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被急匆匆带来,还以为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只能拿起医药箱,衣服都没能系绳子,鞋子也是没穿好,只是踏着而已。


    因为他刚要午睡歇歇,黎父就上门了,门被拍得都要摇摇欲坠。


    特别是看着黎父那慌张无助的脸色,大夫心里也跟着慌,一路上几乎是被黎父拖着小跑,毫无形象可言。


    平常他还是很注意外在形象的,是村里有名的儒雅中年赤脚大夫,若不是家中有彪悍妻子镇压,那些个寡妇都暗戳戳打注意。


    然而去的时候有多着急,当把脉了解情况的时候他就有多无语。


    看着那一老一少的担忧眼神,大夫没好气的说:“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补充不了亏,身体虚弱,这才晕倒的,你们去冲一碗糖水给她喝就。”


    他生气归生气,但病人并非真是危急情况,松了口气,也能有闲情逸致整理自己的着装问题,很快又恢复了儒雅得体形象。


    “你们也真是,她体胖,胃口大,就算想减体重也不能一口肉都不给吃。这已经养成是习惯的胃口,突然间什么都没有进去,再加上耗体力大,能不晕倒吗。”


    大夫板着脸,皱着眉教训,“万事讲究循序渐进,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容易伤身。积少成多,日后身体出现大问题,就无法挽回了。”


    他说得苦口婆心,他知道,女子都想要好身材,只是按照身体情况来安排才行。


    况且黎宛也并非那么胖,只是微胖而已,这对身体没伤害,但村里人很少有胖的,大家都差不多的清瘦如此,对比起来很突出,她自然就显得胖。


    没曾想是这个原因,黎父狠狠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啼笑皆非,若不是孩子已长大,还嫁人了,他肯定要好好教训一顿才行,怎越活越任性了呢。


    他摸了摸鼻子,好声好气同赤脚大夫道歉,然后出去冲糖水了,宋廷舟则是送着大夫离开,顺便问清楚了日后注意事项。


    幸好来之前,黎宛强硬的给了些钱让他拿着傍身,否则去岳家一点钱都没有,岂不是没面子。


    宋廷舟这才能给出诊的钱,目送大夫离开院内,他转身回去时,见黎父端着碗走来,宋廷舟自然上前接过,“我来就好,您去歇息。”


    “那行,水是温的,可以喝了。”黎父没有拒绝,干净利落将碗递给了宋廷舟。


    女儿长大了,身为父亲总是要避嫌的,但宋廷舟是丈夫,今后是女儿最亲密的人,这喂药还能促进夫妻感情呢。


    “你等下好好说说她,怎能拿自己的身体如此瞎搞,出事了该担心的不就是我们。”黎父真没觉得胖有什么,胖乎乎的福气足。


    但想了想,他又补充了句:“她羞愧起来,旁人说多的话就容易恼羞成怒发脾气,你也别说得太严重,适当提醒就行。”


    黎父还是很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性,所以嘴上说着想要教训,可女婿要是真说得重话了,他反而就不高兴。


    宋廷舟点头表示理解,“您放心,我会和阿宛好好交涉的。”


    黎父虽然觉得这女婿深不可测,但行事说话确实有理有据,他很放心。


    他是男子,但也知道女人嫁出去就是第二次投胎的道理。


    虽然他昨天暗暗敲打着女婿,说是日后要给选择,可若真心实意的对女儿好,排除内里不好惹这点,他还是很希望他们夫妻能走下去的。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和离后,女儿要嫁的第二个男人真的比第一个好,甚至还不如呢。


    其实大夫过来把脉的时候,黎宛就已经醒来了,听到大夫后面的话,她无地自容,只好还假装昏迷,想要逃避这尴尬场面。


    宋廷舟坐在床边,他也不出声,就这样看着她,黎宛都能感受到那炙热目光,想忽视都难。


    她有些不安的悄悄捏着手指,正犹豫着要不要醒来,就听见宋廷舟清润里带着丝丝宠溺的说,“头还晕不晕?先起来喝了这碗糖水再继续睡。”


    他没有任何责怪,只是先担心她的身体情况。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责怪的,这件事他也要负起重要责任。


    身为丈夫,没有给妻子足够的安全感,让她豁出去的想要减肥,而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过度这点,忽略了她的身体情况。


