立刻明白过来慕青临的意思。

    如果昨晚那句「我昨天约了吕医生,明天过去她那里」是她主动迈出的第一步,那现在就是她要不带一丝回避地正视自己的问题了。

    符晓按捺着激动确认道:“想好了?”

    慕青临说话之前,手机忽然嗡了一声。

    她点开屏幕看了微信里新增的那条「姐,我到楼下了」几秒,垂下手说:“我现在算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不争气不行。”

    符晓一脸震惊,“你!你们在一起了?!”

    慕青临,“嗯,就在刚刚。”

    符晓低声骂了一句口头禅,无不唏嘘地说:“我刚在外面还一直担心周意把你逼急了,你情绪上头跟她打起来,艹!”符晓还是没忍住骂了出来,“果然是想开了,进度简直突飞猛进。”

    慕青临想起刚刚那幕,忍不住笑,“以前低估了「长嘴是用来表达感情和解决问题」这句话的分量,今天说出来,整个人都变轻松了,喜欢她那点心自然就有点藏不住。”

    “对了,我请长假的事先不要声张。我把杜荣的事捅出去,对八所一个负责人的影响很大,我爸他们所跟八所的合作项目也受到了波及,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我不想让他再多为我操一份心。”慕青临说。

    符晓,“明白。老王那边我也会去打招呼。”

    “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符晓摆摆手,一身轻松地往里走,“不过我等会儿才能回台里,你那个小美女走的时候,求我替她再看一会儿你。”

    “这才刚在一起就开始管你了?”符晓揶揄,“没看出来啊慕姐,家教甚严。”

    慕青临齿后安分的舌往回卷了一下,回味着那股还没有完全褪去的缠绵感。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开口道:“是有人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顺杆子往上爬。”

    楼下,周大胆给慕青临发完微信,立刻切到通讯录,拨通了慕子佩的电话。

    慕子佩秒接,“小九,你这个电话真的太及时了!我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做不出来,你快写个答案给我!”

    周意语速很快,“晚点给你拍,我打电话是想问你有没有朱老师的电话?”

    “哦,有啊,你要么?”

    “嗯,发我一下,有点急事找朱老师。”

    “马上……”

    收到慕子佩发来的号码,周意直接拨出。

    电话响过两声,被朱黎接通。

    “朱老师,我是周意。”周意向朱黎表明了身份,在她询问找自己有什么事时,周意吸了口气,稳着声说:“朱老师,我想请个长假,一直请到高考之前。”

    ——

    周意回来佛魔的时候,唐远舟还在忙,她便没去打扰,直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半小后再下来,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大行李箱。

    “干什么去?”唐远舟站在楼下问。

    不久前,小黑听到隔壁有动静,探头过来看了眼,发现是周意在搬行李箱,他连忙给唐远舟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看看,还好他跑得快,不然都拦不住周意。

    周意没有马上回答,憋着那股劲儿挪过最后几级台阶,才扶着行李箱拉杆喘了口粗气,说:“去慕青临那儿住一段时间。”

    唐远舟怔了片刻,没懂,“去慕青临那儿住?”

    “嗯,她……”周意迟疑了下,没和唐远舟细说,“她身体出了点问题,我想过去照顾她。”

    唐远舟火了,“剩一个月就高考了,你瞎折腾什么?她身体不好,有家里人在,轮得到你?!”

    “轮得到!”周意斩钉截铁地说。

    唐远舟脸色难看,“理由……”

    周意沉默了,她还不确定唐远舟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要不,就拿朋友糊弄?

    就在周意犹豫不决的时候,唐远舟再次开口了,“是不是喜欢她?”

    周意吃惊,“你怎么知道?!”

    “她一句语音发过来,你那表情就跟死了七天埋了八天一样,我想不发现都难,不过当时被玲玲几句话岔过去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

    唐远舟嫌弃地把周意从头打量到脚,说:“就你这样的,附中那些半大小伙子谁受得了。”

    周意人还懵着,没明白唐远舟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呐呐地问:“你不觉得怪么?”

    “有什么怪的,又不是没见过。”唐远舟看周意挤在楼梯下头那一点地儿站着难受,随手把行李箱拖到旁边,说:“明凯和你一样。”

    “什么?!”周意惊呆。

    唐远舟瞥了一眼大惊小怪的周意,问她,“你不会真以为明凯那胃是饮食不注意切的吧?”

    “难道不是?”

    “他父母是营养学大师的人,你觉得他能在吃上栽跟头?都是和那个男朋友分手之后闹得。”唐远舟说,语气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激烈,“明凯为他放弃了不少,高薪、前途,还有父母,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那段时间他人很颓,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喝酒,日子一久身体就垮了。

    小九,慕青临人挺好的,你们如果真能修成正果,哥也就不用操心你后半辈子的事儿了。

    不过你记住,决定做了就要坚持到底,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一定多往后想两步,把自己和对方可能会因此承受的后果都考虑进去在慎重选择,哥不希望你或者慕青临成为下一个明凯。”

    这还是唐远舟头一回这么语重心长地和周意说话,她不被触动是假的。

    但又怕太矫情了会被唐远舟反过来取笑,只好忍着满心感动点着头说:“知道了……”

    唐远舟应了声,拉起她那两只沉甸甸的行李箱说:“我送你过去。”

    “你不忙了?”

    “忙不完,但是这趟把你送出去可能就再不回来了,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

    唐远舟这一句说出来,周意立马装不住了,她哽着嗓子叫了唐远舟一声,说:“谢谢……”

    唐远舟步子一顿,没有回头,“真要谢,就尽快给慕青临换个身份带回来,让我和玲玲彻底放心。”

    周意,“一定!”

    一定会再回来!

    慕青临一定会好!

    以后的路一定会越来越顺!

    ——

    唐远舟只把周意送到了小区外面,她一个人拖着两大行李箱上来的时候,符晓惊得半天没闭上嘴巴。

    “你这是搬家啊?”符晓问。

    周意倾身拉上门,推着箱子往里走,看到慕青临从拐角出现,视线立刻跟上她,说:“嗯,搬过来住。”

    慕青临瞧着她笑,“我没答应。”

    “答不答应不重要,我反正已经和唐远舟断绝关系了,你不收留,我就只能露宿街头。”周意说。

    慕青临接住一只箱子,拉到旁边,“刚确定关系就开始先斩后奏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周意眼馋慕青临满眼笑里只站着自己的模样,又想抱她,瞥见不远处专注于看热闹的符晓,一腔热血凉下来,嘟囔着说:“我人反正来了,你就说要不要吧。”

    “来都来了、都不容易、还是孩子……”符晓字正腔圆地在后面扇风。

    慕青临丝毫不为所动,认真地看着周意说:“我这儿离学校远,最近这样子肯定送不了你,你自己来回会很辛苦。”

    这个问题周意已经解决了,“我和朱老师请长假了,一直请到高考前。”

    符晓的声音停了,慕青临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小九,我和你谈恋爱不是为了让你为我牺牲什么。”

    “我没觉得这是牺牲,你现在这样,我就是去学校也静不下心听课。”周意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况且,后面这个阶段不会再学什么新东西,就是个人查缺补漏,朱老师会把各科每天讲的重点发给我,我能自己学。”

    “氛围呢?没有氛围,你的效率和注意力都会变差。你不是要考A大,录取名额就那么多,你不往加快步子往前跑,很快就会被后面的人追上。”慕青临沉声。

    周意人有点呆,“谁告诉你我要考A大?”

    慕青临蹙眉,“佩佩……”

    “哦,那个啊,我随便说的,她一直问,我嫌烦。”

    “这个不是重点。”慕青临说:“高考就一次,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靠高考改命吗?小九,你要对自己负责,而不是被感情冲昏头脑。”

    “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周意平铺直叙的一句话把慕青临问得哑口无言,她知道周意不是,但眼前这种情况容不得她不多想。

    “小九,我知道你想陪我,但是换位思考,我也希望你不被埋没在严格的高考制度里。”慕青临语气郑重。

    周意,“我知道,可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想考,就没有考不上学校。”

    “姐,我想得很清楚了,我想考江坪的学校。我的生活全在里,不想走远。我一直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谁能让我惦记,我就想跟在谁身边。”

    以前是父母,现在是慕青临,她的目标始终都很明确,“再说了,江坪也有仅次于A大的好学校,我怎么可能会被埋没?”周意笑着反问。

    慕青临安静了很久,久到周意撑不住想再给自己找点理由,她才曲指敲了下她的额头,无可奈何地说:“说你是头小倔驴一点没错,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周意抬头揉着并不太疼的额头,试探道:“你答应了?”

    “能不答应?”慕青临走到周意身旁,手从后面揽着她的肩,边把她往里带边说:“不答应,有的人就该再次上演苦肉计,跑我门口搭个窝住下了。吕医生。”

    慕青临忽然看着前方叫人。

    周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位头发花白,但依旧身形挺拔,气质出众的女士正站在符晓旁边打量自己。

    周意莫名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肩膀想往后缩,被慕青临察觉到,手上稍稍用力,把她往前推出一步,看向吕荷说:“吕医生,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和您说过的那个我很喜欢的女孩子,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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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恋爱

    慕青临嘴唇微张,偏头在周意脖子里轻轻抿了一下。

    周意觉得今天可能是开了倍速的一天,她早上还哀哀怨怨的,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现在不止有了女朋友,和女朋友亲了,还当着外人的面儿被女朋友表白了。

    算是表白吧?

    周意蹭得抬头看向慕青临说:“姐,你喜欢我?”

    都已经和人说过了,那肯定不是今天亲完之后一时兴起的决定。

    “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周意一双大眼睛紧盯着慕青临,亮得晃眼,还有不远处那两人看好戏的眼神,慕青临有点顶不住,揽在周意肩上的手往回勾,捏住她的下巴,强行给她脑袋摆正,提醒道:“先叫人……”

    周意「哦」一声,干脆地说:“吕医生好。”

    吕荷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你好……”

    周意问完好,扭脸就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被慕青临抢了先,“吕医生,您这会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吕荷和周意是前后脚到,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这会儿慕青临一问,她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今天在新区有个研讨会,离你这儿不远,就想着过来看看你的情况。怎么样,后来……”

    吕荷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看到慕青临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希望她把有些刺耳的东西当着周意的面说出来。

    吕荷转头看向一旁的周意,想着怎么才能不露破绽地支开她。

    不等开口,周意已经转头对上了慕青临的视线,“姐,你和吕医生聊,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说完,周意和吕荷打了声招呼,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去了客房。

    符晓有眼色,早在吕荷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拿着电脑去了阳台。

    刚才还热闹的客厅,眨眼功夫就剩下慕青临和吕荷两人。

    慕青临走过来坐下,没有隐瞒吕荷,“三个多小时前有过一次,不过当时只是人比较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还能自主控制就好。”吕荷叹气,“妍妍,如果只是对镇静药产生依赖,我不会这么担心,可你看看,好端端的,昨晚怎么就,唉。”

    吕荷一想起来慕青临掐着符晓脖子的疯魔样子就浑身发寒,“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万一真出点什么意外,你会后悔一辈子。”

    吕荷往周意刚才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狠着心提醒慕青临,“妍妍,尽快吧,不然她越喜欢你,待在你身边就越不安全。”

    慕青临都明白,“明天开始吧。她今天刚来,我想先把她安顿好。”

    “行,你后边不用去我那儿了,我过来。符晓说你不想惊动家里人,她本身也忙,不能老请假陪你,我过来怎么都比你过去方便。”

    吕荷说:“妍妍,这次我们慢慢聊,不着急。”

    “嗯,谢谢您。”慕青临语气真诚。

    吕荷摆了摆手,起身道:“这些话都留在以后说吧。我先走了。”

    慕青临跟着站起来,朝客房方向喊了一声,“小九……”

    周意不出两秒就拉开门,从里面探出半个身体问她,“怎么了?”

    周意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居家服,半长头发随意在头顶团了个丸子,乱糟糟的,很有生活气。

    慕青临头一次见她这幅模样,瞧着心窝发软,一开口声音像润了水,异常柔和,“等会儿再收拾,陪我送送吕医生。”

    周意抬肩蹭了下发痒的耳朵,说:“好的……”

    周意着急出来,没走稳,脚被地板绊到,吓得她连忙扶着门框往前蹦了两下,然后假模假式装出一脸的镇定继续往过走。

    慕青临用手指顶在鼻下掩住笑,不久离开,没有自然垂落身侧,而是顺势朝前伸出,停在半空。

    周意看出慕青临的意思,立刻加快步子跑过来,牵住她递到跟前的手,走到她身侧,和她手臂交错,肩膀相贴,另一只手则自然搭上她的臂弯。

    乍一看像是抱着她的胳膊,瞧仔细了,是从后面轻靠着她的肩膀,很亲密。

    慕青临偏头和周意对视,眼睛里的笑差点溺死谁。

    周意抿了一下嘴唇,心道:“九老师,不争气啊,这还有外人在呢,坚强点……”

    周意稳住心神,酷酷地朝慕青临抬了下下巴,示意她正事要紧,后者被指挥,轻抬了一下眉,终于转回去,对吕荷说:“吕医生,我送您下去。”

    符晓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在往过走,经过两人时往她们十指相扣的手上看了一眼,淡淡道:“五月的天,不热?”

    周意想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她姐一张嘴,她整个人连皮带骨都能给融化了。

    没等她组织好可以为外人道的正经话,慕青临已经先一步反驳了,“如果不是怕被人说「有伤风化」,她这会儿已经在我怀里了。”

    “咳……”周意低头把眼睛压在了慕青临肩上,心说其他人谈恋爱也这么豪放的吗?还是就她姐,嗯,还有她这样?

    吕荷不会开车,过来坐的是研讨会主办方派的专车,回去符晓说她送。

    慕青临道了谢,和周意站在路边目送两人走远,然后手牵着手,在小区里四处闲走。

    “姐,你们小区还挺大的。”周意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路说。

    慕青临转头,“累了?”

    周意想把头点断,刚做出个姿势,被慕青临一声叹息噎了回去,“本来想着今天带你出来认认路,以后有事就指望你出来办了。你要是累了……”

    “我不累!”周意抢着说。

    慕青临满眼为难地瞧了周意一派坚定的小表情几秒,「噗」的笑出声来。

    周意很不高兴,“我说真的呢,你笑什么?”

    慕青临用寸劲儿把周意手往下一拽,逼得她靠到自己肩上,让后侧头碰碰她的额角,忍笑说:“笑你怎么这么好骗。”

    周意这么靠着挺舒服,也懒得直立行走了,下巴顶着慕青临肩,抬一下头,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儿,“那是对你,换个人试试?”

    慕青临,“嗯?”

    周意龇牙,做出了一个自认凶狠,其实和传说中的「奶凶」如出一辙的表情。

    慕青临刚淡下去的笑顿时又变得明显,她假装躲人,用手挡着嘴,悄声和周意说:“亲爱的,以后再想唬人记得不笑就行了,不用做表情,越做越让唬不住人。”

    周意眉尖一跳,慢吞吞咽了口唾沫,说:“姐,你刚叫我什么?”

    慕青临的表情出现了一秒空白,她刚真是嘴快了。

    “没什么……”慕青临拉着周意拐上一座木制小桥,下面有潺潺流水经过。

    周意手欠的扯了一片树叶扔下去,追上慕青临说:“我都听到了!”

    “听到了还问?”

    “还想再听。”

    “没了……”

    “姐——”

    “小慕……”前方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男声。

    周意收其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抬头看过去,发现是位头发全白的老爷爷,似乎跟慕青临认识。

    慕青临拉着周意走过去,和他闲聊,“您老又被孙女拉出来玩了?”

    老人家乐呵呵地应道:“是啊,屋里一分钟都待不住。”

    慕青临,“小孩子都这样。”

    “你呢?”老人家反过来问:“你住过来也有几年了,好像一直很忙,今天怎么有闲工夫走到南边来?”

    慕青临本来想随便糊弄个理由,余光瞥见某颗不安分的小脑袋,嘴角噙了点笑,说:“这不是和您一样,带人出来遛弯。”

    周意,“??”三岁小孩儿能和她比?

    老人家眼神不好,看不到周意头顶盘旋的怨念,兀自和慕青临闲聊起来。

    全是些家常琐碎,周意不喜欢听,恋恋不舍地从慕青临那儿抽出手,跑去了桥边扯树叶。

    慕青临手里一空,心里也不大舒坦,时不时就会转过头去找周意,每次都能在她脸上看不到不一样的表情,一会儿幽怨,一会儿喜庆,一会儿又空空落落,跟丢了魂一样,乐得慕青临一度笑到腮帮子发酸。

    又一次看过去,桥边空无一人。

    慕青临蹙眉,想转身看得更远点,却被老人家突然开启的新话题拦住了脚步,“你们台那个中小学生心理健康的纪录片是不是你做的?做得很好,拍摄内容很现实,问题也找得准,挖得深,对年轻一辈家长有很强的警示作用。”

    “谢谢您的肯定,不过这都是团队合作的功劳,单我一人肯定不行。”慕青临说。

    “谦虚了。每周几播出啊?”

    “周三晚上8点。”

    “唉,好。我马上给我那几个老哥说说,他们都等着看呢。”

    老人家戴上挂在身前的老花镜,开始摆弄手机。

    慕青临一脱身,再次看向桥边。

    周意依然是不在,偏巧她们刚下来还都没带手机。

    慕青临头疼,准备去附近找找。

    走了没几步,一旁的鹅卵石小道忽然跳出来个人,急匆匆得,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给对方让路,不想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人竟然就是她刚丢了的女朋友。

    慕青临站定,好笑地问她,“一眼不看,你跑哪儿去了?”

    周意回头,脸上笑容意外得明朗,“去给你偷了个好东西。”

    慕青临被周意的笑容感染,一下子来了兴致,“什么好东西?”

    周意神神秘秘地冲她眨了下眼睛,说:“抬头……”

    “嗯?”慕青临不解地照做,五色浮光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呵……

    这就是周意千辛万苦偷给她的好东西啊——一颗小朋友才会喜欢的肥皂泡泡,轻盈地飘在空中,成片夕阳在它身上落笔,描绘着光影的变化和五色的光。

    “怎么偷来的?”慕青临问,这么脆弱的东西,碰一下就会爆破。

    周意抬起手,将它旁边的空气轻轻往上一带,说:“就这样啊。”一路小心翼翼地护着,推着,就为让她看这一眼。

    “辛苦了,不过……”慕青临低缓带笑的嗓音在夕阳里显得柔软,“偷东西犯法,九老师,你有什么想辩解的?”

    周意撇嘴,“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我还能辩解什么?心已经凉透了,直接拉走吧。”

    “嗯……”慕青临拉起周意的手,同时抬起另外一只,当着她的面儿,将那颗已经撑到极限的泡泡戳破,顶着她震惊的目光,说:“销赃成功,白得一个人。”

    周意愣了几秒,后知后觉自己又被慕青临耍了,气得偏头笑了一声,说:“幼不幼稚啊。”

    慕青临坦然道:“谈恋爱不幼稚,什么时候幼稚?”

    周意,“行行行,你有理,你都对,行了吧。”

    “我怎么觉得你这口气有点嫌弃我?”

    “你听错了,我明明喜欢你喜欢得抓心挠肺,夜不能寐……”

    说到「喜欢」这个已经快变成口头禅的词,周意突然记起个事,她上前一步,站在几乎挨住慕青临的位置,眯着眼睛问她,“老实交代,你跟吕医生介绍我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慕青临眸光闪了一下,轻得像晚风吹过引起的生理震动。

    这句话是她年初还在西南的时候和吕荷说的。

    那会儿她和周意之间朦胧的窗户纸已经在那个有关「正常恋爱可以谈」的电话里被触动了,周意难过,她心里同样不好受。

    上楼之后,吕荷发现她情绪不对,问了一句缘由,她说:“我喜欢一个女孩儿,她也喜欢我。”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表达两情相悦的得意,放在当时已经被吕荷判定为「高危人群」的慕青临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和庆幸。

    她其实有点怨。

    如今回头再想,只剩下时过境迁的平静。

    现在还多了恋爱初期拽都拽不住的幼稚。

    慕青临一看到周意就想动想逗,她用手指把周意的脑门往后推了推,故意敷衍她,“字面意思。”

    好,周意就按这个理解,“所以,你其实喜欢我,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嗯——”慕青临拖着声吊周意胃口,眼瞧着她急得鼻头都要冒汗了才点点头,给她了一句准信儿,“嗯……”

    周意兴奋得想尖叫,奈何周围还有人,她又想要脸,只好将额头抵在慕青临肩窝里硬憋了几秒,然后急不可耐地抬起头问她,“什么时候,姐,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慕青临看到周意憋红得红扑扑一张脸和眼睛里藏不住的喜悦,想继续逗她的心思顿时就淡了,她将和周意牵在一起的手松开,在她着急想牵回去时,勾住她细软的食指,说:“除夕那晚在佛魔,我跟唐远舟他们笑始终抿着嘴,牙都不露,对你,那么黏糊,拉你手也不好好拉,就勾个手指。这样还不明白?”

    周意果断摇头,她一点也不明白,她当时还以为慕青临嗓子里攒了酒劲儿才会那样。

    而且,她后来被拒绝了,一步步往出退的时候,也没有被挽留。

    不是啊!她被拒绝已经是慕青临去西南之后了!

    她那时候,应该过的很难,根本没精力挽留,也不敢喜欢谁的。

    周意和慕青临勾在一起的手指轻颤,她用力往回勾了一下,压住翻涌心绪,说:“姐,我笨,还有别的什么吗?你再跟我说说。”

    慕青临想了想,视线从周意裸露的脖子里一扫而过,“有……”

    她说,“后来在楼梯上,我离你那么近,你就没感觉到我呼吸的温度比平时高?”

    高么?

    她就记得自己身上热,手摸到慕青临腰跟被火烧了一样,烫得要命。

    “没感觉到。”周意如实说。

    慕青临垂眼看着周意,她眼里有夕阳的颜色,明亮灼人,被她偏头的动作一挡,阴影里挑起一簇明火。

    “现在呢?”慕青临在周意颈边问。

    周意感觉到了,像一股细细的热风,缓慢、绵长,藏着情人之间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躁动。

    周意忍耐着问她,“姐,你呼吸的温度为什么会变高?”

    慕青临短促地笑了一声,知道某人这是又开始跟她装傻了,行吧,谁让她自己先要来招呢。

    慕青临的呼吸往下压了寸余,看着周意细白的皮肤说:“因为我想这样。”

    话落,慕青临嘴唇微张,偏头在周意脖子里轻轻抿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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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触碰

    手凉么?

    隔天下午三点,吕荷如约来了慕青临这里。

    慕青临虽然不上班,但纪录片的事还在管,门铃响的时候她正在和同事开远程会议,走不开,周意就自告奋勇跑来替她开门。

    看到站在吕荷身后,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周意笑容卡了一下壳。

    她怎么有种不祥预感?

    吕荷很平易近人,看见周意脖子里贴了个创可贴,关切地问她,“这里怎么了?”

    “啊?”周意捏了一下脖子,掩饰住突如其来的尴尬,她侧身让两人进来,如是说:“没什么,被蚊子叮了,老想挠,但是又不能剁手,只好拿创可贴护一护了。”

    其实是怕了慕青临了。

    自打昨天被她亲过脖子,她就像是上瘾了一样,逮着机会就用手指蹭一蹭,或者把她抱过来亲一亲。

    拜托!她那里真的很敏感好吗!

    每次被她动,她身体里消极怠工的蚂蚁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开始疯狂搬家,难受死。

    有这枚创可贴之后就不同了,碰不到皮肤……她主动撕了给慕青临亲……

    就在不久之前,她写完一张卷子跑去给慕青临送水。

    本来挺正经一事儿,结果呢,她人欠了一下,故意挑着慕青临被提问的时候蹲下头捏她脚踝。

    捏完没跑利索,被慕青临拉到摄像头死角亲了五六分钟脖子。

    这枚创可贴是用来遮那个被她嘬出来的小红点的。

    周意叹气。

    谈恋爱后的慕某人真的跟解放天性了一样,黏死个人。

    好吧,她其实也不怎么安分。

    那话怎么说来着,先撩者欠。

    “吕医生,您喝点什么?”周意问。

    吕荷,“白水就行。”

    “好的,您呢?”周意转而问吕荷旁边坐姿端正的男人。

    吕荷替她介绍了一下,“这位是陈朝,我先生的研究生,也是和妍妍一个家属院长大的朋友。”

    哦!

