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对武宁侯夫人提出的办法, 姜邈也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宫里要见的是我,应该是躲不过去的, 否则便是要让御医帮我诊治, 直接派御医来武宁侯府就是了,何必特地宣旨让我去一趟?”
可见这帮忙诊治只是一个借口, 要让她进宫才是真的。
武宁侯夫人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到了宫里, 武宁侯府就护不住你了,而且皇上近日来性情大变, 做事十分不讲究, 那所谓的姝妃也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
越说越担心的武宁侯夫人, 直接说道:“算了,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可宫中只宣召了我,夫人你也能去吗?”
武宁侯夫人的关心十分的自然, 可见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武宁侯夫人已经完全的将姜邈当成了一个亲近的后辈甚至是朋友。
下意识的维护让姜邈十分感动,但宫中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的。
“宫中的贤妃娘娘曾经给过我一个随时进宫求见的牌子,我一直不曾用过, 如今刚好用得上。”
贤妃是她娘家继母弟弟的女儿, 进宫做了妃子之后,因为武宁侯的关系一直试图跟武宁侯府拉近关系。
但她因为曾经在娘家的记忆不是太好,又因为武宁侯手握兵权比较敏感,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冷处理。当时被迫收下那个牌子的时候, 武宁侯夫人还真没想到她还能有用得上的一天。
反正他儿子和夫君如今都已经生了别的心思了, 想来是不用太在意什么敏感不敏感的问题了吧。
“那就多谢夫人了, 说实在的我一个人进宫确实还有点怕。”
怎么可能不怕呢?
她现在事业才刚步入正轨, 在宫外的日子才努力的过得有滋有味, 不管皇上和谢芳华发什么神经又想起了她,但是独自进宫就等于任人宰割。
她还真有点担心不小心丢掉了性命或者出不来了。
“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进宫,我还怕武宁侯府再来一个不认识的人呢!”
想起皇上魏昭的骚操作,武宁侯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武宁侯夫人觉得出宫再换一个人的事情,没准儿现在的皇上还真做的出来。
不能以常理来推测的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翠竹听了侯夫人和姜邈的对话之后,也是一脸担忧。
“那姑娘你还要化上次的那个妆容吗?也不知道御医会不会看出来。”
“御医当然会看出来,那个毁容的妆容毕竟只是妆容,恐怕一个照面就要被拆穿。好在上次世子说的话留有余地,只说是过敏了。
过敏之后治好了,面容有了一定的变化,想来连皇上和姝妃奶奶都应该能理解的。”
姜邈一开始就没打算再化什么妆容了,毕竟谢家的那次人多眼杂浑水摸鱼比较容易,但这次宫中打的名头本就是给她治脸。
那个毁容的妆容,就不必拿出来现眼了。
只是明日要进宫,铺子里和农庄里需要她亲自处理的事情就要暂时搁置了。
跟武宁侯夫人说说话告别之后,姜邈就开始将明天本来要做的事情详细的分了分,不是一定要她去做的,她便选了合适的人去负责,到时候让翠竹拿她的信物去通知一声。
一定需要她去做决定的,也只能暂时搁置了,先奉上一封致歉信便是了。
如此看来,让翠竹跟着她出去还是很有用的,像这种突发情况,若是没有翠竹的话,她处理起来还要更麻烦一些。
……
大清早的,翠竹就已经早早的起来了,先帮姜邈收拾进宫要穿的衣服发饰之类的东西。
翠竹早就想一展自己身手,将姜邈打扮的天上有人间无的样子,成就感满满。
但现实是翠竹每天都要亲手将姜邈打扮成看不出破绽的男子。
虽然姜邈的男装扮相倒也十分俊美,但哪有一个倾城美人在她手底下散发出耀眼的光彩来的香?
总之能看着姑娘难得整装上身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姑娘的美貌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呢!
本不想打扮的这么齐全隆重的姜邈,在侯夫人拍板赞同,翠竹假意委屈巴巴的样子下,最终还是听之任之了。
透过镜子打扮完的姜邈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着实感觉美的有点陌生了,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总是从镜子里看惯了男装的原因?
这样的角度让姜邈想起了她来武宁侯府的第一天,也是这样一个镜子,她从镜子里看到的场景和她本人格格不入。
那时候的她,虽然因为出宫了而对未来抱有一定的期望,但完全是迷茫的,看不清前路的。那时候镜子里的环境让她感觉她就是错误的闯入的人,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镜子中映照着的是她亲自看着布置的,靠窗桌子上的几株桃花插话更是她亲手插上去的,方方面面都是她的痕迹,与镜子中的她融为一体。
连身后认真从镜子中端详着她的翠竹,眼中都是柔和惊艳自豪的笑意,种种种种,让姜邈也不由的弯起了眼睛透出一些真实的笑意来。
她已经走出了曾经的命运,过上了她想要过的生活,可不能让人拉回去。
……
宫门口,武宁侯府的马车停了下来-
已经有内侍在宫门口等候了,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刚下马车,还未等他们说话,就发现马车上又下起来了另外一个人,当下脸上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武宁侯夫人,宫中只宣了世子夫人一人觐见,你这……不合礼数。”
武宁侯夫人也没有为难这人的意思,直接便说道:“世子夫人去她要去的地方,我进宫找贤妃娘娘。”
说罢将贤妃的牌子递给了守卫的侍卫,侍卫一看认出来夙贤宫的牌子便放行了。
那两个内侍对视一眼,告饶道:“是咱家们误会了,误会了!侯夫人您先请,还请世子夫人稍后和咱家们一起去复命!”
武宁侯夫人对姜邈点点头安慰她道:“别担心,若你无事的早,便来夙贤宫等我一起回府,若不然,我便去找你便是。”
姜邈点点头,对侯夫人说道:“母亲放心吧,我这边应该很快的。”
毕竟她脸上的‘过敏’早就好了,免了诊治环节若无意外的话,是很快的。
当然,没意外的概率也不高。虽然她做好了侯夫人来救场的心理准备,但是如果不用的话,当然更好一点。
武宁侯夫人递了牌子进宫之后,便有专门引路的内侍来为她引路。
云华宫两个等着的内侍对姜邈说道:“世子夫人也跟咱家们走吧,皇上和娘娘体恤,世子夫人的帷帽可以暂时不摘。”
不明内情的两个内侍还以为这是上面对世子夫人的优待,说话做事也显得十分的客气。
…………
云华宫中,谢芳华躺在塌上身体又有点不舒服,但姜邈等下就要来了,她可不想这样病怏怏的去见人。
便让玉珠扶她起来收拾收拾,玉珠劝道:“娘娘何必给那个女子那么大脸面,便是娘娘躺着见她,她也只有恭恭敬敬的份儿!”
谢芳华一伸手,玉珠就只能去扶她。便是再不赞同,她是主子她是奴才提醒一句已经是够了的。
谢芳华坐在了梳妆桌前,早有心灵手巧专门等着的宫女,迅速的给她收拾出一个既漂亮又舒适的发型,略施薄粉便显得谢芳华一张芙蓉面十分美丽。
“哥哥竟然也说,那女子与我不分伯仲,我若不修边幅岂不是被人给比了下去?”
谢芳华看着镜子里的人影,稍微有些不满意,她知道如今肚子里的龙种更为重要,但终究是有些不得劲。
玉珠一听谢大人都说那姜氏女容颜与娘娘不分伯仲,便也突然理解了娘娘的担心,毕竟以谢大人对妹妹的感情因素在,也能说出这种话来,想来是真的很美了。
要知道,以谢大人做的那些事情来看,他对娘娘这个妹妹可谓是掏心掏肺了。
玉珠当下也不再劝什么,想了想从首饰盒中,拿出了一个石榴红的玉簪子步摇,向姝妃说道:“娘娘今日不如簪这只?与娘娘容色相得益彰,相映成辉。”
石榴红的玉步摇整体红的透亮,乃是皇上魏昭送给谢芳华的东西,整体以玉雕成,不见任何连接口,可谓是巧夺天工价值连城。
谢芳华让人将石榴红的玉步摇插入发髻,点点红色的吊坠随着她的动作垂在她的脸边上,给她的脸色添上了一些红润的色彩,确实增色不少。
便决定道:“就它吧!”
还未收拾停当,便听见有人来报,说是世子夫人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候。
……世子夫人。
谢芳华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曾经也经常被人这样的称呼,可如今再听已经恍如隔世了,而这个称呼也已经不是她的专属了。
玉珠看了看谢芳华的神色,便开口道:“那边让她再侯一会儿吧,待娘娘整理好了,自然会传召她。”
谢芳华想了想,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之后,说道:“罢了,也不用再收拾什么了,让她进来吧。”
姜邈带着帷帽进殿的时候,谢芳华正倚在塌上,姜邈很想打招呼的时候来一句,武宁侯世子夫人谢芳华见过姝妃娘娘。
但琢磨了一下她此时势单力薄的立场,算了,争这点口舌没意思,平平安安回去搞她的生意才是正经的。
平平无奇的开口请安:“见过姝妃娘娘。”
这种请安方式显然是不太合规矩的,当即就有宫女下意识的开口道:“何人像姝妃娘娘请安?要说清楚自己的身份。”
姜邈当时就无语了,她这身份能在这里跟着谢芳华的还能有人不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什么意思?
但她知道这肯定不是谢芳华自己的主意,她可不想让姜邈念一遍她的名字。
果然谢芳华就直接制止了:“不必了,没有那么多讲究。听说……你前段时间皮肤过敏以致脸上不能见人,不知近来可好了吗?”
谢芳华纠结了一下称呼,索性直接用你来称呼。
“若是未好,宫中有一个太医对皮肤问题很有心得,倒是可以跟你看看。”
“不牢娘娘挂心,我已经完全好了。”
姜邈说的干脆利索,反倒让其他人一愣,难道还真是过敏不成?不是说毁容了完全不见人了吗?听说连这次武宁侯世子去肃州赈灾,她都没去送?
谢芳华回过神来,对,她也确实不用去送,她又不是真的世子夫人。
“那你为何还带着帷帽?”谢芳华脱口问道。
“只因上次过敏痊愈之后,容貌较之以往有一些变化,怕其他人不习惯,所以才带上了帷帽。”
姜邈的声音平稳淡定,说的让人忍不住相信她说的话,如果这里的都不是知情人的话。
“那现在能摘下帷帽吗?”
谢芳华从未想过她与这个姜氏女的第一次见面谈话,竟是如此平平无奇的来往,而这个姜氏女不管是言谈举止都太过淡定了。
淡定的让她有点不舒服。
就像现在,她口中所说:“既然娘娘想看,自当遵从。”
纤长素白的手从暖绯色长裙的衣袖中伸出来,如玉一般握住了帷帽的边缘。轻轻的一揭,帷帽就已经完全的被姜邈拿在了手里。
一张绝美的脸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甚至有人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很快忍住。
但此时谢芳华也顾不得去关注这点小事,她的整个注意力都被面前的这张脸,这个人给吸引住了!
那张脸秋水为神玉为骨,所有的五官长在那张脸上都仿佛恰到好处。
她脸上的妆容并不厚重,比她因为怀孕而只能薄涂脂粉的妆容重不了多少,但偏偏让人既不觉得她妆容浓,也不觉得她
但最让人难忘的还是那双眼睛,没有女子眼中常见的羞怯不安,也没有谢芳华曾经猜测过可能会见到的愤恨谄媚。
她的眼神清亮带着平和和淡定,如同一颗恒久的星子一般让人难忘。
谢芳华此时不得不承认,这个姜氏女,真的很美,还美的很与众不同……
已经渐渐习惯放在肚子上的手,不由的动了动,方才在镜子中戴上石榴红玉步摇的那张脸,比得过眼前的这张脸吗?
她怎么突然的有点忘记了。
无意识左右一看,就看见伺候的人,有人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惊艳之色……当时她们见她的时候,有过这种神色吗?
应该也是有的吧,她没太注意过。毕竟她作为京都第一美女,见过的惊艳表情早已经多不胜数了。
早已到了到了下意识忽略了,但此时重新注意到了这种惊艳的表情,竟然是有人当着她的面,对另外的人展露出来的?
谢芳华纵使有些心理准备,一时之间也有点荒谬的不真实之感。
云华宫中一时之间有些寂静,姜邈只是面容平静的站着,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正在此时,云华宫侧殿中传来一些响动,是有人将水杯打翻的声音!
“谁?”
玉珠刚一开口,便觉得不对,能悄无声息让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没有察觉的躲在侧殿之中的人,数来数去也好像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发话,没人会不听的皇上!
谢芳华此时也脸色大变,这个时辰,皇上应该上朝去了才对啊?
玉珠的问话,让侧殿里面安静了一下,然后侧殿的门打开了。
“是朕。”
魏昭带着人走了出来,眼神连掩饰都没有的就看着站在殿中的姜邈,脑子里不由的想起了唯一一次见过她的场景。
那时候是晚上,摇曳的烛火对一般人来说能给容颜添色几分,但在姜邈身上却远没有这般清晰明白的看清她的长相,神色甚至身形来的让人心神摇曳。
“皇上怎么会在这里,此时不应该是在上朝吗?”
谢芳华看着魏昭的眼神,那种火热的眼神他曾经看过她,但此时却投向了别人。究竟是皇上的情爱短暂,还是他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呢?
她死死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失态,保持着体面问出的问题,却完全没有拉回魏昭的心神。
他随口回道:“今日清晨偶感不适,便在侧殿里歇息一番。吩咐了不要惊扰了你的休息。”
他的眼神并没有随他的回答而转向谢芳华,所以他也看不见谢芳华已经逐渐苍白的脸色。
石榴红的坠子在谢芳华的脸侧摇曳,竟然把她的唇色都比了下去。
“看来世子夫人在武宁侯府过得不错。”
魏昭意味不明的说道:“比朕上次见夫人还娇艳几分,倒是真的不愧京都第一美女的称呼。”
谢芳华轰然的软倒坐在了塌上,周身一股凉意伴随着魏昭的话,缓缓的升起直至侵占了她的心脏,漫道了她的头顶上。
玉珠正要惊呼,谢芳华却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吭声,她倒是想看看,究竟皇上多久才会注意到她?!
姜邈对魏昭的眼神视而不见,连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他只是十分平常的问了一句最正常不过的话一样。
她安静的回答道:“武宁侯府之中人际关系简单,世子君子端方,母亲慈爱可亲,日子确实好过,少有不顺心之时。”
至于魏昭后面说的那句话,姜邈直接当他放屁,直接忽略过去完事。
说一句实话,就在当下这个时代,武宁侯府这种情况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最好归宿?人际关系简单,不仅世子本人没有任何的妾室通房之类的,连侯爷本人也没有,这谁能相信?
完全没有所谓的后宅争斗,连婆媳关系也因为武宁侯夫人的品性而变得没那么复杂,想来哪怕在如今的这个时代中,应该是绝无仅有的吧。
当然若完全按照当下的世情来看,可能世子夫人要承担巨大的子嗣压力,但关键是陆澹在这一点上,跟这个时代的男人十分不一样的,他不强求,别人强求也没用。
但偏偏有人放着舒服日子不过,来闯皇宫这种地狱级难度,还真是挺让人佩服的。
“夫人倒是身份代入的挺快,让朕刮目相看。却不知以夫人的聪慧是否想过,若是武宁侯世子恢复了记忆,你又会是个什么处境呢?”
姜邈听到这么狗的话,没忍住一直低垂的眼皮蓦然的抬了起来,一双清凌凌如寒星的眼睛,就看向了饱含兴味的魏昭。
……狗皇帝不会以为他现在的姿态十分有魅力吧?
“到时应当如皇上所愿,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子夫人罢了。”
毕竟你当初换人出去的时候,可没想到过陆澹会来失忆的这一手。想看陆澹方寸大乱,痛苦沉沦甚至醉生梦死?
让她到时候问问陆澹,看时机合适的时候,要不要给他安排上。
但是姜邈又想了想陆澹的性格,想来他应该是不会愿意的。
“那岂不是太过可惜了吗?”
魏昭图穷匕见:“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子夫人谁都可以当。”
不可惜,毕竟我就是谁。
姜邈抿着嘴,将吐槽咽回嘴里。对魏昭能说出这话,竟然并不觉得意外。
微微启唇正要开口,就听见云华宫外面传来安王的声音。
“皇兄皇兄!你是不是在啊,姝妃娘娘说要找漂亮姐姐来宫里玩,来了没有啊?”
话音刚落,安王就探头探脑的进了云华宫的大门。
看见正中间的姜邈之后,眼睛一亮,说道:“哇,漂亮姐姐根本没有毁容,那些人乱说!哼,该打板子才是。”
以往的时候见了安王这种撒娇卖萌像小孩子似的行为的时候,姜邈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知道了他是假装的,这些作态就显得不忍直视起来。
“你怎么来了?”
