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有什么谈话,黎宛并不清楚,但晚上黎父并没有回去,留宿在了宋家。


    平常两个小的不知道夫妻间怎么相处,大哥大嫂没睡一个屋也不觉得奇怪。


    现在有长辈看着,他们两个也不好再分房睡,如此就差没直接说他们夫妻关系不好,下午演的亲昵不就白费了。


    只是黎宛习惯自己敞开睡的大床,现在挤上来其他人,怎么想都是有点别扭,可家中也没有多余的床铺被褥打地铺,除了那张床之外,就没有睡觉的。


    两人同处屋内,点着灯,也不知是皂香还是体香,或者黎宛摘回来摆放的装饰花,或者那挂在床头的驱蚊香囊,总之空气里流淌着香味,明明很淡,却像陈年女儿红般烈酒醉人,气氛莫名燥热闷热,很是不自在。


    瞧出黎宛不懂如何开口的尴尬,宋廷舟翻找出一床薄被抱在怀中,他看着黎宛,很是善解人意浅笑道说,“我睡在竹榻就好,不碍事。”


    没等黎宛说话,他抿着唇角,眼尾颜色有些深,给他俊美外表增添了单纯魅惑,双眸潋滟含着流光溢彩,窗外月光,屋内灯光,映照得他好似刚下山的懵懂狐妖,勾人不自知。


    宋廷舟搂着薄被,衣襟敞开了些露出精致锁骨,他望着黎宛,声音低落愧疚,“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才让家中如此贫困。你放心,日后我会去码头勤奋搬货,早日起新房子,就不会再有今夜的困扰了。”


    说着,他朝黎宛牵起了抹干净书生卷的笑容,眉眼有些弯,随后转身去整理竹榻。


    “快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去岳父家。”宋廷舟熄灯,走回去躺上竹榻,可身高和竹榻不匹配,他若想伸直,双脚只能吊在外前,而且空间窄小也不好翻身,要保持一个晚上这动作,身体都会僵硬。


    人对美好之物都是下意识喜爱和心软,黎宛也不例外,她忽然有种负罪感,居然眼睁睁让个美男受罪,天理何在。


    黎宛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翻来覆去的动响,她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宋廷舟那宛如小动物般湿漉漉的眼神,好似有魔力般让她无法忘记,而且越想越清晰。


    宋廷舟刚刚还道歉了,还自嘲的说是自己没有用,想到这三年来原身都是这般谩骂废物,怎么说宋廷舟年纪不大,加上家中接二连三遭逢巨变,他没有崩溃已经是心里强大了,可被骂多了,难免还是会有影响,久而久之就会很敏感,想想也是很可怜。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脑海里就自动脑补着宋廷舟的各种凄惨模样,怎么都不自在。


    唉…黎宛搂着被子,用脸颊蹭了蹭,最后还是坐起来,撩起一角帐幔,目光落在窗边,沐浴月光而睡的宋廷舟,长发散落,这几日好像捂白了点,他睡得很安静,侧脸更显得完美。


    若非知道这是真人,突然一眼看过去,就感觉好似在天上睡着的谪仙。


    “宋廷舟。”黎宛轻声道,她想若没有回应,就放弃,没曾想宋廷舟缓缓睁开眼睛,偏头看向黎宛,眸子很是疑惑,“阿宛,怎么了?”


    黎宛傻眼,脱口而出,“你还没睡着啊。”亏她还觉得反正人都睡着了,瞎问也不会有事,譬如掩耳盗铃。


    “抱歉,打扰到你了吗?这竹榻有点摇晃,我担心动了会烂,就闭上眼睛催促自己快些睡。”


    宋廷舟坐起来时,竹榻果然发出了咯吱声,似乎在反抗它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


    他捏了捏眉心,看向黎宛的眼神很是歉意,语气也有股茫然,“每日我都是深夜才睡,现在睡得早了,反而不习惯,如何都睡不着。”


    这或许也是因为睡竹榻的原因,而且明日还要回一趟黎家,苦力活还要宋廷舟做,怎么着她也不能亏待了人。


    黎宛招手,自然邀请道:“你到床上来睡,竹榻太小,你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只是斜侧着,头发从肩膀滑落,更显肩膀白皙,正巧笑嫣然的看着他,光线微微亮,宛若仕女图,况且她的身材过于丰满,这勾勒出的线条很是明显,只是她没有察觉罢了。


    “这…会不会不好。”宋廷舟看得眸色渐深,立马又垂下眸子掩盖好,语气含着惊讶和犹豫。


    落在黎宛眼中就是害羞表现,念及这还是个不经事的少年郎,她也发觉自己这行为有点邪恶了。


    “这有什么的,反正床很大,睡三个人没有问题。”黎宛屋内就没什么家具,床大才显得塞满,不然空荡荡的多不好看。


    见宋廷舟还在别扭着,黎宛直接强硬拍板,“快点过来睡觉,明日还要早起忙活,夜里睡不着,会没有精力。”