    陈朝不就是存在于慕青临电话里,极有可能成为她姐夫的那个男人吗?!

    周意眼红到滴血。

    吕荷反过去给陈朝介绍完她,她的自信心又回来了。

    “陈朝,这个是周意,妍妍的女朋友。”吕荷说。

    陈朝站起来,客气地朝周意伸出手说:“久仰……”

    周意嘴角扬起,微笑着回握住陈朝的手说:“哪里哪里。”

    慕青临从书房一出来就看到两人如同国家领导人会晤一样握着手。

    陈朝还好,从小就长了一张严谨的脸,至于周意……

    住一起,慕青临才发现她是个懒蛋,能躺着一定不坐,能坐一定不站,这会儿一派正经地和人寒暄,怎么看怎么违和。

    慕青临走过来,动作自然地搂着周意的腰把她带回自己身边,忍着笑问陈朝,“你怎么来了?”

    陈朝说:“西南的项目告一段落了,昨天刚和老师回来江坪,师母帮我们接风的时候说今天会过来你这儿,就顺便跟来看看你。”

    “我挺好的,女朋友温柔体贴,还能赚钱养家,我现在无事一身轻。”慕青临笑着说。

    周意觉得这是赤ꞏ裸裸的反讽,她这辈子跟温柔就不搭边好吧。

    察觉到陈朝投过来的视线,周意立刻恢复笑不露齿的慈祥模样。

    慕青临心里却莫名生出一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错觉,就,当年作的死,现在一笔笔都要还了。

    头大……

    “妍妍,你那边忙完了吗?”吕荷问。

    慕青临,“嗯,完了。”

    “那咱们开始?”

    “好,您这边请。”慕青临朝书房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过头对周意说:“陈朝也是附中的,你跟我一样叫她陈师兄就行。能招呼好?”

    周意,“那必须能。”

    周意的笑容格外忠厚老实,看得慕青临脊背一阵发凉,进书房前,她不放心地往过看了眼,差点把自己酸死。

    周意何止是能啊,跟陈朝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慕青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默不作声关上门,和吕荷在书房的窗边坐下。

    “妍妍,我们不着急……”吕荷把周意先前送过来的水给慕青临倒了一杯,说,“今天就是随便聊,聊哪儿算哪儿。”

    PTSD的治疗以心理治疗为主,而在心里治疗方面,脱敏疗法又是在临床上被反复验证过更为推荐的方法。

    吕荷会引导慕青临从最轻,甚至和创伤事件本身无关的记忆场景开始回忆,以便她逐步适应再度想起那些画面时带来的刺激反应,然后循序渐进,直到她肯认清自己,面对事实。

    “我听陈朝说你一开始进的是国际频道?”吕荷说:“你形象好,反应快,声音条件优越,学的又是英语,进国际频道应该算是如鱼得水,很快就能崭露头角。”

    慕青临点了点头,“嗯,进去四个月就开始独立主持节目了。”

    “这么好的路,后来为什么突然改行做了调查记者?留在国际频道做记者或者主持人,哪一样都比调查记者轻松。”吕荷说。

    慕青临双腿交叠靠向椅背,左手拇指于右手虎口处反复按压,“我妈是野生动物巡护员,负责收集反盗猎情报。她很忙,几乎没怎么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但只要是她说过的话,每一句我都印象深刻。十二岁吧……”

    慕青临眼睫垂下,把瞳孔里若隐若现的波动掩入深处,“我小学毕业,她专程赶回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告诉我毕业以后就是大人了,要开始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要为将来打算。”

    “我问她应该怎么打算,她说作为母亲,希望我一辈子顺风顺水,哪里亮往哪里走。但作为一个人人赞赏的优秀孩子的母亲,她希望我不辜负老天爷赏的饭碗。

    在游刃有余的时候,试着站在背后看一看多数人看不到的更为真实的世界。

    我当时很难理解这些话,直到工作后不久,新闻中心的主任王和靖找到我,问我是想坐在镜头前看公众对着表象破口大骂,还是想站在镜头后看他们对着真相拍手称快。

    那个瞬间,我恍然大悟。

    王主任问的和我妈说的异曲同工,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答应跟他去新闻中心。”

    “辛苦吗?”吕荷说。

    慕青临笑了笑,“何止辛苦,那几年我几乎是赶着时间过来的,夸张的时候,我三分钟就能坐路边吃完一顿饭,几十个小时不合眼是家常便饭,手机和相机不知道被砸了多少个,被打过,被拿刀威胁过……好在当时已经不住家里了,不然我爸他们可能担心得觉都睡不踏实。”

    “你心里踏实。”吕荷说:“你们的报道大都没有署名,我不知道哪些真相是经你手被公之于众的。但我确信真相大白的那一秒,你会为自己骄傲。”

    慕青临笑笑没有说话,两年多没经历过那种生活,她已经忘记个中滋味是什么样子了。

    “你母亲知道你最终的选择和她有关吗?”吕荷问。

    慕青临脸上的笑淡了下去,“知道。她开玩笑问我,等哪一天江坪人的日子彻底太平了,能不能给他们巡护队也分几个镜头,让他们的队员日子好过点,也让他们的动物少死一点。”

    吕荷看到慕青临的表情变化,语气开始变得谨慎,“你答应了?”

    慕青临,“嗯,王主任跟我一起,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亲自带我,就当是送我的出师礼物。”

    “顺利吗?”

    “本来能顺利。”

    慕青临交叠的腿放下来,胳膊撑在膝头,弓身前倾,低声说:“但是我那时候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做什么都想得多,想得远,想找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解决他们人力不足,条件落后的处境。”

    慕青临说话的声音已经非常不稳,交握着撑住额头的双手剧烈颤抖。

    吕荷知道她这是快到极限了,问问题就更加谨慎,“当时的决定有没有和王主任商量过?”

    慕青临,“他是师父,任何事都要经他同意。”

    “我们都觉得没问题。”慕青临手抵着额头喘气,“后来,后来……”

    “后来是意外。”吕荷低声引导,“任何意外都不能被百分之百控制。妍妍,不是你们的错。”

    一些人在受到创伤的时候会潜意识把错误归咎于自己,而心理治疗的另一种有效方式——

    认知行为疗法就是要帮他们纠正这种想法,告诉他们你已经尽全力了,你没有错。

    慕青临听不进去,她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惊慌又混乱。

    吕荷不敢再往下问,她拿起桌上的水杯碰了下慕青临的手背,叫她,“妍妍,停一停。”

    慕青临身形一震,脑子里张牙舞爪的记忆瞬间缩了回去。

    她保持这个姿势很久才坐起来,接过吕荷手里的水,一口气喝下去大半。

    “工作的事今天就聊到这里,现在时间还早,我们换个话题继续?”吕荷笑着说:“聊聊感情?”

    慕青临端着水杯,脸上马上有了笑容,“您不是已经知道了?”

    “只知道结果,过程才有意思。”

    “那您可能要失望了。我和小九会走到一起的契机很简单,她好玩,我手欠,跟她闹着闹着就看出别人发现不了的好了……”

    书房里,吕荷认真听着那些可以被慕青临倒背如流的小热闹,不时询问她一句「这时候喜欢了吗」。

    慕青临始终摇头,说到她给周意办完学籍,从外地回来那晚在佛魔门口的露骨谈话——

    慕青临,女人和女人也可以ZUOAI吗,慕青临欲言又止,半晌笑了一声说:“如果占有欲是一段感情真正的开始,那我喜欢她可能不止从除夕开始。”只是当时还没有过任何异样的表现,她不敢往那方面想。

    ……

    外面,周意就纹身这个行业的发展史,和昔日「情敌」陈朝先生聊得热火朝天。

    慕青临和吕荷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开始西下,她以为这么久没见到自己的女朋友肯定会在开门第一时间朝自己看过来,事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她都走到跟前了,女朋友也没见抬头。

    慕青临眯了眯眼,心说很好,一天不打就想上房揭瓦。

    “聊得怎么样?”陈朝站起来问吕荷。

    周意进行到一半的话题被强行中断,表情非常不爽,抬头撞上面带微笑的慕青临,周意挑衅地冲她抬了一下眉毛。

    慕青临顿时笑得更加善良。

    吕荷后边还有事,陈朝负责送,慕青临就没留两人晚饭,和周意一起把他们送到门口便回了家。

    中途,慕青临接了符晓个电话,询问她今天见吕荷的情况。

    她们聊得久,再回来客厅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周意正盘腿坐在地上,聚精会神地写试卷。

    慕青临没有打扰,安静地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看着。

    等她终于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回头,直接以柔软双唇堵住了她准备挑事儿的嘴巴。

    周意只稍稍一愣,就抬起双臂环住慕青临的脖子,回吻了过去。

    她们都不是矫情的人,短暂交往里已经完全适应了对方的喜好和节奏,慕青临强势,周意不遑多让,吮吻不离的过程里,她被慕青临捏着腰提到了腿上跨坐着。

    优势的坐姿,给了她抢占上风的机会。

    她的手从慕青临身后移到颈侧,学着她抬高自己下巴的动作,用拇指顶着她的下颌,让她一点一点仰起头。

    而后,指腹流连地磨了磨她下颌细腻的皮肤,再移上来压住下巴尖,轻轻使力,让她已经被吮得红艳柔软的唇张得更开。

    周意借机将含在齿间的舌推回去,然后跟过来,在慕青临的地盘里嚣张乱撞。

    慕青临舒服了就由着她,吃疼会捏着她腰侧的软肉提醒,反而害得她因为受不了刺激下嘴更狠。

    慕青临「嘶」一声,捏着周意的后脖子给她拉开,无奈地说:“说你属狗一点没差,舌头都快让你咬掉了。”

    周意的好兴致被打断,黑着脸说:“证据……”

    慕青临启唇,露了一点舌尖。

    真的在渗血。

    周意心虚地吸了吸鼻子,凑过去说:“我错了,给你揉揉行么?”

    慕青临哼笑,“你以为这是胳膊腿儿啊,怎么揉?”

    周意不吭声,直接偏头将自己的舌头从她微张的唇间挤进去,轻柔碰了一下。

    慕青临垂眼对上周意的眼睛。

    几秒后,张开嘴把她让了进来。

    这回是真安分,几乎没用蛮力,不过……

    过分的温情有时更容易激起人的歹念。

    慕青临停在周意腰侧的手不自主去找她的衣擺。

    触到皮膚的那个瞬间,周意驚得渾身戰栗了一下,慕青临回神,立刻抽出手,把她已经被撩起来的衣服放得整整齐齐。

    两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很久没有再动。

    久到夕阳彻底落幕,周意在慕青临潮热未退的脖子里蹭了下鼻尖,瓮声瓮气地说:“我们这么谈恋爱是不是太快了?”

    慕青临一只手搭着周意的腰,另一只正捏着她细软的手指玩,闻言偏头看了眼她懒洋洋趴在自己怀里的姿势,说:“接受不了?”

    周意果断摇头,根本亲不够,抱不够好吗,“我就是有点好奇别人是怎么谈的。”

    这就为难慕青临了,“我也没经验。”

    周意叹气,“好吧……”

    这种事本来也没什么标准,只要她们自己觉得舒服,那就是长在对上身上也不碍别人什么事。

    哦,别人呢……

    周意坐起来,表情淡淡地盯着慕青临说:“陈姐夫还请我吃饭么?”

    翻旧账,多数情侣逃不过的噩梦。

    慕青临因为早有准备,应付得非常得心应手,“不了,现在的情况肯定是要你这个做妹夫的破费。”

    周意被正名,乐得想立刻马上扑上去抱住慕青临,脑瓜子一转,憋住满腔喜悦,阴阳怪气地说:“不敢,人家叫你妍妍叫得那么亲热,我一个连你曾用名都不知道的小角色哪儿敢放肆。”

    这一出慕青临完全始料不及。

    她之前还真没想着和周意提曾用名的事儿。

    “我改名很多年了,「慕子妍」这个名字现在没几个人知道。”慕青临提心吊胆地说。

    周意,“嗯呢,知道的都不是一般关系。”

    “……”情报详细得有点离谱啊。

    “你喜欢这个名字?”

    “这不是得看你把我放什么位置?”

    慕青临没有任何思考,“未来会比家人还重要的位置。”

    周意愣住了,“真的?”

    慕青临,“家人有他们各自独立的生活,而未来独属于我的生活只有你,你觉得是真是假?”

    真。真的不能再真。

    周意靠回去,按捺不住喜悦地抬头在慕青临下颌快速亲了一下,叫她,“妍妍……”

    慕青临笑着应声,“嗯……”

    周意乐得缩她颈窝里直笑,没一会儿又凑过去亲她,叫她。

    一来二去弄得慕青临心痒难耐,给她撂沙发上腾了手,全心回应。

    热恋期的时间像被加了粘稠剂,把身处其中的两个人紧紧扽在一起,还要在她们脑子里烙上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于是,单单只是枯燥原始的亲吻就能把她们折腾得神魂颠倒。

    周意不安分的手在從慕青臨後背往前胸摸索,剛一觸到就被她抓住手腕拉出來,按在沙發上,呼吸急促地說:“干嘛呢?”

    周意原本白净的脸上此刻一片桃色,“摸你,給麽?”

    这话太震耳朵。

    慕青临静在那儿,想沉心思考。

    周意蒙着水汽的眼睛朝她一看,她根本拽不住理智。

    慕青临松了手,俯身到周意耳边说:“手凉么?”

    周意攥了下手指,嗓音暗哑,“凉……”

    慕青临,“那就慢点,给我点适应时间。”

    周意「嗯」了一声,起初还能遵从她的叮嘱,等真碰到了,意識頃刻便被那上面要命的烈火焚燒殆盡,全無保留地握了上去。

    慕青臨受不住弓身,落單的唇碰到周意肩上的皮膚,立刻吮上去才把那聲輾轉的悶哼堵回了嗓子。

    周意卻像是感受不到她的忍耐一樣,動作一次比一次囂張。

    慕青臨激烈的心跳開始朝神經蔓延,她低低喘息著,有些不合時宜的畫面趁機在腦子裏回閃,她扣緊周意的手臂,艱難離開。

    周意察觉出不对,失声叫了她这段时间最为熟悉的那个字,“姐!”

    慕青临背身坐在沙发边上,声音很慌,“我没事,晚饭不用管我,我自己待一会儿。”

    慕青临说完匆忙起身离开。

    走出几步,她蓦地站定,折回来,勉强笑着摸了摸周意绷着的脸说:“小九,我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你看我不对的时候,一定要躲着点,别伤着自己。”

    那就由着你自己熬?

    周意一言不发地看着慕青临快步进了卧室。

    听到上锁声的刹那,周意脑子有几秒空白。

    多严重才要这样?

    她慌忙起身走过来,想敲门。

    动作做到一半戛然而止。

    “小九,去看书。”慕青临在门里说。

    周意攥紧手,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

    她知道慕青临这么做是为她好,可是就这么干看着,她能好?

    周意用力咬了一下牙,隔着门板,无声地对那头的人说:“慕青临,下次你别想躲着我!我就是在你难过的时候寸步不离地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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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icc7、然而、alone_c1个;

    66失控

    小九,把衣服穿上,出去……

    后面一段时间,吕荷每隔两三天就会过来慕青临这儿一次。

    最开始,两人差不多聊两三个小时才会结束,越往后时间越短。

    今天只有半小时不到。

    吕荷独自从书房出来,面色沉重的对周意说:“晚上仔细留意着,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周意头一次听到吕荷说这种话,心里倏地一空,她快速看了眼书房方向,想问吕荷会有什么问题,话到嘴边,被符晓先一步接住,“好的,麻烦您了。”

    符晓今天轮休,午饭刚过,就来了慕青临这里。

    她让周意在家陪慕青临,自己下去送吕荷。

    周意心神不定地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跑去书房找慕青临,她原本弓身坐在窗边,交叠手腕抵着额头,听到有人进来,自然弯曲的手指往回蜷了下,坐起来说:“吕医生走了?”

    “嗯,符晓姐在送。”周意走到慕青临跟前蹲下,手扶着她的膝盖,担心地问:“不舒服?”

    慕青临的脸很白,鬓角细密的汗已经浸湿了发根,她熟练握住周意搭过来的手,食指压着细瘦的小臂说:“有点,我去躺会儿。等会儿符晓回来,你帮我请她去外面吃个饭。”

    “你呢?又不吃?”周意蹙眉。

    一个月了,只要吕荷过来,那天的晚饭慕青临就不吃或者为了陪周意象征性吃几口。

    她本来就是偏瘦的体型,现在不运动,饭量也差,下巴看着都尖了。

    “姐,我看你挺喜欢吃甜的,晚上我给你熬甜粥,你多少吃点,行吗?”周意忍着心疼和慕青临商量。

    慕青临抵不过,点了下头答应,“好……”

    周意喜上眉梢,她将悬空的右膝压到地上,抬起身体在慕青临发干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说:“要我扶你回房间吗?”

    慕青临失笑,“没那么夸张。”

    慕青临中指勾着周意手腕内侧,往上提了下,说:“好好坐着去,被女朋友跪,我实在受不起。”

    “你这点年纪,也就女朋友还愿意跪好吧。”周意嘟囔两声,不情不愿地起来,坐到了慕青临对面。

    看到桌上放着一板药,周意下意识想拿起来看看被扣在下面的药名。

    手指还没碰到,被慕青临曲指敲开,笑着说:“好奇心怎么那么重,什么都想看。”

    周意撇嘴,“就对你和你的事有好奇心好吗。”

    慕青临笑笑没反驳,拿起那板药按在手心,抠了两粒出来塞到嘴里,“就是之前你在糖盒里看到药,没什么特别。”

    周意把水杯推到她手边,随口道:“干嘛不继续用糖盒做伪装?”

    慕青临就这水把药吞下去,慢慢说着,“累。以前是怕你发现,现在就你知道,再装没什么意思。”

    周意一下子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受,慕青临不把她当外人多好的事,可她这个内人在她的事上一点忙也帮不了。

    “之前不是只吃一粒,今天怎么变两粒了?”周意想起来问。

    慕青临垂眸看了眼桌上剩余的药,“没什么效果,吕医生让加一粒看看。”

    周意点头,转而又问,“你们今天聊的时间好像很短?”

    慕青临「嗯」了声,端起没放的杯子抿了口水,“有个问题过不去。”

    周意,“什么问题?”

    周意这话完全是顺下来的,看到慕青临握着杯子的手收紧,她呼吸一怔,扭头看向外面被乌云遮住的天空,说:“先回房间吧,快下雨了,窗边风大。”

    慕青临没说什么,随手将杯子放回去,扶着椅子起身往出走。

    不久,符晓送完吕荷回来。

    周意已经安顿好了慕青临,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做题。

    符晓走过来坐下,闲聊着说:“慕青临书房挺大的,怎么不让她给你腾点桌子,去那儿做题?茶几这么矮,窝着不难受?”

    周意没抬头,“这里视野好,能看到她进出。”

    符晓默然。

    周意看慕青临进出是想关注她的状态好坏吧。

    以前不了解周意,符晓其实很难理解慕青临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小自己这么多的女孩儿,她太嫩了,既没有成熟女人的内在魅力,也没有和慕青临旗鼓相当的事业,在一起会有什么乐趣?

    后来,车库里的谈话让她看到周意的清醒和坚定,现在,多了细致和坚持。

    这姑娘真挺不容易的。

    “剩五天就高考了,你这样一边守着她,一边学习,能考好吗?”符晓问。

    周意不假思索,“能……”

    自从她开始居家复习,朱黎每天晚上都会和她通电话,了解当天的学习情况,还让各科老师把她的复习任务量提高到了1.5倍,以此来弥补学校那边缺失的部分。

    她绝大多数时间应付得很从容。

    除了吕荷过来的那十几个晚上。

    周意始终忘不了慕青临给房门上锁的刺耳声音。

    那之后,只要吕荷一来,她就会变得焦虑心烦,看书堪比天书,一直到慕青临睡着才能稍微踏实点,大开着客房的门,坐在门边挑灯补齐当天落下的任务量。

    客房就在主卧斜对面,周意这么做是为了随时关注慕青临房里的动静。

    因为不能完全投入,周意做题的效率不如往常,几乎每次都会补到凌晨,第二天再若无其事地跑去找慕青临撩架,或者跟她亲亲抱抱,腻腻歪歪。

    说实话,这对懒散惯了的周意来说真挺累的。但一想到熬过去,慕青临就好了,周意就觉得没有什么事坚持不了。

    “符晓姐,你等我几分钟,我做完这道题请你吃饭。”周意说。

    符晓婉拒,“不用了,你安心照顾慕青临,我晚上有约。”

    周意回头,“那改天?她交代的事,我一定要办到。”

    符晓,“让她好了自己请,我跟你都没话说,让你请我吃饭,确定不是想给我找罪受?”

    周意语塞,“好吧……”

    符晓没再久留,和男朋友约好见面的地方便起身离开。

    周意继续把剩下几笔的写完,换了身衣服出门去购买食材,回来直接进去厨房熬粥,切菜。

    等清淡爽口的晚饭准备好已经过了七点。

    周意洗了手,过去敲慕青临的房门,一连几次都没有人应。

    周意想起吕荷临走的话和慕青临多吃的那粒药,心里很不踏实。

    稍作犹豫,周意试着摁了下门锁。

    还好,没反锁。

    周意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往里看。

    里面没有开灯,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地贴合着墙壁,透不过一点夜色。

    周意不喜欢这种感觉,很压抑,但又怕贸然开灯会弄醒慕青临,遂只将门开到最大,顺着从过道里照进来的那片光亮往里走。

    走过嵌在墙边的衣柜,周意轻缓的步子蓦地顿住。

    她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房间里的暗色,能清楚感觉到有什么闯进了眼尾的余光。

    周意沉着呼吸,快速转头往过看。

    慕青临坐在衣柜和床头柜的夹缝里,背靠墙壁,双臂环膝紧抱着自己。

    到这会儿,周意才突然发现,房间里的呼吸声又重又急。即使光线不好,她还能是能看见慕青临浑身在抖。

    周意像被人一把拽进了深冬的冷水里,强烈的刺激让她喘不过气。

    是不是,每回见完吕荷她都会这样?

    一个人锁在房间里,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一个人把能咽的,不能咽的全吞进肚子。

    隔天出来,一切如常,甚至能揶揄地跟她说一句,“九老师,吻技见长啊,我刚差点没忍住叫出来。”

    周意眼睛一霎就红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步走到慕青临跟前蹲下。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胳膊陡然一紧,被慕青临拉过去抱住。

    她的动作很猛。

    周意没防备,腕骨磕到床头柜的棱角上,疼得眼前一阵发白。

    勉强缓过神来,人已经被慕青临推开,她低头用手抓着额前的头发,重重喘息着,“小九,我这会儿有点难受,你先出去,等好了,我去找你,你现在先出去……”

    慕青临不断重复着「先出去」几个字,除此之外好像再没有别的意识,连往后拨头发时。因为动作太重太快,被发丝割破了指根的皮肤都没有丝毫反应。

    周意却仿佛对一刹那割裂的疼感同身受,她匆忙拉住慕青临的手,抱着她说:“姐,难受不要憋着,你喊,喊出来就好了。”

    慕青临对周意的话置若罔闻,她全身的神经紧缩着,还在全力克制。

    现在已经是六月,两人在家都穿得很少,慕青临身后又是坚硬的墙,周意怕她受伤,一只手挤到她的身体和墙壁之间,垫在她腰后突出的脊椎骨上。

    几乎同时,慕青临往后缩了一下,脊椎骨猛地磕到周意手指,疼得她本能弯腰,额头压上了慕青临的肩膀。

    这是两人之间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周意只要一犯懒,就喜欢往慕青临肩上趴,慕青临则喜欢亲她,从额角到耳朵,一点一点把她勾起来回应。

    此刻的慕青临虽然没什么理智,但潜意识还记得这一幕。

    她摸到周意的脖子,低头去亲她,动作粗鲁的没有任何温情可言。

    周意不闪不退,抬头给她方便的同时,另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姐,不着急,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慕青臨將周意推到地板上,單手去脫她的短袖。

    毫無障礙親上來的瞬間,周意眼前炸開了一道白光,骨頭都被炸得四分五裂。

    她想抓點什麽東西,手腕卻被慕青臨死死壓著,只能不自覺扭動身體,反而把自己送得更前。

    當慕青臨的手下去,周意目光一震,軟似水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無比。

    她努力說服自己放松,可是一剎那生澀的侵入感襲來,她還是疼得蜷縮起來。

    慕青临感受到指尖强烈的抗拒,理智有瞬间恢复,再没有动一下。

    周意忍痛抬头,撞上慕青临漆黑翻涌的瞳孔,她突然就慌了,想去叫她,声音却被卡在喉咙里死活发不出来……

    慕青临艰难地退到旁边,低哑声音里带着恳求,“小九,把衣服穿上,出去……”

    67决定

    小九,快了,我只是还有一些事情接受不了,走过去就好了。

    周意顾不上正反,随便套上扔在一边的短袖,说:“我打电话叫吕医生过来。”

    “不用……”慕青临拒绝,过后很久,她带着满腔的内疚说了一句,“小九,今晚你先一个人待着,天亮了我去找你道歉。”

    周意听到这话,哽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青临早就交代过她,看她不对的时候躲着点,可她呢?自以为是的坚持到头来全成了负担。

    明天醒来,她应该怎么和慕青临说没关系,她才会不那么在意?