    听到这样说,黎宛就知道,宋廷舟发现她装昏迷的事了,也该明白,怎能瞒得住他。


    黎宛睁开眼睛,讪讪一笑,“我已经好很多,不晕了。”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减肥晕倒的事。


    黎宛原本是没有当一回事的,除了做运动之外就是在吃食上减少油腻,能少吃就少吃,可她忽略了身体惯性需求,一旦突然失去投喂,就发提出反抗,是她太心急了,没有给身体适应过程。


    见宋廷舟想要喂她,黎宛头皮发麻,顿时灵活坐起来,“我自己来喝就好。”


    闻言宋廷舟也没有坚持,将碗给她,看着黎宛喝完,再接过碗放好,又递了条干净手帕让她擦嘴,这也是黎宛做的,家里每人一条。


    黎宛捏着手帕,有些小心翼翼的觑看了眼宋廷舟,见他脸色平静,没有什么生气,可她心中却是颇为不安,总感觉在憋大招。


    宋廷舟没有提及减肥过度的事,甚至字面上还赞同她继续,只是给出建议,“等下次去县里,我们多买些红糖还有糖块回来存着,你以后要是走远路了就将糖块带在身上,觉得头晕就吃。”


    他就是顺着她来,还面面俱到的帮忙想解决办法。


    如果是发脾气的教育,黎宛会理直气壮的反驳,现在这般不按常理出牌,反而让黎宛心虚不已,反省自身错误。


    黎宛微微撅着嘴,手指搅着被子,闷声道:“我下次会注意,一步步来的。”


    宋廷舟轻笑了声,非常善解人意,“没关系,这次只是不熟练的失误而已,等摸索过了,就能找到正确法子。”


    “那肯定的!”黎宛点头同意,她看向宋廷舟,触及他眼里笑意,黎宛忽然耳朵很烫,心头发慌,不自然躲避目光,落在被子上。


    感觉怪怪的,她总感觉宋廷舟的眼里有什么情绪,很浓郁又深沉,化为密密麻麻的网将她缠住。


    全然将这份不自在看在眼里,宋廷舟嘴角笑意扩大,他站起来,张弛有度,“你继续睡吧,我去帮岳父整理农活。”


    黎宛看着他合上门,这才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企图掩饰不好意思。


    等空间里只有自己,见不到宋廷舟的眼神,她那丁点还没发现的涟漪,立马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不见波澜。


    黎宛没有想过自己那么能睡,等她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两个小的就守在她身边,但是黎父和宋廷舟都不见人。


    “大嫂,你醒啦。”宋倩倩很安静的在看书,看见黎宛撩开帘子走出来,她立马跑过去,仰望着很是欣喜。


    她这身穿得好看,虽然没能快速养回来,但笑眯眯的,头发扎得干净利落,黎宛还帮她专门梳了女孩子发髻,待好好养着,日后定是个漂亮姑娘。


    宋廷观蠕动着嘴唇,最后那句“大嫂”飘出了唇边很轻,特别是黎宛应了声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动作很温柔,宋廷观脸蛋微红,很开心,懊恼之前在倔什么。


    黎宛走出屋,望去很安静,厨房也没有烟火气,如果宋廷舟在的话不可能会没有做晚饭,“他们去哪里了?”


    “哥哥说,他要和黎阿伯去处理良田租赁的事,要晚些回来。”宋倩倩解释,“哥哥他们下午回来的时候买了些热食,说等大嫂起来热一热就能吃了,也不用等他们。”