魏昭脸色不变,但却有些不太高兴,但随即想了想他就作势问道:“这么喜欢玩,让漂亮姐姐留在宫里陪你玩怎么样?”
“娘娘,您怎么了?”
玉珠一声惊呼,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谢芳华的身上,只见她已经白着脸,一头冷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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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夙贤宫中, 贤妃正在招待武宁侯夫人。
“姑母今日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快给侯夫人上好茶!”
贤妃脸上带笑,对武宁侯夫人很是热情,武宁侯夫人倒是淡淡的。因为她知道, 贤妃对她的热情从来不是因为所谓的姑母, 而是因为掌握兵权的武宁侯。
当初在娘家之时,武宁侯夫人的母亲是他爹的早逝夫人, 而贤妃的爹则是继母的儿子, 在曾经的国公府里,武宁侯夫人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当然这并不完全是武宁侯夫人不太接贤妃的话茬的原因, 更大的原因则是因为武宁侯掌握兵权本就很敏感了, 再与后宫有所牵扯, 那如何说得清?
就是不知明明看着挺聪明的贤妃, 还总是一遍一遍的往上凑。
听着贤妃的问话,武宁侯夫人犹豫了一下也没隐瞒说道:“宫里今日宣世子夫人进宫觐见, 我不放心,便跟来了。”
贤妃微微变了脸色,她还没忘了上次认出谢芳华的事情呢,只是如今还没来得及跟武宁侯夫人问清楚, 就听她口中又有一个世子夫人?
抬手挥退了其他不相干的人, 贤妃也慢慢的开口道:“姑母此时说的世子夫人,是谢家芳华还是那姜氏女?”
武宁侯夫人一愣,然后笑了道:“原来你也知道了,看来皇上的保密工作做的不怎么样啊?”
“姑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看那谢芳华好似怀孕日期有些不对, 那孩子……?”
到底是皇上的还是世子的?
她便是再神通广大, 也查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但皇上接受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大概率应该是皇上的吧?
“元宵节宫宴的时候,宫宴途中世子夫人不胜酒力,得贤妃娘娘示意得以在宫中稍事休息,待人再回到武宁侯府的时候,世子夫人就从姓谢变成了姓姜了。”
既然贤妃已经知道谢芳华如今的身份了,这种事情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贤妃却听得十分惊讶,说道。
“怎么可能?我元宵节宫宴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世子夫人,更别提让她留在宫中休息了!”
但随即,贤妃稍微想一下就知道谁冒了她的名头,不由的苦笑一声,说道。
“能做到冒我的名还不让我知道的,也只有皇上了。”
顿了一下,贤妃有点叹息的说道:“以前倒是从未看出来,皇上竟然还是一个‘性情中人’。”
武宁侯夫人倒是抬眼看了一眼贤妃,若不是贤妃这性情中人四个字说的很有些讥讽的意味,光看她脸上一派雍容平和的表情,谁能想到她会是这种语气?
但武宁侯夫人却不知道,贤妃心中也是真的有些憋屈,你干这种不道德的事情也就算了,冒她的名号算什么?
这若是传出去了,她成什么了?给皇上和外臣妻子拉皮条的?那外臣还是自家亲戚?
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她娘家国公府怎么出去见人?!
而且本来国公府跟武宁侯府的关系就有点不冷不淡的了,若武宁侯府当了真,岂不是要直接撕破脸反目成仇?
连皇上有时候都要顾忌一下手握兵权的武宁侯,却直接把国公府拉出来挡刀不成?
但武宁侯夫人能说问出她也知道了这种疑问,显然是相信她没做这种事情的,这让贤妃倒是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她想到了另一个关键的人物陆澹:“那世子?”
武宁侯夫人不愿意多说,只简单的说道:“受了点风寒,烧坏脑子,醒来后认错人了。”
“如今的世子夫人,她就是我儿媳,子清出门在外,我不能让他回来之后又失忆一次!”
武宁侯夫人的语气很坚决,第一次谢芳华的事情措不及防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粉饰太平,但这一次要让她对这种接二连三的羞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休想!
“那今日皇上和姝妃娘娘让世子夫人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总不能事情都成定局了,那俩人还把人叫进宫问问感想吧?
“无论所为何事,我只有一个目的,我只需要出宫的时候,还是我这个儿媳,而不是突然变成了个姓甄的或姓贾的。”
武宁侯夫人不无讽刺的说道。
贤妃本想说皇上已经换过一次人了,怎么也不可能再干这种事,但想想之前,她也从未想过皇上真能干出这种荒唐事,不由的闭上了嘴。
她总以为她跟了皇上这些年,总能摸到一些他的喜好性子,但如今看来究竟是她太天真了,还是皇上太过善变了?
要知道以前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一心扑在谋夺皇位之上,对后院众人没有任何偏好。
谁知道这当上皇上了,在女色上的路数反倒百无禁忌了起来?
武宁侯夫人喝了口茶,又问了问时间。从茶水端上来到现在,武宁侯夫人已经问了三次了。
贤妃有点无奈,但心中却也有点羡慕,也不知道那姜氏女哪里投了武宁侯夫人的缘了。武宁侯夫人纵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但她们也聊了不少。
虽然武宁侯夫人一直说关心那姜氏女,是为了武宁侯府的面子,为了她儿子陆澹。这些当然也是原因,但她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心和担忧却不是这些能完全解释的。
若她能遇到这样的婆母,便是皇妃好像也不是很稀罕了。
可惜一来她比陆澹大几岁,二来武宁侯府与谢家的缘分她也有所耳闻,也只能小小的想想罢了。
“从姑母你坐下到现在,也才快半个时辰。”贤妃扶额说道。
“半个时辰了?”武宁侯夫人放下茶杯,起身就要告辞:“来宫中本事让世子夫人进宫看脸上的过敏的,如今她早就好了。单单谢恩而已,这些时间也足够久了,我刚好看看去。”
贤妃想了想,紧跟两步追上告辞之后,便往外走的武宁侯夫人。
“左右我现在也无事,便陪姑母一起去一趟,我也好奇这能哄了姑母欢心的姑娘,究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贤妃状似开玩笑的说道。
连她暗暗的对姑母示好这么久,姑母对她的态度连对那姜氏女的一半的一半都没有,她怎么能不好奇。
况且仔细想想这个事情里面,最无辜被牵连的就是这个姜氏女了。
但贤妃觉得那姜氏女应该也不简单,那样一个不利的开局,这才几个月啊?此时竟然已经成功的收服了武宁侯府后院里最大话语权人的心,她都想跟她取经了。
要知道她偶尔从太后那里施舍来一个好脸,都要谢天谢地了。
…………
云华宫中此时正是一片闹腾的时候。
自从谢芳华白着一张脸硬生生的把自己憋的疼晕过去之后,皇上魏昭的注意力总算是从姜邈的身上移开了。
魏昭一边让人宣御医,一边训斥着玉珠没有看好自己的主子,对谢芳华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昏过去的事实,心里完全没一点数。
他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啊,就随意说了两句话而已,就能把谢芳华气晕过去?在魏昭看来,根本不可能啊。
看着可怜兮兮跪在地上不住请罪,也不敢辩解的玉珠,姜邈也只能心中同情加无语,这种连个情况都搞不清楚的时候,可不是她挥洒同情心的时候。那玉珠还不一定是谁的人呢!
何况那狗皇帝刚才的话就差明着说让她跟他算了,这种时候她不尽量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难不成还要去自投罗网不成?
姜邈抬头看了一眼安王的方向,得到了他天真无邪的笑脸一枚,笑的姜邈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据她所知,安王应该和陆澹有一定合作的关系,他应该也知道陆澹没有失忆,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她这个假的世子夫人了。
“皇兄,你跟你的姝妃玩吧,我带漂亮姐姐去找母后玩了!母后都不相信我的话,我非要让母后亲眼看看,漂亮姐姐是不是最漂亮的?哼!”
在姜邈及魏昭都没来的及反应的时候,安王魏晏就直接抓住了姜邈的一个手腕,将她拉着一路小跑出了云华宫。
魏昭正训斥人的话音一顿,安王和姜邈就已经消失在了云华宫的门口。魏昭眼睛一眯,招来一个太监,让他看看安王到底带人去哪里。
安王最近的存在感有点高了,总不能那心智有缺到了如今还能慢慢恢复吧?
太医对云华宫的情况随时都在近的地方候着,听到点响动很快就过来了。
给姝妃诊脉之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他一直叮嘱姝妃娘娘如今这个情况,万事都要放宽心,只有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正经,但病人听不进去,也是没奈何。
姝妃的这几次情况,都跟情绪波动过大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他也明白在宫中真正放宽心的可能性不大,但从姝妃娘娘的这情况看来,她的气性比一般宫妃还要大一些的样子,实在对身体不利啊!
在太医一碗常备的安胎药和补气安神的汤药下肚之后,谢芳华很快就缓了过来。
睁眼看见魏昭在床边焦急的表情,而云华宫中早已经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心里不由的松了一下。
正想嗔怒几句,好让皇上好好哄哄她的时候,就听见他急不可耐的说道:“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好好养着吧,朕去太后宫中有点事情,稍后来看你。”
说罢转身就要走,最后还丢下一句:“心放宽一些才能养好身体,对肚子里的孩子好,你整天都想什么呢?总是思虑过重?”
谢芳华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今日见了姜邈之后心中一直盘旋的疑问不由的脱口而出:“皇上当时看中臣妾,看中的到底是京都第一美女的名头,还是武宁侯世子夫人的身份?!”
魏昭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床上病容狼狈的谢芳华,脸上的表情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后皱起眉头留下一句:“胡言乱语,不可理喻。”
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内殿,然后谢芳华就听见他在外面吩咐玉珠:“好好的照顾你家主子,好好的开解开解她,别老钻牛角尖了。”
不由的伏在被子上悲苦自嘲不已,这还是曾经那个与她心意相通的有情之人吗?
莫非男子的心意就是如此的短暂和善变?
那些暧昧缠绵,情深义重还近在眼前,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她冲破一切的美梦,竟然这么快就要醒来了吗?
玉珠一进来就看见姝妃娘娘蜷缩这身子伏在被子上颤抖的样子,连忙劝道:“娘娘可不敢这个姿势,对胎儿不好!”
谢芳华抬起头,脸上带着泪痕,幽幽的问道:“你说我是不是怀孕变丑了?”
半年前的她,也如同今日的姜氏女那般容色绝美,身形轻盈,不,她那个时候一定比姜氏女还好看,毕竟她才是京都第一美人。
“娘娘怎么会丑呢?”玉珠连连摇头道:“娘娘容貌世所罕见,若是还丑,那便没有好看的人了。”
“比那姜氏女如何?”
谢芳华抚摸着自己的脸,轻轻的问道。
“自然是娘娘更美了,只是那将是面孔比较陌生,才让人一时惊讶罢了,第一次见娘娘的时候,云华宫中的那个人不被娘娘所倾倒?”
玉珠连一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情真意切的让谢芳华试图去想当初有没有她口中的这回事?但却着实想不起来,她对自己的容貌自信太久了。
“是吗?可若我比她还美,那为何皇上竟然当面给我没脸?”
“皇上对娘娘的特别,这满宫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娘娘之前,谁能想到皇上会对女子这么上心,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与娘娘长相厮守。”
玉珠苦口婆心的劝着谢芳华:“皇上许是随口说了一句,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呢?”
谢芳华神情有些愣怔,她很想相信玉珠的话,但最终却只轻轻的问了一句:“是吗?”
魏昭出了云华宫,往慈安宫去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谢芳华失态之下问的那两句话。
一抬头竟然看到了不远处侍卫中一个熟悉的面孔,出于对他说话有意思的印象,魏昭便招呼人过来。
“李由,过来。”
李由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下,挤出一个貌似与有荣焉的激动笑容,到了魏昭面前。
“见过皇上,不知皇上找卑职有何吩咐?”
“别紧张,朕只是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朕乃天下之主,是不是本就应该用最好的东西?”
这问题莫名其妙中带着理所当然,是他能回答的问题吗?
他有回答的权利吗?
莫名觉得这个问题不详。
看着李由脸上神色转变不定的样子,魏昭语气淡淡的追问:“怎么,不好回答?”
李由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卑职只是再想,这问题根本不用回答吧,当然是啊。”
那不然呢?我回答你不配,然后让你砍了?
魏昭哈哈大笑,带人扬长而去。
确实,正如谢钧当初献策组建玄鸟卫的时候所说,他是天下之主,他的意志想法是所有人都改遵从的。
所以他取第一取最好的不是应该的吗?
只留下李由莫名其妙的承受着别的侍卫的羡慕嫉妒恨,只因为皇上竟然能一口叫出李由的名字,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李由实在想说一句,那个被记住名字的机会,如果不是他爹和他的好朋友都给力,他现在都凉的透透的了。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爹才能把他调到宫外去啊。
但还没等到他爹的消息,他就先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将他调到了御前,成了皇上的御前侍卫了。
好吧,想调到宫外的打算,凉了。
…………
姜邈以为安王是看在陆澹的面子上来帮她解围的,所以被他带着跑的时候,姜邈不仅没有拒绝,反而尽量的加快脚步追上安王的步伐。
好不让自己像是被拖着那样狼狈,也尽量减轻一下安王的负担。
然后跑的腿都有些软了的姜邈一停下,抬头就看到了慈安宫的匾额,就十分离谱,她还真要去见太后?
作为安王的最漂亮的姐姐?光想想就尴尬到一定程度了。
但实际上,就数眼前这个装傻扮嫩的人最让姜邈感到尴尬了,这种明明知道他是装傻,但他却演的兴致勃勃还挺起劲的样子,真的没眼看。
不知道太后作为安王的亲生母亲,是否知道安王装傻的事情呢?
但不管她知不知道,只凭着她能带着一个智力有损名声的皇子,安稳的坐在太后的位子上,还跟魏昭关系不错的样子,就知道她城府手段应该都是顶尖的。
慈安宫的人一件安王来了,立马眉开眼笑的赶紧进去通报。而安王不等通报的人出来,就已经要带着姜邈往进走了。
看着安王试图又要来拉她胳膊的手,姜邈直接避过了,退后两步对安王说道:“王爷,臣妇还是等太后宣召吧。”
安王不乐意的嘟起嘴,看着姜邈坚定的神情,只能嘟囔道:“好嘛好嘛,真是的。”
转身急急的就往慈安宫中而去喊着:“母后!母后!我来啦!”
太后听见安王的声音,本打算宣人进来的话直接就不说了,等候的小太监见安王已经进来了,便也没再提醒,只是安分的退到了一边。
安王急冲冲的进来,一下子冲到了太后身边,还没等他说话,太后就拿出一条帕子慈爱道:“怎么急冲冲的?来低头,看看额头都有汗了。”
安王一听直接将头伸了过去,在太后拿帕子的手上随意的抹了两下,就说道:“母后母后,我把漂亮姐姐带来给你看了,你看看她是不是最漂亮的?你看看我又没有骗你?”
太后神色不动的说道:“这事不急,母后还有话要问你呢,问完了再见也不迟!”
“前两天我才给你找了几个漂亮姑娘一起玩游戏,怎么听说你又把人给扔出去了?”
“那几个丑八怪哪里漂亮了?谁要陪她们玩啊?陪漂亮姐姐玩还差不多,不过她好像不太喜欢跟我玩。”
语气有点委屈的安王自觉说这话一点都不亏心,见过了绝色之后,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入他的眼?
太后眼角挑起,她给她儿子能挑丑八怪?在她看着都个顶个的漂亮,他儿子审美该不会有问题吧?
至于那个不太喜欢跟她儿子玩儿的女子,还真是胆子挺大的。
她倒要看看,是个怎么样的漂亮法?
见到了下面请安的姜邈,太后突然有些放心,她儿子脑子虽然有些不好,但这审美万幸还是正常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太后放柔声音问道。
姜邈沉默思考了一下,在怎么回答上选择了一下,最终还是回答道:“臣妇姜邈。”
“臣妇?”这就有点难办了:“你是谁家的?”
“臣妇乃是武宁侯府世子夫人。”
太后脸上本带着微微的笑意,此时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据哀家所知,武宁侯世子夫人乃是谢家的谢芳华,何时便成姓姜的了?该不会实在欺骗哀家吧?”
太后话音刚落地,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太后娘娘,皇上过来了。还有贤妃娘娘与武宁侯夫人在殿外求见。”
太后看了一眼殿下站着的姜邈,哼笑了一声道:“今日我这慈安宫倒是热闹。让贤妃她们进来吧。”
一看这阵势,太后就猜到了这里面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看来她确实太久不关注后宫之事了,竟然没收到一点风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上次丽妃求见的时候,她正好头疼拒绝了。看来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情。
贤妃和武宁侯夫人进来之后,刚跟太后请了安,连句话都没说就又听到了皇上驾到的消息。
皇帝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跟太后拱手请安之后,直接就看向了姜邈。
“安王还真是小孩子心性,怎能直接拉着世子夫人就跑呢?”