    周意心口凉得发疼。

    蓦地,衣柜门被重重拍了一下。

    周意受惊抬头,看见慕青临正撑着衣柜想站起来。可是她身上的劲儿太散了,站不稳撞上去,实木门板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

    周意心疼得要死,急忙站起来想去扶慕青临,被她快速抬手挡了一下。

    完全下意识的动作,比起「挡」,周意觉得其实更像躲。

    这个反应比当场打周意一巴掌还要让她难受,她垂下手,往后退了一步,“姐,我不过去,你别躲我。”

    慕青临抬头看着周意,没那么清明的眼睛里充斥着进退两难的矛盾。

    良久,她还是没忍住把周意拉过来轻轻抱了一下,说:“小九,这阵过了,我就能睡安稳。你马上考试,不要分心,回自己房间去。”

    周意突然想哭,都这样了,干嘛还要把她的事放在前头?

    “姐……”周意抓着慕青临的衣服,眼里的酸涩感冲得她控制不住眨眼,“你都说过了,那我是不是就能不走了?我今晚想和你睡,不然心里不踏实。”

    还怕明天起来不能第一时间告诉慕青临自己的态度,害她把刚那些意外全归咎到自己身上。

    “小九……”慕青临欲言又止。

    周意能感觉到她在动摇,可静默几秒后再次开口,还是被拒绝了,“你留下,我也不踏实,我现在状态不好。听话,回去。”

    看,不用等到明天,她就已经开始介意自己了。

    “好,你让我听话我会听,但是我说的,也请你听清楚。”周意用胳膊抹干净脸,掷地有声地说:“慕青临,我喜欢你,好的、坏的,只要是你,我都喜欢。所以请你明白,你今天就是做到底,我日后回想起来也只会跟自己炫耀一句「她就是再糊涂,心里想要的也是我」,没有什么是比这点更重要的!”

    周意喊完,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间。

    她顺着门滑坐到地上,吹了吹腕骨上磕破的皮,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她却还是渐渐红了眼睛。

    喜欢一个人真的一秒也见不得她不好。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

    早上六点一到,周意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想去找慕青临。

    门拉开,她就在门外站着,神色疲惫,唇上几乎没有血色,已显僵硬的站姿向周意证明着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周意心态崩了,快步上前抱住慕青临,说:“干嘛不敲门?”

    “没想好怎么开口。”慕青临一手贴着周意背,一手抬起揉着她乱却柔软的发丝,说:“还疼吗?”

    周意憋不住,眼圈开始发酸发热。

    她惹的事,为什么老是慕青临收拾?

    “你别这样。”周意哽着声,执拗地说:“就進去那么一点,我疼什么疼?当时就是有点突然才会那样。”

    慕青临抱在周意肩上的胳膊紧了一些,“心里难不难受?”

    周意用力摇头,“迟早是你的,我为什么要难受?”

    慕青临说:“我难受。我本来想等你考完,等我好了,想等个有意义的日子,昨晚……”

    “昨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周意抢在慕青临给自己揽责任之前打断,“真的没有。我后来看过,没出血,所以你的这些想法都能成立,你想等以后就等,多久都行。”

    “姐,你以前不爱钻牛角尖的啊,现在怎么了?”周意蹭开慕青临领口的衣服,侧脸贴着她发凉的皮肤,说:“我喜欢你以前那样。”

    慕青临也不知道,可能越是宝贝的东西越会被束手束脚,不过,既然她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慕青临吐了口气,让自己语气轻松起来,“我还记得第一次带你去中医院,医生只是问个例假就把你问得面红耳赤,这才过去多久,就不知道害臊了?”

    “装的……”周意放开慕青临,拨开头发给她看下面赤红的耳朵,“但凡你再多问一句,我可能就把自己烧糊了。”

    慕青临抬手捏了捏周意滚烫的耳垂,苍白神色渐渐被笑容取代。

    周意看慕青临这样,悬着的心终于悄然放下,她贪恋视线定格在慕青临脸上。

    病态的白,好像在哪里见过。

    周意想到什么,上前一步握住慕青临的手腕,语速飞快,“你和杜荣在学校见面那天根本不是胃疼!”

    慕青临没想到周意会旧事重提,她默了默,如实说:“嗯,那天上午刚见过吕医生。”

    周意泄气,“我还自作聪明地跑去给你揉胃。”

    “揉得很舒服。”慕青临笑道。

    “就是没什么用。”周意低头眨了下眼,“你都那么样了干嘛还要跑去学校?电话里骂我两句,我说不定就听了。”

    “你没错,我为什么要骂你?”慕青临反问。

    “小九,那天的事儿会撞上纯属意外,我本来没想那么快去见吕医生。”慕青临说。

    周意,“最后为什么又去了?”

    慕青临看着周意的眼睛,表情逐渐变得无奈,“因为吃醋啊。”

    “??”周意懵了,“吃什么醋?”

    慕青临说:“你不要我接送上学,却答应了另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我看到你们两个骑同一辆自行车的时候,酸得都快成醋缸了。”

    “我那是为了气你!”周意脱口道。

    慕青临,“嗯,成功把我气得脑子发热,当天上午就跑去找吕医生了。”

    原来是这样。

    她可真是个人才,气完人,人还反过来替她摆平了麻烦。

    “啊!”

    周意蹲在慕青临腿边,埋着脸哀嚎。

    动作原因,私密处还没完全消退的不适被牵动,搅得她心里酸软犯疼。

    这么全心为她的一个人,她是真想把自己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给她啊,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

    真的越来越喜欢她了。

    每一个细节都喜欢,每一处回忆都在把她往她身边扽。

    “姐……”周意往慕青临那边靠,脑袋枕着她的腿,嗡声道:“以后再气你,我就是河里的大王八。”

    慕青临用膝盖顶顶她,好笑地说:“王八太丑了,我这人肤浅,只喜欢好看的。”

    周意,“好吧,那我努力努力,争取一直做人。”

    慕青临差点被她笑死。

    “别惹我笑了,我现在还没什么劲儿。”慕青临说。

    周意抬头看她半晌,站起来,犹豫不决地说:“姐,要不,要不我们不治了?”

    慕青临怔住。

    周意抿了下唇,声音很低,“以前那样就挺好的啊,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可你有没有想过定时炸弹在身边爆破的威力有多大?”慕青临反问。

    周意没想过,她说过自己目光短浅还胸无大志,昨晚真正看过慕青临难受的样子,就很难接受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

    “别哭丧个脸啊,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了?”慕青临抬起周意的手,指腹在她破了皮的腕骨上轻轻摩挲,“小九,快了,我只是还有一些事情接受不了,走过去就好了。”

    周意,“很难吗?”

    慕青临低垂着眼,“很难……”

    ——

    上午,周意来了附中。

    今天发准考证,老师顺道给他们讲一讲考场注意事项就放假了。

    慕子佩很久没见到周意,上来就给了她一个熊抱,没成想她跟丢了魂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慕子佩伸手在周意眼前晃了晃,奇怪地问:“小九,你在想什么呢?”

    周意回神,低头避开了慕子佩的视线,“没什么……”

    “没什么就去拍照啊,王小洋把他爸的相机偷出来了。”慕子佩兴奋地说。

    周意兴致不高,“你们去吧,我不喜欢拍照。”

    “那怎么行,对很多人来说,高三这张合照可能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同框了。”

    “佩佩,我真的不想去。”

    慕子佩见周意态度坚决,只好妥协,“好吧,那我们去了,你要是想拍了随时来操场找我们。”

    周意,“好……”

    很快,周意耳朵边清静下来,她靠着椅背,把手机磕在桌兜边缘很久,还是没忍住拨通了符晓的电话。

    “喂,符晓姐,我是周意。”周意说。

    符晓,“知道是你。找我有事?”

    “我……”周意欲语还休。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不像你性格。”符晓笑道。

    周意抿了下唇,坐起来说:“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慕青临以前的事。”

    符晓那边静了几秒,“你指让她从新闻中心转到民生那边的事?”

    周意,“是……”

    符晓说:“我也不是完全清楚,把模棱两可的东西告诉你,还不如不说。”

    周意,“那其他人呢?有没有谁可能知道?”

    符晓没有直接回答,“你为什么突然想打听她的事?”

    周意挺直的腰身弯了下来,“她说有一些事情很难走过去。我认识她这么久,没见她在什么事上认输过,我很担心。”

    “再担心,你也替不了她。”

    “我知道,可如果清楚,我就能少犯错。”

    “符晓姐,我昨晚已经因为太自以为是犯过一次错了,不能再犯第二次。”周意恳求。

    符晓沉默了很久,说:“王和靖,新闻主任,你去找他。”

    “谢谢符晓姐!”

    “别急着谢,他对慕青临的事一直守口如瓶,你就算能见到他,他也未必会告诉你。”

    “这个我会想办法。”

    “你,算了,你的事自己决定。”

    周意再次和符晓道谢。

    电话挂断,周意一分钟也等不了,火速跑去朱黎那儿要了准考证,提前离开。

    好不容易赶到省台,却从老蔡那儿知道王和靖正在出差,归期不定。

    “你想找小王很容易啊,让小慕给打个电话就能行,何必自己跑过来一趟。”老蔡说。

    周意没办法明说,只道:“这是我个人的事,你别和慕青临提。”

    “提是不会提,不过你马上考试,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台里的人都不知道小王什么时候回来。”

    “没事,我考试准备的还行,您要方便,借我个灯看两眼单词就行。”

    “方便方便。”老蔡说:“要不,我把小王电话给你,你打他电话试试?”

    周意犹豫,“不了……”

    符晓已经提醒过她王和靖对慕青临那些事的态度了,她不能贸然给王和靖打电话,一两句说不清楚,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之后几天,周意白天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家看书,到了晚上,等慕青临睡着,她立刻背着书包跑来省台找老蔡。

    老蔡专门和人换了班,后面半个月都是夜班。

    “老蔡,王主任真的会晚上过来吗?”周意看着空荡的大门口说。

    老蔡说:“小王在这儿干了一辈子,快当成自己家了,每次出差回来都是深更半夜,或者大清早,说是那会儿的飞机便宜,还不占用工作时间。”

    “嗯……”周意应声。

    “小九啊,你先过来睡觉,小王那儿,我给你盯着。”老蔡铺好折叠床,走过来对周意说:“明天就考试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养足精神。”

    周意迟疑几秒,合上单词本说:“老蔡,谢谢你。”

    老蔡摆摆手,让她赶紧去睡。

    周意最近来回跑,早累得不行了,躺下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醒是早上五点,她定的回家闹钟响了。

    周意坐起来,摇了摇昏沉的头,问老蔡,“王主任还是没回来吗?”

    老蔡叹气,“没呢。你今晚就别来了,等考完试再说,他人就在省台,跑不了。”

    只能这样了,她虽然不打算考外面的学校,但是该有的成绩还是要有。

    不然之前和慕青临说的那句「不想做你朋友里最差的那个」就成大话了。

    周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路边打车。

    门刚拉开,老蔡忽然在后面大喊,“小九,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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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西南

    她想把那些人千刀万剐。

    省台旁边不歇业的茶楼,王和靖和周意坐在二楼窗边,下面是夜色未褪的街道。

    “你认识小慕?”王和靖放下手机,和气地问。

    周意「嗯」了一声,没有说多余的话。

    王和靖却不止于此,“什么关系?”

    周意迟疑,省台是个绝对体面的单位,有些事她不确定能不能说。

    思考片刻,周意说:“朋友……”

    王和靖笑了笑,抬手示意她尝尝碗里的新茶。

    周意不懂茶,随便灌了一口,说:“王主任,我来找您是想跟您打听点事。”

    王和靖,“什么事?”

    周意放在腿上的手攥起又摊平,在裤子上抹了抹手心,“慕青临从新闻中心去《平安江坪》的原因。”

    王和靖微怔,“你知道她以前是新闻中心的人?”

    周意,“最早在国际频道。”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只有这些。”

    “那你就应该明白小慕不告诉你其他事是她不愿意让人知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追问?”王和靖反问。

    “之前确实没打算问,甚至想着要不就一直这样,现在……”周意看着茶碗愣了一会儿,“她有时候状态不好会做让自己内疚的事,我帮不了她,但是我想有跟她说「没关系」的底气。以后日子还长着,万一她哪天又被那些事扎了,我也想知道刺在哪儿,怎么拔。”

    “你能在她身边一辈子?”

    “能……”

    周意的回答太赶了,根本没有转圜余地,说完她就看到王和靖目光沉了一瞬,像是发现了什么。

    周意想补救,“我的意思是……”

    “你这几天一直在老蔡那儿等我?”王和靖打断。

    周意,“嗯……”

    “不辛苦?”

    “辛苦,但是不做点什么,心老提着。”

    “可能还要再提一会儿……”王和靖说,“你想知道的那些事不管我说得多么轻描淡写都掩盖不了它血腥残忍的事实,你做好心理准备。”

    突转的话题和王和靖严重的用词让周意有片刻惊愕,很快,她坐直身体,坚定地说:“好了……”

    王和靖应了一声,很久才开始说话,“小慕的母亲商宁是野生动物巡护员,专门负责盗猎情报这一块。两年半前的春节,她因为身份暴露被一个境外盗猎组织的人杀了,死无全尸,小慕……”

    王和靖突如其来的停顿让周意四肢发凉,“姐,慕青临她怎么了?”

    王和靖眉头深锁,沉了声,“她亲眼看着母亲被活活折磨死却什么都不能做,那个一个小时对她来说堪比地狱。”

    周意愕然张嘴,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初,商宁和慕青临提到巡护队的时候,只是希望借省台的影响力帮巡护队拉点钱。

    他们是自发组织,国家不管,资金短缺造成的装备落后让他们在追捕盗猎分子的时候折过人,也有人因为受不了苛刻的生存条件选择退队,最后能留下来的大都和家里断了关系。

    毕竟理想和热爱不能当饭吃,他们在抬头追逐月亮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被现实等待的资格。

    “小慕知道商宁那边的情况以后,马上跑来找我商量,说想做几期专题,对野生动物巡护员这个职业做深入的探索和报道。”王和靖叹气,“但是当时正赶上台里的领导班子换届,老人想安稳,新人要成绩,野保这种投入大且长期,却一定会因为关注人少得不到对等回报的项目很难批。

    我们上上下下跑了遍也没有结果,最终决定回归调查记者本职,靠个人能力为他们做点什么。”

    周意强压着情绪说:“个人能力很有限。”

    “是啊,面对这种已经延伸到了境外的案子,个人能力可以说是杯水车薪。”王和靖说:“我们和商宁前后沟通了很多次,她说台里不批就算了,不想让唯一的女儿以身犯险,可是反过来,因为她小时候的一句叮嘱才决定改行做调查记者的女儿也不想自己的母亲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更不想她可能哪一句话没说好就会被盗猎团伙识破身份。”

    “那些人没有人性,一旦落他们手里根本不会有什么活路。”王和靖咬着那些字说。

    周意浑身僵着,“后来还是阿姨妥协了,对吗?”

    “嗯……”王和靖静了静,平复着情绪,“商宁说帮不了巡护队,就把关注点放到反盗猎上。反盗猎没有终点,靠的是巡护队员日复一日的驱赶和商宁这种深入盗猎团伙内部提供情报,从根上解决问题的线人,他们是拿命在热爱自己的职业。”

    王和靖说红了眼睛,“商宁做事非常谨慎,她加入巡护队二十三年,从事反盗猎情报收集八年,前后配合保护区端掉了大大小小的盗猎团伙几十个,没有一次被识破。她不怕死,但肯定没想过会死在自己女儿面前。”

    商宁提前三天把那次盗猎行动的线路发给了慕青临、王和靖,以及保护区的巡逻队。

    巡逻队将根据这份情报提前设防,而慕青临和王和靖则需要事先踩点,选择绝对安全的位置对反盗猎现场进行拍摄,以便后续作为直接证据转交保护区和巡护队,同时也会通过省台的渠道进行报道,扩大关注。

    这种配合,商宁已经打了八年,期间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

    就一次,和自己女儿那一次,她丢了命。

    计划开始脱轨之前并没有任何异样,商宁和之前数次一样,坐着盗猎团伙的车往保护区走。

    马上要过关卡,车子却突然改了道。

    商宁被告知常走的那条路不安全,计划有变。

    商宁预感不好,但是周围都是人,想联系慕青临和保护区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随机应变。

    车子在崎岖山道上开了半个小时。

    从晴空一直开到暴雨。

    “那帮畜生不如的东西把商宁当成保护区里可以肆意猎杀的动物,拿着砍刀威胁她,只要说出我和小慕的位置就会放她一条生路。”王和靖愤怒的声音逐渐压不住骇人的恐怖,“他们的话谁都知道不可信,就算可信,商宁也绝不可能拿慕青临换自己。她不说,那些人的砍刀就会落在身上任何一个不致命,但会让人痛不欲生的地方。”

    周意来江坪之前的一幕幕生活被她画成了日记给周鸣和阮中意,她最擅长画全景,王和靖说话的时候,她脑子里快速重构着那个画面,清晰得连暴雨砸在地上的痕迹都没有放过,可她死活就是找不见慕青临。

    周意像被脑子里那片暴雨浇透了,冻僵的嗓子在发颤,“慕青临呢?”

    “她和我在能纵观全局的高处看着。那里是我们千挑万选择出来的最佳拍摄位置,最后却,却……”王和靖以手掩面,很长时间没再说出来一句话。

    周意脑子里的画面终于完整。

    她看到慕青临无声地在大雨里挣扎,像困兽被扼住了喉咙,无力感正在一点一点吞噬着她。

    四周静悄悄的,周意揣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王和靖,“您有没有帮她捂一捂眼睛?”

    忍了两年的王和靖再一次老泪纵横,“我得拦着她不要去白白送死啊,捂不住。”

    “周意啊,你永远不会知道那天的天有多冷,雨打在身上骨头都是疼的。”王和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嘶哑发颤,“小慕被我用全力按在地上不能动,她也不敢出声,看到商宁被砍下第一根手指的时候,她生生挣脱臼了一条胳膊。”

    手指……

    周意在强烈的晕眩中闭了下眼。

    都明白了。

    约好有「好话」要告诉她那晚,慕青临是因为看到她切破的手指知道自己要发病了,才冷静地把她赶走了。

    周意四肢麻得失去知觉。

    她早该去了解慕青临的,如果知道这些,那晚她就会小心点,就会回去看一看了。

    周意死死掐着手心,强迫自己把喉咙里的那股胀痛欲裂的感觉咽下去,“后来呢?”

    王和靖,“后来她就那么看着,看到起哄声和笑声散了,含着满嘴的血问我「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周意眼里血丝密布。

    王和靖说:“确实没有,所有安排都很完美,唯一,也是最大的疏漏是那次盗猎行动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商宁当时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了,他们为了引出商宁背后的人才会将计就计,可商宁宁死不说我们的位置,他们就选择了用残忍的方式杀鸡儆猴。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商宁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

    “那阿姨就白死了吗?”周意低声喃喃。

    难怪慕青临会说难,她连走出来的门都没有,怎么会不难?

    王和靖没听到周意的低喃,继续说着,“小慕昏迷两天后醒来,要去找商宁被那帮人扔进河里的尸骨。那条河很急,商宁的尸骨又是……”

    王和靖难以启齿,含混的把「一块一块」几个字带过去,声音才又变得清晰起来,“专业的救援人员都没有办法,小慕怎么可能找到?可是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谁拦她跟谁动手,情绪很激烈,医生发现不对劲,把当时正在那边陪丈夫小住的吕荷叫过去才确认是心理问题,很严重的PTSD。

    那之后的半年,小慕一直在吕荷那儿接受治疗,再回来省台,她主动找到我,说现在的状态不再适合继续做调查记者,想辞职。

    我一是于心有愧,带她出去却没有把她好好带回来,二也舍不得放人,就找做民生新闻的老朋友把她调了过去。”

    半年啊,那么久。

    慕青临在那半年里是不是就和她那晚看到的一样,一个人苦苦熬着?

    还是,比这更难?

    周意受不了,仓惶地推开椅子,趴在腿上喘息,等那股窒息感过了,她抹干净脸坐起来,郑重地说:“谢谢您还肯为她留一条路。”

    王和靖摇头,这句感谢只会让他无地自容,“这两年风平浪静,我还以为都过去了,一直在想办法劝她回新闻中心,谁知道,唉,今年春节去西南看了一趟商宁又犯了。”

    王和靖的话勾起了周意脑子里已经被遗忘的记忆,她的脸突然煞白如纸,“她去西南是为了祭拜阿姨?”

    王和靖,“尸骨无存,回不来了,只能她过去。”

    周意羞愧得想一巴掌抽死自己,她都在车上听到慕青临说去西南是为了见一个女人,竟然还要因为听到陈朝的声音就妄下定论,先一步要和她撇清关系。

    她那时候正在喜欢她。

    还是在春节,那么重要的日子,她一个人,带着不属于她的错去祭拜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春节……

    周意发堵的嗓子吞咽了一口,抬头问王和靖,“阿姨什么时候没的?”

    王和靖,“年初三……”

    周鸣和阮中意是初四,就差了一天。

    那个春节到底怎么了?

    “王主任,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吗?”周意不甘心,“慕青临什么错都没有,她只是在努力工作,只是心疼阿姨,为什么反过来要她承担这些后果?”

    她本来可以在国际频道过得比谁都好。

    这话周意不敢说,慕青临说过她喜欢做调查记者。

    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那么好的一个人,宁愿被人骂脑子有病,也要坚持选择更值得的东西,到头来却不得不亲手把自己流放出去,做个「混日子」的人。

    王和靖亲身经历,感触不比周意浅,可是,“生活就是来来回回,哪儿能尽如人意,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未来的某个契机,以另外一种方式,让这些已经无法弥补的事稍加圆满。如果不能,那就做个俗人,信天,希望「报应不爽」在那些恶人身上得到印证。”

    周意还想再加一句:她想把那些人千刀万剐。

    楼下已经开始热闹的街道反衬着楼上的寂静。

    周意抬头看着挂在屋檐上的朝阳,恍觉天亮了,她的手机在响。

    六点零三分。

    慕青临每天六点醒,多出来的那三分钟是她从起床到敲开她的门进来坐在床边,然后细长双腿交叠,一只手撑在膝头托着侧脸,一只手轻点她的唇酒窝,懒洋洋跟她说一声「早上好」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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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决心

    她是我女朋友,的确能陪我一辈子。

    周意看着手机屏幕上浮动的「妍妍」两个字,努力把心中万般滋味压下去,接通电话,语调轻快地叫她,“姐!”

    慕青临声音有些急,“人呢?”

    “外头啊……”

    “马上考试了还瞎逛,赶紧回来!”

    慕青临已经有点火了,但不是真生气那种火法,就是急,周意听得出来,她真的太想和之前一样欠欠地怼她两句了,可是一闭眼,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大雨里她无力又痛苦的眼神。

    周意用手在眼睛捂了一下,顺着抬起把刘海拨到后面,强忍着奔涌的情绪说:“马上马上,我在买早餐,你想吃什么?还是甜的么?”