    “好。”宋廷舟并非优柔寡断之人,他抱着枕头和被褥去到了床边,撩开帐幔,就看见黎宛睡着里面,枣色被褥盖在肩膀上一些,墨发铺散压在身下,皮肤白皙,正望着他笑,格外香艳。


    这幅美景,宋廷舟的脸色能勉强维持平静,可火热内心却是翻滚了几圈,呼吸都沉了几分。


    两人是两床薄被,宋廷舟眼神闪躲的不敢看黎宛,他手脚同步上床,然后规规矩矩躺在外面,几乎是睡在床边沿,双手贴着身体两侧,呼吸都紧张,不敢有丁点冒犯之意。


    黎宛偏头,就看见宋廷舟紧闭双眸,侧脸如涂抹了胭脂般动人,耳垂更是红到要滴血,她勾唇偷笑,白日再如何稳重自持,实际上还是个纯情少年郎呢。


    忽然想到女儿国国王撩拨唐僧时说的那句话,“你若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四大皆空”,情况和现在有点相似啊。


    但黎宛知道,宋廷舟就是纯粹的因为目前年少未见风雨,和异性同床才会害羞而已,绝对不会起男人对女人心思的,担得起四大皆空的说法。


    毕竟她可是有着“恶毒前妻”名头的炮灰,现在能缓和关系,减少男主对他的憎恨实属不错,其他的不染指,她还是很惜命的。


    黎宛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即便身边有个人,她眼皮子一张一合会儿,很快就睡过去。


    山村夜里凉,靠近山脚下更加如此,即便是六月天了,也需要盖薄被才避免着凉。


    只不过胖子体热高,黎宛睡了会儿,开始无意识踢被子,手脚都伸出来,被褥也落下到了胸口位置,拱出了弧度,欲遮不遮。


    宋廷舟本就没有睡着,黎宛翻个身,手脚都搭在他身上时,眼睛睁开,那还有什么害羞,全都是笑意和无奈。


    “睡姿比宋廷观还不如。”他动了下往里挪,侧微微撑起身体面向黎宛,垂眸看着她,双眸温柔。


    似是听见宋廷舟的话,黎宛皱了皱眉,不服气的更折腾了,将宋廷舟当成被子给拉扯到面前,脸颊蹭了蹭,然后手脚并用夹着,睡得舒服了,她嘴角翘起,很是好梦。


    宋廷舟就没那么舒服了,应该说是舒服的,只不过也是一种甜蜜煎熬。


    他本身定力就强,现在要焚身却偏要当成无事人一样忍着,每次上身犹如老僧入定的六根清净,下身则是堕入了世俗凡尘的七情六欲。


    宋廷舟拿开分开盖的被子,扒拉了下挂在身上的黎宛,见她表情不满似要醒来,又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腰间,这就像是信号,黎宛就自己会主动抱着,脑袋蹭在他的胸口寻个舒服位置继续睡觉。


    她身材肉肉的很软,皮肤光滑,宋廷舟搂在怀中格外舒服,眉眼柔和,喉结滚动,忍不住发出了声心悦喟叹。


    “等日后,我可要补回来。”宋廷舟轻笑的呢喃,摸着她的头发,嗅着香味,安心入睡。


    翌日,黎宛醒来的时候,宋廷舟早就起了,院子里传来打水的声音,以及和黎父浅谈的说话声。


    她有时候就挺好奇,宋廷舟会不会是闹钟转世,时间观念强得可怕,甚至给她一种比闹铃还好使的感觉。


    黎家是大坡村人,两家相距有些远,他们简单吃了东西,天没亮就出发,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去到了大坡村,每当这时候黎宛就无比怀念交通便利的现代,因为翻山越岭,真的很累。


    其实现在的村庄都差不多,只不过因为地理位置原因,大坡村如其名,没有那么平坦,走进去,不少户人家都是建房在小斜坡,然后房屋就是递增上去,还挺壮观。


    黎家的房子在还算平坦的位置,四边还有不少住户,三间堂堂正正的瓦房屋,可见生活其实也不错。


    他们这趟过来除了是认门之外,也是因为黎父这些年积攒的钱都给买了良田。


    只是他现在种不了,想要放租,可他不识字,发生了被蒙骗的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信任何人,只好爬起来咬咬牙去找女儿女婿。


    旁人再欺骗,亲生女儿也不可能骗他,况且以后都是留给女儿的,没有必要,也想用此缓和父女关系。


    昨天黎父大包小包离村时,众人问他去做什么,黎父也没有隐瞒,直言去找女儿。


    他的情况村里人都知道,看笑话的有,同情的也有,只是去了一天没有回来,那肯定是在女儿家住下了。


    今天一行人上门,村民好奇打量,他们知道黎宛,虽然诧异好像瘦了不少,性子也变得安静,但很好奇那从未谋面,只是在传说中的姑爷,相貌堂堂,气质逼人,和他们乡下格格不入,看着就是读书人。