太后眼神一暗,开口问道:“皇上,哀家刚刚才问了这女子的身份,她竟说自己是武宁侯世子夫人,可哀家依稀记得这世子夫人仿佛是姓谢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武宁侯世子前头那个,难不成是去世了不成?
哦,对了正好武宁侯夫人也在这里,不如你跟哀家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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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慈安宫中, 听到太后问话的皇上,心中即使觉得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却也难免有些尴尬。
武宁侯夫人听到太后的问话, 从贤妃身边站了出来, 站到了姜邈的身边。姜邈看着武宁侯夫人过来,也下意识的就往她身边靠靠。
两人这动作一看就有一种默契, 两人甚至都没有对视一眼, 这是演都演不出来的。
魏昭这才听明白,姜邈刚擦在云华宫所说的话, 起码关于武宁侯夫人的绝对出自真心。
“回太后的话, 得皇上恩典, 让姜邈这姑娘成了我武宁侯府的世子夫人, 至于姝妃娘娘之事,臣妇不便多说, 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姝妃?跟姝妃有什么关系?”但随即太后就反应过来了:“姝妃……谢芳华?”
太后征询的眼神看向了皇上魏昭,魏昭坐在首座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开口道:“母后有所不知,此时最开始也只是个阴差阳错, 但是一步错最后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接着将中秋宫宴到元宵节宫宴发生的事情, 简略的说了一遍,其中当然少不了粉饰的成分。
至于谢芳华怀孕之事更是含糊其辞,没有多提,毕竟从时间上来看, 这一点真有点说不过去。
阴差阳错?
太后可没办法相信, 以皇帝做事不择手段的城府, 他所谓的阴差阳错恐怕也只是早有预谋罢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 她从皇帝的叙述中半点没听出来所谓的挣扎纠缠, 只听到了皇帝步步为营,步步紧逼的筹划,毕竟那才符合皇帝在她心里的形象。
但不管太后心里怎么想,明面上她都要相信的。感叹一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吗?唉,很多事情没人希望发生,但发生了也只能去面对了。”
武宁侯夫人在底下听着,脸上表情变都没变一下。姜邈也如武宁侯夫一般,甚至比武宁侯夫人的表情还平淡一些,仿佛说的事情与她并无什么牵连一样。
安王仿佛百无聊赖的躺在一旁的塌上,好奇的盯着这边看,但更多时候的目光都是落在了姜邈身上。可惜姜邈一直垂着眼睛,完全不向他的方向看,让他嘟着嘴叹一口气。
这小娘子的警惕心,从最开始见面就很高啊,莫非他这种情况还不够无害吗?应该不会啊,他已经试过好多次了。
那她是看不起他一个智力有损的傻子?
不,不,长得这么美的女子怎么能心灵不美呢?那岂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太后在忙都不忘关注安王,自然将此等情况看在了眼里,心中百转千回,看向了那个站在殿中也灼灼仿佛发光的女子。
“竟能在后宫之中挑出这般出众的女子,可见皇上倒也诚心。”
太后此话一出,魏昭手上的动作一顿,当时他还真有那么点诚心在里面的,不然也不会吩咐找一个最好看的。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再回头看看,到让他有些后悔当初没看仔细,其实找个差不多的也算有诚心了。
谁知太后话锋一转,对姜邈说道:“你这姑娘叫什么来着?姜邈是吧?来来,到哀家这里来,这样比花儿还好看的姑娘,哀家还是第一次见呢。这见了就心生欢喜,让哀家近着好好看看。”
安王一个轱辘从塌上翻身而起,凑到太后身边,眼神亮晶晶的说道:“是吧,是吧,我就说漂亮姐姐最好看,我没骗母后吧?”
“你这孩子,还第一次听你说最好看呢?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太后点点对她撒娇的安王额头,笑着骂道:“是不是连母后都比不过啊?”
安王苦恼的皱起眉,看看姜邈又看看太后,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定的样子。
姜邈拉了一下身体有些紧绷的武宁侯夫人的手,然后走上前几步,在离太后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站定,并没有再往上凑。
开口说话道:“太后娘娘和安王殿下谬赞了,臣妇不过平平之姿当不得最好看的夸奖。女子之美便如那些花儿一样,各花入各眼,多姿多彩各有不同怎分高下?臣妇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才不是呢!就最好看!”
安王不服气的跳脚,太后看在眼里,心中的计较更加的坚定了一些。
姜邈如今听到安王的声音就觉得烦躁,他一直往出跳究竟有何目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想要帮她的意思啊。
有机会要跟陆澹提一下,他这个合作伙伴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太靠谱的样子。
此时太后身边一个嬷嬷走到了太后耳边,轻轻的跟太后说了什么话,太后看姜邈的眼神更是亮了几分。
看得姜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颇觉毛骨悚然。
太后再次开口的声音,柔和慈爱了不少,对姜邈说道:“哀家看你实在投缘,想留你在宫中住一段时间,恰好安王也难得跟你玩的来,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太后说着话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不,可能安王并不在其中吧,他一遍一遍的跟太后提姜邈的事情,自然是别有目的的,他惯来知道他母后的思维方式。
果然安王十分开心的拍着手道:“好啊好啊,让漂亮姐姐留在宫里陪我玩吧!”
拍手的样子不怎么像小孩子,倒有些白痴的那种感觉了,姜邈心中吐槽。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安王魏晏,那如同洗脑包一样的漂亮姐姐的称呼,心中蓦然明了,那装傻的家伙怕是对她心怀不轨吧?
还是为了拿她当人质来牵制陆澹?但这也有点说不通,她不觉得陆澹会轻易的跟别人提到她,尤其是安王。
那就是看中她的脸了?
姜邈差点抬手去摸自己的脸了,她承认是有那么点好看。但她一直觉得人的审美是具有多样性的。她是好看,但别的人不好看吗?
就连一直当背景板的贤妃,那长相跟平庸也完全扯不上什么关系,端庄大气的美也很有自己的特色。
姜邈想到这里,难免的小心观察了一下一直在努力当背景板,随着话题渐渐变化逐渐有些坐立难安的贤妃。
或许是她脸上的笑容不太能维持的住了的原因,表情有点僵硬,可能比原先失色几分吧。
皇上魏昭更是对太后这仿佛突发奇想的想法很是诧异,但太后近一两年总想给安王塞女人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但安王一个几岁小孩子的智商的人,倒是并不感兴趣,甚至还觉得那些女人个个丑八怪,总是被扔出来下场。所以魏昭关注了一阵子之后,就不在意了。
看太后这意思,安王觉得姜邈好看,所以她就觉得可能有戏,便想将姜邈留在宫里留给安王?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但随即魏昭想了想,反正先把人留在宫里也行啊,到时候留给谁的就说不准了。
便开口道:“若她本人愿意,自然也无不可。”
反正世子夫人都换了一次了,再换一次应该也没太大关系吧?
武宁侯夫人脑袋突突的跳了起来,脑子里直接蹦出四个字,蛇鼠一窝!
姜邈也为太后和皇上魏昭这种厚颜无耻的话给惊呆了,而且太后说这种话的时候,还一脸抬举你的姿态,真是让姜邈万分不解。
魏昭那狗皇帝虽然说了只要她本人愿意,但是看那意思是觉得她一定会愿意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她当初在被换出宫的时候,既没吵也没闹一副任凭安排的姿态,所以就觉得她真的可以随意安排了?
皇室中人都这么自信,这么自大,这么随心所欲的吗?
现实告诉姜邈,是的。
这些人就是这样的,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甚至是装傻的安王,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们已经习惯了一言既出,除了个别的几个人之外所有人都要服从的说一不二的特权,习惯了手握生杀大权带来的优越感和高高在上。
或许在他们看来,能被他们看上,那简直是三生有幸祖坟上冒青烟了。
“如今她乃是武宁侯府世子夫人,恐怕不太方便留在宫里。请太后和皇上恕罪!”
武宁侯夫人的声音淡淡的,却直接站出来将姜邈拉到了她的身后,回护之意不言而喻。
她当然不用问姜邈的意思,这么久的相处她还能不了解姜邈的为人?她若愿意留在宫中,凭她的姿色手段,当初恐怕根本就轮不到她被换出宫。
武宁侯夫人的这种姿态,让只等着姜邈松口的太后愣了一下,很久都不曾被人违背的太后不习惯的同时,心中暗生恼意。
况且若这女子真是世子夫人倒还罢了,如今不过一个假的,还是一个根本未经人事根本和世子没发生过什么的女子罢了。
武宁侯夫人要为了她来下她一国太后的面子?!
武宁侯夫人不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继续开口道:“皇上太后容禀,武宁侯府之中侯爷在外领兵打仗抵御外敌,世子如今在肃州赈灾安抚民心。
偌大一个侯府之中,就只剩下我与世子夫人二人相依为命。不管是侯府事宜,还是臣妇本人都离不开她,请皇上太后见谅!”
姜邈挽住武宁侯夫人的胳膊,感动的说道:“儿媳也离不开您。望皇上和太后见谅,臣妇不愿意留在宫里。前日世子的来信,臣妇还没来得及回如今归心似箭,实在不便留在宫中。”
说着还有些羞涩的低了一下头,以姿态提醒他们一下关注她现在的身份。
姜邈是真的从这些事情里,仿佛看到了魏昭作为皇帝的亡国之兆。武宁侯府现在总共就俩男人,一个在前线领兵打仗掌握兵权,一个在灾区赈济灾民安抚民心,你们就在背后打别人家眷的主意?
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但凡有点血性的人,还能捏着鼻子给你干活?
不等太后和皇上说话,安王不太高兴的嘟着嘴,跑到姜邈面前说道:“漂亮姐姐你为什么不愿意陪我玩啊?我可以带你打雪仗,扔水漂,捞鱼,放风筝,都可好玩啦,真的,你就留下来陪我玩吧~”
姜邈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她突然想起在梅庄的时候被他扔石子溅了一脸水的事情了,别说你假装的,就是你真是个孩子,她也不会喜欢和他玩的好吗?
还有,她当时元宵宫宴出宫的时候,被砸的那个雪球,给不会也是他干的吧?
……好像宫里除了他,应该没人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了。
“安王殿下有很多人可以陪你玩,臣妇实在不太方便。”
姜邈语气柔和但态度坚决,看着安王脸垮下来,小孩子脾气似的扑到了一旁的软榻上不再说话,太后心中的恼怒就更深了一些。
还真是不识抬举!
太后紧闭着嘴没有说话,但那脸色谁都能看得出已经十分的不高兴了。
魏昭也对武宁侯夫人和姜邈的连番拒绝有些不爽,在他看来这不仅是拒绝了太后的提议,更是有拒绝他的意思。
当下语气就有点严厉了:“朕看武宁侯夫人太过放肆了,既然安王喜欢,便留下来陪小孩子玩几天又能如何?就这样吧!”
当下就要用皇帝的权威来逼迫武宁侯夫人就范。
武宁侯夫人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从谦逊的低头状态抬起头来,冷笑了一声。
“皇上,有些事情可一而不可再。我儿子清如今失忆,认定了这个世子夫人,我作为他的母亲,我决不能让他再尝一次切肤之痛!还请皇上理解臣妇一片爱子之心。”
连太后听到武宁侯夫人的这声冷笑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更何况皇帝本人?
她这是在对谁冷笑,又是在明着指责谁?
贤妃已经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了,或许今天她不该跟着武宁侯夫人一起来凑这个热闹,总觉得今天这慈安宫中可能要出事。
倒是安王颇觉的有点后悔,他自己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谁能想到武宁侯夫人简直用命在保姜邈不进宫一样,莫非武宁侯夫人也不知道陆澹是假失忆?
不知道这姜邈对陆澹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那他今天可能就有点失策了,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她儿子的维护之心。
魏昭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语气危险了起来:“那如果今天朕一定要把姜氏留在宫里呢?你要抗旨不尊吗?”
武宁侯夫人闭闭眼睛,语气淡淡的说道:“臣妇不敢,但若皇上一意孤行,那便将臣妇的尸体也留在宫中吧!”
姜邈心头巨震,她从未想过武宁侯夫人竟然做出这样的表态来。
便是武宁侯夫人其中还有其他的原因,但也无法阻止她此时内心升起的感动。因为她知道,这其中她本人也占据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同样被震撼到的还有所有在场的人。
慈安宫中被武宁侯夫人平淡语气说出来的话,震的一片寂静。
贤妃震惊的用手捂住了嘴巴,武宁侯夫人这么勇的吗?这么多年她是不是误会了,有没有可能她姑母并不是真的不喜欢她,而只是表达方式不对?
“放肆!你竟敢要挟皇上!”
太后指着武宁侯夫人的手都在颤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之人!
“臣妇并未要挟任何人,只是说一个事实而已。侯爷将侯府托付与我,但我却没有那个本事守好侯府,无法跟侯爷交代,活着又有何用?”
魏昭眯着眼睛静默不语,太后十分生气的训斥道:“我看你是真的太过放肆了!你真以为……”
“好了,母后。”皇上打断太后还未说完的话,显得十分平静,但却让人觉得危险。
姜邈感受了一下手肘部分,贴着皮肤放置的匕首,这种万不得已留下的后手,总不会真的要用上吧?
谁知道魏昭竟然十分平静的说道:“都是说着玩笑的,何必发火?既然武宁侯夫人不想让人留在宫里就算了,下次再说吧。”
武宁侯夫人立马拉着姜邈告辞:“多谢皇上体恤,若无事的话,我与儿媳这便出宫了。请容我二人先告退。”
“朕让人送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出去。”
魏昭脸上甚至挂着笑容,客客气气的看着武宁侯夫人和姜邈离去的背影。然后跟太后告辞:“朕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母后见谅!”
贤妃也连忙说一句:“臣妾告退。”
便火急火燎的出了慈安宫,往自己的夙贤宫而去。
贤妃心中思绪烦乱,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她不知道也不了解的风起云涌在暗中酝酿,姑母突入起来对皇上都有些强硬的态度,让她分外的不安。
可府中又能找谁去跟姑母打听打听呢?贤妃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一个人选来。
回到夙贤宫中的时候,看到了武宁侯夫人刚才坐过的地方,那入宫的牌子被放在那里,贤妃一时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庆幸。
庆幸这牌子回来了,以后应该是遇不到这种两难之事了,但难过的也是这些年她努力想维系的关系,好似也没什么结果。
…………
等其他人都出了慈安宫,太后脸上生气的表情一收,情绪外漏仿佛只是一场表演而已。
安王对他母亲变脸的速度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扮个鬼脸便也要往外跑去。
“你干什么去?”太后一愣喊着问道。
远远传来安王的声音:“我去送送漂亮姐姐!”
“……”太后转身问身边的嬷嬷:“那姜氏女果真未经人事?那武宁侯夫人怎的反应如此大?”
“……许是太过担心武宁侯世子了吧?”毕竟人家现在还失忆着呢。
太后想了想她的儿子,点点头:“也是。”
“只是这下恐怕就被皇上盯上了,咱们这个皇上可从来不是个愿意吃亏被威胁的人。”太后神色淡淡:“总能等到合适的机会,难得晏儿喜欢,多等等倒也没什么妨碍。”
…………
武宁侯夫人和姜邈在宫人的带领下,往宫外走去。
不大会儿功夫安王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嘴里喊着:“漂亮姐姐等等我!”
姜邈现在要对这个称呼过敏了,实在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声音这个称呼。眼看宫门在望,姜邈便当做没听到,跟武宁侯夫人一起往宫外走去。
安王追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姜邈的手臂,随即手中的动作一僵,探寻的看向姜邈。
他抓到姜邈紧贴在臂弯出的匕首了。
姜邈侧脸抬眼,一双斜睨过来清冷如星的眼里带着冷意,压低声音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安王殿下,世子知道你这么坑武宁侯府吗?”
趁着安王愣神的功夫,便跟着武宁侯夫人转身离去了。
安王习惯性的嘟起嘴做赌气状,陆澹那混蛋对姜邈说了他的事情?
第一反应是陆澹对这姜氏女是不是太信任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为何每次见了她,她的反应都那么不如他的预期,原来是早就知道了?
武宁侯夫人可能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却知道?!
…………
武宁侯夫人和姜邈总算是出了宫,宫外武宁侯府等着的人连忙围了上来。
终于上了马车之后,在府中侍卫的保护下,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对视一眼之后,两人都笑了。
姜邈问道:“夫人在宫中怎么那么大胆?吓我一跳。”
她差点都想着是不是该凭美人计找机会劫持一个人带着武宁侯夫人逃出宫,直接去找武宁侯或者陆澹了。
但这也只是下下策,毕竟武宁侯府和她的铺子农庄还有很多牵扯,若走到这一步,说不定也还是逃不出京都去的。
她也想过,若实在找不到办法,就用安王的秘密威胁他一次,再不行就直接揭掉安王的伪装,那个时候她敢肯定皇上的注意力绝对一时半会儿回不到她和武宁侯府身上了。
但后续可能将陆澹牵连进来,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她也硬生生的忍住了。
却没想到武宁侯夫人倒是开大了,以决绝的姿态让皇上硬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
虽然后续皇上肯定会对付武宁侯府,但现在他就没对付了吗?