    慕青临压根不接话,“给你十分钟,还不见人,我就换大门密码了。”

    “哦,换吧,我两只手一共录了六个指纹。”

    “删了……”

    “姐——”

    电话已经被慕青临扔在了床上,周意能听见她走路的声音。

    很快,她就会和往常一样帮她拉开窗帘,推开窗,让阳光透进来照在床上。

    周意现在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清楚回忆起躺在床上看过去的画面——

    大片的蓝色清晨里,慕青临两手揣兜倚在窗边,清透晨光在她身上裹了一层柔软的金边儿,她唏嘘着骂她太懒,天天要人叫。

    越骂她越不起,倒也不是逆反心理,就是慕青临被阳光笼着的笑容撞入心窝的感觉太舒服了,宁静安稳,平淡真实,很有生活气。只是,谁能想到平静背后竟然藏了那么残忍的东西。

    ……

    周意叫了辆专车,一路上催命似的折磨司机。

    终于回到小区,她找的外卖跑腿也刚好到。

    这家外卖算是个网红店,离慕青临家有段距离,周意和跑腿同时到就能抹了她用二十多分钟才到家的时间差。

    周意机敏地把可能暴露真实行踪的书包放在了楼下的储物柜,然后偷偷摸摸贴着门缝进来,想看看家里现在什么情况。

    一抬头,被靠在桌边划手机的慕青临捉个正着。

    “出去……”慕青临说着往过走,“我先删个指纹。”

    周意麻溜蹬掉鞋子跑进来,抱住慕青临的腰,用身体把她往回堵,“就晚了十分钟,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吧?”

    慕青临边往后退边纠正,“16分23秒。”

    “这么久?我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吗?”周意佯装惊讶。

    慕青临抵住桌沿,淡淡道:“讽刺谁呢?”

    周意把早餐放到慕青临身后,两手撑在桌边,借力垫脚,凑到慕青临嘴边碰了下,说:“反正不是你,你最多算是,嗯,这个,老当益壮吧。”

    周意一看慕青临要笑,暗道不好,给她撂了句「你先吃,我去洗个澡」麻利开溜,结果没跑利索被慕青临拉住手腕,认怂认得那叫一个驾轻就熟,“姐,我错了,我是故意的,下次肯定还敢,你就说怎么办吧。”

    慕青临没说,她平静视线在周意脸上定格几秒后,放开她说:“别磨蹭,你在三中考,老城区路况不好,晚了堵车。”

    “三中?”周意不太确定地翻出手机看了眼之前拍的准考证照片,嚷嚷着「我这什么命啊」跑了。

    慕青临站在原地很久没动,如果她没判断错,周意眼底还没完全退下去的红是因为哭过。

    ——

    一切收拾妥当已经快七点半了。

    周意正在最后一遍检查要带进考场的东西,见慕青临进来,着急忙慌地跟她说:“姐,你帮我叫个车。我没提前去三中踩点,不知道具体位置。”

    慕青临走过来倚在桌边,“我送你……”

    周意抬头,“你能开车?”

    慕青临说:“嗯,吕医生这几天没来,休息得还可以。”

    没来?

    不像吕医生作风啊。

    突然想到什么,周意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有意没让吕医生来?”

    慕青临往周意的文具收纳袋里多塞了两支笔,“知道就赶紧收拾。”

    周意胸腔里平静没多久的情绪卷土重来。

    她动作迟缓地拉上侧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那么大的一场灾难竟然没有把这么会疼人的慕青临带走。

    她的那些好平淡但窝心,慢慢在她心里聚集,最终变得盛大灿烂。

    如此就更看不了她被那段过去为难时痛苦的样子。

    不治了,不想了,不用过去了……这些话就在周意嘴边,却说不出来。

    她断定,只要开口,慕青临肯定又会和之前一样,跟她说一句「小九,快了」。

    她喜欢的这个人其实也一样是个难缠的性子。

    “低着个头看什么呢?桌上有钱?”慕青临捏着周意后颈突出来的两块骨头说。

    周意由她捏着不吭声。

    慕青临舒展的眉心渐渐皱了起来。

    “小九,你对高考是不是还有心结?”慕青临问。

    戴琳的事明明白白在那儿摆着,周意还一大早跑得不见人,回来眼睛红红的,她难免多心。

    周意摇摇头走到慕青临跟前,前额抵住她的脖子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编出个理由,“就是有点担心考不到前头,这回可是跟全省的人一起考。”

    慕青临不信,周意的语气太闲扯了。

    垂眼看到她眼底突然聚起的血丝,慕青临目光稍顿,放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勾着她的后颈把她勾到自己唇下吻了吻,说:“考不到就考不到,哭什么?”

    “啊……”周意后知后觉自己没忍住,埋头在慕青临肩上蹭着眼睛说,“这是多愁善感好吧,艺术家的心思你不懂。”

    “你一个纹身手艺遭到老板亲口否定的纹身师算哪门子的艺术家?”慕青临哼笑。

    周意气得后退一步指着她鼻子哼哧,“哦哦哦,这就开始嫌弃我了。”

    慕青临攥住周意的手指,把她拉回跟前抱着,好一会儿才低着声说:“真能考?”

    周意在她身前「嗯」了一声,“你都说了我之前浪费的那些时间是在辜负戴琳的心意,我还有什么好拧巴的。”

    “那你刚,算了,问了你也不会说。”慕青临拍拍周意的后脑勺,说:“走吧,再晚真要堵半路了。”

    周意还没抱够,不情不愿地离开慕青临,拿了东西跟她屁股后面往外面走。

    三中附近人满为患,慕青临按照交警的指示一路开过来,还是没找着停车位,她只好临时靠边,让周意先下。

    手刹刚拉起来,车窗玻璃被人敲响。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唐远舟弯腰站在外面,示意周意把车窗降下去。

    周意照做。

    “慕青临,你去送小九,车放着我停。”唐远舟快速道。

    慕青临没有推辞,顺手解开安全带下来,和刚才没看见的杨玲打了声招呼。

    唐远舟简明扼要给周意训了几句话,最后说:“考不好你就只能回佛魔继续给我打工了。”

    杨玲听到这话气得一巴掌拍唐远舟背上,疼得他脸都绿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杨玲怒道,扭头对上周意简直慈眉善目,“小九,不要有压力,尽力了就行。”

    周意本来真不紧张,被这俩人一说,手心竟然冒汗了,“你们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我还想靠这次考试光耀门楣来着。”

    慕青临没憋住,笑了一声,说:“我就是一平头老板姓,没门楣给你光耀。”

    “快走吧,等会儿进去了,你还要先找考场。”慕青临旁若无人地拉起周意的手往过走,后者被打击得蔫了吧唧的心脏顿时活了过来。

    进警戒线之前,周意突然回身抱住慕青临,在一片嘈杂人声里对她说:“姐,这次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你别想东想西担心我。”

    慕青临低头笑问:“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周意放开她,用收纳袋挡住额前刺眼的阳光,说:“人么,都是一夜之间被迫长大的。”

    她可能差点,在一个清晨。

    目送周意走进校门后很久,慕青临打电话问了唐远舟停车的位置。

    三人在路边站着聊了一会儿。

    考试正式开始,唐远舟和杨玲先行离开。

    慕青临独自靠在车边出神。

    日头开始大起来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最后问到了王和靖那里。

    王和靖说:“老蔡专门发微信跟我说那姑娘在岗亭等了我好几天,让我多帮着点。我没想到她是要问你的事。”

    “您都说了?”慕青临问。

    王和靖,“说了。她说能在你身边一辈子,我就说了。”

    “小慕,我的决定有没有错?”王和靖说。

    慕青临抬头看着三中老旧的教学楼,静了片刻,“没有,她是我女朋友,的确能陪我一辈子。”

    “果然,她还骗我只是朋友。”王和靖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听着有些如释重负的意思。

    慕青临侧目,“她有没有被吓到?”

    王和靖说:“就你们这关系,她多多少少要往心里去点。接完你的电话,她说上一次高考临阵跑了,怕你还惦记着这事,要赶紧回去找你。

    我没拦,一路看着她跑出去,让人撞得摔在了路边。小姑娘后来蹲那儿哭了很长时间,叫的车等不急催人,她才往脸上抹了抹,起来往外走。”

    慕青临握着手机没说话。

    她还以为周意眼睛红是因为高考,因为戴琳,原来是被自己逼得突然开始善解人意。

    “小慕,能好吗?”王和靖问。

    慕青临回神,曲着的那条腿往回收了一点,笃定地说:“能……”

    ——

    周意不喜欢挤,考完语文,她坐楼下磨蹭到人都走光了,才急匆匆跑出来牵住慕青临递过来的手说:“快问我考得怎么样!”

    慕青临顺手拿走她的笔袋,波澜不惊地回答,“不用问了,肯定很好。”

    周意瞪人,“能不能有点仪式感?”

    慕青临,“仪式感能当饭吃?”

    周意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饭后,慕青临带周意去了附近的快捷酒店。

    三中离家远,来回不方便,知道周意在这里考试当天,慕青临就订了酒店给她午休。

    周意一进门,倒头就睡。

    慕青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

    “嗡——”

    手机里传来连续的震动。

    慕青临快速按下电源切到静音,抬头看了眼周意,确定没吵醒她之后动作轻缓地离开房间去了外面接听。

    “吕医生……”慕青临说。

    吕荷,“我这边安排好了,明天下午走?”

    慕青临迟疑。

    今天上午,周意在考场里忙碌,她在外面结束和王和靖的通话后也分秒没有停下。最终,她想起了一个可能能带她迈出最后那步的办法。

    这个办法吕荷之前提过——去商宁奉献了一生的巡护队看看,真正了解了他们,说不定就会释然。

    另外,吕荷在那边有自己的医院,她过去可以住院,接受系统治疗,比吕荷定期过来见她有效。

    但是那个地方承载了太多商宁的记忆,慕青临每回过去都只是远远走一走,不敢真碰什么。

    现在,她必须逼自己一回了。

    只是,周意知道她要走,肯定会很难受,她现在可是比任何人都心疼她。

    “能不能推迟一天?”慕青临问。

    吕荷,“有事?”

    “小九知道我的事了。不想个好理由,她多半要跟过去。”

    “我们这趟去不是旅游。”

    “我知道,所以我想推迟一天,等把她哄好了再走。”

    “也好,时间确定了,你随时通知我。”

    “好……”

    揣着这个心思,慕青临一直等到了周意考试结束。

    晚上班里吃散伙饭,周意本来不想去,被慕子佩软磨硬泡半天才勉强答应。

    这么一来,慕青临想和周意聊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算是没戏了。

    慕青临靠在门外思考了一会儿,对换完衣服出来的周意说:“晚上吃饭能不能带家属?”

    周意有点懵,“什么家属?”

    慕青临,“我……”

    “……”慕青临的出现在包厢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过有她是朱黎学生和慕子佩姐姐这两层身份在,倒也没人多想,期间还被这帮终于解脱的「人来疯」挨个敬了酒,她均以茶代酒糊弄过去了。

    扭头对上周意,慕青临用食指弹了下她一口没动的酒杯说:“不敬我?”

    周意被吵了半晚上,脑仁正在嗡嗡,闻言暗戳戳怼了下慕青临脚尖,说:“不敬,我又不用看朱老师的面子巴结你。”

    “也不准备就盯你半晚上的那个魏昭给我个解释?”

    “……”前后桌而已,有什么好解释的。

    周意郁闷地往对面看了眼,被魏昭红果果的眼神吓得端起酒杯就往嘴里灌。

    喝完,慕青临马上又给她添了一杯,理由是,“恭喜九老师解锁人生的新阶段。”

    第三杯,慕青临说:“小九,我倒的,确定不喝?”

    周意没有酒量,三杯下肚人基本飘了。

    慕青临趁着一帮人闹得正凶,悄悄把她弄出来,牵着往停车场走。

    周意稀里糊涂的,慕青临带哪儿她走哪儿。

    回了家,锁了门,慕青临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手指卷着她的头发说:“小九,我要离开江坪几天。去治病。”

    周意闷不吭声蹭着慕青临的脖子玩。

    慕青临头向后仰,枕着沙发,给她留足了空间。

    “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这种小病猫体制,万一高反会很麻烦。”

    “我保证不会像上次那样急了才理你。”

    “每天联系几次,怎么联系,时间多久全由你定。”

    “最多到你开学,我一定会回来,到时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慕青临。”

    “小九,你在为了我长大,我也想和之前一样凡事替你挡一挡……”慕青临卷着周意头发手指松开,扶到她脖子后面,往自己跟前带了带,“那晚的事没骗你,我是真的难受了,就是现在拿笔,那根手指也还是会抖,再来一次肯定顶不住。”

    “嗯……”身前突然传来声音,慕青临愣了一下,低头往过看。

    周意手撑着她身后的沙发坐起来,眼睛里哪儿还有一点醉酒的迷糊劲儿,“最多到开学,说好了。慕青临,开学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去那里找你。你如果想看我有没有唐远舟命大就别回来。”

    “不想看……”慕青临用拇指抹过周意绷直的嘴角,笑着问她,“一直在装醉套路我?”

    周意把慕青临的指头抓在手心,凑过去亲她,“你不拿酒算计我,我能装醉?”

    慕青临喘息着,“怎么看出来的?”

    周意,“你一晚上都在盯我的酒杯。我感觉不对劲,趁你出去接电话,往分酒器里兑了矿泉水。”

    “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我知道你过去的目的是什么,就是……”

    周意离开慕青临,看着她眼睛里浓稠的情绪说:“一想到你要走,心里跟刷了酸一样,缩着疼。”

    ——

    慕青临这回走,周意去送了。

    看着她过安检,算着时间等飞机起飞,然后草草抹过酸胀的眼睛去停车场找唐远舟。

    唐远舟应慕青临的叮嘱,把周意拉回了佛魔。

    之后一段时间,她每天起早贪黑闷在画室里赶图,卖力得银行卡余额蹭蹭往上涨。

    有一回,她看到关注的慕青临小区的公众号推了物业缴费信息,顺便就给交了。

    收到银行回过来的扣费提醒,突然发现余额有点多。

    她打开APP看了眼,卡上的交易记录已经快半个月只入不出了。

    往前翻,基本全是她在慕青临家附近那所超市买菜刷的。

    周意盯着那些记录,心里空得难受,晚饭随便对付几口就跑回了房间睡觉。

    翌日中午十二点刚过,画室门突然被人推开,小黑端着电脑,神情激动地跑过来说:“第三!第三!”

    周意心不在焉地问:“什么第三?”

    “你的成绩啊!”小黑戳着屏幕上的分数说:“你全省第三!”

    “哦……”周意反应平平,才第三,看来最后那段时间的复习还是有点虚,不过,这成绩应该算是在前头了吧?

    周意往屏幕上扫了眼,问小黑,“你觉得第三好么?”

    小黑兴奋到起跳,“好的不得了好吗!你这成绩,学校和专业完全可以随便选了!”

    “我不知道学什么专业。”

    “啊?要不咱花点钱咨询咨询?店里估计没人懂这个。”

    周意没什么想法,反倒是明凯提了建议,“花钱咨询纯粹是智商税,还不如找慕青临问问,我记得她在的那个《平安江坪》每年都会做这方面相关的新闻,应该有眉目。”

    明凯说完没几秒,慕青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不打算给我报喜?”

    周意闷声,“就考了个第三。”

    慕青临,“可以了,我都没名次。”

    周意无语,心说你那是保送。

    “小九,恭喜。”慕青临突然正经,“这话本来应该当面和你说的。回去了补上,晚吗?”

    周意一听到「回」字就想慕青临,心窝酸得受不了,她把椅子转了个方向避开小黑和明凯,说:“又不是状元,没必要。”

    “古有榜下捉婿,一不留神就会让人抢走。你不是状元也好,稍微安全,不然我在这边要寝食难安了。”慕青临笑道。

    周意撇嘴,“我这性别做不了人女婿。”

    “确实,只能做媳妇。”

    “姐——”周意一时无言,“你别逗我了,我现在一听你笑就眼睛酸。”

    慕青临的声音静了,“有没有想好报什么专业?”

    周意,“没,你能给建议么?”

    “先说说你喜欢什么。”

    “喜欢你……”

    “说正事呢。”

    “没,一直都没。”她之前只是学,现在是第一次学到完,需要为下一步考虑,真的没想法。

    慕青临了解,想了想,她说:“慕老师是搞光学应用研究的,每年不少人报他的研究生和博士,应该还算有名。你有没有兴趣学学,以后给他当徒弟?”

    周意没听懂,“慕老师是谁?”

    慕青临,“我爸……”

    周意突然呆住,给女朋友的爸当徒弟,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我应该报哪个专业?”周意问。

    慕青临,“光学工程,江坪大学三院,一级重点学科,慕老师是那儿的外聘教授,我印象里有带本科的课。”

    周意舔了下嘴巴,“等报考系统开放了,我去看看。”

    “真要考?”慕青临说。

    周意,“哦,不知道学什么就是学什么都一样。”

    “以后后悔了,别说我误人子弟。”

    “误也是误你家的,谁说你?”

    慕青临一时没忍住,在那头笑了起来。

    周意一听心里就难受,弓身趴到桌上,闷闷地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慕青临的笑声淡了,“还要一段时间。”

    “嗯,要回来了你提前跟我说,我请家政过去打扫。”周意说。

    慕青临,“好……”

    两人往下闲聊着家常,渐渐淡化了思念带来的伤感。

    最后,周意确实报了光学工程,只此一个志愿,不服从调剂。

    拿到通知书那天,差不多半个红门巷的人都跑来给周意报喜,之后更是门庭若市,送什么的都有,周意被迫当了好几天的景点。

    正式报道前一天,唐远舟让小黑把一楼清了清,拼了几张桌子,叫着佛魔那一帮人给周意送行。

    周意就很无语,“江坪大学离这儿不到二十公里,坐地铁就倒一趟。”

    唐远舟气地拍桌,“是远近的问题吗?不知道大学宿舍有门禁,不能天天回家啊。”

    周意剥了颗盐水花生塞进嘴里,“不知道,第一次念。”

    “走走走!”唐远舟心烦,“我现在一看到你就来气!”

    周意大大方方给自己倒了半碗花生,端去门外头坐着。

    8月底的天热得要命,还好红门巷临河,风刮过来能带点凉气,当然,也能带来蚊子。

    周意坐了不到五分钟就被叮的满腿是包,她郁闷地挠着腿想骂蚊子全族,打开百度查到蚊子有上千种,果断放弃了这念头。

    又一粒花生进嘴,被周意放在腿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电铃声。

    专属慕青临的。

    周意有气无力的心跳顿时变得很急。

    走的时候,她说最迟开学回来。

    明天就报道了。

    周意抓起电话接通,“姐……”

    慕青临那边有叫卖声,“嗯,在干什么?”

    周意,“吃花生,被蚊子叮,还有……”

    “什么?”

    “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周意听到慕青临笑了一声,尾音里经过的男声有点熟,像是,东头卖蒸肉那家的老板。

    周意的身体比意识快,快速起身,站在台阶上朝东头看。

    慕青临正从离她不过十来米的地方往过走,一直走到跟前,她的声音才再次从听筒里传出来,“回来了……”

    70可以

    女人和女人可以吗?

    快三个月没见的人,站在夜色里笑看着她。脸上淡妆不掩骨相之美,长发盘起,身上穿着她从没见过的吊带款长裙,简约利落,细细两根肩带勾着她平直清晰的肩骨,腰身柔软,臀线优雅,细长双腿若隐若现地藏在高开叉的裙摆后面,性感尽显,偏偏又选了清爽的薄荷绿,和肩颈里大片的白融在一起,把夏日躁动消磨得一干二净。

    周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前一秒还因为可能要见到她,心跳快得要炸,这会儿人真站她面前了,还打扮得这么漂亮,她却一动也动不了,满脑子都是恍如隔世的久违感,很不真实。

    慕青临见周意迟迟没有反应,抬手轻弹她的脑门,“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周意蓦然回神,看见慕青临勾唇轻笑的模样,眼泪直往下掉,“有时间收拾打扮,没时间跟我说一声是吗?”

    周意怨怼的声音里尽是委屈和责怪,她感觉自己现在像个蛮不讲理的小混球,可是理智跟被外星人劫持了一样,逮着什么就胡说什么,乱得像锅粥。

    慕青临的心境其实相似——想得太久反而不敢认。

    比起小别胜新婚的热烈,她们因为还有担心作祟,更偏向近乡情怯的复杂,她没周意表现的这么明显不过是仗着早有心理准备,能装而已,就是,可怜她这小女朋友了,哭得睫毛都沾一起了。

    慕青临的手垂下来,在周意脸上蹭了蹭,笑着说:“不说是想给你惊喜,收拾打扮是气色不好,怕你看见了心疼。”

    狡辩!

    周意偏头不理她,眼泪掉得更凶。

    慕青临身上没兜,身体微侧,将手机塞进周意裤兜,在她生气地要扔之前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最后一级台阶上,平视着她强压泪意的眼睛,说:“这么久不见,真不想跟我好好说会儿话?”

    周意嘴巴紧抿,死活就是不服软。

    慕青临叹气,“行吧,那我想抱抱你,给么?”

    一句话直戳周意软肋,她做梦都想抱她,亲她,每回醒来发现自己还在佛魔,心窝就一阵阵泛着疼。

    她都快疼傻了,这人竟然还是这么轻描淡写。

    怨念支配着周意的理智,她甩开慕青临拉着自己的手,胡乱抹在脸上抹了一把,哽着说:“慕青临,你就是故意想看我笑话!我等你这多天,早被慢刀子磨得脾气了,你觉得我还会稀罕什么鬼惊喜吗?气色不好,我是嫌你丑,还是嫌你瘦了,你……”

    她被慕青临堵上了嘴唇。

    最简单的肌肤相触,她声音一停,慕青临就马上后撤离开。

    再要张嘴,被她扣住脖子,唇舌不留一丝余地地压上来,给了她一个密实急切的深吻,温柔而又热烈。

    周意听不到周围的议论,满脑子都是想她和那些她不完全懂,但被本能支配着的强烈念头。

    她推着慕青临退入阴暗晦涩的胡同,手從裙側的開叉撫上來,貼著她精瘦柔軟的腰。

    细腻灼人的触感刺激着周意的神经,她喘着,张开嘴,蛮横地在慕青临唇间掠夺。

    慕青临这回没有让着,她进一分,她便往回抵一寸,唇舌碰撞激起的欲念灼烧着胡同里闷热的空气。

    这一幕真实远比周意在年初那个梦里所见的场景熬人得多。

    慕青临靈巧的指尖勾開搭扣撫到前面的那個瞬間,她没绷住咬得慕青临吃疼,「嘶」了一声。

    这一声帮两人拉回了一丝理智。

    她们抚在对方身上的手没有动,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靠在一起。

    一直到呼吸慢了,身上潮热的汗淡了,周意才叫了慕青临一声。

    慕青临「嗯」了一声松开她,手伸到後面替她扣好,复又移到前面,捏着下边缘往下拉了拉,勉强替她调整好位置,才终于从里面出来。

    甫一接触到空气,慕青临才知道周意身上有多热,已经被高温灼烧一整天的地表温度裹在手上竟然都会让她觉得凉爽。

    “姐……”周意低声叫她。

    慕青临,“嗯……”

    周意秉着呼吸,胆怯地问她,“好了么?”

    慕青临点了下头,侧脸擦着周意冒了汗的额角过去,“偶尔想起来还是会浑身发冷,但是脑子不会再乱,也不会被动想起,算是好了。”

    周意如释重负,语调变得轻松起来,“好了是不是就不走了?”

    慕青临笑着,“不走了……”

    “是不是就能好好和我谈恋爱了?”

    “是……”

    “是不是……”

    周意话到一半,被胡同口匆促的脚步声打断。

    她将还贴在慕青临腰上的手抽出来,让裙子好好盖住她的腿,这才偏头往过看。

    站在那里的同样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人笑得一脸「我懂我懂,你们继续」,和同伴退了出去。

    应该去找别的地方了吧。

    周意心想。

    找到了会做什么?