    而且穿衣很新,料子也好,看来黎山的女婿家境不错,日子过得好,他们也就不敢轻看。


    有的村民出声打招呼,黎父笑呵呵的回应,介绍姑爷和两个孩子,他看着心情很不错,和这两年来的丧气完全不同,这是因为有底气,有盼头了。


    穿过村里回到家中,徒留不少村民在议论纷纷,一时间黎父带着女儿和女婿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坡村。


    黎家其他兄弟听到这话心思各异,他们确实对黎父手中握着的财产很馋。


    黎父年轻时不受父母待见,他也不愚孝,自己出去谋事做,刚开始当挑货郎,后来又做点小吃食买卖,否则也不会认识黎宛的母亲,然后花不少聘礼求娶,因为当时黎母家中想给她寻一门能拿聘礼多的家庭,瘸子寡夫都有。


    黎宛母亲家中也挺复杂,她父亲只是个猎户,后进山去世,她随着母亲改嫁,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很煎熬,和黎山认识且相爱后,黎父就存了不少钱做聘礼,将黎宛母亲给娶回来。


    黎宛母亲出嫁后很少回去探望,渐渐的也断了联系,到了黎宛这代几乎不知道外家在什么地方,都有些什么人。


    夫妻两成婚后,黎父就分家单过,靠着自己双手挣钱,慢慢攒下了家底。


    他也不真蠢,后娶的能坑的只是一些他留下的生活花销,实际上大部分钱财都给抓得实实的,除了黎宛出嫁时拿出来偷偷做压箱底,谁也没给用。


    黎父虽然低调,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手中有不少钱,况且还有不少良田摆放者,其他兄弟看着黎父孤身一人,百年之后肯定是要有儿子摔盆的吧,都提议过继一个儿子给他,可黎父拒绝了,现在还去找回了女儿女婿。


    本来已经将利益看成是囊中物,现在半路被拦截,黎山的三个兄弟纷纷坐不住了,不约而同上门打探情况。


    黎宛前脚刚到家没多久,刚喝口水解渴歇一歇,门槛就要被亲戚给踏破了,明面上是过来看姑爷,实际上说话旁敲侧击,什么心思谁都懂。


    她很不耐烦,也总算明白黎父的担忧,为什么昨晚犹犹豫豫的想要他们随他回黎家一趟了。


    这些人就是豺狼虎豹,先不说黎父现在还没彻底倒下呢就开始在谋算,要是黎父真倒下了,待利益抢到手中,或许连副棺材也不会买。


    院子里挤满了人,七嘴八舌的谁都要来一句,生怕被抢得多。


    黎宛脑袋脑嗡嗡的很难受,特别是走得累,还晒了太阳很晕,她体力本来就透支,现在被什么伯娘婶婶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的很刺耳,视线有些恍惚。


    宋廷舟也是被几个男人围着,说各种打探的话,他心中不耐烦,但良好教养,且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黎宛的娘家人,只能耐心应付。


    但他知道黎宛很不喜欢这些无聊的交涉,余光时刻扫向黎宛,自然也发现了她的脸色很不对劲,只是黎父也被缠着问话,两个小的还在屋内休息,今早走累了。


    宋廷舟微微嘁眉,他朝着黎家亲戚点头以示抱歉,随后错开他们,疾步走向黎宛。


    期间黎宛正好扛不住这股难受劲,两眼一闭,身子摇晃倾倒。


    “阿宛!”宋廷舟心头一紧,推开挡路的人,冲过去连忙将黎宛扶住,让她靠在怀里。


    见黎宛脸色苍白,可双颊却是不正常红晕,宋廷舟搂着她,抬手贴在她额头,传递掌心温度很烫。


    突然情况,场面安静了几秒,尔后吵闹得更加厉害,人本来就多,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


    “宋廷舟…我好难受…”黎宛无力趴在他怀中,头靠在他胸膛上潜意识依赖着,委屈巴巴的虚弱声音像撒娇似的挠在宋廷舟心尖上,很是怜惜。


    “别怕,大夫很快就来了。”宋廷舟抱紧她,心中慌乱,可面色却越发冷静。


    见那些人还在围堵着嘴碎,他们没有丝毫担心,反而是谴责没有规矩,长辈来了就晕到,宋廷舟听得刺耳,胸腔里燃烧着怒火,眼神狠戾,“闭嘴,滚开!”


    宋廷舟暴斥的一声,再加上现在阴冷气息吓人,他们立马闭嘴,默默后退,被视线扫过,只觉得身体发寒,这黎宛的丈夫刚刚还文质彬彬看着好拿捏,怎突然变得如此可怕。


    “您马上去找大夫。”宋廷舟拦腰将黎宛抱起,扫了眼黎父,抬步就往屋内走,那是黎宛没出嫁前的闺房。


    “哦,哦,好。”黎父手脚冰凉,他刚刚是被吓到了没能反应过来。


    待回神后,他脸色阴沉沉,语气很不善的呵斥这群人离开,然后连忙跑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体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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