“我今天若不大胆一次,别说你可能出不了宫了,恐怕宫中看武宁侯府好欺负,下次还不知道什么事情等着呢。”
武宁侯夫人也不是毫无成算的,她有七八分的把握魏昭会忍了这个威胁,因为武宁侯府如今两个人都在外面,若是她再出什么事情,他将再无任何一个人可以威胁那对父子了。
至于另外的不太可能的可能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也算她的命,怨不得别人。
但她们二人进宫也不是毫无准备的,若是等到晚上的时候,他们还出不来的话,自然会有人将消息带给武宁侯和世子陆澹。
不仅如此,姜邈还提醒武宁侯夫人安排了人,若是她们出不来,明天皇上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会出现在大街小巷中。
也能给往后陆澹父子行事造一些声势和理由。
武宁侯夫人看着姜邈说道:“看来你也知道世子的打算了。”
什么打算?造反算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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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马车之中, 姜邈和武宁侯夫人靠的很近。
刚才二人互相携手从宫中逃脱出来的经历,让她们二人更加多了一份亲密感。
对于武宁侯夫人的问题,姜邈并不觉得意外, 她今天对皇室的态度, 显然也已经很明确了。
“略有猜测罢了。”
陆澹跟她聊天的时候,确实还从未明确的提到造反这个问题, 但是他偶尔的言行之中, 也没有对她故意掩饰,猜猜还是能猜出一些的。
“看来你跟子清相处的确实不错。”
武宁侯夫人感叹道, 听子清说过他在姜邈面前装失忆的时候, 还是被她亲自拆穿了的, 比她的关心则乱就显的聪慧过人很多了。
她今天之所以这么维护姜邈, 除了本身就对姜邈有一定的好感之外,她也确实有为自己儿子打算的原因。
从与子清说开了之后, 她总觉得儿子变了好多,变得沉默话又少,连少年活力都快看不见了。整个人显得有点看淡人生的感觉,让她总是有些担心。
可她儿子才多大年纪啊啊?这可不行。她也旁敲侧击过, 都得到了陆澹哭笑不得的否认。
她也曾无意中见过子清和姜邈二人一起闲聊时候的样子, 倒显得脸上的表情更多一点,显然是比较投契的。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连她都喜欢跟姜邈这姑娘相处,更何况她儿子呢?
姜邈听到武宁侯夫人的话, 倒是也笑了, 她也没想到决定出宫之后到如今, 相处的最好的竟然是武宁侯世子陆澹, 已经称得上一句朋友知己了。
她曾经还在宫中设想过以后的生活的时候, 也只是想着能否跟武宁侯府互惠互利好让她不至于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无法生存。
后来想着武宁侯夫人人不错,翠竹人也很好,或许能更好的相处。但没想到阴差阳错跟陆澹互相曝光了秘密之后,他们俩人反而自然而然的越谈越多了。
“世子他人品端正,又博学多才,又有谁能相处不好呢?”
姜邈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以陆澹的能力,要想跟人好好相处真的很难有人会拒绝吧?
当然那些心怀鬼胎,或者天人人品不行的人除外。
劫后余生的庆幸过去之后,武宁侯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今天的事情不会影响侯爷和子清的计划吧,好在他们也不再京都,只是往后的日子,我们就要小心点了。
尤其是你,虽然武宁侯府给你另做的身份信息不算假的,但若是真有心,应该还是能查到你头上的。
尤其是那谢家的谢钧,如今掌握着玄鸟卫,若是注意到你,恐怕防不胜防。”
“我知道了夫人,我会小心的。我最近安排一下铺子里和农庄里的事情,暂时少露面一些。”
姜邈没有告诉武宁侯夫人,谢钧其实早就知道了她女扮男装成为姜恒的事情,甚至两次都到了她的面前警告她。
一次被世子陆澹应该挡回去了,但第二次之后她也没遇到什么麻烦,至今不见动静让她有些迷惑。
或许是因为她还算是顶着谢芳华的身份,他不好做什么?还是怕武宁侯府将谢家的事情抖出去?
反正如果他真敢找事的话,不用武宁侯府,她自己就给谢家把舆论礼包安排上!
让他谢家名声扫地的同时,连谢钧所谓的被赶出谢家这事也给他安排成假的。虽然本身这件事就真假存疑,半真半假,但没人明确的提出来就不算假的。
到时候,谢钧跟谢家做戏的事情被那个多疑的魏昭知道了,还能毫无避讳的信任他吗?
除了谢钧,安王也知道,但她同知道安王的秘密,倒是暂时算不上威胁,除非他想鱼死网破。
“但是夫人,我们难道就干等着侯爷和世子回来?我们不能自己做点什么准备吗?起码想办法多留一条后路之类的?”
“……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
文德殿中,魏昭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闭目养神,殿中寂静无声气氛压抑,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不敢说话,连动作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好在能坚持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人,总还有点这方面的本事,没不长眼的人被魏昭给找机会拉出去砍了。
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谢钧来应召而来到了文德殿外,殿外的人前来回禀,殿里伺候的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谢大人来了。”
“宣。”
魏昭简短的一句话十分平静却又蕴含着暴风雨,就像他现在的表情。
谢钧进殿行礼之后,魏昭开门见山:“你应该也知道朕对武宁侯府的态度。今日在宫中,武宁侯夫人竟然敢以武宁侯威胁朕,可见其已无半点对朕的忠心!”
谢钧低着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皇上若想让他说什么的时候,自然会询问与他,其他时间只听着就好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武宁侯府便是朕肉中之刺,不去除朕心难安。谢卿,你说朕该从何处下手啊?”
谢钧从得到皇上的宣召到进宫的这段时间,也已经知道了一点事情,他如今掌管玄鸟卫,大多数人都愿意给他一个面子,再加上玄鸟卫本来也有探查的能力,消息自然还是比较灵通的。
比如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武宁侯夫人今日是跟姜邈一起进宫的,进宫的时候姜邈还带着面纱,但出宫的时候脸上已然全无遮挡了。
而且听说两人出来的时候神色凝重,想来在宫中应该发生了什么严重之事。但一时之间时间太紧,他还来不及详细调查。
“回皇上,武宁侯府的情况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但现在确实不是动武宁侯府的最好时机。只要武宁侯还在朝外手握兵权,武宁侯府恐怕就不能轻易动。”
魏昭冷哼一声:“哼!这朕能不知道吗?若非如此,今日那贱妇岂能走出皇宫?”
或许是谢钧对他投诚之后,建立掌管了全权听命与他的玄鸟卫。魏昭觉得谢钧一身荣辱都系于他的一念之间,对他说话也不用遮掩,这般暴露性格的话才能脱口而出。
若是放到往日,其他人面前,他少不得还要修辞粉饰一下。
说出口后,魏昭心中的怒火丝毫未减。如果今日陆澹也在京都,他都不会忍了这口气,轻易的放过武宁侯夫人。
毕竟怎么看,作为武宁侯唯一一个孩子的陆澹,显然要比武宁侯夫人对武宁侯的威慑力更大一些。就算他杀了武宁侯夫人,只要控制住陆澹也能让武宁侯投鼠忌器。
就是可能名声会十分不好听,所以他现在还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太随心所欲。
谢钧对魏昭随口称朝中重臣的妻子贱妇一事听而不闻,只顺着说道:“武宁侯府之事,都系在武宁侯身上。只要卸掉了武宁侯的兵权,那武宁侯府自然不再算什么威胁了!”
岂止不算威胁了,甚至还要任皇上宰割。以谢钧最近了解到的皇上睚眦必报的性格,想必届时武宁侯府的下场不会太好。
“朕自登基以来,无时无刻不想卸掉武宁侯的兵权。这还用你说,但武宁侯如今在边关那么多年,朕的命令在边关都没有武宁侯的威望好使,朕怎么卸他兵权?”
别等他这边圣旨还没过去,那边就要直接撕破脸跟朝廷对立起来了。
“边关不行,皇上将武宁侯调回京都不就可以了吗?
再过一个月便是皇上寿辰,正好年前武宁侯府收拾了关外外敌,如今边关无事,皇上和不宣召武宁侯回京述职,顺便贺皇上寿辰?”
等武宁侯进京,时间紧迫又不能带太多的人马,岂不是任他们宰割?
“武宁侯会乖乖回来吗?”魏昭听得有些心动,乍一听觉得可行性好像并不低。
“据臣猜测,回来应该是会回来的,毕竟武宁侯他的妻儿还在京都,想必不会明着抗旨。但恐怕会在边关留下后手,以备不测。”
听到这话,魏昭反而笑了:“边关后手?哼,他有朕岂能没有?”
甚至在他登基之前,他都在边关插过他的人手,只是那个时候的目标还不是武宁侯而已。
登基之后,他在边关依旧做过部署,就是武宁侯威望太高,作用不太大而已。
这次少不得都要动一动了。
谢钧低下头挑眉,果然皇上他很早之前就为对付武宁侯府布局了。
很快一道圣旨便从宫中发往边关了。
…………
肃州境内如今已然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
陆澹带着人在田间地头实地观看检查,已经有一部分流民在府衙登记,得到了免费租地的契书了。
如今正干的热火朝天,脸上充满着希望。
田间正在劳作的人,看着陆澹等人远去的背影,不由的感叹道:“朝中若是多点像陆大人他们这样的好官就好了!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就过的好多了。”
“可不是?虽然我们现在只能租地,但是这每年的地租算下来比往常各种税加起来都少了快一半了,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啊。”
“对对,我家老大老二如今在府衙的安排下做工,挣回来的钱粮省省也够一家吃的了,在等到今年这收成下来,老汉我算了好几遍了,这灾年可能还要比往年更好过一些呢!”
“这还不都是陆大人他们的功劳?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陆大人那么好的官!”
“好官?你们忘了那陆大人杀了多少人了?手段如此凶狠,怎么能算得上好官?哼!”
有个人听着别人的吹捧,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
“去!去!不就是陆大人杀的人里有你家那做妾的小女儿夫家?小小年纪被你送去给能当她爷爷的人做妾,也不嫌羞?
得了个三瓜俩枣的就牛气的不行。呵呵,闹灾的时候咋也不见人给你们家送点?还不是得把地卖了差点成了流民。
说陆大人他们不好,那你别来租地啊,学那些为富不仁趁火打劫的人去抗议去,在这里发表什么高见?”
“就是,就是!我们都是觉得陆大人时候好人的,你觉得不是你也别租地啊,留点给别人不是更好?”
“对对对,要不给我吧,我看我家里给我家小子再娶个婆娘,再使把劲儿还能再种两亩地!”
“我说的是陆大人他杀人的事情,跟租地有什么关系?不跟你们说了,竟会胡搅蛮缠!”
那人脸面有些挂不住,租地的好事当然不可能让出去甚至若不是官府规定家中多少人才能租到多少地的话,他也想再多租一点,反正现在又不用掏钱,当下愤愤两句便逃也似的跑了。
后面的人群中哄笑出声,到处都可见希望的样子。
陆澹看过那些府衙重新收上来的地基本上一大半都有人耕种了之后,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肃州的灾情维持的时间太久了,很多流民都已经逃往别的城市去了,连姜邈铺子里的两个伙计听说都是买的肃州这边过去的。
但他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事实证明,他的那些举措基本上都是正确的,肃州如今已经慢慢的安稳下来了,只要接下来担任肃州知州的人能保持定下来的政策不大改的话,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问题的。
而他这次能出京都已然是十分精力谋划而来的,想呆在肃州长期盯着恐怕皇上是第一个不答应的。若非他娘和……武宁侯府一干人等都还在京都,他所筹划之事,在肃州也不是不可以。
但随即陆澹就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在京都更方便一些,如果能如他所愿兵不血刃就更好了。
在肃州的话,恐怕最终还是要动兵刃的。
“云大人,库中的余粮是否还够?”
“陆大人放心,若只是赈灾带来的那些恐怕是不够的,但现在是真的不缺了,自从知道陆大人要给捐赠粮食财物的富商在肃州府立碑留名之后,不仅本地的富商,甚至有些外地的商人都显得慷慨了许多。”
掌管着钱粮的人是陆澹上辈子就了解的一个,朝中难得的有心为民办事且还性格正直人品靠谱的官员。
就是为人太过耿直了,常常得罪人不自知,上辈子在陆澹上位之前,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的状态。后来陆澹上位手上能用的人总觉得不够,才把人给捞出来。
这辈子的话,提前用用正好。
云大人此时的脸上还带着些意气风发的感觉,颇有一种大干一场的激情,让陆澹看着倒是有些欣慰。
“陆大人怎么相处这么绝妙的法子啊?不费一点口舌就让那些一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富商豪绅们主动掏钱,佩服佩服啊!”
云大人十分激动,陆澹头微微后仰了一下,免得被他激动的唾沫给喷上。
“这并非是我的想法,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
说着话的时候,陆澹想起了姜邈,她口中的以工代赈和筹集款项的措施都取得了很好的成果,想来能被她顺口就说出来的,应该也是那个世界经过验证了的东西了。
他不过拾人牙慧而已,还真并不值得夸赞。
“那陆大人的朋友还真是与陆大人一般聪明啊,哈哈,不知姓甚名谁,下官实在是想认识认识提出这种绝妙主意的究竟是何人啊?”
陆澹笑笑说道:“以后或许有机会吧,前提是你先把肃州的事情好好干!我已经上折子请皇上和朝中其他人推举你来做这个肃州知府,肃州之事往后你就要更费心了。”
他能写这个折子,自然也是有一定的把握的,皇上不放心他长时间留在肃州的,再不回去,恐怕就要来催了。
如今他主动提出推举一个能办事的肃州知府,皇上自然不会不肯的。
“啊这?陆大人是要回京都了吗?可肃州这边的事情,下官如何能做的好?下官没经验啊!”
云大人有些慌了。
“没经验也没关系,只要你短时间内不轻易变动如今的安抚民众的政策,就出不了什么事情,若真有别的解决不了的事情也可以给我来信。”
若是换一个有所谓经验的陆澹才不放心,他如今需要的是一个能把他定下来的政策按部就班的执行下去的人,这些东西跟一般人的为官经验并不怎么匹配。
“而且我暂时还没办法回去,还要等解决了那股逃进山里无影无踪的□□的流民之后才能回去。
这几天你先试着接手,若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地方,你就直接问我就行。”
那些逃进山里的流民,可以说很大一部分是被他刚进肃州之后的铁血手段给吓的,但也不排除有有心之人煽风点火危言耸听的结果。
这股流民如果不能找出来妥善安抚和安置的话,很可能会成为山匪之流。
这些人可都是些壮劳力,若不安排好岂不是可惜?放任不管,也很容易影响肃州的稳定。
所以临走之前,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安排好。
…………
姜邈和武宁侯夫人回府之后已经满身疲惫,这一天甚至可以说是姜邈这些日子以来最累的一天了。
在忙铺子和农庄的事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比今天跑的路更多,站的更久的时候,但都没有今天这么觉得累。
可能心累比身体累更让人觉得疲惫吧。
看着姜邈和侯夫人都回来了,担忧了一天的翠竹总算是露出了个笑脸。
早上到中午跑完了姜邈吩咐的所有事情之后,翠竹就直接回了侯府,一直焦急的等着姜邈她们。
因为皇上有前科,连翠竹都有点担心又回侯府一个不认识的人可怎么办?虽然也觉得可能性很小,但这种担心却不由自主。
泡在翠竹早已经准备好的热水里,姜邈听着翠竹絮絮叨叨的话,不由的笑了。
“谁说可能性小了?今天宫里还真差点把我给留下了,不过不是皇上,而是太后。”
“太后?太后她留姑娘你干什么呢?”翠竹满心好奇,总不能太后也见姑娘长得好看,心生喜欢吧?
“太后听安王夸我好看,想让我在宫里陪安王玩,唉,可惜侯夫人拒绝了,硬是要带我回来。”
姜邈叹息着逗翠竹,翠竹果然脸色变了。
却是埋怨姜邈的:“姑娘你就是爱逗我,我还能不知道你到底想不想留在宫里?倒给夫人头上赖。”
姜邈噗嗤一笑,满室生辉。
“你和夫人都很了解我。
况且太后的意思恐怕不是仅仅想让我陪着安王玩的,他心智在怎么不全,也已经是个十八岁的成人了。
今日若不是夫人舍命相救,我恐怕还真的回不来了!”