    周意转回来,抬眼看向慕青临情绪未散的漆黑双眸说:“姐,有个问题,你让我毕业了再来问你。”

    慕青临嗓音低沉,“嗯,现在可以问了。”

    周意抿了下嘴唇,目光紧锁着她,“女人和女人可以亻故吗?”

    慕青临看着周意被朦胧光线映得星亮的眼睛,胸口微微起伏,“可以……”她说。

    周意迟钝地回味片刻,拉起她的手往出跑。

    回到只有她们的那个家,周意才发现慕青临已经找人打扫过了,茶几上放着新添的鲜花,香气隐隐约约地散在空气里,让她恍惚生出一种只是去佛魔打个转就回来了的错觉。

    这个错觉持续了不到五秒,慕青臨忽然從後面貼上來,一面低頭親著她的脖子,一面撩起她的短袖,解開束縛。

    周意身上涼嗖嗖的,慕青臨經過又熱得灼人。

    “姐,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周意努力稳着声音说。这些话不趁现在问,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慕青临右手從周意腰部斜上來握在身前,左手環著她的腰,吮上脖頸的間隙裏低低應了一聲,“问……”

    “阿姨待过的地方好吗?”

    “好,纯然自由,一望无际。”

    “你喜欢吗?”

    “喜欢也不喜欢。”

    客厅里花香催人。

    慕青临接住周意發軟的身體,一步步往臥室裏帶。

    周意扽着一丝清醒继续问她,“为什么?”

    慕青临勾開她短褲的抽繩,從玻璃窗上看著完整的她,“喜欢是因为我妈喜欢,不喜欢是因为她被永远留在了那里。”

    周意被慕青临你放在被子上,还不忘问:“你从留下阿姨的地方走出来辛苦吗?”

    “辛苦……”慕青临低頭吻她的耳垂,手從肩撫到曲起的腿,“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疯子,连最起码的时间意识都捕捉不到,定的闹钟响了,才突然清醒过来,记起该给和我有约的那个女孩子打电话报平安了。”

    周意胸腔里翻涌的热意里蓦地穿过一支冰箭,疼得她去抓身下的棉被。

    扣到手指开始发疼发酸的时候,被慕青临轻柔地掰开,五指从她指缝里穿过,紧紧握住。

    “还有想问的吗?”慕青临的吻從周意經過鎖骨滑了下來,于萬千柔軟裏留戀着腊雪裏那朵傲然綻放紅梅。

    周意難耐地擰動著身體,“最难是什么时候?”

    慕青临停了几秒,将唇間絲絲繞骨的感覺咽了下去,“受不了从那里逃跑的时候磕到钢板,腿上缝了六针。”

    周意眼睛一霎就红了,挣着慕青临的手,想起来看。

    慕青临没松也没拦,带着她从裙侧经过,摸到那处疤痕,说:“恢复的其实还可以,如果实在觉得难看,以后空了去医院拿激光打一打。现在先帮我一个忙。”

    周意心疼得视线模糊,顺从地由慕青临拉着手放到她身后的拉链上,恍惚听了一句,“我够不着,九老师帮个忙。”

    周意看不见,动作显得笨拙。

    她的人終於和她貼到一起的時候,周意喉嚨裏蹦出了一個陌生的音節。

    慕青临吮在她頸側的唇壓上喉嚨,誘著她,“不要藏着。”

    周意想顺着她,但是那阵刺激已经过了,她的意识就不愿意再给反应。

    周意急了,弓起身子往她身上靠。

    慕青临一条胳膊抱在她身后,托着她,空着的手从床头柜上拿过已經拆開的東西,從指尖一点一点往下刷。

    周意慢半拍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慌張地在她身下翻了個個,趴在床上。

    未知让周意心跳得更快。

    她忍住那股洶湧的躁動,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慕青临,“姐,你今天回来是赶巧,还是算着的?”

    慕青临俯身下来,细密的吻从周意脖子一路往下,“算着。正常这个时间回不来,怕你等急了真去找我,就一直逼着自己,还好,最后扛过来了。”

    周意心疼得几乎喘不过来气,她就知道不会这么巧,可是看她回来又是真的欢喜。

    矛盾催促着周意放松。

    渐渐的,她能感覺到的只剩後肩潮熱的親吻和慕青臨细软的手。

    ithsabeendeleted。

    好几分钟的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慕青临缓缓退回原处,周意再也不用被动感知她经过时熬人的触碰后,她卡死的关节才动了一下。

    酸得要命。

    “没想到啊,竟然是个纯体力活。”周意有气无力地说。

    慕青临轻笑一声,自下而上捏着自己手臂,“说的你出力了一样。”

    周意气得蹬人,结果因为太软对慕青临没造成任何威胁,反而被她拽着脚踝往自己跟前拉了小半米。

    慕青临指腹刮着她背上薄薄那一层汗,说:“我不在的这两个多月在忙什么?”

    慕青临一句话把正在琢磨着要不要直接昏迷过去的周意拉回了现实。

    她抓住慕青临撑在自己身侧的那只手腕,借力翻身仰躺,盯着她已经乱了的头发和脸上依旧明显的绯红,说:“吃饭,睡觉,画图,等你电话。”

    “没别的?”

    “本来能有。刚开始那会儿,你妹没事就打电话找我出去玩。但是我提不起精神,一直拒绝,她后来就不理我。”

    “佩佩不记仇,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错了,她已经把我微信拖进黑名单了。”

    “啊,这么严重?”慕青临惊讶得太假,周意不想理她,侧身把自己蜷成个小虾米装死。

    慕青临低头看了周意很久,久到把这些天欠的都补回来了,指尖轻点她优越的鼻骨,说:“小九,想不想我?”

    周意闭合的眼睫轻颤,在喉咙里闷了一声带着水汽的,“想,天天想。”

    慕青临俯身吻住她的唇,趁她失神,抽走了她抱在怀里的被子。

    作者有话说:

    红锁,修

    感谢,鞠躬

    感谢在2022-06-2912:00:00-2022-06-30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K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犀牛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胖子、alone_c、然而、吴江1个;

    71感性

    别人不行,她的主我能做。

    隔天早上六点,把慕青临当抱枕用,整个人黏她旁边,睡得正踏实的周意被闹钟吵到,气得她提脚就踢,结果扯到刚认过人的那里,难受得她蔫头巴脑缩了回去。

    就,稍微有点疼吧,蹭狠了那种刺儿刺儿的疼,还有后来被扯到的筋,她的腿光是搁慕青临身上不动都感觉无比酸爽,就不要再提刚踢的那一下了……

    今天还报什么道啊,在家躺尸算了。

    周意的大学生活还没步入正轨就已经开始摆烂。

    慕青临经过昨晚,完全搞明白了食髓知味这几个字,这会儿软香温玉在怀,她是真不想动弹。

    但是慌了这两个多月,她的身体素质明显不如从前,再不把每天的晨跑捡起来,她指不定哪天就被会周意拿捏。

    想起后来关了灯,周意跟突然缓过神一样,从她手边溜下去,往哪儿都敢嘬的架势,慕青临没被周意压到的那条腿曲起停了很久才撑着坐了起来。

    周意的「抱枕」没了,不乐意地往她跟前蹭,“再睡一会儿,困死了。”

    慕青临正在一握一松,活动发酸的胳膊,听到周意这话默默看她几秒,心道,确实挺困。

    十分钟后,理智战胜情感,慕青临顶着周意无情的后脑勺出了门。

    再回来,卧室里空无一人,慕青临喊周意也不见答应,最后还是听到洗衣机转动的声音才在外面的卫生间找到了她。

    “干嘛呢?”慕青临问搬了个小板凳,两手环胸坐在洗衣机跟前的周意。

    周意死盯着洗衣机,一脸凝重地说:“销赃……”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慕青临走过来,俯身往洗衣机里看了眼。

    洗床单和被套呢。

    好端端的怎么就成赃物了?

    转头看到周意脖子里明晃晃的红痕,慕青临以手掩唇清清嗓子,憋着笑说,“我们是正常恋爱发生的关系,怎么经你嘴一说跟偷情一样?”

    周意挺直的腰杆一垮,突然叹气,“要脸啊……”

    洗衣机里这套是昨晚就换下来的,当时被慕青临随手扔在了飘窗上,刚她起来一抖一看,脑子跟卡带似的,全是第二回慕青临欺身上来找着她,跟她磨合着,一点一点勾出那些让人神经发麻的声音的画面。

    要说还挺好听的吧,黏糊又悦耳,主要是舒服,欸欸欸,打住!光天化日想什么呢!

    慕青临近距离围观到血色从周意耳朵尖一直蔓延到脖子里的全过程,好笑地倚在盥洗台旁边问她,“闷不吭声琢磨什么呢?”

    周意,“琢磨你后来有没有出声。出了吧?我当时骨头都苏了。”

    “我去洗澡。”慕青临惹不起躲了,心里郁闷地想,真不能给有些人留反应的机会,后招多得让人发慌。

    慕青临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周意也刚弄完早饭,两人边吃边商量今天的安排。

    “我通知书什么的都在佛魔,肯定要过去一趟。”周意说。

    慕青临,“嗯,我跟你一起去。”

    “你确定?”

    “有什么问题?”

    周意咬了口鸡蛋,声音含混,“唐远舟不是知道咱俩的事么,他之前让我尽快给你换个身份带回去。但是一直没什么机会,昨晚你好不容过去,我又一声不吭撂下他们直接跟你跑了,我感觉你这趟过去,可能会有点尴尬。”

    “没什么好尴尬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他们都算你家里人,是该正式见见。”慕青临说。

    周意抬眼,“丑话说在前头,真有什么不对劲的,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别拉上我。”

    慕青临微微笑,“刚睡到就翻脸不认人了?”

    周意,“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周意坐上车不到三分钟就已经想好了从佛魔落跑的多条线路,等真到了,她才发现那帮人根本不打算为难慕青临,反而逮着她可劲儿拉踩。

    “小九脾气坏,心情不好的时候见谁怼谁。慕姐姐,您受苦了。”小黑语气复杂地说。

    南北跟在后面长吁短叹,“她还没有心,不知道人间疾苦,上万块的手机说扔鱼缸就扔。”

    “主要是矫情……”明凯不惧周意凶狠的眼神,镇定道,“以前吹个冷风都能感冒十天半个月,稍微一晒就嚷嚷头晕想吐,现在能在大太阳底下直立行走多亏了你,辛苦了。”

    再往后,周意一个字也不想听,她现在就想知道,“到底谁才是自己人?!”

    周意指着楼上楼下这帮看热闹的,肺都能气炸。

    这还是在唐远舟没说话的情况下,他一开口,周意想抄家伙和他们打一架。

    “小九臭毛病一身,跟她处久了,神仙都能被气吐血。你哪天要是管不住了,直接拉住打一顿完事儿。她上辈子是开染坊的,你越跟她讲道理,她越蹬鼻子上脸。”唐远舟说。

    周意火大地要去提板凳。

    慕青临本来在旁边看热闹看得起劲儿,眼看走向不对,赶紧往旁边侧了一步,让周意撞上自己后顺势把她抱在身前,然后熟练地在她后脑勺顺了顺,笑着说:“多谢提醒,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这辈子还就认了九老师这样的。”

    店里的起哄声此起彼伏,连几个闲不住的客人都好奇地跑出来围观。

    周意又臊又嚣张地骂了句「笑屁啊」,美滋滋趴回慕青临肩上,和她腻腻歪歪抱个没完。

    唐远舟拿胳膊肘撞了下明凯,低声问他,“羡不羡慕?”

    明凯倚墙笑着,“羡慕谈不上,就是突然有点不甘心。我和他一开始也是这样,开口闭口就是一辈子,后来不还是没拧得过现实?希望小九和慕青临会不一样吧。”

    唐远舟抬手拍了拍明凯的肩,“肯定会不一样,小九身后就剩咱们这帮人了,神经一个比一个大条,巴不得她跟慕青临好,不会有任何阻力。

    至于慕青临那边,她不是会轻易下承诺的人,既然许了小九,就肯定会坚持到底。以后常来常往,看着吧。”

    明凯,“嗯……”

    午饭,唐远舟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杨玲也请假回来一趟,几人同桌坐一坐,就算是正式把周意交出去了。

    周意嘴上嫌东嫌西,真把东西搬上车,跟慕青临走了,眼圈还是有点红。

    慕青临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说:“最近有点感性啊。”

    周意难得没顶嘴,而是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熟悉街景,闷声道:“我其实一直挺怕离开的。我爸妈还在那会儿,看太多回了。就跟现在一样,一到收假,我就要回,他们就要走。

    那会儿心里特别难受,但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就得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嘻嘻跟他们挥手,等剩下我一个人了,傻不愣登的走哪儿哭哪儿。”

    周意突然笑了一声,把还没用的纸巾扯成了两半,“姐,以后你就知道了。明凯哥说的没错,我这人就是特别矫情,什么都怕,怕了就哭,根本不是你们认为的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过脾气差是真的,不怼人嘴痒。”

    拿得起放得下,慕青临应该一直没想过用这个词评价周意。

    从第二次见,在她手臂上发现那些沉闷吓人的纹身贴起,她就能隐约断定这是个有心思的女孩儿,不然不会用那么幼稚的方式给自己壮胆。

    后来唐远舟说她怕冷怕热,却还是会为了养在垃圾场猫猫狗狗每天定点溜达三趟。

    养了还不往家里带,怕给唐远舟添麻烦……

    诸如此类,慕青临后来在周意身上看了很多,看得比谁都深。所以相较旁人描述的,她更愿意把周意当成一个心思细软、感情丰富、对人大方、内里坚强的好姑娘。否则,她拿什么去平息以前那些被亏待的日子?

    “小九,以后没人会再离开你,你更不用一个人走。”慕青临接着周意的话说,声音轻缓有力,“矫情的女孩子心都软,我们舍不得。”

    周意把纸团起来捏着,夸张地吐了口气说:“你以后千万别这么正经地跟我说话,咱俩睡都睡了,谁还不知道谁什么德行啊,这么惆怅的对话不适合咱俩。”

    三句话不过立马打回原形,慕青临服了她了,“我怎么记得你这半年跟我说了不少惆怅话?”

    “有么?”周意不怀好意地盯着慕青临搭在档位杆上,几乎没抬过的右手说:“姐,我发现你现在不止体力不好,记性也非常差。”

    慕青临握了下档位杆,就着胳膊上那阵酸疼劲儿,微笑着说:“我也发现了,你也就躺着的时候才哪儿哪儿都是软的。”

    “……”——

    江坪大学是双一流综合类院校,各种现代化办公设备很齐全,周意花不到二十分钟就办好了入学手续,跟在拉着两个大箱子的慕青临后面优哉游哉往宿舍楼走。

    慕青临因为慕正槐的原因经常过来,对这里的环境很熟,不用志愿者指引就轻松把周意带到了宿舍。

    进门之后,气氛有点微妙。

    先到几分钟的慕子佩正蹲在床上搭蚊帐,一看到周意,立马扬起了她那突然变得高不可攀的头颅,说:“都绝交了,你还来找我干嘛?”

    周意被她语气里那股仿佛遭到前男友背叛的怨念吓得往后退一步,要命地说:“我没事找你干嘛?!”

    慕子佩比她更大声,“那你来这儿找我干嘛!”

    周意,“我住这个宿舍啊!”

    “昂?”慕子佩一秒兴奋,起跳动作做到一半被天花板磕回来,泪眼婆娑地说:“早知道你报的是光学工程,我就去学和它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了。”

    “没必要吧。”周意无语,“不就是几天没理你么,至于绝交成这样?”

    慕子佩瞪大了眼睛,“几天??”

    周意偏头,“哦,几十天。”

    “什么几十天?”接了个电话,晚几步过来的慕青临问。

    看到蹲在床上满脸愤怒的慕子佩,以及……面带笑容站在下面的慕正槐,慕青临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慕正槐先问了她一句,“听王主任说你这几个月一直在外地出差,回来是事情都忙完了?”

    慕青临和扭头过来看她的周意对视一眼,把她的大箱子推进去,说:“完了……”

    “嗯,你是来送佩佩的?之前怎么没听你说?”慕正槐问。

    慕青临看到走廊里有人拉着小推车经过,勾手把还在门外站着周意往里带了点,“你下午有课,佩佩过来直接坐你车就行了,我不用操心。今天来是送她的。”

    周意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对上了慕正槐投过来的目光,她还是那副「你爱谁谁」的淡定表情,扫一眼就过,压根没当回事。

    慕青临再一开口,她用宣传册折的扇子飘飘扬扬飞到了慕正槐脚边。

    “爸,这个是周意,小名叫小九,数字九。”慕青临说话同时,在已经懵掉的周意脑袋上揉了揉,嗓音里攒出点笑意,“你之前不是老说家里俩姑娘没一个能继承你的衣钵吗,小九聪明,会画画的手也巧,所以我把她送来给你送徒弟了。”

    “嗯嗯嗯!”慕子佩忙不迭附和,“小九高考全省第三,脑子可好了。”

    慕正槐俯身把脚边的扇子捡起来,笑着对慕青临说:“光学工程优秀的老师很多,人小姑娘愿不愿意给我这个外聘的当徒弟是你能做主的?”

    慕青临偏头瞧了眼神情呆滞的周意,脸上笑意更浓,“嗯,别人不行,她的主我能做。”

    “小九?”慕青临手垂下来,捏着周意的后脖子让她回神,“这是我爸。叫人。”

    周意云里雾里地看慕青临一眼,再转头对上慕正槐,懵着叫他,“爸……”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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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底气

    找你把昨晚在被子里没看清的地方重新看一遍。

    宿舍里鸦雀无声,慕子佩愣着,慕青临忍笑,慕正槐受惊老半天才咳了一声打破寂静,善良地给周意递台阶,“现在的孩子嘴都很甜啊。”

    慕青临笑趴在周意肩上。

    后者环球旅行结束的反射弧归位,脑子里嗡一声巨响炸得自己头昏脑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慕子佩竟然还在一边煽风点火,“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现在就下去和小九结拜吧。”

    慕青临胳膊一伸勾住周意的脖子,把她勾到自己跟前占着,“你就是做梦,这事儿也没戏。”

    “那小九这声爸叫得多名不正言不顺啊。”

    “放你的心,以后,欸!嘶!”

    周意的小心脏已然承受住第一次见面就叫人爸的刺激,在意识到慕青临可能说出更要命的话之前掉头就跑,不想后面是门框,她一脑门撞上去铁定破相,还好慕青临手在她脖子里勾着,才能及时抬起来替她挡那一下。

    结果她动作太莽,怼着慕青临的手背磕在门框的棱角上,疼得她脸都变了。

    周意失声叫了声「姐」,连忙把慕青临的手拉下来,往她手背上那道已经蹭破皮的红印吹气。

    慕青临余光看到慕正槐要过来,手指往回勾了下提醒周意,“慕老师又没说你,你跑什么?”

    周意吹气的动作一停,心脏开始怦怦乱跳。

    慕老师是没说她什么,可是就地认爸这事它总不是假的吧?

    她的半世英名啊。

    嘤,她真的太难了。

    慕青临哭丧着脸替自己默哀几秒,破罐破摔地转回来,边和慕正槐解释,边在背后捏慕青临的手缓解紧张,“慕老师好。今天太阳毒,我被热蒙了,刚才口误的事您别介意。”

    慕正槐走过来,把扇子还给周意,和颜悦色地说:“不会,嘴甜是好事。”

    “对了,我怎么听你叫妍妍姐?”慕正槐好奇地问。

    周意心虚,“啊,是啊,我不是佩佩同桌么,就跟着她一起叫姐了。”

    慕子佩踩着梯子下来揭穿,“明明是你跟我姐认识在先。”

    周意气得磨牙,“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慕子佩回了她一个标准的白眼,“略……”

    慕青临拉住要反击的周意,递了个她「安分点」的眼神,转而问慕子佩,“报专业那会儿你不是在电话里跟我说想学天文学,这样以后和王洋吵架了就能上天躲着吗?怎么最后改光学工程?”

    慕子佩听到「王洋」俩字差点吓死,“谁,谁跟王洋吵架啊!我为什么要跟他吵架!他是哪根葱啊!”

    慕子佩嚷的时候目光不停往慕正槐身上瞟,观察他的反应,只见他走到一边,格外从容地反问了一句,“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慕子佩石化在了原地。

    周意见此,长舒了一口气。

    很好,关键时候,她同桌总能派上大用场。

    周意火速把行李箱踢到桌子下面占位,然后扽了一下慕青临还被自己扣在身后的手,示意她赶紧找个理由跑路。

    慕青临耸了耸肩,不太乐意。

    周意用口型叫了她一声“姐——”一脸可怜地绞着她的手指求助。

    这,唉,女朋友服软实在让人很难拒绝啊。

    慕青临抿了一下唇,在心里默默叹气。

    慕姐姐啊,不争气……

    “爸,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慕青临另一只手背到后面,把周意等不急,跑去掰她手指的小动作敲回去,平静道:“你继续给佩佩训话,她和王洋是早恋,初中就开始了。”

    慕子佩震惊,“姐!”

    “嗯,不用送了。”慕青临施施然把要给慕正槐鞠躬道别的周意牵走了。

    甫一走到楼下,周意立马炸毛,“慕青临!你是想眼睁睁看我被吓死吗?!”

    慕青临无辜,“我真不知道佩佩后来改报光学工程了。”

    说话同时,慕青临从容不迫地把已经渗血的手从周意眼皮子底下晃过,晃得她当即偃旗息鼓。

    “我刚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你还笑。”周意郁闷地用脚尖踢着路沿说。

    慕青临垂眼看到她细白小腿上数个红肿的小疙瘩,眉目微敛。

    “别动……”慕青临俯身蹲在周意旁边,握住她的小腿,干燥拇指摩挲着其中一个比较明显的疙瘩问:“腿怎么回事?”

    周意浑身僵硬,汗毛倒立,一张嘴喉咙里跟灌了大风似的,声音那个抖啊,“蚊子叮的。”

    慕青临抬头,好笑地说:“对蚊子心有余悸了?”

    “不是对蚊子,是对你。”周意一个慢动作把目光转到慕青临手上,反问她,“你不觉得你这手势有点眼熟?”

    “?”慕青临疑惑低头。

    片刻后,慕青临默默松开周意,站起来说:“昨晚也没见你反应这么大啊,怎么,还带延迟的?”

    周意金鸡独立,把被慕青临握过的地方搭在另一边的膝盖上可劲压,“昨晚的意识全在下面,你每次蹭上来我就感觉我人要昏过去了,还哪儿顾得上腿是不是在你手里。”

    慕青临被周意过分坦荡的语气哽了一下,突然觉得今天太阳是真大。

    慕青临用手背在周意额头探了探温度,问她,“热不热?”

    周意,“肯定热啊。要不是没脸见你爸,你猜我会出来晒吗?”

    “不会……”慕青临太了解这个懒蛋了,不过,“你那是没脸吗?我感觉你叫得挺顺口啊。”

    “是我想叫的吗?!是我吗?!”周意怒了,“我当时都懵了好吧!你和慕子佩还在那儿一唱一和,我就想问问了,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慕青临很久没见过这么易燃易炸的周意,忍不住笑着说:“没好处……”

    周意火大地「哼」一声,撂下慕青临自己走了。

    慕青临笑够了跟上去,故意在周意的小白鞋后跟踩了脚,想吸引她的注意力,结果差点被她反手抽中胳膊。

    “这是我新买的鞋,今天第一天穿!”周意气得追着慕青临打。

    慕青临躲得了一下,没躲过第二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人都惊了,“你现在怎么这么暴力?”

    “是你舒坦日子过太多,忘了我以前什么样了吧。”周意一脸麻木地说。

    慕青临语塞,她估计是真忘了。

    慕青临吁了一口气,把胳膊伸到周意跟前说:“红了……”

    周意本来没想那么快理人,看到慕青临白皙皮肤上几道明显的指印,她眉心一皱,骂骂咧咧把慕青临的胳膊抱过去,一下下给她揉着。

    慕青临低头看着周意嫩生生一截脖子,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叫就叫了,迟早的事。”慕青临突然开口。

    “嗯?”周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

    “哦……”周意闷声。

    反应这么冷淡?