    宋廷观发现自己没有插得上话的地方,他急得团团转,然后自告奋勇,“大嫂,我升火很快,我先去升火。”说着他已经拔腿跑去厨房。


    黎宛倒没有诧异这孩子对她的态度转变,只是觉得,虽然性子偶尔别扭了些,但更多时候就是个默默做事的小暖男,和他大哥还挺像。


    身为胞胎姐弟,宋倩倩很清楚弟弟的想法,她只是抿嘴偷笑,没有戳破,弟弟愿意和大嫂改善关系,她是喜闻乐见的。


    他们下午备了不少食材,黎宛简单做了面条吃,只是放了不少肉进去。


    等夜朗星稀,天色像泼墨般漆黑,只有一轮弯月悬挂的时候,宋廷舟才和黎父风尘仆仆回到家。


    他们远远的就看见家中一直点着灯,就像是久途归家的旅人,顿时有了归宿感,脚步不自觉加快。


    听到开门声,黎宛抬头,放下手中针线,站起来,倒了两杯水分别给他们润喉,“你们吃过东西了吗。”她提前准备好的,现在还温热。


    “这趟忙得脚不着地,还没时间吃。”黎父神色疲倦,但眼神很明亮,可见这次出去收获不错。


    宋廷舟在旁没有说话,只不过他看向黎宛,眉眼柔和,接过黎宛递来的水,指尖有意无意划过她的手,仰头,一饮而尽却不显粗鲁,而是行如流水的潇洒,他觉得这水特别甘甜。


    “我去下两碗面条给你们,今晚就吃这个垫肚子。”黎宛转身去厨房。


    她原先就想着他们回来或许会吃东西,食材就都先准备好,灶口里还有余火在烧着水,很快,两碗鸡蛋面出锅。


    因着两个都是大男人,一碗面很多,她还多加了鸡蛋,黎家有不少鸡蛋,足够填肚子。


    他们吃东西的时候也在说着今天的事,当然,几乎都是黎父在说,宋廷舟很安静,时不时补充一句。


    黎宛也才了解到,原来这时候想要租赁土地需要先到衙门去报备,毕竟这关系到交粮纳税的大事,衙门自有一套流程,总之很麻烦。


    他们没有点门路,什么都要四处奔波打点,还需要排队,这才耽搁了许久,幸好成功办了证明,明日可以找人出租。


    黎父捧着碗,将面条水都喝完,随意擦了擦嘴,感慨道:“短时间里能够办好,这也多亏了廷舟,若不是衙门的人见他谈吐不凡,还真没什么好脸色对待。”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老百姓都会说万般皆下苦,唯有读书高的道理了。


    读书后能不能考上功名另说,但走出去展现自己有学识,别人就给几分面子,甚至还有优待。


    宋廷舟浅笑,很是谦虚:“我也只是跟着您走,我对租赁一事,一窍不通。”


    黎父知道这是自谦的话,因为去到县里,他都寻不到门路,与人交谈也都是宋廷舟来处理,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被问良田在什么地方,都有几亩的时候,有些颤巍巍的回答。


    但宋廷舟这般在女儿面前给他留有面子,黎父还是很高兴的,因那小心思也就没否认,笑呵呵的赞同了宋廷舟的说法。


    夜已深,他们今天很累,吃过东西之后,黎父简单洗洗就去睡,但宋廷舟爱干净还洗了澡,他们过来时担心会呆久,就多带了身换洗衣服。


    有了昨晚的同床经验,宋廷舟今晚淡定多了,他翻找出荷包,然后走到床边,“今天总共花了四两,还剩下一两。”黎宛是给了他五两在身上备用。


    “花了就花了,剩下的你拿着,这两天可能还要四处奔波,身上有点钱才有底气。”黎宛没接,也没有详细问四两都花在了什么地方,她知道宋廷舟这人做事有章法,绝对不会乱来。


    而且和岳父出门,自然也没有让岳父花钱的道理,虽然翁婿关系只是暂时的,但只要还是,宋廷舟就只能照顾着。


    “嗯。我会仔细着来。”宋廷舟放好荷包,脱了外衣躺下。


    吹了灯后,这间屋子也挡住了月光偷溜进来,很昏暗,气氛沉谧。


    今晚黎宛并不困,她白日睡得多,现在翻来覆去睡不着,可又顾及宋廷舟,只能僵着身体,小心翼翼的转动。


    见状,宋廷舟就主动同她聊天,聊一些对生活百态的看法,聊书籍内容。


    平静舒缓的语调好像是催眠曲,黎宛听着听着,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懂。


    如同昨晚,宋廷舟慢悠悠将熟睡的她搂紧在怀中,舍不得放开。


    但这次却大胆了些,低头,唇瓣轻碰了下黎宛的额头,然后闹得自己脸红心跳。


    黑夜很狡猾的帮他遮掩,反正无人发现,他可以像个伪君子似的偷香窃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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