更何况他所谓的心智不全还是假装的。
“!?”翠竹一听才终于变色了:“太后她……怎么也是那样的人?光皇上一个人就够让人头大的了。”
“呀呀,翠竹你什么时候连皇上和太后的坏话都敢说了?”
“呀!是啊。”翠竹才反应过来的捂了捂嘴,惊讶的说道:“我都没反应过来。”
说着轻轻的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两下,念念有词道:“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姜邈又想笑又想叹气。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跟翠竹一样,便是真对皇权至上有什么不满,也都不敢甚至觉得不应该诉诸于口,一旦无意识说出来了,也会觉得做错了什么一样。
“对了姑娘,今天世子又写信回来了,我把给姑娘的已经拿回来放在书桌上了。”
姜邈今天在宫中的时候姜邈只是随口说回信什么的,却没想到回来之后竟然真的收到了陆澹写来的信。
总算今天一整天遇到的,不尽是让人讨厌的事情。
梳洗完毕之后,姜邈给自己擦着湿头发来到了书桌前,坐在凳子上。
翠竹顺手就将姜邈手中的巾帕接过去擦起来,让姜邈腾出手来。
姜邈一边拿起桌子上的信拆开,一边把头往翠竹的方向靠靠,让她更加的顺手和省力一点。
从陆澹的信中,姜邈看出来陆澹虽然对自己在肃州的手段不后悔,但却不是真的完全不在乎的那种。
姜邈并不觉得这是优柔寡断,因为他做决策和动手的时候并没有犹豫,而是认准就去做了。
但他终究心里有底,这其中肯会有人罪不至死,不后悔并不能代表他心中不会偶尔心生怀疑。
从他的那句“如果我来的更早一些,事情或许不用走到这一步。”就能看出来,他是希望有别的更温和的方法的。
只希望肃州后续的形势能如他所愿吧!
看到最后陆澹留下的那句:“若一切顺利,应该很快就能回京都了”的话,不由的笑了一下。
也不知他现在启程出发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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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谢钧见过皇上之后, 魏昭想着谢芳华当时有些狼狈憔悴的模样,再回忆起往夕惊艳过他的明媚女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怜惜的。
便特地恩准谢钧去云华宫见一见谢芳华, 反正这个秘密基本上在后宫中也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索性由他去吧!
他是皇上,谢芳华是姝妃, 谁还能跑两人面前指着鼻子骂还是质问吗?
不过魏昭想到若是朝堂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 可能会有的反应,心中厌烦的同时, 心生一个想法。
叫住了谢恩之后将要离开的谢钧:“谢卿等等, 朕下个月寿辰之前, 不想再朝堂上听到太多让朕不高兴的话, 你应该懂什么意思吧。”
谢钧抱拳行礼道:“臣自当为皇上分忧。”
谢钧当然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看着姝妃这件事情可能捂不住了, 为了不再朝中听到什么扫兴的话,要让他带着玄鸟卫搞出点动静来,把百官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别的事情上面去罢了。
可见皇上如今已经尝到了玄鸟卫对朝廷中百官威慑力的甜头了,已经不想忍受之前在超会上的情景了。
皇上给他放权这种事情虽然也在他的预想之内, 但是突如其来的这么早, 他也是真没想过的。
再次跟皇上告辞之后的谢钧,走在往云华宫的路上,胸腔中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砰砰砰的, 谢钧甚至有种能听到自己心跳的错觉。
皇上知道让他便宜行事所代表的含义吗?代表着如今朝廷之中皇上特许他的权利仅次于皇上本人之下, 文武百官的身家性命从某种程度上说都可能受到他的掌控。
或许他知道, 但他想要的只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不是所谓的过程和他的动机。
谢钧走了之后, 魏昭身边最受魏昭信任的太监,颇有些担心的说道:“皇上,如此一来,谢大人的权利是否太过于大了?”
魏昭冷哼一声,不在意的说道:“小小一个谢钧而已,翻不出朕的手掌心。他的权利大与否都取决于朕的一句话,朕能给他这么大的权利,自然就能收回来。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的。”
在魏昭看来,谢钧身后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不足为惧。
只有像是武宁侯那样不受他控制的兵权,甚至是曾经的谢太师那样一呼百应的影响力才是他会忌惮的。
而谢钧,除了他赋予他的特权之外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不说,甚至他做的越多,越招人恨,就越只能依靠与他,他担心什么?
…………
云华宫中,见到了谢钧光明正大的来见她,谢芳华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心中是喜是悲了。
但总归见到了最让她安心的人,高兴还是多一点的。
因为玉珠也在近前伺候,谢钧并没有跟谢芳华说太多私人的话,就只是劝她放宽心,皇上特许他来看她,也是在意她的,有什么事情还有他在呢等等。
上次在御花园里劝说谢芳华的时候,是正好玉珠有事,旁边人又离的比较远的好时机,这种机会可不是常有的。
只想妹妹能多少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一点,多懂得保护自己一点,而不是皇上说什么就相信什么,然后一个人伤心伤身的。
谢芳华本想跟哥哥说说今天皇上想留姜邈在宫里的事情,但话到了嘴边了,想起来她这云华宫中基本上所有人都是皇上派来的,硬是没有说出口。
想了想,便只能随意的找了个话题说道:“二哥,昨日我见过那个姜氏女子了,她果然像哥哥说的那般美。”
美到皇上见了之后,又重新的升起了别的心思。
“你光记着哥哥说她没了,哥哥怎么记得当时还说了比妹妹还是差点的话?”
谢钧无奈的摇头,看着卧病在床的谢芳华,从小护着她的谢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对于容貌上面的事情一直都比较在意的。
“二哥你明明说的是不相伯仲!”谢芳华反驳,随后情绪又低落了下来:“……我后悔这次让她进宫了。”
谢钧见了谢芳华之后就一直保持的笑容的嘴角,有些拉平了。
他很少见谢芳华这样不自信的后悔的表情,他也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种话。
能让她后悔到忍不住说出来的程度,不用费心都能想到定然是跟皇上有关系的。
又起色心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的养好身体才是正事,再出什么事情,家里可没有第二颗药救你了。
不过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哥哥问过大夫了,怀孕之人本就容易多思,偶尔想多了情绪低落一会儿也是常事。”
谢钧安慰完谢芳华,出了云华宫,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心中却并无半丝喜意。
“……若是她当初是真的毁容了倒好了。”
谢芳华仿佛无意间的这句话,让谢钧想起了上次他刚知道谢芳华怀孕的时候的感觉,心里有点不可置信,但比上一次却已经淡多了。
他自己不是个好人他承认,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一直都是那个娇憨的姑娘,即使有时候有些女孩子的娇蛮,但她的本心从来都是好的。
但现在他可能不得不承认,他妹妹可能是因为种种事情变了,也可能本身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谢钧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已经到了宫门外,玄鸟卫的手下已经牵着马等他了。
翻身上马,谢钧想着,毁容什么的就算了,他会想办法让她不会出现在皇宫之中的。
…………
前一天经过了那么一场突变,第二天姜邈难得的不想早起,懒了一会儿。好在她昨天对铺子安排本就考虑到了时间长短的问题,刚好也给自己放个假。
要知道自从铺子开起来之后,她基本上很少歇过了。
当然这些劳累,在看到银子入账的时候,就完全不是什么大事情了。
姜邈一直想着,她有了钱了,有了铺子有了农庄在这个世界就有了立身之本,但昨天的经历,却让她直面了自己的天真。
所以她出宫之后,一时冲动之下,向武宁侯夫人提出了合作的邀请。
一直以来,留在京都的武宁侯夫人和世子陆澹本就是天然的人质。
前些年里楚国需要武宁侯的时候,能放心让他掌握军队那么长时间的一大部分原因,就是皇室有人质在手。
尤其还是武宁侯唯一的孩子在手,才是牵制武宁侯最大的筹码。
若是等到武宁侯和陆澹所谋划之事若不小心暴露或者走漏风声,甚至万一安王那个不靠谱的暴露了,牵连到陆澹的时候。
姜邈甚至已经想到了京都的禁卫军将武宁侯府团团围住的场景了,虽然以陆澹深思熟虑的性格或许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也或许他有别的后手安排,但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光等着也不是姜邈一贯的处事风格。
武宁侯夫人听说姜邈今天没出门,便直接寻了过来。
将别的人都安排到外面去了以后,武宁侯夫人跟姜邈说起了悄悄话。
“我这回去之后左思右想,我也不知道除了把武宁侯府尽量照顾好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武宁侯夫人有些迷茫,眼睛下面的青黑一看就是没睡好。
比较起来,昨天晚上睡得挺香,且还顺势给自己放了个假的姜邈好似有些心大了起来。
短暂的为自己昨天给武宁侯夫人说了那些话却没有收尾和规划的行为愧疚了一下,姜邈就打起了精神。
因为一听武宁侯夫人的这话,明显是为她的提议动了心的。
有些想法她一个人很难做到,但加上武宁侯夫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夫人,我们首先看看能不能尽可能的保证我们自身的安全,如果能有点出其不意的反击之力就更好了。”姜邈说是这么说,但她其实也还没有形成更具体的想法。
“侯府之中有密室地道之类的吗?”
姜邈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金蝉脱壳的计策,如果到时候武宁侯府真的被包围了,有个密室地道什么逃出生天就算比较难,拖拖时间什么的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武宁侯夫人有些傻眼的摇摇头,侯府里还真没什么密室地道之类的。虽然觉得这个主意好像有点怪怪的,但觉得好像又有点可行是怎么回事?
试探着说道:“要不然我秘密找人弄一个?”
“如果要弄的话,地道可能比密室好一些,但是一来是保密性要好,二来地道通向哪里,怎么掩人耳目,怎么挖起来难度最低动静最小且作用最大,这些问题都要好好考虑一下。”
姜邈慢慢的思索着说道:“我对侯府和周围的环境并不太熟,这些问题可能要侯夫人自己拿捏,保密和简单有效是最重要的。”
“对了夫人,上次世子放的那些烟花是在哪里买的?”
姜邈突然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既然烟花已经有了,那火药肯定是有了的,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炸药之类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武宁侯夫人还正在思考着地道的事情呢,听到姜邈突然问道这个问题。
“京都有好几家卖烟花的烟花坊,做的最好的那家叫火树阁的,手艺巧夺天工,能在天上做出花朵和动物的图案来。”
虽然有些诧异,但武宁侯夫人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只是想着,烟花如果不考虑好看与否的话,能不能加大一些杀伤力。”
武宁侯夫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烟花确实还是挺危险的。大概是五六年前吧,京都里最有名的烟花坊还不是火树阁,而是另一家叫什么名字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那烟花坊听说是试验新的烟花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当时好像还死了好几个人,吃了官司之后就一蹶不振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姜邈一听就知道这意外肯定跟爆炸有关,她应该要去找一找,若是本来就有合适配方,倒比她找人另外一点一点试验要快的多。
跟武宁侯夫人商量完之后,她们二人就各自负责一个事情。
武宁侯夫人负责在武宁侯府搞出个合适的地道出来,而姜邈去试着找人看能不能搞出一个有点杀伤力和威胁力的炸药出来。
本来打算给自己放假的姜邈,想到这件事情,一时之间也没有了休假的想法,吃完中午饭之后,就又一身男装带着翠竹、余安和侍卫出了门。
经过调查和走访之后,姜邈终于带着人来到了一处已经落魄的烟花坊外面。
这家烟花坊的牌匾都已经有些陈旧破败,上面的星火阁三个字也早已经黯淡无光,与这条光鲜明亮的街道很是格格不入。
铺子里地方倒是不小,却显得空空荡荡,一个客人都没有不说,铺子里连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正在姜邈试探着想往往进走找人的时候,突然又马蹄声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姜邈眉头一皱,还真没想到又遇到了玄鸟卫。
如今能在这京都的街道中,肆无忌惮的骑马的人就只有这个所谓皇权特许的玄鸟卫了。
一抬头,正跟往这边看的领头的谢钧对上视线。
晦气!
姜邈心里暗道。
果然谢钧一拉马绳,哒哒的停在了姜邈身边,却没有看姜邈,反而是抬头看起了烟花坊的牌匾。
“来看烟花?”谢钧突然笑了笑说道:“花朝节那晚陆世子的烟花确实很好看,也很出名。”
这种在花朝节为妻子放烟花的创举,以前从未有过,不知成为了多少女子的闺阁中的一个梦想。
“陆世子失忆了做的事情而已,但你好像当真了?”??
什么鬼?谢钧以为她是来干什么的?
对于谢钧突然冒出来跟她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姜邈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静观其变一言不发。
但谢钧好像误会了她不说话的原因,而是继续说道:“有些东西期待过多,最终只会失望。”
谁知道陆澹什么时候就恢复记忆了,沉浸在假象里面的人多少有些可悲了。可悲的若是一个绝色的女子,好像更让人遗憾一些。
谢钧驱马又往前走了两步,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但姜邈突然间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谢钧顺着姜邈的目光低头一看,他面对着姜邈那一侧的靴子上,以及袍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鲜血染透!
只因为袍子和靴子都是深色的而不怎么明显,但是离得进了还是看的出来。
认出了血迹之后,姜邈甚至觉得自己的鼻子周围萦绕着血腥味。
谢钧看到姜邈仿佛被吓到了之后还故作镇定的神情,心中暗哂,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除了不动如山和戒备之外的表情。
“大人!”
有人在那边喊了一声,想来是有什么急事,忍不住催了谢钧一声。
谢钧丢下一句:“你最好还是安分点,武宁侯府也不算什么牢靠的靠山。”
谢钧这是在要挟她吗?还是说皇上魏昭已经向他透露了要对付武宁侯府的明确态度?
又或者仅仅指的是,陆澹是因为失忆了,才愿意当她的靠山,而恢复记忆之后就不一定了?
“大人,那小公子是您的朋友?”自觉跟谢钧关系处的挺好的一个人好奇的问道。
谢钧一愣,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什么关系来形容他和姜邈。
朋友算不上,敌人好像也算不上,甚至连熟人或者陌生人都算不上。
“就是认识而已。”
就只是认识罢了。
那个玄鸟卫对这个答案可不太相信,毕竟谢大人什么时候对一个认识的人几次三番的主动靠过去单独说话的。
正想再追问,另一个人拉了拉他,还真是大人给个好脸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姜邈看着谢钧飞驰而走的背影,对他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十分的不解,她和谢钧两个人难道不应该是路上见了也要当做不认识的关系吗?
想不通就不想,平复了一下刚才真被吓到的心情。
她上辈子运气好,一辈子没有碰到过杀人的事情,这辈子虽然一开始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但是也从未直面过什么凶残的场景。
他那鞋子和袍脚上沾的,可是人血啊!
想到这一点,姜邈觉得不被惊到才是怪事。
不知道那两个官员的事情才过去了几天,玄鸟卫又对什么人动手了?
心脏调动的频率回归正常之后,姜邈才想起来她来这个烟花坊的目的,转身往店内看去。
刚刚还没看见人的烟花铺子内,已经站着一个感觉有些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见姜邈抬脚进来,那中年人脸上挂起了有些别扭的笑容。
招呼道:“客人是需要什么烟花吗?只要客人您说出需求,我们就能做出来。”
姜邈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具体介绍的册子?”
那中年人连忙道:“有!有!有!有一些以前做过的花样,客人可以参考一下。”
连忙进了柜台,在柜台里翻着可能有一段时间没用过,所以不知道放在哪里了的册子。
姜邈也不意外,烟花这个行业本来大部分都只在特定的节日庆祝才会用到,再加上看着店铺破败的样子,恐怕比起一般的烟花坊生意更加的少了。
做烟花生意的利润着实不低,一般就一年几个节日庆典的生意,维持铺子里一年的生计和研发新烟花的花费都不成问题。
但显然这个烟花坊不在其中,已经败落到一定程度了。
左边店铺的邻居见居然还有人进了这家烟花铺子,看着自己店里不忙,连忙跑过来说道。
“呦,还有人敢来找他做烟花啊?胆子还真是挺大的,知不知道他的烟花炸死过人啊?”
刚刚把册子找出来想给姜邈的中年人,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手上的东西啪一下就往隔壁铺子的人摔了过去!
“又是你!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想挨揍是不是?”
中年人目眦欲裂,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来,这邻居出来坏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一见这个人,那中年人就有些绷不住自己的脾气。
“我也只不过实话实话罢了,我说吴老弟,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是不是实话?”
那邻居也是熟练的一躲,就开口说道:“你这烟花以前炸死过人,还吃了官司总不是假的吧?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就整天在这铺子里鼓捣,谁不提心吊胆的啊?你问问另一个隔壁的,他担心不担心?”
“再说了,你这烟花也做不下去了,不如把铺子盘给我家里还能多个进项,何乐而不为呢?何必这么犟?”
姜邈是听明白了,这人总是坏这烟花坊的事,一时因为他自己也确实怕危险,另一个则是再打着这个铺子的主意。
“狗东西,你看我今天打不打得死你?!”