    “不信我们会走到那一步?”慕青临问。

    周意,“没,就是觉得你爸是六所的副所长,还在这么好的大学教书,太厉害了,我一对着他就莫名犯虚。”

    “没什么好犯虚的。我爸当年的高考成绩比起你可差远了,他能做到现在主要是经验,等时间够了,你自然就赶上了,不用急。”慕青临说。

    周意,“能不急么,我跟佩佩住一个宿舍,咱俩的关系早晚露馅儿。万一哪天传到你爸耳朵里,他不接受怎么办?”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慕青临偏头看向周意,笑着说:“我敢跟你谈恋爱,敢跟你发生关系就必须敢跟家里人摊牌,说服他们接受你。不过,你跟我差了八岁,现在还太小,我不能贸然把你带回家。如果他们不信我跟你在一起能长久,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小九,不要觉得委屈。”慕青临说。

    周意点了一下头,“没什么好委屈的,我都明白,我也想先好好学几年,给你挣够了面子,再跟你回家。”

    慕青临轻笑,“说了不急,边玩边学,享受生活,等离开学校就再没有这么轻松的日子了。”

    周意,“哦……”那是不可能的,享受生活哪儿有快点把女朋友彻底挣到手里重要。

    两人在下面晃了大半个小时。

    周意实在热得不行,恋恋不舍地和慕青临分开,一个回单位报道,一个磨磨蹭蹭往宿舍走。

    不错,慕正槐已经离开了。

    周意猫着的腰直起来,大步走进宿舍。

    本科住的是四人间,另外两个人已经到了——高歌,章可,前者腼腆,后者不能再懂自来熟是什么东西。

    “你们都是本地的吗?”章可问。

    高歌笑着摇头,“不是,我过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好远啊……”慕子佩掀开她的蚊帐,热情应道:“我和小九是本地人。”

    章可看向周意,“小九,你是咱们专业第一吧?”

    周意正在为怎么安顿这两大箱子行李发愁,思绪不集中,闻言含混地「嗯」了一声。

    这反应比她第一次进一班做自我介绍还敷衍。

    慕子佩摇头叹气半天,替她补充,“我们高中是一个学校的,还是同桌,目前正在绝交,我不想理她。”

    “铛——”周意抬手敲了下慕子佩床沿,递给她一杯西瓜汁。

    慕子佩凑过来问:“常温的,还是凉的。”

    周意,“常温。我下去的时候在你桌上看见卫生巾了。”

    慕子佩满意地点点头,把西瓜汁接了过去。

    章可干笑两声,评价道:“随时搭话,你们这个绝交方式还挺特别的。”

    忙碌一个下午,终于收拾好东西,章可背靠书桌开始研究新生入学指南。

    “明天还是新生报到,后天上午开学典礼,下午就见教官军训了?!”章可不可思议地喊道:“十五天!期间咱们不能出,外人不能进,这不是比坐牢还严格!”

    “欸,咱们今晚要不要出去吃一顿?”章可提议,“明天一进笼子,再想出去扑棱翅膀就难了。”

    高歌和慕子佩附议。

    “小九,你呢?”慕子佩被一杯西瓜汁收买,主动找周意求和。

    周意关了柜门,抄起桌上的手机说:“我忘带东西了,回家拿一趟。你们去吃吧,我请。”

    慕子佩不依,“这会儿时间还早,你拿完回来不就行了,我们等你。”

    周意纠结,她没忘什么,就是听到军训期间不能进出,突然想回去和慕青临再待一晚。

    她们才刚在一起,两周不见基本等于要她小命。

    周意在即将诞生的友情和爱情之间权衡良久,还是决定遵从内心最真实的决定——做一个见色忘友的浅薄之人。

    “明天回来给你们带小龙虾,在宿舍里补一顿,行不?”周意商量着问慕子佩。

    慕子佩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击掌?

    答应的是不是有点痛快?

    周意狐疑地把手贴上去,被慕子佩嫌弃地躲开,“你干嘛?”

    周意,“你干嘛??”

    “我在告诉你小龙虾要买几斤啊。”

    “哦,五斤?”

    “一个人五斤。”

    “撑不死你。”

    周意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

    因为遇上晚高峰,她在路上堵了一个半小时才终于到家。

    慕青临的鞋在门口脱着,但是书房和客厅都没见着人。

    周意边给她打电话边往卧室找。

    余光看到卫生间方向有灯光,周意转头看了过去。

    水汽氤氲的玻璃门后,女人窈窕的身段隐约可辨。

    周意捏着短袖领子往脸上扇了两下风,走过去拧开门,没等慕青临出声,就从小小一点缝里挤进去,把门一关,落了锁。

    慕青临刚洗完,准备擦头发,周意突然进来,她也没藏着掖着,随手扯了条毛巾压在头上,纳闷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周意的视线从慕青临胸前摇摇欲坠的水珠子上扫过,淡声说:“回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

    “……”周意抬头和慕青临对视一眼,目光游移着落下,在最迷人也最难觅的那一隅春景上定格几秒后,兀自鞠了一耳朵血色,慢腾腾地说:“找你把昨晚在被子里没看清的地方重新看一遍。”

    作者有话说:

    这段不会很长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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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3赊账

    趁着我没反悔,想要什么自己来。

    慕青临擦頭發的動作一頓,拉下毛巾隨手掛回去,不緊不慢地往周意跟前走,“還是和昨晚一樣,隨便嘬兩口就完?”

    周意一只手墊在門上,身體悄悄往後靠著,“不够?”

    “差远了……”慕青临站在周意面前,肩背打開,筋骨舒展,沒有絲毫扭捏掩飾之態。

    周意被擁擠空間裏彌漫著的水汽緊緊包裹,不確定到底是它的溫度高,還是慕青臨靠得太近,體溫傳了過來,她只感覺熱意迎面而來,沖得她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周意垫在背后的手攥紧,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回她,“我也觉得差着。”

    慕青临上前一步,食指勾了勾周意已經開始泛紅的臉蛋,“别的会?”

    “小菜一碟,看你做第一下就會了。”周意表情挑衅。

    慕青临笑着,手指往周意说完话马上抿回去的唇上走,“照猫画虎就是个理论,可不兴用这儿,惹急了你就没戏了,而且,不止是这一次没戏。”

    周意被小瞧加威胁,不甘心地偏头咬在慕青临指尖,看她皱眉以为是疼得,下意识撤去了劲儿。

    但没有完全离开,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确定那里面有了笑意之后,将翘着的舌尖伸出,试探着过去碰她。

    捕捉到她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震动,周意舌尖继续往前抵,在她细软的指尖轻轻含了一下,然后干脆地退开,尽力淡淡道:“照猫画虎学来的理论好不好,要验证了才知道。”

    慕青临垂下胳膊,将指尖散不去的滚烫攥入掌心,“怎么验证?”

    周意身后的手撑了下门,直起身体,在慕青临来不及反应之前,把她推摁到墻上,整個人籠了過來。

    慕青臨不受控地抖了一下,緩過神往下看時,某人已經逮著一邊開始忙碌了。

    全是莽勁兒,甫一碰到就迫不及待地往自己嘴裏吸,偏偏又管不住尖利的牙齒,時不時磕一下,咬一下,感覺到慕青臨呼吸有變化,再急忙用柔軟的唇舌過去安撫。

    慕青临忍耐着周意另辟蹊径搞出来的这一套「软硬兼施」,身體起伏逐漸變大。

    周意仿佛受到了鼓舞,不安分的手擡起來占住另一邊,蠻橫動作毫無章法可言。

    慕青临吃疼,哭笑不得地去握周意的手腕,手卻在顫,“你学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什么问题?”周意被嫌弃,非常不满。

    慕青临胸口起伏着,“好歹先接個吻,循序漸進啊。”

    “哦……”周意在上面掐了一道,突然过来吻她,从眉眼到唇边不过两三秒,耐性差得让人惊愕,但却「无力」吐槽。

    青临想要说话之前,身前的束縛驟然落空,下一秒,腿讓人撥著往旁邊岔開少許,未幹又濕的地方被炙熱唇舌緊緊裹住。

    慕青临雙腿猛地一顫,聲音卡回喉,她又驚又急地抓住周意的頭發,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嚨,“舌頭不是長來擺設的,別哪兒都用牙啃。”

    周意不听,挨在慕青臨腿上的膝蓋用力往外頂了下,逼著她給自己騰出更充足的空間去找位置。

    终于确认,不等慕青临站穩,她就驀地擡起臉,不留一絲余地地將舌擠進去,根本不管什麽循序漸進。

    慕青临渾身繃緊,仰起頭,足足五秒,一丁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

    寂静夜色穿窗而入,抹不掉萦绕在卧室里的潮热。

    慕青临仰躺在床上,覆了一层薄汗的皮肤泛着红,平坦腰腹随着喘息微微起伏。

    周意难得轻软的吻从她盖住眼睛的胳膊一路亲到腿侧突兀的缝合伤疤。

    “姐,你哪天空了,我们去二院的整形外科吧,我不喜欢这个疤。”周意心疼地亲在那里。

    慕青临声音不稳,“嗯……”

    周意從外側親到裏側,順著還想往上,被慕青临曲起的那条腿磕了下脑袋,说:“只動嘴不費勁兒,所以沒完沒了是吧?”

    周意撇撇嘴,翻身躺在她腿上,“直接說你不行了不就完了,卸磨殺驢,呵,下次你求我,我也不給你弄了。”

    慕青临气笑,“你那张嘴就不能少欠一会儿?”

    周意得了便宜还卖乖,“欠么?我看你挺喜歡的啊,全身都是紅的,最後那陣還扯掉了我好幾根頭發。”

    慕青临,“我是不想揭穿你一點技巧沒有,就會啃來啃去硬忍成那樣的。”

    “沒事找點小電影好好看看。”慕青临诚心建议。

    周意想也不想拒绝,“不看,她們的肯定沒你的好看。”

    “歇会儿吧你。”慕青临着实受不了周意放飞,随手扯来被子给她脑袋盖住图个耳根清净。

    周意也不掀,安安分分地躲在里面,抿著舌尖細細回味它被滾燙熱意包裹著的感覺,太軟了,那應該是慕青臨身上最軟的地方了吧,第一下碰到,她就感覺她快升天了,後來,差不多也就吧。

    嗯,其实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

    要么不缓了?

    这凡事不都讲究趁热打铁么。

    “姐……”周意在被子里叫慕青临。

    慕青临隔了一会儿才回她,“嗯?”

    “我明天去学校半个月才能回来,时间太长了,想跟你再赊一回攒着,行么?”

    “不行……”

    “就一回……”

    “我累了……”

    “姐——”

    “别这么叫我。”

    周意爬起来,不解地问她,“刚还好好的,现在为什么不让叫了?”

    慕青临挪开胳膊,露出下面潮气未散的眼睛,“因為你在我身體裏的時候,我只想把你當成我的女人,而不是需要我事事操心的小姑娘。”

    周意怔愣几秒,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兴奋问她,“意思是,我不叫姐,你就答应了?”

    慕青临抬手扣着周意的后颈,将她按到自己唇边,用气声说:“趁着我没反悔,想要什么自己来。”

    ——

    翌日早上九点,陪着周意折腾到大半夜的慕青临才终于悠悠转醒,她仰躺着平息了一会儿身体里残留的异样感,翻身趴在枕头上浏览新闻APP。

    她不是不想和平时一样靠坐着看,实在是有的人抱着不撒手,她想走都走不了。

    约摸半小时过去,周意哼哼唧唧抻了个懒腰,就着许久不说话闷出来的一嗓子干涩问慕青临,“在看什么?”

    慕青临划着屏幕翻页,“新闻……”

    “无聊……”周意打着哈欠艰难睁眼,入目是慕青临后肩的旧伤疤和她亲手纹上去的那串数字。

    她那会儿本来是要依着慕青临的敷衍态度,给她纹一串纯数字,起稿之后手一转加了设计,挺好看,只是这串数字代表的意义,她现在一点也不喜欢——0206,慕青临妈妈的阳历祭日。

    “姐,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周意趴在慕青临旁边说。

    慕青临,“什么事?”

    周意,“我想找哥帮你把后肩的纹身洗了。”

    慕青临点在屏幕的手指顿住,“知道它代表什么了?”

    “嗯……”周意点头,“我说了你别生气,你和阿姨的事,我全都知道。”

    这点慕青临很清楚,她没想过生气,至于纹身……当初是因为商宁的事总过不去,她才会索性用这种方式困着自己。

    现在没什么必要了,不该记住的事,她已经学会了遗忘,该记住的事,记忆会主动提醒她,不需要再借助外力调节。

    慕青临按灭手机坐起来,一下下捏着周意的手指玩,“我身上有多少奇奇怪怪的痕迹就你清楚,确定要让唐远舟帮我洗?”

    周意当然不愿意了,可是,“我手艺不好。”

    “纹那会儿也没见你手艺多好。”慕青临笑道:“一直没跟你说,我当时会去佛魔纹这个,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觉得比喝酒更能解闷。所以严格来说,这是我跟你的事,既然是内部矛盾,那就还是内部解决吧,也算有始有终。”

    周意犹豫片刻,坐起来说:“我想今天就去,你可以么?”

    “可以,我后天开始上班。”慕青临说。

    “好,我等下给小黑打电话,让他提前安排。”周意往慕青临肩上看了一眼,提醒她,“疼了你就吱声,我下手轻点。”

    慕青临揶揄,“九老师干活的时候不是最烦人嚷嚷?我记得当时还要缝我嘴来着。”

    周意想起自己以前干的那些事,肠子都能悔青,她抬起慕青临的胳膊,往她怀里钻,“我的脸已经开始疼了,你感觉到了么?”

    “没……”慕青临垂眼看着身前毛茸茸的脑袋,心情愉悦地逗她,“抬个头,我先看看脸红没红。头一回见人打脸不出声的。”

    “以后你会习以为常。”周意眨了一下眼,抬头吻了上去。

    ——

    唐远舟那儿早几年就已经买了激光设备,慕青临这趟洗纹身没受太多罪,反而是周意看着那串数字从深到浅,眼皮子红了好几次。

    肩膀轻了,日子就静了。

    两年零八个月,她姐终于可以重新做回自己了。

    “姐,你后天上班,还是去《平安江坪》?”去买小龙虾的路上,周意忍不住问。

    慕青临单手把着方向盘,声音淡淡的,“嗯,王主任延迟退休两年,我想回新闻中心随时可以,不用着急,反而是崔主任已经在做交接了,最晚明年年初就走,我想在他走之前做出点成绩,当做还他雪中送炭,肯在那种情况下调我到自己组的恩情。”

    周意了然,“我支持你。”

    慕青临偏头瞧了她一眼,“我可能会忙得连见你一面都难,还支不支持了?”

    周意郁闷地吹了下刘海,语气幽怨,“突然就不想了。”

    “哈哈哈……”慕青临乐得开怀大笑,谈恋爱后的周意没以前那么扎人,但比以前更好玩。

    买完小龙虾,慕青临送周意回学校。

    周意自认娇贵,让她一个人把二十斤小龙虾从校门口提到宿舍,还不如让她去死,可是打慕子佩电话,竟然遭到了三连拒?!

    周意就很窒息,“要不我还是拿去喂狗吧。姐,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可以帮你提到楼下。”慕青临把小龙虾从后备箱拿出来,推着不情不愿的周意往里走。十来分钟的路,愣是被她磨蹭地大半个小时才到楼下。

    “进去吧……”慕青临把小龙虾递给周意说。

    周意转转悠悠不想走,“我们军训两周。”

    慕青临,“嗯……”

    “你就不想我?”

    “你人就在这儿站着,我想什么想?”

    “慕青临你没有心!”周意怒道。

    慕青临淡定地火上浇油,“谈个恋爱竟然把堂堂九老师谈得这么粘人,我也是着实没有想到。”

    周意气得扭头就走。

    慕青临在后面拽了把她的衣领,低声笑着说:“有没有心过几天就知道了。”

    周意回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慕青临松开周意的衣领拍了拍,软下声说:“上去吧,晚上给你发微信。”

    周意听得耳朵痒,左右瞅瞅见没人什么,快速在慕青临唇上嘬了一口,拔腿就跑,结果被小龙虾盒子打到小腿骨头,疼得原地蹦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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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有心

    姐,我觉得我这辈子肯定离不开你了。

    军训对周意这种一年到头几乎没有运动量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场噩梦,光早操这一样,她就不行好吧。

    每天六点起,绕操场跑一千,站半小时军姿,完了还要唱歌声音足够大才给吃饭。

    周意对此表示,“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章可,“来不及了,光学工程的专业第一因为训练效果过分朦胧,从军训第一天被批评到第五天的光荣事迹早就在院里传开了,我刚听到隔壁二院和四院也开始讨论了。你现在可是名人,哪儿能说走就走?”

    周意绝望,按照现在这种发展,她什么时候才能在未来公公面前抬得起头?

    “你吃哪份儿?”章可指着两份内容不同的早餐问周意。

    这几天的军训,周意纯靠意志力在顶,但凡教官不在场,她走路人都在晃。

    章可看不下去,一天三顿饭全给她帮忙打着。

    周意没什么胃口,只拿了碗甜粥补血糖。

    第一口下肚,她就开始想慕青临了。

    她姐最爱喝这种甜到发腻的粥。

    这几天没人给她做饭,也不知道她怎么活,肯定又是一天三顿混单位,或者两手不离小饼干,实在太可怜了。

    情绪一发酵,周意彻底没了口味,她垮着肩膀,艰难地吐了一口气,心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和慕青临相见的那天。

    “小九,烧麦你还吃吗?”慕子佩风卷残云般吃光了自己的早餐,跑来惦记周意的,她这几天老吃不饱,一看别人碗里的饭就觉得香。

    周意精神萎靡地把餐盘推过去,说:“全给你了。”

    高歌担心,“小九,你吃这么点,一上午撑得住吗?”

    周意,“就来回走几步,还行吧。”

    “今天不走啊,轮咱们学院去射击中心学轻武器射击了,要端枪,时间特别久,很多男生都在喊胳膊差点端废。”章可说。

    周意惊呆,“谁说的?!”

    章可吃了口菜,声音含混,“我认识的一个军协的学姐说的。”

    周意放空两秒,把餐盘从慕子佩手里抢回来,火速往嘴里扒饭。

    可惜的是,临时抱佛脚,诚意不够,真没什么用。

    到了射击中心,周意才知道他们要扛着七八斤的真枪整整一个上午,学习各种姿势的据枪、瞄准和击发。

    时间走过不到半小时,周意就感觉自己胳膊要断,越往后体感越沉。

    即将麻木之前,终于被连长叫到了名字,“周意!”

    周意,“到……”

    由于声音实在太弱,连长拿着花名册走过到周意跟前重新点了一遍才乐不可支地说:“周意啊,你这动的不行,静的怎么也不行?”

    “本质是军训这事儿不行。”周意瘫着脸说。

    连长笑得停不下来,“不要放弃啊,再挣扎挣扎,别真入校第一,军训结束成倒一了。”

    连长说完,偌大一射击中心笑翻了天。

    周意面无表情地看向连长,说:“管管吧,万一把房笑塌了,这么多人跑都跑不利索。”

    连长一声吼,射击中心秒变安静。

    周意顶着一道道看戏的目光走到射击位做准备。

    很快,三枪结束,连长边鼓掌边神情严肃地说:“很好,零环。能在这么近的距离打到零环也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另一种高度了。周意,你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

    周意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打起精神说:“再接再厉,勇创佳绩。”

    “你诓谁呢?!干什么什么不行,我的后腿都快让你拖折了!”连长怒吼。

    周意委屈,她娇贵,太阳一晒就水土不服,这是她能控制的吗?是个人就有弱点好吧,再说了,她现在好歹不会三天两头感冒,都给面子到哪儿去了。

    “我努力努力,尽可能让您在军训结束那天还能直立行走。”周意认真地说。

    连长气得肺片子疼,结果捂着胸口吼了一句,“入列!下一个,田波!”

    周意抱着枪,慢慢腾腾挪回原位。

    慕子佩三人已经憋笑快憋疯了。

    周意仗着枪打完了没人管,有气无力地往墙根一蹲,幽幽道:“笑吧,留给你们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一旦开始上课,你们就只能仰望我的后脑勺,甚至是绝尘而去的背影。”

    章可捂着岔气的肚子,艰难地给她比了根大拇指,“心态真好。”

    周意拱手回应,过后忽然变得惆怅。

    谁能想到她的大学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开局?

    还好她姐不在,不然还不笑死她。

    正想着,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克制的笑声,周意苦哈哈地往过扫了眼。

    哦,老跟她姐一起出新闻的小刘啊。

    小刘!!

    周意猛地转头看过去。

    好几天不见的慕青临就在小刘旁边站着——单手插兜倚着墙,脖子里挂着省台的记者证,丝质圆领衬衣往水蓝色长裤里一掖,那个腰细腿长有气质啊,对比她……

    周意默默回忆了几秒自己比蹲路边抽烟的老大爷还伤的姿势,以脚后跟为轴心,逆时针转动九十度,把后脑勺留给了慕青临。

    什么都不说了,就当她们不认识吧,她现在真的没脸见人。

    慕青临完全不这么以为。

    从周意被点名到垂头丧气地回来,她全程围观,乐得嘴角就没下来过。

    转念一想,她家姑娘这么好玩,她却得碰运气才能看到,白便宜了这些名字都叫不上来的谁谁谁,心里就一阵不爽。

    尤其是这会儿,她姑娘脸都不给她看了……

    “小刘……”慕青临压着声和小刘说话,后者连连点头,最后看了眼缩在墙角,背影何其落寞的周意,说:“我马上去。”

    慕青临,“嗯,办好了你直接回台里。”

    小刘,“好……”

    小刘很快离开。

    慕青临低头敲了一会儿手机,见周意还是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只好直起身体走了。

    十分钟后,周意被连队指导员,也是学院辅导员单独叫了出去。

    半小时不到,周意坐进了校报编辑部凉爽舒适的办公室。

    周意全程很懵。

    先是被辅导员一阵赞美,说她是在军训里是如何如何的坚强,再是校报编辑部部长姚冬热情的迎接,她恍惚有种从地狱跨入天堂的错觉。然后,被电脑屏幕里的空白文档狠狠拉入现实。

    “姚部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写过新闻稿,也不会写,怎么会把我抽调到校报?”周意诚实地说。

    “宣传部雷老师直接通知下来的,不会错。”姚冬拿了两份往期的校报放到周意跟前,说:“就是写写军训日常,或者比较有趣的事,很简单。”

    再简单她也不会写啊。

    周意头大。

    那么问题来了,雷老师是谁?

    周意隔墙盯着已经出去外面的姚冬。

    “姚冬,周意是不是来了?”外面传来一道陌生男声。

    姚冬说:“来了,要给您叫过来吗?”

    “不用了,让她直接去光电学院找慕正槐教授。”

    “好的……”

    不出三秒,姚冬领命进来通知周意。

    周意一路小跑,真到了光电楼下却磨蹭着迟迟不肯上去。

    原来她能进校报是未来公公在背后出手相助啊。

    肯定是听说了她最近的凄惨遭遇才会这么做的吧。

    那她还怎么有脸上去?

    她是要给她姐长脸的,不是入校刚一周就把面子扒了一层又一层啊。

    周意心态很崩,感觉到有人从上面拿纸团砸她脑壳,她抬头就想骂。

    看到趴在二楼护栏上,满脸笑意的慕青临,周意一愣,火速捡起地上的纸团,跑来楼上抱住了慕青临。

    慕青临假装嫌弃,把她往外推,“刚不是还懒得见我么,现在什么情况?我可不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赶紧撒手。”

    周意不听,死皮赖脸地抱着她说:“你是我的女人。”

    “要不要脸?”

    “不要……”

    “我要呢,撒手。”

    “想得美……”

    “……”慕青临把手机装回口袋,回抱住周意,笑问:“现在还觉得我没有心吗?”

    “嗯?”周意想到什么,惊喜抬头,“是你把我弄进校报的?”

    慕青临,“刚好和宣传部的老师有点交情,你每回去中医院的病例也都扫描了在我电脑里存着,小黑拿去和你们辅导员一说,她不得不放人。”

    这样啊,周意倒是有听说过不能参加军训的,拿病例到辅导员那儿提前登记就可以被分配到譬如校报这种清闲地儿赚军训学分,不过,“我们隔壁专业有人腿骨折了还每天在训练场晒着,我那点小毛病都调理得差不多了,辅导员怎么可能批?”

    “那就得看慕老师的面子够不够大了。”慕青临说。

    “嗯??”

    “眼睛瞪这么大不累?”慕青临拍拍周意的肩,示意她撒手,然后牵着她往里走,“我微信慕老师给你们辅导员打了个电话。”

    “!!”难怪辅导员会昧着良心赞美她坚强,原来真是沾了未来公公的光!

    不对!

    周意步子突然停住,“这样会不会让你爸觉得我很矫情?对我印象变差!”

    “用觉得?娇不矫情,你自己心里没点数?行,不说了。”慕青临把周意的脑袋拧向前方,淡定道:“你天天在训练场上挨批的事早传慕老师耳朵里了,我都是从他那儿知道的,你觉得你还印象这种东西可言?”

    周意哭了,“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太阳一晒真的提不起精神。”

    “这个我能理解,今天射击零环我是真有点诧异,这玩意和扎飞镖差不多吧?你敢直接往唐远舟脑门上扎飞镖,手上多少应该有点谱,怎么换成枪直接就零环了?”慕青临完全不能理解。

    周意给她展示了一下现在还在抖的胳膊,“你试试单手端着七八斤的东西,保持一个动作不变俩小时看看,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不用试,我已经观察过其他人的表现了。”

    “结论是?”

    “你真不行。”

    “……”慕青临带着周意停到一扇门前,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

    周意疑惑,“这是哪儿?”

    慕青临打开门,推着周意往里走,“慕老师办公室。”

    周意第一反应还是跑,奈何慕青临已经把门锁了。

    “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怂的?”慕青临啼笑皆非地说。

    周意叹气,“你不懂丑媳妇被迫见公婆那种忐忑。”

    “丑媳妇?位置摆得还挺正。”

    “那必须。冰镇西瓜!”

    周意激动地跑到慕青临旁边,看她从冰箱里拿处已经切好块的西瓜,“你买的?”

    “嗯,怕某人嫌我没有心,专门买来贿赂她的。”慕青临说。

    周意麻利地叉了一块塞进嘴里。

    冰凉感入喉,她突然就对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才是人生啊。”周意舒服地喟叹。

    “出息……”慕青临拉了张椅子给周意坐下,自己倚在桌边说:“慕老师办公室的钥匙我留给你一把,你哪天嘴馋了提前给我打电话,我买好东西放冰箱,你找时间自己过来吃。”

    “你呢?”周意问。

    慕青临抽了张给周意擦下巴上沾的西瓜汁,“我要提前和学校这边预约才能凭记者证进出,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而且来了就得干点正经事。”

    “哦,我懂了,你早就知道可以进来采访才留给我一个「过几天就知道了」的悬念。”

    “总算转过弯了,最近笨的我都不敢认。”

    “呵……”

    “呵什么呵,我加班加点忙完才能顺手抓你过来看一眼,什么态度?”

    慕青临说着去捏周意的耳朵,她耳朵尖被晒脱皮了,疼得踢人。

    慕青临侧身躲开,配合她作。

    吃饱喝足,慕青临和周意一起下楼往校报编辑部走。

    周意一想起来白花花的文档就脑仁疼,“姐,要不你跟雷老师说说,让我搞后勤吧,我真不会写新闻稿。”

    “后勤都是体力活,你去了还是得嚷。”慕青临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对周意说:“发你微信了。”

    “什么?”周意疑惑地拿出手机来看。

    轻武器射击的宣传稿!

    “等你过来那会儿顺手写的,算作今天的任务量。明天的晚上发你,后面一样。”

    慕青临说:“我白天要工作,晚上才能腾出时间写别的,所以会提前一天发给你,保证你有东西可交。”

    “稿子你写了,我干嘛?”周意低头盯着手机屏幕说。

    慕青临,“你就一个任务,每天及时把校报记者拍的素材发给我,我要从里面找新闻点。至于其他时间,你就浑水摸鱼,装装样子,到ddl了直接交稿。”

    周意胸口起伏,慕青临要给崔文敬的组做成绩,每天多忙的,还要惦记她这些小事,大材小用就不说了,还是根据几张照片凭空想象,她得是多好的命才能遇到一个慕青临?

    “姐,我觉得我这辈子肯定离不开你了。”周意说。

    慕青临好笑,“这就离不开我了?你们这种程度的稿子不需要太斟酌措辞,我半小时不到就能写完一篇不带错别字的。”

    周意点头,“我知道,我说的离不开的是指你这个人。”

    慕青临眸光动了一下,手指轻弹她的脑门,“敢离开我打断你的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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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5救星

    抱紧。

    午休,周意一进宿舍就被章可摁在了凳子上,还要用手捏住她一边肩膀以防反抗。

    周意莫名其妙,眼一抬……

    “你们搞什么呢?”周意一头雾水地问,她旁边站着身姿如松的章可,对面坐着面色凝重的慕子佩,高歌则推推她的眼镜,毕恭毕敬地对慕子佩说:“副舍长,可以开始了。”

    副舍长是慕子佩,章可正的,高歌是秘书,剩下周意,是309唯一的平民。

    慕子佩浮夸地清了清嗓子,在周意以为她有大事要宣布的时候,忽然把凳子拉到她跟前,和她膝盖顶着膝盖,紧张兮兮地问:“辅导员把你叫出去干什么呢?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不会是你这几天的表现太丢人,被叫去训话了吧?”

    “极有可能。”章可附和,“辅导员当时的表情非常难看。”

    高歌提醒,“给小九个陈述的机会。”

    慕子佩马上坐直了身体,“开始吧……”

    周意嘴巴一动,拖着声说:“就——无可奉告。”

    “别啊,有八卦不分享还叫啥朋友?”章可一把将说完话就要走人的周意按回了硬板凳。

    周意不可思议地问:“还带逼供的?”

    慕子佩,“你也可以选择主动交代。”

    周意无语半天,身体往后一靠,慢吞吞地说:“我被发配到校报了。”

    “校报?!”慕子佩眼红得想有丝分裂,“那是发配吗?!你摸着你的良心重新说!”

    周意不摸,她怕接下来的话被良心听到,会对她进行强烈的谴责。

    “离开你们,我的生活已然了无生趣,这还不叫发配?”周意悲伤地说。

    三人默契地发出了一声,“噫——”

    周意,“……”这帮无情无义的女人!

    好吧,真正背着她们吃西瓜,还和女朋友亲亲我我好一阵子的无情女人其实是她。

    周意飞快地在心里嘚瑟一下,决定让良心发现发现,认真解释道:“我这不是身体不大行,辅导员怕晒出毛病了担责任,才把我发配到校报去的。”

    “哦,对!”慕子佩突然记了起来,“小九高中那会儿就成天背着个药葫芦!”

    “哪儿呢哪儿呢?”章可探身到周意后背去看。

    慕子佩往周意放在桌上的手机一指,愤愤难平地说:“那个!我只是好奇碰了一下,就被她拿笔敲得半个月一看手指就疼!”

    章可即将碰到的手悄悄缩了回来。

    周意淡定地拿着手机起身,“朋友们,我的军训已经提前结束,祝你们好运。听说后面一周持续高温。”

    “周小九!”三人齐刷刷伸手,想把周意拽回来打,被她敏捷地跳上床躲开。

    周意盘腿靠墙,给慕青临发微信:【姐,告诉你个噩耗!】

    慕青临:【?】

    【我刚走,你就想我想得食不下咽了?】

    周意:【欲言又止.jpg】

    慕青临:【说】

    周意快速敲字:【我的葫芦空了/囧】

    慕青临马上反应过来:【没带药过去?】

    周意:【嗯,行李不是从佛魔带过来的么,药被玲玲姐统一在收在楼下,我给忘了,刚佩佩她们围观我的葫芦才突然想起来……】

    慕青临:【你告诉我你还能干什么,现在就说.jpg……】

    周意:【很酷,不聊天.jpg】

    慕青临那边失踪了一会儿才又回复:【联系好了,一会儿我去佛魔取药,晚上有人给你捎过去……】

    周意:【谁啊?】

    慕青临:【你最想见到的人】

    那必须是你!

    周意飞快地点了个表情:【眼巴巴.jpg】

    周意满意地躺下午睡,不久,她迷迷糊糊听到对头在看省台新闻的慕子佩叨咕着说:“我姐来学校了,怎么不找我?”

    周意心说你哪儿她女朋友重要,你连一口西瓜都不配吃,然后翻了身,美滋滋地把被子当慕青临抱着睡觉。

    ——

    晚上九点,周意从校报下班,优哉游哉地踢着步子往宿舍走。

    半路还因为心情太好,耐心地排了一分钟长队买老冰棍。

    一口下去,牙差点崩断。

    周意郁闷地站在垃圾桶跟前犹豫要不要扔,手抻到一半,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印象深刻的男声,“一冷一热,不怕闹肚子?”

    周意动作定住,半晌,僵硬地转头过去,说:“慕老师……”

    “嗯……”慕正槐走到周意跟前,往她还捏在手里的冰棍看了眼,说:“这个牌子的不好吃。”

    “是啊,不好吃到吃不进嘴里。”周意脑子一片空白,在靠本能说话。

    慕正槐说:“教研室的冰箱有我给学生订的小奶糕,等你以后进来了管饱吃,但是要背着妍妍,尤其是冬天。”

    为什么慕老师会知道多吃这些东西要背着她姐?还提到了冬天?

    冬天她也就因为一盒没吃到嘴的冰淇淋,跟慕子佩一到被慕青临拉群里骂了半小时吧。

    我去!

    她姐不会是在慕老师跟前抖她黑料了吧!

    周意心道不好,连忙斟酌了个称呼,问:“妍妍姐跟您说我了?”

    慕正槐,“简单提了两句,说你二十岁的年纪,八十岁的身体。”

    “……?”确定这是人话??

    “妍妍姐太夸张了。”周意弱弱地辩解。

    慕正槐说:“我怎么感觉还有点保守?你用短短五天就把自己变成了系里老师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哈哈哈……”周意干笑,“谢谢各位老师的关心。”

    “也不是关心,就是很多年没见过谁能把「我不行」做得那么理直气壮,觉得很有意思。”慕正槐说。

    周意默默呕了一口老血,心说这是谁稀碎的形象?

    慕正槐看出周意的崩溃,忍着笑说:“还是要加强锻炼,不然以后怎么跟我去外面做实验?”

    周意忙不迭点头,“嗯嗯!我立刻马上去跑操场!”

    “别急,有东西给你。”慕正槐留人。

    周意疑惑,“什么东西?”

    慕正槐提起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个药盒说:“妍妍让捎给你的,里面除了你常吃的药,还多出来几样。说是你这几天晒得太狠,找医生给你开的去暑药。已经分装好了,一次一格,刚好你够吃到军训结束。”

    周意两手接住,一面感动慕青临贴心,一面吐槽她是个骗子!还最想见的人!慕正槐明明是她现在最怕见到的!

    “谢谢慕老师。”周意按住想挠人的爪子,乖巧说道。

    慕正槐笑着,“不客气。快回宿舍休息吧。”

    “好的,慕老师再见。”

    “再见……”

    周意扭头就跑,一路冲回宿舍,爬上床,用被子蒙住头嚎了半天。

    咋办!咋办!

    未来公公开口闭口都是「以后」,可见对她是多么的寄予厚望!

    她必须做点什么扭转形象!

    犹豫两秒,周意噔噔跑下来,翻开了高数课本。

    慕子佩洗完澡出来看到她聚精会神做高数题的画面,差点又给吓回去。

    “小九怎么了?”慕子佩悄声问章可。

    章可淡定抬眼,“突发恶疾。”

    “什么恶疾?”

    “脑神经紊乱。”

    “……”慕子佩观察一会儿,忧心忡忡地拿出手机拍了段视频,发给慕青临说:【姐,你有没有觉得小九哪里不对劲?】

    慕青临说:【背影看不出来,去给我拍张她的脸……】

    慕子佩立刻行动。

    照片发过去,慕子佩等了三四分钟也不见慕青临那边有动静,反而是周意的手机突然震了下。她正在做题,跟没听见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慕子佩见此,立刻化身热心佩,抻长脖子往过看。

    竟然是不理她的慕青临发来的微信!

    【今天才发现认真的你很有魅力】

    慕子佩,“??”话味儿怎么这么奇怪??

    ——

    接下来的几天,周意不是在校报摸鱼,就是打着台灯看书,或者偷偷摸进慕正槐办公室吃瓜,小日子滋润得她彻底忘了现在还是军训期间,而自己是大一新生。

    “拉练从凌晨两点开始,每十分钟出发一个连队,来回20公里。这个过程很考验耐力和意志力,坚持下来会是非常难忘的一段人生经历。

    雷老师再三叮嘱,校报必须尽可能多抓拍一些经典瞬间,给同学们留作纪念,这就要求我们的人比参加拉练的同学跑得更快,更辛苦,大家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校报编辑部副部长黄焕说:“接下来,我念一下随队出发的人员名单,彭客,史晏……”

    “因为不能参加军训才被分到校报的同学拉上横幅,随时做好在校门口迎接返程连队的准备。对了,还有周意。”黄焕抬头看向心不在焉的周意,“你来编辑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文章写得很好,观点新颖,文笔老练,宣传部几位老师都非常喜欢,所以我想把这次拉练的稿子交给你写。你回去准备准备,两点准时在校门口集合。”

    周意没太反应过来,“我应该不用去吧?”有病不是留校迎人么,她怎么突然就被划到正常那波去了?

    周意不知道,雷老师提醒过姚冬不要和其他人说她的事,免得人多口杂,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黄焕并不知道她什么情况,还以为是雷老师从哪儿挖来的文字高手,想人尽其才一回。

    “这回我都可以不去,你必须全程跟下来。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才能用真实的感受和眼光写这篇稿子。”黄焕一锤子定音,接着电话走了。

    周意有口难言,偏偏姚冬还跟毕设导师出差在外,管不到学校的事。

    拿着手机琢磨片刻,周意没给慕青临打电话求救。

    她这几天很忙,有时候正说话着就睡着了。

    周意火速奔去超市采购明天要带的干粮。

    回来宿舍的时候,其他几人还没结束晚上的训练,她在微信群里发了条说明,上床先睡。

    几人以为校报敢派「伤员」上阵,肯定是有车可以坐,遂没多想,也没叫周意起来交流经验。

    直到在目的地发现累瘫在草坪上的她,慕子佩才着急忙慌给慕青临打了个电话,“姐,你们台今天是不是有跟我们学校的拉练?!”

    慕青临听出慕子佩语气不对,沉声道:“我现在就在靶场。”

    慕子佩,“你快来门口!小九好像中暑了!”

    慕青临诧异周意竟然在这里,但她一个字也没有多问,简要和同事交代清楚拍摄要求后,克制着满腔急躁,全力赶来前面。

    连长正让人给周意灌藿香正气水,她这会儿不舒服,气性大,谁也不让动。

    连长耐心耗尽,准备亲自去摁人。

    手马上要碰到周意的肩膀,被人猛地抓住。

    对方带了狠劲儿,被抓住当时,他就感觉小臂在迅速发胀,可是细看那只手,皮肤白皙,骨节分明,一点也不像粗人。

    连长脸色难看地抬头,直接愣在当场。

    他最近接触的人不是黑不溜秋的战友,就是周意这些没经历过事儿的寡淡小孩儿,突然看到个白净漂亮,眉眼沉稳的成熟女人,着实有点反应不过来。反而是守在一边的慕子佩看到慕青临活像看到了救星。

    “姐!你快看看小九!”慕子佩着急地说。

    慕青临「嗯」了一声,拉开连长的手,说:“我来……”

    连长退到一边,看慕青临单腿压在周意身侧,动作利落地把她迷彩服外套的拉练拉开。

    然后快速但明显轻柔地扶起浑身抗拒的她靠在自己身上,对慕子佩说:“藿香正气水给我。”

    慕子佩连忙把拧开的那瓶递给慕青临。

    慕青临用手背在周意滚烫的脖子里碰了碰,等她感受到自己是谁,逐渐安静下来后柔声说:“小九,忍一忍,把藿香正气水喝了。”

    周意听到这几个字就生理性拒绝,差点碰洒慕青临手里的药瓶。

    慕青临手往远处拉了点,眉头紧锁地注视周意通红的脸颊。

    片刻后,她在众人注视之下,用下巴在周意额角蹭了蹭,低声说:“小九,别让我担心。”

    周意紧闭的眼睫轻颤,不停拧动的身体沉了下来。

    慕青临握在周意胳膊上的手抬起来,托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将药瓶抵到她嘴边。

    周意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偏头,感觉到下巴处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指,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慕青临紧绷的表情松软下来,“憋股气,一口喝完。”她说。

    话落,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药水挤进周意嘴里,看她表情难受地往下咽。

    慕青临只是闻着那股刺鼻的味儿就能感同身受,她替不了周意,只能将贴在她下颌处的拇指移到唇酒窝里,一下下摩挲着安抚她的不适。

    不久,喉管和胃里火辣辣的感觉淡下去,周意在潜意识地牵引下,侧身抱住慕青临的脖子,难受地说:“姐,想吐。”

    慕青临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迟疑半刻,她把空药瓶递给慕子佩说:“佩佩,去和辅导员请假,告诉她我带小九去医院了。”

    “啊?”慕子佩还在诧异周意怎么这么听慕青临的话,突然被慕青临叫住,反应好一会儿才接住药瓶说:“好……”

    慕青临低声在周意耳边说了句,“抱紧……”

    一手护在她身后,一手从她腿弯穿过,顶着众人注视,抱起她快步离开。

    76惊喜

    我不能待太久,有没有想说的,或者,想做的?

    正午的阳光很烈,晒得空气寂静发烫。

    慕青临抱着周意离开了不知道多久,章可才终于闭上嘴巴,呐呐地问已经找辅导员请完假回来的慕子佩,“刚那个人是你亲姐?”

    慕子佩,“对啊,不像吗?”

    章可仔细打量了慕子佩几秒,“不像……”

    回过神来的高歌适时补充,“小九感觉也不太像,但还是比你像。”

    慕子佩从高歌的绕口令里捕捉到重点,抵死不认,“拿出我没小九像的证据!”

    高歌和章可对视一眼,前者不慌不忙地说:“你姐看你就平平静静,眼神一对上小九全是心疼。”

    不止是眼神,慕青临全身都在心疼,她把周意抱到车上放着,点了火,只敢将空调开到稍有凉意的温度,然后坐到后排,短暂握了一下周意的手,叫她,“小九……”

    周意难受地哼了一声,身体缩起来,额头顶上慕青临的手腕。

    慕青临如释重负。

    还好,有意识就不算严重。

    轻度中暑喝过藿香正气水,凉一凉就差不多了。

    慕青临没心思追究周意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了省力,将周意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腿上,帮她脱掉外套,拉出扎在裤子里的迷彩短袖,顺手扯了几张湿巾,从短袖下摆伸进去,帮她前前后后擦了两遍。

    周意身上舒服了,慢慢开始认人,“姐,对不起啊,又给你惹事了。”

    慕青临没觉得麻烦,就是,“太久没见你生病,我现在还在心慌。”

    尤其是从靶场火急火燎地跑到前面,看见矫情得要命的周意竟然在又硬又脏,还藏着各种虫子的草坪上躺着那个瞬间,她感觉心脏让人一刀劈开了似的,痛感还没上来,就是空得慌,否则应该也不至于不管不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直接给她抱走。

    幸运的是,她们是同性,不会有太多人往别的地方想。

    “现在感觉怎么样?”慕青临问,她语气里的担心听得周意很不舒服,她在慕青临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强打起精神调节气氛,“还行,已经被藿香正气水辣醒了。”

    “不想吐了?”

    “不想就不想,一想就反胃。”

    “有劲儿贫嘴,看来是真没事了。”慕青临勉强有了点心思逗周意,“你不在学校摸鱼,跑来这儿干嘛?”

    周意叹气,“都怪你稿子写得太好,害我被副部长盯上,才不得不跑来体验这一趟。”

    “还成我的错了?”

    “我没这么说啊,是你自己承认的。”

    慕青临气笑,“窝里横起来一个顶俩,到了外头谁都能欺负。周意,你的骨气还真是收放自如。”

    “过奖过奖。”周意顺杆子爬到慕青临耳朵边,提醒她,“姐,你手机响了。”

    慕青临转头,“耳朵没聋。”

    慕青临从口袋拿出手机接听,“喂,小刘。”

    小刘声音很急,“慕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采访马上开始了!”

    慕青临皱眉,“不是约的三点?”

    小刘,“人临时有事,通知我们要么提前,要么取消。”

    “行,我马上过去,你们先准备。”

    “欸,好!”

    电话挂断,不等慕青临说话,周意已经自动知觉从她身上爬下去,坐到了旁边。

    “姐,你快去忙吧,我一个人能行。”周意说。

    慕青临「嗯」了声,不忘和周意解释,“今天要采访基地的领导,我必须在场。最多半小时,结束了,我带你去医院。”

    周意,“不用,我就这德性,稍微难受点就哼哼唧唧,其实没什么大事。”

    慕青临赶时间,没功夫和周意掰扯,她从车上下来,弯腰站在外面说:“不舒服就躺下睡会儿,开一扇门通气。我很快回来。”

    周意自信地朝慕青临比了个OK手势,“保管你回来的时候,女朋友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少。”

    慕青临笑了声,干脆地离开。

    再回来,周意还真睡着了。

    慕青临压着声和小刘说:“找个离学校近的医院,路上尽量开稳点。”

    小刘,“明白,反正汤姐他们已经带着素材先回了,咱俩不用着急。”

    “辛苦……”

    “哪儿的话。”

    小刘跑到前面去当司机。

    慕青临坐到后排,把睡蒙了的周意抱起来放腿上。

    这姿势比她拧麻花似的,人在座位上,腿扔下面舒服许多。

    到了医院,小刘打车先走,慕青临带着满身睡意的周意去急诊检查。

    最终结果确实是轻微中暑,而且已经缓得差不多了。

    慕青临总算放心。

    周意一开口,气得慕青临想把她扔了。

    “那我岂不是现在就得回学校?!”周意赖在诊室不走,有商有量地和医生说:“要不您让我挂个水?”

    医生,“还是吸个氧吧,不用扎针,就你这血管,挂水肯定得见点血。”

    “还是您见多识广,想法就是周到。”

    “是吧,吸氧还能躺着,挂水只能坐着。”

    “简直完美。”

    简直脑子被晒焦了。

    慕青临受不了周意荒唐的想法,冷脸道:“要吸氧你自己吸,我走了。”

    “那我还是不吸了。谢谢您。”周意站起来对医生说。

    医生笑眯眯地瞧着周意追到慕青临旁边,想牵她的手,被她无情躲开,只好霸王硬上弓,直接扽住她的腰带不让走。

    这动作太过奇葩,气得慕青临一巴掌拍回去,给周意拍得半天不吭一声。

    “快哄哄吧,你们不走,我这没办法叫下一个病人。能来急诊,那可都是等不了的情况。”医生不紧不慢地说。

    慕青临转头,从医生脸上看到了标准的吃瓜表情,视线回到嘴角绷直的周意身上……

    “要不是为了其他病人着想,我就如你的愿,让你一个人长医院算了。”慕青临吐槽完,把手递了过去。

    周意立马握住,“长也得顺着你长啊,你都要走了,我还待这儿干嘛。”

    “吸氧……”

    “吸氧是为了磨时间。我都一周没见你了,想和你多待会儿有问题吗?”

    话题绕回来,绕到了慕青临心上,她勉强接受,“以后少作这种妖,有话直说。”

    “知道知道。”周意心里一踏实,又开始撩架,“慕青临,你就不能改改你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还先走,你看我信你么?”