眼见那人三两句把自家的事情抖落了个干干净净,中年人自知这个本来也不算多稳妥的生意,这次是黄的十分稳妥了。
便也破罐子破摔,直接扔下姜邈等人,追打那个邻居去了。
过了一会儿功夫,那个人才拎着个扫把走了回来,见姜邈还在不由的诧异道:“你们还没走?!”
“生意还没谈呢?往哪里走?”姜邈笑着说道。
姓吴的中年人郁郁的说道:“你没听到刚才那人说的话吗?他说的也不完全算假话。”
说话间已经看得出来的心灰意冷,姜邈想到了他刚才那个有些别扭的笑容,恐怕就算没有那个邻居过来,这中年男子也没多少信心将生意谈成的。
“是这样的,我想研制一种市面上从未出现过的烟花,问了不少人,有人推荐了你。”
姜邈早就琢磨了一个说辞,先看看他到底本事如何。
“比我手艺好的人我不敢说有多少,但是跟我手艺差不多的,这京都里最少也有五六个。既然你打听过我了,我的名声早就坏了你也该知道。我早已经不研发新的烟花了。”
这其实也是这个店如此萧条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谁不想追求使新呢?尤其烟花这种在夜空中绚烂多彩的东西。
“可其他和你手艺差不多的人,恐怕也只有你合适,因为我想在研究出来之前一直保密,作为一个惊喜。所以在这之前,是不能离开我的农庄的。”
“不可能!我不会……”
“一百两!只要按照我的要求研发出我满意的烟花,除了研发期间每个月的月钱之外,另外还有一百两的赏金!若是速度快的话,还可以加钱。”
姜邈一副不差钱的口吻开口说道。
中年人一顿之后,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干脆的点头说道:“行,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我要带着我儿子一起去。”
“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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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拐到了一个未来可能的炸药制造者之后, 姜邈心里稍微的有点安慰了,虽然有杀伤力的炸药现在还没弄出来,但有种已经订了货的感觉。
姓吴的这个中年人答应了跟姜邈走, 也十分干脆。但他还有些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便让姜邈留了个地址之后先走了。
在姜邈走之前,那人犹豫了一下, 又说道:“如果方便的话, 我希望能给我单独住个房子,我要带着我儿子一起过去, 他行动上有点不方便。”
姜邈自然答应, 她来找这个人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了, 原本算挺富裕的吴家烟花坊, 自从出了那个事情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
那次的事情, 不仅炸死了人,连他当时十二岁的儿子都波及到了,伤了腿,听说是站不起来了。
他的妻子据说也在不久后的病死了, 其他的家人死的死散的散, 如今家里就只剩下他和他儿子两个人相依为命了。姜邈当时才想着砸钱试一试,谁知道一试就成功的。
单独的房间,带他儿子一起住这种事情不用他提,姜邈也会让人安排好的。
之后姜邈带着其他人, 本打算先去一趟铺子之后, 就去农庄的。
谁知道去了铺子之后, 发现铺子里今日不知怎么回事, 竟然比往日人多不少。
其他的人都忙的顾不上招呼姜邈, 姜邈也不急着问是怎么回事,而是打算先观察观察,等她们忙完了这一波之后再说。
让翠竹先带着一个侍卫去农庄,她看看具体情况,再看看今天还去不去农庄。
翠竹不在,农庄里那些小姑娘们也都没个主心骨,相处了这几天,翠竹也有些放心不下,看跟着姜邈实在没什么事情,便答应先走了。
店里的其他人也早已经习惯了如果有客人在的时候,不用跟姜邈打招呼的习惯,所以姜邈进了铺子之后,除了因为俊俏的长相被不少人暗地里看几眼,小声的议论两句之外,并未让人察觉他的身份。
姜邈可以光明正大的听一些人闲聊的话题。
“这花水和精油是不是真的效果那么好啊?”一个刚进门不久的女子问身边的同行的人。
“应该是真的吧,我是听人说了,那武宁侯世子夫人快毁容了的脸就是用的这个治好了,听说现在依旧貌若天仙呢!”
“……不是说因为过敏好了才恢复的吗?虽然说这个铺子跟武宁侯府关系确实很紧密,但是总觉得太过牵强附会了。”
“谁知道呢?反正试试也没什么,又不是很贵。”
“……那倒是。”
看着二人相携去看货品了,姜邈才皱起眉头,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会是谁传出来的呢?
虽然将铺子里的生意戴起来了不少,但是关于她恢复容貌的事情,除了当时在宫里以及出宫时候遇到的宫中的人之外,又有谁知道呢?
她其实是不想将她的这个相宜阁和世子夫人牵扯在一起的,总让她有一种要暴露的感觉。
而且传消息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她也不知道,虽然现在看着是店里获益,但最终目的却不知道是什么?
姜邈正在担忧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让她解开了这个疑惑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姜小兄弟!”
姜邈抬头望门外一看,就看见一个人在外面跟她招手。
有点面熟,仔细的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陆澹的那个好朋友,宫斗中的炮灰李由吗?
如今事情的走向已经与原来变了很多,也不知道李由是否能逃过那场属于他的劫难呢?蓦然间,姜邈就想起了当时她问陆澹的时候,陆澹说他会有安排的情景。
陆澹跟她说出口的话,好像还从没有不曾实现过。
眼看着李由仿佛有很多关于陆澹的事情想要问她,于是便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跟他去知味楼一叙。
知味楼东家杨怀安与姜邈已经挺熟悉的了,毕竟除了姜邈和武宁侯府的关系之外,姜邈招待订货的人的时候,知味楼也是唯一的首选。
而且武宁侯府也传过来话,说着姜小老板跟武宁侯府的关系比表面上的更好,让知味楼的东家平常也多注意一些关于姜小老板的消息。
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也可以托姜小老板带回武宁侯府。
这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自己人。
熟门熟路的将人领到了熟悉的包间,又亲手做了一道菜给姜邈这个包间添上。
“没想到啊,原来就陆澹那家伙能得到的特殊待遇,竟然跟着你来也能享受到,不错不错,看来我找你是找对了。”
李由连连感叹,又问姜邈喝不喝酒。
见了李由两次,两次都是上来就提喝酒,酒有那么好喝?
拒绝之后,李由也不勉强,不干那种可劲劝酒的事情恐怕也是陆澹能跟李由相处成朋友的原因之一。
“听说李兄已经进了宫中任职,今日怎么有时间出来了?是休假了吗?”
姜邈礼貌性的随便找话题寒暄。
没想到李由直接大吐苦水:“唉,早知今日,我当初直接让我爹给我安排个京都禁卫的差事多好,不仅自由麻烦事还少。
确实是休假,前几天刚休过,但因为调整了职位,休假方式不一样,又白捡了一天假。”
“李兄何出此言,宫中虽然不是很自由,但多少人想进都进不了呢,而且京都禁卫的麻烦事应该也不少吧?”
李由张口预言却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道:“姜小兄弟你不懂,若是有的选,我都想拿现在御前侍卫的职位换个京都禁卫的寻常位置了。”
“御前侍卫?”姜邈还真有点惊讶了:“李兄这应该算是一连跨了好几级了吧,为何还不愿意的样子?”
“伴君如伴虎,我现在发现我还真是挺爱惜自己这条命的。前程和小命之间,我选自己这条小命吧。”
关键是为了宫廷阴私丢了小命的话,实在不符合他对自己的预期,太过憋屈了一点。
姜邈听到李由这么说,就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
叹了一口气,李由猛喝了两杯之后,才开口道:“姜小兄弟,我有一件事情不问出来我太难受了,吃不好睡不好的。”
姜邈知道李由找他的重头戏要来了,便也想知道他一早上找她专门找她等她的原因是什么。
据李由自己说的,若是再等不到她的话,他都要登武宁侯府的门找她了。
李由顿了一下,又觉得他直接问陆澹的妻子怎么在宫里成了姝妃,陆澹到底知不知道这种问题太过直白了。
便委婉了一下道:“我怎么觉得宫里那姝妃那么像陆澹的妻子啊?陆澹他没什么事情吧?”
说起来,上次他还听安王说如今在武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可比那谢芳华还要好看,可惜他未曾见过。
如果被姜邈知道这还是李由委婉的问法,姜邈恐怕十分想知道李由不委婉的话要怎么问。
“李兄怎么这么问?许是李兄你认错了吧!”
虽然李由是陆澹的好朋友,但他又不是她的好朋友,没有他一问她什么都说的道理。
李由虽然脑子不是特别聪明,但也不是傻子,姜邈对他说的话完全没有一点诧异和不解,很显然是知道内情的。
为了解开他心中的疑惑,也是为了陆澹那个朋友。李由将他发现谢芳华和谢钧的事情,以及皇上试探他他找安王帮忙的事情,都跟姜邈和盘托出了。
姜邈一听,满脸诧异之后恍然大悟。她就说宫中怎么突然想起她了,感情是被李由和安王给坑的啊。
尤其是安王!
都把她坑的不得不入宫一次了,在宫里竟然还那么坑她?
等陆澹回来之后,一定要跟陆澹说一声,必须找个机会也好好坑他一次才行,否则她心里不舒服!
既然李由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事情,那姜邈也不必再隐瞒。
将皇上给陆澹□□子的让人不可置信的行为说出来之后,李由一句粗话不由的脱口而出。
“我去,那狗男……”李由猛然的想起那狗男女中的一人身份是皇上,连忙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下去:“那陆澹呢?陆澹他就认了?还跟没事人似的?”
虽然李由心里也清楚发生了这种事情,陆澹即使不认也没有别的办法,但从他认识的陆澹看来,哪怕是消沉万分都比现在这跟没事人一样的反应正常。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陆澹能有什么办法,但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世子他失忆了。”
陆澹重生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说的,那陆澹失忆这个理由,才能让他的所有表现和行为都合理化。
“那天晚上,世子独自一人外出昏迷,高热不退差点丧命,等醒来之后,就忘记了那件事情,也忘记了谢芳华的脸,将府里换进去的女子认成了自己的妻子。”
姜邈话音刚落地,抬头一看李由,差点吓了一跳。
这个眼含热泪的人是谁?那个陆澹口中那个颇有豪爽气的李由?
仔细的想了想她刚才说的话,她没有加什么别的煽情的语句吧?
“子清他实在太苦了!”
一句话出口,那李由竟然眼泪都夺眶而出了,被他直接一抹脸给擦掉了。
……这擦泪的动作倒是有点豪爽的感觉了。
共情的这么深?
虽然这个场景让姜邈觉得有点好笑,但姜邈对李由对陆澹的友谊倒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也难怪他是陆澹难得认定的朋友。
“咳,世子失去记忆了不是正好,应该不算苦了。”
姜邈差点就劝他,你也别太真情实感了,让说谎的姜邈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子清他差点死了啊!”李由激动道:“那谢芳华忒不知好歹了,子清跟她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一直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别的花花草草,又对她情深义重,哪里不比……那谁好了?”
最后还愤愤的来了一句:“有眼无珠!”
姜邈垂下眼睛,喝了一口茶,只想劝道:虽然你说的都对,但是还是别这么激动了。
对陆澹来说,这些早已经是过去了,提起来想起来心里都没什么波动的那种。
她曾经出于好奇,问过陆澹他上辈子真的出了谢芳华和与原身的那个意外之外,再无别的女人吗?是不是因为还对谢芳华余情未了,或者受伤太重导致不想找别人了?
陆澹当时回答的是,确实再没有了。
至于余情未了或者受伤太重什么的都不是,他只是一直以来都觉得,若是没有感情,他不想耽误别人,也不想委屈自己。
当时姜邈就觉得这个委屈自己说的就十分灵性了,陆澹可能多少有点自恋的情节在身上的。
但是对他的认识和行为步调统一的这种坚持和毅力,姜邈还是佩服的。
她带入过自己的上辈子想过,其实上辈子她之所以一直单身的原因是她真的从未对任何一个异性有过好感,否则她是真的不介意尝尝爱情的苦的。
可别说爱情的苦和甜了,她连心动都没遇到过,让她一直怀疑见鬼了。
当初陆澹说不想委屈自己的时候,姜邈就想起来她曾经想过要不要随便找个人先谈场恋爱的时候,她也总觉得如果没有心动的话,谈恋爱有什么意义?
这样说的话,陆澹对谢芳华应该是真的喜欢过的。但他说了不在意了也绝对是真的,他是除非必要不会愿意说谎的人。
李由义愤填膺的生气了不短的时间,总算是平复了心情,悄悄的看了一眼包间的门口,小声的跟姜邈说道。
“有个事情我跟你说一下,你回去跟武宁侯夫人说一声。皇上他可能老毛病又犯了,对那个换出来的世子夫人又起心思了,对武宁侯夫人也很不满,武宁侯夫人小心一点。”
李由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对姜邈小声吐槽道:“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人是他自己要换的,还带反悔的?真是欺人太甚了,若是武宁侯在京都,看他敢不敢这样欺人太甚!”
李由一边小声吐槽放狠话,一边小心翼翼的看门口周围的神情着实有些可笑,让姜邈差点没忍住笑了。
“等过些日子武宁侯回来了,看他跟武宁侯有什么说法!”
李由一副迷弟的样子,好像觉得武宁侯回来了武宁侯府就能出一口气似的,完全忽略了武宁侯打仗在厉害,在京都他也只是个臣子的事实。
“等等?”姜邈突然问道:“你说过些日子武宁侯就要回来了?怎么会?”
“怎么不会,文德殿的圣旨都发到边关去了,六百里加急。让武宁侯赶回来,为皇上下个月寿辰庆贺。”
姜邈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觉得此事绝对不简单,可惜如今陆澹远在肃州,一时之间消息也传不过去。
而且这个圣旨是直接从文德殿发出去的,陆澹便是有些别的消息渠道,也不知道收不收得到。
皇上他将武宁侯调回来到底有什么意图,她或许回去跟武宁侯夫人说说,一起分析分析?
谢过还不知道自己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的李由,姜邈就起身告辞了。李由谈话的兴趣却还未尽,想要留姜邈在聊一会儿。
“姜小兄弟你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我昨天晚上一回来,就动员了不少朋友,让他们或者他们的家人去照顾你的生意,你多跟我聊会呗,你跟我说说陆澹真的将武宁侯府的那个女子当成了谢芳华?那他们有没有那个?”
李由好奇心旺盛的问道,他下意识的想知道等陆澹恢复了记忆之后,知道了这些事情会是什么脸色。
姜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李由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有些一言难尽。
这是要当着她这个当事人的面开黄腔吗?
姜邈颇觉尴尬,忽略了他最后一句问话,而是说道:“原来店里今日的生意竟然是李兄给宣传的,实在是多谢了。只是不知道,为何有人会认为店里的东西跟世子夫人的容颜恢复扯上关系呢?”
“嗨!这有什么?世子夫人曾经毁容是事实吧?如今的世子夫人容颜恢复了是事实吧?武宁侯府是不是跟你这铺子关系紧密?世子夫人是不是有可能用过你铺子里的东西?
我就是跟我朋友们感叹了几句嘛,都是实话,别人怎么想我也没办法对不对?”
姜邈目瞪口呆,还真是思维清奇逻辑鬼才,就你这思维方式,不干宣传真是浪费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住在武宁侯府你肯定有点消息的,陆澹他到底有没有跟那个新的世子夫人……”
姜邈深吸一口气打断李由的话:“李兄,今天实在不巧,已经与人越好了有事在身,再不走来不及了。多谢李兄的宣传,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容我先行一步!”
不等李由反应过来,便火急火燎的出了包间,余安和一个侍卫直接从其他地方过来跟上,不顾李由在后面挽留的声音,直直的离开了。
直到走出了一定的距离之后,姜邈才慢下了脚步,男人之间说话都这么随意的吗?什么话都问?
如果是陆澹本人站在李由的面前,李由也会这么直白的问陆澹这种问题吗?
总觉得不太可能……但是也说不准呢。
毕竟她对男人这个群体的了解,都还浮在表层。
从知味楼里出来之后的姜邈,看了看天色。
虽然不算太晚,但是也已经不早了,若是要去农庄一趟的话,恐怕是来不及了的。
索性直接先回武宁侯府吧,她跟那个烟火坊的吴大叔说定的时间也是明天太阳下山之前。
姜邈的马车缓缓的走在回武宁侯府的路上,地面上虽然还算平整,但是终究还是会一摇一晃的,晃的让姜邈有些困意上头。
用手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却没想到一个纸团包裹着一个小石子直直的从车窗里飞了进来。
余安也察觉到了,连忙要停下马车查看情况,却听见姜邈在里面说到:“没事,一个无意间飞来的小石子,继续走吧。”
听姜邈的声音正常,余安和那个侍卫左右前后望望,并未找到什么异常之处,马车便又开始动了起来。
只是众人的戒备之心,还是提起来了。但直到平安的回到了武宁侯府,一路也并无任何事情发生,便也只当是一个意外了。
不远处一个酒馆楼上的窗户开着,藏在让人下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但里面却能观察到路上的情形的安王,眼看着姜邈的马车离开,问旁边的人道:“你确定那纸条她一定能注意到?”
“王爷您就放心吧!肯定能注意到。”
毕竟被砸疼了,怎么也要看看砸她的是什么东西吧。
安王一听,脸上的酒窝十分的明显:“走吧,回宫。”
回到了清苑园,感觉到了手背上的疼痛的姜邈知道,刚才那个石头还真不是什么意外。
抬起手背看了看,当时被那石块砸中的地方,如今已经有些泛青了,虽然是小小的一块,却也让姜邈心情十分的不好。
当然让她心情最不好的,应该就是包裹那个小石子的纸团了。
重新将那个揉成一团的纸条抚平展开,纸条上的信息也很简单,就是约她明天去梅园见面的。
纸条上面没有落款,但姜邈也猜出是谁了。
除了安王,恐怕没人再能如此没轻没重了。
随手将纸条扔在了一边,想想又不放心,拿起来撕碎之后泡到水里才算完事。
明天她事情多着呢,谁有那个闲工夫去梅园见一个对她心怀不轨的人?她脑子还没病呢!
第二天一早,慈安宫中,安王一身带着银灰色滚边的衣服,将他衬得十分俊俏,进来就十分开心的喊道:“母后母后!你看我今天好看不好看?”
“呦,这是哪家的俊俏小公子,哀家怎么都不认识了!”
太后对安王的撒娇十分的捧场:“我儿就该这么穿,今日谁给安王配的衣服,有赏!”
“母后,今天是我自己配的,母后赏我吧!”
安王昂着头,骄傲的不行的说道。
“赏!赏!赏!哈哈,你看上哀家这里什么了,就直说!”
“母后是不是有一只羊脂玉的镯子,我觉得挺好看的,赏给我呗!”
安王想着,那羊脂玉的颜色,倒是挺趁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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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安王在太后娘家的那处园子扒着后墙百无聊赖的踢踢腿, 一边问着周围的人:“现在什么时候了啊?”
伺候的太监连忙回答道:“已过辰时了。”
安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梅园的方向不仅毫无动静,连他放在外面观察的侍卫也没人来禀报有人过来的消息。
她没来?!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
她当真一点都不怕他吗?会不会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才会晚了?
安王心里琢磨着能想到的其他的可能性, 却还是不敢相信姜邈就这样无视了他的邀约,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 太阳药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半空, 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梅园,安王脸上习惯性的笑脸也挂不住了。
摸出怀中的羊脂玉手镯看了看, 直接就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周围的人无不心惊肉跳, 一是为安王的喜怒不定, 二也是因为这羊脂玉的手镯乃是从太后娘娘手中拿来的, 是十分难得的极品,价值连城!
就这么摔碎了, 除了安王之外,谁能不在心底里肉疼的可惜呢?
正在这时,有人禀报说梅园里靠墙的那个溪水旁边,有个姑娘探头探脑的左右看了看, 之后在一块打石头上放下了一封信。
安王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意味不明, 看不清情绪。
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的羊脂玉手镯,顿了一下,问道:“……信呢?”
底下的人连忙将信呈上,安王表情十分不高兴的把信拿过来拆了, 看着信件中仿佛言辞恳切的推辞和道歉, 但中心思想就是不会跟安王单独见面。
这封信还是姜邈想了又想之后, 顾虑安王的身份和陆澹与他可能有的合作关系, 本不欲理会的她, 终究还是专门的写了一封信,做了解释和道歉。
但她却没有想到,有些人他只看结果,并不看理由。想看的也只有他想要的结果,而不是别的。
安王不由的嗤笑了一声,受伤很快将信纸揉成了一团,随意的扔在了一旁的茶水里。
盯着地上那已经粉碎道到无法复原的白玉手镯,良久才轻声的道:“给脸不要脸。”
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酒窝明晃晃的露在脸上:“算了,今天可真没意思,还是回宫里玩吧!”
现在他好声好气的她不领情,还真以为他那她没办法?
真以为武宁侯府会是她的靠山?武宁侯府的世子陆澹可是已经投靠他了,等陆澹回京,区区一个女人而已,他就不信陆澹会拒绝!
女人就是天真,以为陆澹给她了点好脸,不知道怎么知道了点隐秘,就觉得自己特殊了?
安王心中将一些复杂的情绪摈弃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可笑,当下带着人离开了!
若是陆澹知道他权宜之计与安王的联系,会让安王觉得自己是投靠他的身份,恐怕也会哭笑不得。
安王是有一些隐秘的势力不假,但关键是曾经经历过一次的陆澹,安王的大部分隐秘势力在他眼中都不存在什么遮拦。
他只是在权衡了现在的局势之后,为了更快更平稳的在朝堂达到自己的目的,与安王短暂的合作了一下罢了,还真跟投靠没任何关系。
上辈子他处境还挺难的时候,他就没有对安王报什么过高的期待,更何况是现在呢。
安王他就算上位之后又能如何?
别说为国为民,成为一代明君这样伟大的宏愿了,便是保证不放纵自己的欲望,成为一个不功不过的平庸的君王,他恐怕都不能保证。
所以陆澹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扶持他登位?
这个国家,其实也不是没有皇帝就不行的。
陆澹虽然已经运作,让云大人接任了肃州知府,但是人性的复杂他也有所认识,所以他同样也留下了后手。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这个后手就是云大人在肃州的助力,但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可以成为云大人的制衡。这种制衡是双向的,遇到那人也能成为那个后手的制衡。
陆澹带着一队士兵,看向了眼前不远处的山坳,有可靠消息声称,那些流民最后都进入了这座山里。
详细的考察了一番肃州关于这座山的所有记载,画出了大致的地形,又从住在山脚处的一些村子口中又得到一部分消息之后,陆澹已经划定了几处那些流民最可能的藏身之处!
这处山坳就是其中之一!
陆澹一抬手,身边几十号人都从箭筒中抽出了弓箭,搭在了弓弦上。
但这箭仔细看来,却有些不一样,箭头是磨钝了的旧箭头,包裹着一团团纸团,让箭头看起来像是白的一样。
陆澹抬起的手,往下一挥,如雪片一样的白色箭头,从各个方向射向了整片山坳。
并不追求什么杀伤力,而是务必能覆盖的面积最广。
之后,前面的这些人往后退了退,一个剽悍的大汉骑着马,马身上挂着一个十分大型的喇叭一样的东西走上前来。
这是陆澹特意找出来的人,嗓门天生的十分大声洪亮,便是不加任何东西,也经常让人听起来有种轰隆隆的震耳欲聋的感觉。
而这个大型的喇叭,则是陆澹专门找人用黄铜打造出来的,灵感也是来源于和姜邈曾经的谈话。
扩音器,音响什么的他没办法明白什么原理的东西,但想想就知道其中的意思乃是将声音放大的设备。
便又从人们大声说话怕其他人听不到,会在那个方向笼住双手的习惯,想出了这样的一个东西。
试验了之后,确实有放大声音的作用,在加上本身便大嗓门的健壮大汉,总是比不用的时候要强很多的,尤其是站在那大喇叭的正面的时候。
纸团里是陆澹对如今肃州的政策的说明,而这个大喇叭也是为了防止可能这些流民之中万一真的没一个人识字,或者识字的人别有用心而不通知其他人的事情发生而做的两手准备。
大喇叭的声音在这个本身就有点回声作用的山坳之中,作用还真的不小。
将政策念了两遍之后,那喝了一口水正要继续第三遍的时候,还真有人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探出了身子。
要知道这是今天他们找的第三个地方了,另外两个地方完全就是悄无声息。
之后陆澹派人前去查看之后,这两处虽然都有过人群活动过的痕迹,却一处很久远了,另外一处虽然痕迹挺新,却也早已空无一人了。
那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看着前面体面的大人和士兵,咽了咽口水之后,强鼓起勇气问道。
“衙门真的不追究我们的事情了吗?”
声音沙哑有气无力,眼睛里却闪烁着害怕又渴望的眼神。
陆澹示意其他人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将这人和背后可能的其他流民给吓的逃跑。
那大嗓门的士兵,就担负起了回答问题的角色。
对那流民的问题给了十分肯定的回答:“陆大人说了,你们当时的情况乃是逼不得已,只要自己出来自首,再加三个月劳役便不再追究!对了,陆大人说了,服劳役期间管饭的!”
那人的脸色一下子亮了,还没等他说话,又有人从不远处站了出来问道:“府衙真的愿意给我们按人头免费租地吗?”
“对,也不算完全免费,有五年的时间限制,而且每年到了收成的时候,你们还是需要交纳朝廷的税收额度作为地租的。但五年之后,你们可以优先以当时的市场价买走自己租的地!”
那个人严格遵守陆澹的吩咐,并不将话说的多么高大上让人一听就天花乱坠的,反而这种免罪需要服三个月劳役,还有租地时间限制还有地租的真正的情况,更能让人信服而不至于像是专门来骗人的。
果然听了这些话之后,陆陆续续的出来了不少的流民。
陆澹也没有食言,确实不曾让人抓他们,只是让人将他们重新登记造册。
只要告诉他们登记之后,就按照登记的人头分能租的地之后,他们就十分自觉的迫不及待的登记起来,生怕将自己给漏了。
但陆澹看了看现场的人,眉头却不经意间皱了皱,这里的人数虽然不少,却跟他了解到的人数还有一定的差距。
陆澹让人将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叫到了身边之后,询问了他一下关于人数这方面的事情。
那人挠了挠头,有些云里雾里的说道:“当初我们这群人是好几个地方来的聚到了一起的,当时我们逃走的时候,就有一群人离开了,想来应该已经偷着回家了吧!”
但陆澹却知道,这些暴动的流民的人数他经过不少的考证,绝对不会出错,所以现在应该还有一群人不知去向。
那些人或许才是引发流民暴动的主要原因,那些人真的只是流民吗?
陆澹的心里添上了一个疑问。
回到府衙的时候,陆澹专门去跟如今被看守在府衙之中的曾经的肃州知府谢铭见了一面。
谢铭一家人被软禁在府衙之中,并没有坐牢。
因为虽然肃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脱不了干系,但终归朝廷的免职还没有正式下来,罪行也没有个定论,所以只能等和陆澹一起上京之后再做定夺。
况且在其他人的眼里,谢铭还是陆澹陆大人的大舅兄,看守的人倒也未曾怠慢侮辱过他。
所以谢铭此时虽然脸色稍显苍白,身形有些消瘦,精神却并不萎靡。
“你来了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你还真是挺忙的。”
谢铭见陆澹来了,意味不明的说道。
“确实挺忙的,基本没有停下来过,不过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回京了。”
陆澹对谢铭意味不明的话并不以为意,只是正好有空,便来见见他罢了。
谢铭本来平静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真的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这次的事情平了?”
谢铭不可置信,他曾经为了灾情的事情做过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日日夜夜的辛苦,没有比他更明白肃州之事的复杂和麻烦了。
到了最后事情的发展不仅不如他所愿,甚至南辕北辙,让他完全束手无策。
到了陆澹这里,这么快就收拾好这摊烂局了?!
不可能!
陆澹他肯定在说假话!
看守着谢铭的人,虽然对他并无侮辱和怠慢,但肃州的局势却也没有一个人敢给一个戴罪之人透露的。所以谢铭还真的对肃州如今的变化一无所知。
陆澹觉得对肃州的这些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刻意隐瞒的,便将他到肃州之后,最开始做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谢铭听着听着就如遭雷击!久久不语。
“哈哈,我竟败在不够狠心吗?”
谢铭听到陆澹说他刚来肃州就痛下杀手的事之后,对比他当时的束手无策,真的觉得好讽刺。
他虽然想过好多次,如果那些阻碍他的人都没有了就好了,但他还真的从未想过如陆澹那样直接将跳的太过分的人都给杀掉这种想法。
“我败得冤枉!我当时为何不心狠一点!若我心狠一点,事情绝不可能到这个地步。”
谢铭苍白的脸上涌起一股潮红,他仿佛看到了他最开始如果狠下杀手的话,他的种种设想和方法都完美的实施下去之后,他只会是肃州的功臣而绝不会成为今日的阶下囚!
陆澹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直接否定道。
“我来的时候,肃州灾情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才会采取这种措施。若是灾情初期的时候,这种方法可能不仅没用,会起反效果也说不定。”
灾情初期的时候,陆澹杀得那些人很多根本还没有道如今的这种地步,杀人不仅师出无名反而可能引起恐慌,得不偿失。
他以一种叙述和探讨的方式,将肃州如今的政策一项一项的提出来跟谢铭说了一遍。
说道最后,还将他觉得这次找到的流民人数有些对不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谢铭听着听着,表情微微收敛。
良久,有些复杂和自嘲的看着陆澹:“我不得不承认,我好像确实不如你。”
从陆澹的这些政策中,他无处不发现陆澹的心思缜密,走一步想很多步,考虑事情简直面面俱到,实属不可思议。
陆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接,顿了一下说道:“我知道除了对灾情隐瞒不报之外,你做的所有事情,出发点都是好的。”
“但无能就是最大的罪过。”
这句总结是谢铭自己添上的,他最大的错误或许不是隐瞒不报,而是无能。
一时之间院子里静默了起来,最后陆澹喝了一口茶之后,便起身要离开了。
身后的谢铭突然开口道:“缺的那些人不是流民,他们本身就是肃州流窜的一股山匪。”
“这消息你从何得知的?”
陆澹蓦然回头,十分震惊,这个消息他为何从未提起过?
无论是曾经的述职折子,甚至是到了肃州之后也有人专门的仔细询问了他关于肃州现状的事情,但谢铭从未提起过。
谢铭对陆澹的问题并不接话,只是平铺直叙的说道。
“那些山匪混在流民群众,煽动流民暴动,目标正是当时肃州境内粮食最充足,最富裕的那些人。得手之后,肯定要找机会撤走了。”
他们的目标也是完全不被他控制的那些人,有人代劳何乐不为?
况且当时肃州的情况肉眼可见的无法好转了,完全隐瞒不下去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索性便将事情弄得更大一些,便是后来的人也难以收拾的地步更好。
任凭陆澹继续追问,谢铭也已经再也不发一语了。
陆澹闭了闭眼睛问谢铭道:“你自己亲眼去看过那些饿殍遍地,尸横遍野的情景吗?你知道流民暴动会死多少人?若朝廷镇压又会有多少人获罪吗?”
“谢铭,无能不是你最大的罪,你最大的罪是自负!”
陆澹转身离去,谢铭看似不动生死的背后,拳头已经被握的隐隐发白。
……他确实是自负的。
…………
边关苦寒之地,军营之中最大的营帐中。
武宁侯陆岳已经接到了从京都快马加鞭发送过来的圣旨,以天子寿辰为理由,要他趁此边关无大事的机会回京述职祝贺皇上生辰,并且与妻儿团聚一番。
武宁侯陆岳脸上带着风霜之色,却也未能完全消融他容貌的出色,反而更添了几分英武。
陆澹作为武宁侯的儿子,也是遗传了陆岳一些相貌上的优点的,可以说挑着父母的有点长了。
此时陆岳捏着手中的圣旨折子,大营之中大部分的部将都已经在此了。
陆岳问道:“你们怎么看?”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皇上生辰又不是什么整的,搞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突然了。
毕竟往年还从未因为皇帝生辰,就将将军从边关叫回去的事情发生过。
但圣旨上所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此时边关才将外敌打散不就,他们暂时是没办法再次威胁大楚边关的。
而将军也确实已经好久都没回家见过自己的妻儿了。
“那……要不将军就回去见见夫人和世子?”
武宁侯身边离得最近的一个小将,试探性的说道。
他们边关的这些人,并没有叫武宁侯的习惯,而大多数时候都是称将军的。
“对对!确实边关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刚好有空闲,将军回去一趟也不碍事的。”
其他人连连附和,并不觉得圣旨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这难得的空闲时间又是名正言顺的机会,不抓紧时间回京都一趟,岂不是太过浪费了?
一时之间帐篷内附和之声不绝于耳,甚至有点和乐融融的感觉。
众人对此也很习惯,远在边关常年打仗,哪有那么多时间勾心斗角派系争夺。
有些人在边关待的时间久了,甚至连思维都会简单化。
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对着营帐中的众人来说,也算是常态。
武宁侯陆岳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不对,甚至还带了点高兴的神色,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一趟。这次挑一些也长时间没回家过的将士们,顺便跟我一起回去一次看看家里人。”
武宁侯回京都,自然不可能孤身上路,他肯定要带自己亲卫随从,甚至可以在允许的范围内带少量的兵力。
只是到时候除了亲卫随从之外,其他人只能驻扎在京都之外罢了。
当然这些人中若是有亲人也在京都的,武宁侯是不吝啬与给他们也放两天假探亲的。
听到武宁侯的话,离武宁侯很近的一个副将立马说话道:“将军,我也很久没回过家了,这次带上我吧!”