    “呵,我有毛病?周意,别以为你今天生病,我就不敢抽你。”

    “我就是不生病,你也不敢抽。”

    “你过来……”

    “……”周意撒丫子跑路,不出五米又弱弱地挪回来慕青临跟前,额头抵着她的肩膀,恹恹地说:“姐,你抽吧,抽完求一个公主抱,头晕。”

    ——

    军训期间校园里到处是人,学校出于安全考虑,对外来车辆的进出进行了严格限制,慕青临车开不进去,她今天没有预约采访,人也一样,但就周意眼下这副只剩口仙气吊着的凄惨模样,慕青临怎么都不放心她一个人从校门口走回宿舍。

    所以一出医院,她就给慕正槐打了个电话,想借他的车把周意送到宿舍楼下。

    慕正槐的车有出入证,门卫不查。

    更巧的是,他晚上有选修课,人就在学校。

    两人到的时候,慕正槐已经把车从学校里开了出来,正在路边等着。

    周意睁眼就是集未来公公、六所副所长、研高工、慕教授等头衔于一身的慕正槐在帮自己拉车门的惊悚画面,吓得她一个激灵,失声喊了句,“妈呀!”

    慕正槐扶着车门笑问:“今天怎么不叫爸了?”

    周意心说您还是把我杀了吧。

    慕青临三拉两拽把周ꞏ缩头乌龟ꞏ意弄上慕正槐的车,顺利进了学校。

    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慕子佩三人已经等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见周意下来,章可和高歌马上一边一个给周意架住,多出来的慕子佩拿着电风扇,恨不得怼她脸上去吹。

    “风能调小点么,万一吹面瘫了,有人跟你没完。”周意气若游丝地说。

    慕子佩心肝一颤,下意识扭头去看慕青临,真和她目光对上,心里突然冒出来个疑问,“小九的事儿,她为什么要看自己姐?”

    “佩佩,小九是轻微中暑,人会有点不舒服,回宿舍了,你们多照顾着点。”慕青临说。

    慕子佩点头如捣蒜,“嗯嗯!我们三个的分工就是按照小九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定的。”

    慕青临,“没这么夸张。”

    慕子佩听不进去,着急忙慌地说:“我们先上去了啊,宿舍的空调已经开好了,就等小九回去躺尸。”

    慕青临,“去吧……”

    周意一点也不想走,奈何章可和高歌把她护得实在太过小心,她连回头跟她姐告别的机会竟然都没有找到。

    目送几人磕磕绊绊地走进宿舍大楼,慕青临转身回了车上。

    慕正槐一直在驾驶位坐着没动,他担心下去会让章可她们拘谨。

    “爸,我今天可能要在你办公室凑合一晚。”慕青临忽然说。

    慕正槐,“不放心周意?”

    “嗯……”慕青临点了下头,“你能不能帮我给六号楼的宿管打声招呼?我后半夜想去看她一趟。我记得几年前有个学校的拉练出过意外,有学生半夜呕吐抽搐,没人及时发现,早上起来人已经没气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今天晚上辅导员会要求她们不关宿舍门,挨个叫醒确认。”

    “我知道,不过小九那体质平时不动还行,一折腾就垮,不亲眼看看,我实在放心不下。”

    慕正槐稍作思量,没有正面继续这个话题,“妍妍,爸能问问你为什么独对周意这么好吗?佩佩也在军训,还是娇生惯养的长大的,爸可没见你多问她一句。”

    慕青临凝视在三楼的视线微敛,转回来说:“佩佩有你。你每次来学校,不都会过来看她一眼,给她带一堆吃的?”

    慕正槐私下里的行为被说破,笑道:“我这是当爸的私心,周意家里人看到肯定和我一样。”

    慕青临静默几秒,声音低了下来,“她家里没人了。”

    慕正槐怔住,半晌才又出声,“下次见面,爸问问她想不想提前进实验室。”

    慕青临微愕,“爸!”

    慕正槐的实验室是出了名的难进,多少名列前茅的人闯过了笔试,却没熬得住慕正槐的面试。周意这才来几天,慕正槐都还不了解她,竟然就决定收她。

    “你工作忙,不可能两头兼顾,爸把她放眼皮子底下,才有正当理由帮你多照看点。不然传出去,说我一个老头子成天老对人小姑娘嘘寒问暖,像什么话。”

    慕正槐笑问:“还是你觉得进实验室辛苦,想让她先玩两年?”

    “爸……”慕青临欲言又止,停了一会儿才说,“你不用什么都顾忌我的态度。”

    慕正槐的心思被揭穿,一时无言。

    虽然慕青临对他再婚的事没有表现过任何抵触。甚至在慕子佩这个和她只有一半血缘的妹妹的成长过程中,做得比忙于工作的他和李成蹊更加称职。

    但是再和谐的关系也抹杀不了他把三分之二的心思分给了另外两个人的事实。

    在此之前,慕青临能得到他全部的关注,即使那些关注不过是把她带到实验室,让她自己一待就是一整天。

    商宁出事,代表慕青临连最后一个人完完整整属于她的家人都没有了,这让慕正槐埋在心里的歉疚更深。所以自那之后,他对这个女儿总是有求必应,小心翼翼。

    偏偏她又是个独立的性格,能自己解决的事,绝对不会跟他提一个字。

    再加上两个人都忙,时间长了好几月都见不上一面。久而久之,他难免多想,和慕青临的相处就更加束手束脚,有时候只是话赶话,说了什么可能会让她不高兴的都要后悔半天。

    慕正槐知道慕青临不是计较的人,她能和家里人相处自然就是真不在意,但他这个当爸的心里总觉得欠点。

    这段时间就不一样了,她连捎个药那种小事儿都会打电话找他帮忙,他打心眼喜欢这种一家人不见外的相处模式,自然就想做得更多一些,让她再高兴一点,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妍妍,爸没别的心思,就是感觉你挺在意这个小姑娘的,这才想帮你为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慕正槐说,语气明显不如刚才自如。

    慕青临却突然笑了出来,“是我最近忙糊涂了。”

    “什么忙糊涂了?”慕正槐不解。

    慕青临笑着说:“爸,我好了。”

    慕正槐顿了一下,不敢相信地转过来问她,“真,真好了?!”

    慕青临头一次见慕正槐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她心里被触动着,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嗯,好了。”

    “怎么好的?!”慕正槐眼睛里有了泪光。

    慕青临低了下头避开,“光靠我努力没用,主要是小九的功劳,她有办法让我下定决心往前走,也愿意停下自己的步子,在原地等我一会儿,所以我才有机会磨磨蹭蹭地追上来。”

    慕青临再次偏头朝外,看着三楼某个阳台里无精打采的漂亮姑娘说:“爸,您没感觉错,我确实在意小九,因为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和她一样有本事救我一命。”

    慕正槐不住点头,“是,是,那爸就更得对她好点了。你等着,爸这就去和她们宿管打招呼。”

    慕正槐说完直接下车,丝毫没给慕青临说不的机会。

    慕青临无奈,她说这话是希望慕正槐以后不要在对她的事小心翼翼,不要因为她偏心周意就对她另眼相看,怎么反而像是弄巧成拙了?

    慕青临默默看了一会儿慕正槐匆忙的背影,拿出手机给周意发了条微信:【不好好躺床上休息,瞎溜达什么呢?】

    阳台上的人定了几秒,趴到窗边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发现慕正槐的车还在,连忙抬起胳膊冲下边挥手。

    那架势,慕青临毫不怀疑时间久了,她会把胳膊甩断。

    慕青临下来靠在车边,微信她:【去睡觉】

    周意的热情被无视,一怒之下点了半屏的「/咒骂」,不出一秒,后面跟来一个孤孤单单的「/委屈」,接着,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宿舍。

    慕青临被周意过分复杂的心路历程逗得乐不可支,没忍住给她留了一点念想:【睡安分了,晚上有惊喜……】

    周意秒回:【什么惊喜?】

    慕青临:【睡安分了?】

    周意那边许久没有动静。

    慕正槐打好招呼回来,把要先回台里一趟的慕青临送出校门,和她换了车,好方便她再过来能正常进出之后,她的手机才终于震了一下。

    是慕子佩发来的微信。

    一条视频。

    慕青临点开。

    周意把自己平平整整地瘫在床上,只肚子上盖了一角被子,两手交叠压在上面,睡相格外乖巧。

    如果没有亲自执行最后那段旁边的话……

    “姐,我睡安分了,你要说话说算。”

    睡安分了还能说话?

    诓谁呢……

    ——

    是夜一点,楼道里静悄悄的。

    刚经历过拉练摧残的小姑娘们一个比一个睡得踏实,慕青临跟着大嗓门的宿管阿姨一路从301走到309,竟然没有吵醒其中任何一个。

    “这个就是309,你看完人自己下去。天气预报说后半夜有大雨,我得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窗户,时间长。”宿管阿姨说。

    慕青临轻声道:“谢谢……”

    阿姨摆摆手快步离开。

    慕青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倚住门框,安静地看着睡门口床位的周意。

    不装的时候,她那睡相简直惨不忍睹,被子全踹在脚下,整个人翻过来趴着,一条腿大喇喇搭着床边的围栏。

    这要是在家,那条腿多半在她身上。

    想到这儿,慕青临嘴角不自觉噙了点笑。

    她怕直接进去会吓到周意,先给她打了个电话。

    周意调的震动,还因为要等慕青临的惊喜,把手机在枕头边放着。甫一听到声响,她吓得身体猛然一抖,很快就迷迷糊糊软下去,摸过手机接通,“喂——”

    慕青临有意放低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分外轻软,“睁开眼睛,往门口看。”

    周意正睡得云里雾里,突然听到慕青临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肯照做。

    缓了几秒发现不对,周意一骨碌坐起来,和门外的慕青临撞上视线。

    那个瞬间,她平静的心跳直接飙上高速。

    木质梯子被人踩过发出吱呀轻响。

    周意耐不下性子一级一级走,后面两级是直接蹦下来的,没有缓冲,疼得她龇牙捏了一下脚后跟,快速跑到慕青临跟前抱住她,难掩兴奋地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嘘……”慕青临食指比在唇边,悄声说:“先去穿鞋。”

    “不穿!”

    “不穿我走了。”

    周意立马跑回宿舍找拖鞋,不到三秒回来,被慕青临牵着手拉去了楼梯间。

    即使这里没人,两人说话依然不敢太大声。

    “来找我就是你说的惊喜?”周意压着声说。

    “准确来说是把你叫醒。”慕青临解释,“本来是担心你突然运动过量出什么状况,想看一眼,现在这个结果是微信里临时起意。”

    “以后多点这种临时。”

    “我还睡不睡觉了?”

    “也对,那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周意虎着脸说。

    慕青临轻笑,“算你还有良心。”

    慕青临后退一步靠着墙,看了一会儿周意明亮的眼睛,说:“我不能待太久,有没有想说的,或者,想做的?”

    慕青临微妙的停顿勾动了周意刚刚平息的心跳,她抿了下发干的嘴唇,声音清晰又急迫,“想和你谈个不说话的恋爱!”

    慕青临挑眉,明知故问,“不说话还怎么谈?”

    周意忽略过程,直接走过来吻住了慕青临微张的唇。

    长月的深夜已经抹去了夏日扰人的聒噪,窗外微风絮叨,于无尽星河里谈说着有情人割不断,停不了的怦然心动。

    77撞见

    我没的,只能想办法争取,但是我有的,你就一定会有。

    拉练完有两天的休整时间,过后准备准备,就到了最终的阅兵式。

    周意不用参加,既体会不到踢着正步,从主席台前走过的骄傲和激动,也没有送别教官时的依依不舍,全程木着脸蹲在树下放空自己。

    下午早早就放了假。

    慕子佩玩游戏输麻了,凑过来骚扰正在看书的周意,“小九,你一会儿怎么回?”

    周意想也不想,“打车……”

    她现在面对的主要矛盾不是怎么回,而是回哪儿。

    唐远舟说店里最近很忙,让她没事别过去添乱,慕青临这个点肯定还在上班,也没工夫搭理她。

    她暂时没人要了。

    惆怅……

    慕子佩听到周意的回答「哦哦」两声,转过去问章可和高歌,“就放个周末,你们回不了老家吧?”

    章可,“是啊,我俩刚还在说找个景点转转。你有建议没?”

    慕子佩搬着凳子往过走,“那必须有。”

    几个人凑一堆,把江坪的景点筛了个遍,最后决定去学校旁边那个常年被大爷大妈占领的运动公园。

    周意捏着笔的手一抖,突然感觉自己听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耳朵有点疼。

    “小九,我爸下课了,叫我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慕子佩问。

    周意还是有点怵慕正槐,抬头看见架子那一排他让学生送来的书,周意狠了狠心,站起来说:“走吧……”

    校门口,周意态度端正地和慕正槐打招呼,“慕老师好。”

    慕正槐站在车边,语气和蔼地问:“家在哪儿啊?我下午没课了,也不用回所里,可以捎你一程。”

    周意莫名有些难以启齿。

    这几天,她因为想看慕正槐让人送来的书,跑网上查了不少光学应用方面的文献,深刻认识到「全国前十的专家」是什么概念。

    红门巷那种地方和「慕正槐」三个字放在一起,实在太格格不入了。

    “我……”

    “小九家就在我姐单位后面。”慕子佩突然跳出来打断了周意的话。

    周意攥紧手机,在心里祈祷她就此打住。

    结果事与愿违。

    “爸爸,你知道红门巷吗?”慕子佩问。

    慕正槐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你被同学欺负的那个地方?”

    “嗯?”慕子佩一下没反应过来,“哎呀,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啊。”

    慕正槐正色,“我和你妈差点吓死,哪里敢忘。”

    “好吧好吧,随便你们。”慕子佩指着周意说:“我刚想说的是,小九家在红门巷里。”

    慕正槐面露惊讶,“你家是红门巷的?那你是不是就是那天晚上和佩佩在一起的小姑娘?”

    周意看到慕正槐的反应,心有点凉,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是。佩佩那天会去红门巷是为了给我过生日,我没想到会出那样的意外。慕老师,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啊!”慕正槐的语速突然变快,“我那几天因为一个学生在强光实验里操作失误伤了眼睛,看不清东西,当时心里也急,话一耳过就忘,没记住你的名字。

    早知道你就是那个小姑娘,我还哪儿用得着妍妍打电话啊,单是为人父的感谢,我都该多照顾你!”

    “爸爸,你刚说姐给你打电话是什么意思?”慕子佩见缝插针地问。

    慕正槐心情比较激动,顾不上慕子佩,兀自看着脑门上飘了一团云雾的周意说:“周意啊,你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佩佩妈知道你们今天军训结束,早早就定了位,你如果没有安排,跟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妍妍下班了也会过去。”

    周意就算是为了见慕青临,也肯定想去啊,只是,“您不介意?”

    “那晚的事当时就已经说明白了,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慕正槐反问。

    捕捉到周意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慕正槐突然意识到什么,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温和,“红门巷我去过,很有生活气和人情味儿,是个好地方。周意,你也是个好孩子。”

    周意愣了一下,眼睛忽然有点酸。

    姚晓琪母亲在警局骂的那些话,她还能想起来一点,慕正槐的社会地位明显比她高出很多,可他好像一点也不觉得他们低人一等。

    她姐带她来的这个世界未免太好了点,她还没完全进去就已经开始喜欢了。

    周意吸了口气吐出来,身上再不见一丝窘态,“那就打扰您了。蹭饭这种事儿,我还是第一次干,不小心蹭多了,您别嫌我。”

    “哈哈哈……”慕正槐开怀大笑,“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蹭。”

    周意只笑不语,心说「以后」真是个好词,她光是听一耳朵,心里就被那种期待填满了。

    ——

    这会儿时间还早,慕正槐把两人带回了家里,一直歇到李成蹊下班才步行往饭店走。

    半路,周意收到了慕青临的微信:【小九,晚上我得先去趟家属院,今天家里人一起吃饭,结束才能回家找你,不生气行么?】

    她不生气啊,完全不!

    抬头看到正前方的慕正槐,周意的小心思逐渐恶劣化:【你去吧】

    【我一个人能行】

    【我不生气】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我不粘人】

    小短句约等于阴阳怪气,慕青临看着头疼:【我很久没和家里人一起吃饭了,不太好推……】

    周意:【哦】

    慕青临:【我尽量找借口早点走】

    周意:【哦】

    慕青临:【算了,我直接回家,今天也是你军训结束,把你一个人撂家,我心里不舒服……】

    周意一惊,单手打字变成了双手:【姐姐姐!你去吧!一定要去!】

    慕青临:【??】

    周意回得飞快:【求你了!跪下行吗?】

    慕青临:【……】

    周意崩溃:【我错了,求你去吧……】

    【姐……】

    慕青临:【好吧】

    【晚上别瞎溜达,我随便吃几口就回去了……】

    周意对着手机狂点头:【嗯嗯嗯】

    慕子佩回头看到这幕,奇怪地问:“小九,你怎么一脸快哭的表情啊?”

    周意补过去一个抱大腿的表情,把手机揣回口袋,说:“欠过了……”

    慕子佩,“欸??”

    李成蹊工作的地方离饭店很近,下班不到二十分钟,她就赶来了包厢。

    再次见到周意,李成蹊高兴地拉着她聊个没完。

    慕正槐一直在接工作电话。

    剩下慕子佩没人理,酸得反趴在椅背上把自己喝了个水饱。

    “爸,阿姨,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来晚了。”慕青临边往里走边说,目光乍一对上周意,人直接卡在了原地。

    李成蹊拉着周意站起来,热情地说:“妍妍,周意你熟吧。你爸接佩佩的时候,顺便把周意也接回来了,晚上她和咱们一起吃饭。”

    慕青临缓过神来,可算明白某人在微信上的态度前后反应之大犹如变异的原因:耍她玩呢。

    慕青临要笑不笑的视线对上周意,慢腾腾道:“熟,太熟了。”

    周意心虚地不敢看慕青临,心里已经有了关于她们很熟的清晰画面——她姐把她扒光了,数着数告诉她,她身上有几颗痣,几个窝。

    要了命了真。

    更要命的是,李成蹊为了照顾她,把她安排到了自己手边,那个位置和慕青临是面对面,她但凡抬头,慕青临的目光一定在她身上,而且每每笑得都很善良(可怕)。

    一顿饭下来,周意差点吃到胃疼。

    “小九啊,你住哪儿?阿姨给你叫辆车。”李成蹊关切地说。

    慕青临买完单出来听见,走到两人旁边,说:“阿姨,不用麻烦了,我要回台里一趟,能顺路把她捎到家门口。”

    “那太好了。”李成蹊拉着周意的手,不舍地叮嘱,“下次直接跟佩佩或者慕老师去家里,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周意被慕青临用眼神荼毒了一整晚,脑子已经快废了,闻言她咂摸半天才点点头说:“谢谢阿姨。”

    “不客气,晚上你既然答应慕老师下周开始去他的实验室学习,那就算是正式入他门下了,跟自己师母还有什么好谢的。”

    “知道了,谢谢师母。”

    周意熟练改口,乐得李成蹊合不拢嘴。

    站在一边的慕青临倒是没太大表情,但周意莫名觉得她不动声色盯着自己笑的样子才更可怕。

    周意心尖一颤,快速道:“慕老师,师母,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们了。今天这顿饭蹭得很愉快,谢谢。”

    慕正槐简单说了几句,放两人离开。

    “佩佩呢?”李成蹊左右看看没找到人,奇怪地问。

    慕正槐,“估计躲到咱们听不着的地儿接王洋电话去了。这俩现在异地,每天电话不离手。”

    李成蹊唏嘘摇头,“女大不中留啊。”

    慕正槐笑笑没发表意见,邀请李成蹊去了旁边的商场看电影。

    地下停车场,还是负二,周意越往里走越心慌。

    都没人了!

    她姐不会就地把她埋了吧?

    周意打了个寒颤,谨慎地说:“姐,你车停得挺远。”

    话落,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传来一声清脆的「滴」,慕青临在车灯亮起又灭的瞬间,淡声说:“远?”

    周意狗腿地否定了自己,“不远,一点也不远。”

    周意火速跑过去拉副驾的门。

    又是一声「滴」,车门被锁了。

    “……”慕青临不紧不慢地走到另一边,隔着车身朝周意勾了下手指,说:“过来……”

    周意想跑,“过去干嘛?”

    慕青临微笑,“秋后算账。”

    “姐,我错了!”周意跪得不要太熟。

    慕青临从容扶起,“错没错要聊了才知道。”

    周意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麻溜跑到慕青临那边堵住了她的嘴。

    慕青临欣然接受,还非常享受某人主动把自己往她这边送的真诚态度。

    她不攻也不守,全程从容不迫,等到某人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了想跑,才终于肯抬起手,勾住她的后颈用力按回来,直入正题。

    周意被逼得头向后仰,脚下不自觉跟着往后退。

    后肩抵住墙的瞬间,她突然明白慕青临为什么非要让她过来这边,身后是墙,眼前是车,这么个犄角旮旯想等人打断都没机会。

    慕青临「聊」非常深入,没一会儿周意就感觉舌根开始隐隐发疼。

    她在慕青临又一次欺进来的刹那没忍住哼了一声,短促克制,最能挑起身在其中的另一人更强烈的征服欲。

    慕青临停了两秒,再开始,周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夺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狂奔,一直到掌控它的人善心大发抬手叫停,它才慢慢吞吞地刹车降速,逐渐归于平静。

    周意靠在慕青临肩上喘息着,“姐,我真错了。”

    “下次还敢?”慕青临反问,她的气息同样不稳。

    “别的事肯定还敢,骗你这种性质恶劣的,打死也不会再干!”周意保证。

    慕青临哼笑,“信你我就跟你姓了。”

    “周青临?不好听。”周意抬起头,懒蛋似的用下巴压着慕青临的肩,说:“姐,你们家的氛围很舒服,家里人也都很好。”

    “一顿饭而已,你就能看出来人的好坏?”慕青临拆台。

    周意不满,“你知道什么,你没来之前,我就已经判断出来了。”

    “怎么判断的?说说。”

    “佩佩的事他们不怪我,红门巷里出来的人他们不嫌我,你爸还让人给我送书,开后门让我进实验室,他还说那个,咳!”

    周意清清嗓子,语气突然变得得意,“慕老师说我是个好孩子。”

    慕青临微怔,从被姚晓琪母亲看轻到逃避戴琳的死,她隐约知道周意需要被肯定才会正视自己有多优秀。

    说到底,她才二十岁,拗是性格使然,没完全成熟的心智仍然会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导致她的想法被外界因素左右。

    慕正槐肯给这样一个笼统却全面的词,对周意来说分量其实很重。

    转念再一想,如果没有周鸣和阮中意那件事,周意根本不需要去在意外界的眼光,她会一直和正午的太阳一样,明亮又热烈。

    慕青临忍不住心疼了,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用惯有的相处方式,把心底隐约的酸涩揭了过去,“九老师,淡定,再飘我就快扽不住了。”

    周意气得推人,“飘就飘了呗,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欢你爸。”

    慕青临后退几步靠在车边,勾唇笑着说:“他以后也会是你爸,可以光明正大地叫。”

    周意眼睫轻颤,片刻后,她单腿曲起,脚后跟踩着墙,跟被猫叼了舌头似的,咬字不轻地说:“我之前还以为这辈子只能随便在天上拉一颗星星叫爸。”

    慕青临,“现在我不是来了?”

    慕青临朝周意伸手。

    她把压在身后的手递上去,被慕青临牵着拉到了自己跟前。

    “我没的,只能想办法争取,但是我有的,你就一定会有。”慕青临语速缓慢地说。

    这么说话感觉会很正式,周意听得心窝发软,语调跟着轻快起来,“我今天下午还在心里说我姐带我来的这个世界未免太好了点,我还没完全进来就已经开始喜欢了,现在嘛……”

    “嗯?”

    “虽然只迈进来了一只脚,但我已经决定靠这一只脚在里面生根发芽了,就是有人拿着笤帚撵我,我也要死皮赖脸待着不走。”

    慕青临被她奇怪的比喻逗笑,“谁没事儿撵你?没看我爸和阿姨快把你当亲闺女了?”

    周意得了便宜还卖乖,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好吧,应该算是看到了。”

    慕青临,“看到了就赶紧回家,一会儿还有正事要谈。”

    “什么正事?”周意懵了,秋后的账不是已经算完了?

    慕青临笑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又低又慢,“两周没睡我,你说什么正事?”

    周意立马甩开她往副驾绕。

    只走一步,脚下猛然定住。

    对面那排停车位,同样的位置站着一出餐厅就跑不见人的慕子佩。

    嘴巴微张,眼睛瞪大,神情呆滞,整个跟被雷劈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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