“还有我!”
“还有我!还有我!”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营帐之内响了起来,好多人都好久未曾回过家了。
“停!”武宁侯一声喊停,营帐中霎时间再无声响。
“莫要吵闹,我进京述职,边关虽说短时间再战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敢放松警惕,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重要的一些位置,绝对不能离人,自觉自己作用不大的可以私底下跟我说。好了,其他事情等我稍后安排,你们都先下去吧!”
武宁侯既然已经发话,其他人自然只能离开。
在众人都走出营帐之后,有两个人拐了个弯又重新回来了。
武宁侯问道:“你们俩刚才有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来?”
其中一人摇摇头道:“我实在是没看出来有谁反应不对,大家在这边关一起呆了这些年了,我还以为彼此都知根知底。”
另一人一直一言不发,但看眼睛却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武宁侯陆岳摇了摇头说道:“王云,你怎么看?”
“将军,若将军收到的消息确实不假,那此次皇上召将军回京恐怕不怀好意。将军或许要早做准备才好!”
武宁侯沉默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二人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们。若皇上此次真对我不怀好意,……我不准备坐以待毙!”
那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沉重有之,坚定有之,直直的跪下对陆岳说道:“愿与将军共进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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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姜邈将这两天积压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该发出去的货已经全都发出去了,该给铺子里留的货,也已经从农庄的仓库转移到了铺子里的仓库中去了。
铺子里面的新上的货品, 也已经开始了宣传。
此时姜邈的本钱已经不局限于当初武宁侯夫人给的那五百两了, 就算当初给肃州捐赠了两千两银子之后,她当时留下来的钱也是够铺子和农庄的运营成本的。
更何况姜邈后续订货的定金, 和如今交了货之后收回的尾款都已经到手, 她现在完全可以称的上一句财大气粗了。
所以对店铺里这次的上新的宣传,姜邈直接直白的运用了免费送试用装的方法。
不仅找画工不错的人按照她所描述的方法, 绘制了一副很大的宣传画挂在门口, 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瞧了个稀奇, 倒是真的招揽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张画上跟这个时代流行的那种婉约朦胧意象的放行不同, 无论是那梅花,还是那桃花, 甚至是那月季都栩栩如生让人仿佛凑近了都能闻到一股花香的味道似的。
事实上,这画上确实有花香的味道,只因那画上,姜邈特意的让人添加了一些萃取出来的花香。
本来并非十分完美的画工, 经过这种渲染, 也显得超出那画工往常的水平了。
倒不是姜邈不想找画画更好的人,但一般能达到形神兼备的画家与一般的画工是不同的。尤其她这次的版面基本上都要靠她说,画工想象。
但一来她不过是画一个宣传画,而不是什么传世名画, 用不上那么好的有名气的画家, 二来一般颇有名气的画家难免会有些清高和艺术追求, 不太可能让她处处提要求。
便是有那种, 除非你用别的人情之类的去换, 要不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没那么大的人情,开的价钱也只是比市场价格偏高而已,还没有一掷千金的底气。
本有一个稍有名气的画家,都为她开的价钱有些心动了,但听了她的诸多要求之后,最终还是反悔了。
“梅花、桃花、月季花都放在一张纸上,主次不分便罢了,你还要连那些所谓的商品都画上去,价钱都要标上?还有什么前多少名打折?
“这些便都罢了,你让我来画,布局什么的你也要提意见,来来来,笔给你,你自己画?!”
那人临时反悔姜邈倒是也没有太过生气,因为想想她也能理解。
搞创作的人对于改稿子的态度,跟后世那些专门做设计的人可以说工种是完全不同的,自然也不能勉强。
如今这个画工,是她能找到的所有愿意接受她的过分详细的意见,不嫌限制自己发挥,她说怎么弄就怎么弄的画工中画画功底最好的了,就这还要求这画不能留他的名字和印鉴,也不能跟其他人说这是谁画的。
毕竟他在画工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有往偏艺术方向靠拢的趋势,一时的恰饭也不能耽误他往后的发展。
姜邈本身就没有将宣传画还要留上别人的名字和印鉴的想法,她要的只是画而已。
这画虽然在一般的文化人看来,也就看一乐呵,没半分艺术价值。但这种风格却是很多商家都需要的,它起到的只是一个对商品和铺子的宣传作用罢了。
至于进店就送免费试用装的情况,也放在这张颇为巨大的画上面说清楚了,算起来,这一张宣传画上的元素还是颇多啊!
那人拿了钱之后写的画的也都用心,还能听得进去她的意见,大改都有两次,钱花的着实不亏!
除此之外,姜邈还特意在京都人流量一般比较大的几个地方和她自己的店铺门口,设了几个小摊位,发放一些试用装,顺便跟人介绍店铺引流。
多重宣传之下,效果还算不错,一时之间又在京都城中引起了一阵风潮。
柳月怜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姜邈将会员制度刚提出来之后,柳月怜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提出了是否可以预存一定银子,买东西打折的想法,打折这个词的意思是跟姜邈学的。
姜邈当时就挺惊讶的,柳月怜还以为姜邈是不赞成这个想法的,便小声说道:“如果不行的话,东家就当我没说。
“我只是想着,若客人在店里预存了一定银子的话,那他下次买东西肯定要先考虑我们店里的,若是东家往后再推出什么新的商品,也更好卖出去。”
姜邈连连摆手说道:“怎么不可以,当然可以了!我只是太过惊喜了而已!”
一句话让柳月怜就喜笑颜开,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她还真挺享受的。
姜邈再经过一番探查之后,发现柳月怜对经营铺子方面竟然很敏感,便有意试着将铺子这里的事情更多的放权给了柳月怜,没想到她竟然做的还不错。
柳月怜也下定了决心,既然东家这么信任她,她也一定会尽全力将铺子里的事情管好的。这种自己的想法自己努力实现的感觉,让柳月怜很是兴奋,她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将铺子这边的事情托付给了柳月怜,只要铺子的账务库存之类的单据都清清楚楚的,姜邈也就不用担心了,一下子有了更多的时间了。
她此时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对铺子里的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了,柳月怜这个时候顶上了刚好。
铺子这边日进斗金,农庄那边就一直在往里贴钱,这批货物出货了之后,姜邈就已经开始继续生产了,各种材料人工之类的都是支出。
当初第一个拿了货的周老板,还没等他走到本来的目的地,在离京都不远处的一个城市里货物已经卖没了,受欢迎的程度也超过了周老板的想象。
在迫不得已返回来重新进货之前,周老板已经一封信快马加鞭的送过来,又订了一大批货物。
还有她跟匠人商量好的,已经达成共识的房子,也已经动工了。
农庄里这段时间做工的人实在不少,整日都显得热热闹闹的,连做工的人都多了几分干劲,毕竟这个东家眼看着是还在走上坡路的,不仅仅从来不拖欠工钱,还有不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福利。
真是到哪里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东家了。
烟花坊的吴大叔带着他的儿子也已经住进了姜邈的农庄,但刚来不久就跟姜邈闹了矛盾,赌气要带着儿子直接走。
“我若知道你是想要那个害人的方子,我绝不会答应你来。”吴大叔听到姜邈的要求之后十分的生气,直接说道:“什么方子,那次是个意外,哪有什么方子?你找错人了!”
“你等着,我这就把定金退给你!你另找人吧!”
姜邈一听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没有说清楚就先把人给骗过来了。
但是她跟吴大叔说的是,她有一些生意想要开山,所以想找人研制一种无力比较大的火药而已。并没有明说她是想研制杀伤力武器的啊,吴大叔怎么就反应那么大?
姜邈连忙带人追了过去,果然见到吴大叔已经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但姜邈第一时间却被躺在床上身形消瘦,精神萎靡不堪的那个青年人给吸引了目光。
他的父亲怒气冲冲的收拾东西,他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像是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一样,木讷麻木。
姜邈刹那间就明白了吴大叔为何反应这么大了。
她只是听说了爆炸的事情,觉得那个方子可以让她少走很多弯路,却忘了那件事情,对吴家产生了多么惨烈的影响,人家只是不干了没跟她翻脸算不错了。
姜邈叹了口气,对吴大叔道歉道:“这件事情没有跟你说清楚确实是我的不是,我找上你,确实是想要你当初爆炸的那个方子。
“定金就不用退了,毕竟是我撒谎在先,劳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搬过来,却是这种结果,真的非常抱歉。定金就当做是我的赔礼吧!”
吴大叔看姜邈态度诚恳的样子,心中的火气总算是消减了不少,但是他的决定却没有改变,只是说道:“那次事情只是个意外,没什么方子。我没做事,不会平白无故的拿你的钱。”
说着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拍在了桌子上,又自顾自的开始收拾起了行礼,只是背影显得佝偻了很多。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虚弱暗哑的声音。
“你要的是那个炸死人的方子吗?那个方子我有。”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竟然是吴大叔那个一直平躺在床上的儿子。
好似因为有一段时间不曾说话了,他的嗓子带着吃力的沙哑。
吴大叔反应最大,直直的扑到了儿子身边,眼中甚至含着眼泪连声说道:“知儿,知儿,是你说话了吗?你愿意说话了吗?”
吴不知眼神看到没看他爹,只盯着姜邈说道:“那个方子我有,你肯出多少银子?”
吴大叔的眼神软了软,带着哀求的对自己儿子说道:“知儿,那就是个害人的东西,我们不能卖给别人!”
姜邈没有说话,吴大叔本人不情愿将那个让她或许能少走弯路的配方说出来,她也不能趁人之危从他儿子的手里买。
或许是看出了姜邈的想法,吴大叔的儿子自嘲的哼了一声说道。
“比起他来,我才是对那个方子了解的最清楚的人,那个方子是我配出来的,当初意外炸死人的也是我。”
姜邈一下子愣住了,她如果了解的不错的话,当初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吴大叔的儿子才十二岁啊?
他们家就放心让他研制烟花?还给他配了助手?怎么可能?
可看吴大叔的儿子一脸木然的平静,沙哑的嗓子缓缓道来,而吴大叔则满脸痛苦快速的否认的情景,让姜邈下意识的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为什么她有种他儿子说的才是真的的感觉呢?
“我儿子是收到的打击太大了,他乱说的。”吴大叔有些慌乱的对姜邈等人说道,又回过头对难得肯跟他说话的儿子说道。
“那件事情本就是我的失误,跟你没有关系的,若不是爹太贪心,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的!是爹的错,是爹的错!”
吴大叔热泪盈眶,对着他儿子一遍一遍的重复是他的错,好像说的多了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的错一样。
吴大叔的情景让姜邈等人都不忍看,但是吴大叔的儿子却视若无睹云淡风轻的继续问姜邈道:“方子是我的,只要价钱合适,我就把方子给你们。”
说着他沙哑的轻笑了两声,说道:“这么多年了,那个方子白天黑夜的在我脑子里不停的出现,不停的出现……你们想拿那个方子干什么?去杀人还是放火?这方子也就这点干坏事的作用了!”
“知儿,你别说傻话了,哪有什么方子?你别说傻话了!”
吴大叔痛苦不已,他也知道这些年自己儿子更加痛苦,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只能一遍一遍的告诉他,把这些事情都忘了就好了!
姜邈从吴大叔的儿子的话语和语气中,却听出来对自己的自我厌弃,当下觉得那个方子或许还真是出自这个青年之手。
“吴兄所言差异,任何一样东西都有两面性,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那个方子也是一样的。
“或许它诞生的时候,是伤了人害了人,但是它既然出现了,自然也能有别的用处。比如开山裂石,若是有威力足够的火药相助,岂不知会省多少事情?
“而哪怕是它的杀伤力,若是能研制出可以控制的效果,那它对自己人就是无害的,反而能保护自己。一场意外而已,岂能把它定位成为害人的东西?
“甚至我认为,这个东西的诞生,有益之处恐怕要大于有害之处的!”
想想当初古代时候的烟花都已经登峰造极了,但偏偏对火药威力的研究却迟迟停滞不前,最终被外族反超,想必也跟大环境的这种思想有一定的关系吧?
听了姜邈的话,吴大叔的儿子良久沉默不语,慢慢的眼眶都红了:“我叫吴不知,小时候我就对烟花的研制很感兴趣,而且也很聪明……”
吴大叔听到吴不知的话,本想打断他,但看他留下的那一行眼泪,终究还是忍住了,罢了罢了,难得他愿意说话,便让他多说说吧!
从吴不知和吴大叔偶尔的插话中,姜邈才了解到,这人在少年之时,在烟花上的灵感当真称得上一句天才,当时吴家不少让人啧啧称奇的烟火,都是这个当年小小年纪的少年研制出来的。
可以说吴家当时在京都的名声,起码有一小半是吴不知的功劳。
那次的意外,确实跟吴大叔没多大关系,因为那时候本就是吴不知在研发新的烟花,只是吴家为了不让竞争对手过早的注意他的儿子,一直对外隐瞒,将这些功劳都放在了吴大叔身上罢了。
当时吴不知看着夜空中那一轮照亮了大地的明月,突然突发奇想,想要在夜空中也制造出一个足够亮眼如同月亮一样的烟花,让其他的烟火都只能当月亮周围的星星。
但他终究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还付出了让他完全承担不起的惨痛代价。
最后是他爹帮他一力抗下了所有的事情,在他还昏迷着的时候。
这些年来,他一直走不出这种心心念念的魔障。
今日听了姜邈的话之后,心中的结才终于有些松动,他无意间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并非只是不祥之物,或许还有别的有益的方面。
他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吴大叔和吴不知终究没有走,不仅没有走,吴不知更是精神头逐渐的好转了起来,身体也渐渐好转起来。
因为姜邈说了,如果他的身体能恢复好,愿意坐着轮椅不怕别人的眼光的话,这件事情她想交给吴不知负责。
吴不知本以为他的作用就是拿出那个方子而已,却没想到还有再次直面那个心结的机会,忐忑彷徨犹豫了几天之后,吴不知下定决心。
既然是他无意间弄出来的,他就该负责到底,况且他也确实对姜邈口中那些其他用途十分的好奇。
他悲哀的发现,他心中对火药的兴趣,纵使这些年再未接触过,依旧不曾完全遗忘。
…………
姜邈听了吴不知的事情之后,直到回到了武宁侯府心情依旧有些低落,她有点怀疑自己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
武宁侯夫人来找姜邈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情绪低落的样子,便问了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犹豫了一下,姜邈将吴不知的事情跟武宁侯夫人说了一下。
武宁侯夫人说道:“其实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我觉得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姜邈苦笑一声说道:“我只是有些怀疑,我是不是不该去找他们?”
“便是圣人对自己的要求都不可能那么面面俱到,你倒好,连别人的心里问题都关系上了,还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听我的,对他们来说这应该也是一件好事。”
武宁侯夫人听得明白,那吴不知这些年浑浑噩噩的陷在自己的魔障里,连点求生欲望都没有,如今不管如何,找点有劲头的事情做,显然对他更好。
“你若连这事情都想不通要纠结,我都怀疑我认识的那个姜邈到哪里去了呢?”
姜邈笑了笑说:“唉,可见人是不能做什么亏心事的,谁让我最开始是把人骗去的呢?或许一开始就说清楚情况,让他们自己选择才是更好的处理方式吧。”
…………
姜邈坐在知味楼里,送走了另一个来订货的商人之后,从知味楼里又听到了不少朝中之事的消息。
其中传得最沸沸扬扬的要数玄鸟卫最近又把几个官员给抄家了的消息了。其中一个御史以诗文获罪的事情,更是在高压的文武百官中投下了一记大雷!
牵强附会的诗文解释,变成了那御史对皇上不满,对朝廷不满,心有怨愤甚至通外敌的证据,知道的人无不觉得荒谬可笑!
有小道消息说,那御史之所以得到这样一个下场,跟他十分在朝中公然的指出皇上要注意自己品行,给天下人做表率的事情有很大的关系。
竟然真的有御史这么头铁吗?或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怎么可能?当时于御史在朝中说的时候,皇上根本没有问罪的意思,反而态度还很好的接纳了于御史的谏言,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事情?”
“那你说,于御史那几首诗文之中,当真有那些意思吗?”
开始说话的人有点答不上来,只能说道:“……兴许是真的有那些意思吧?”
另外一个人一脸无语的抱拳,对另一个人行了个礼,话不投机半句多,走便是了。
姜邈听完了这两个人的讨论,有从杨怀安那里知道了不少的其他消息。带着杨怀安给武宁侯府的消息汇总,便打算先回铺子一趟。
谁知道走到路上,却发现有一匹快马疾驰而过,往武宁侯府的方向去了,那骑在马上的人,刚巧姜邈见过,那是陆澹身边保护的人,此时应该在肃州才对啊?!
突然间,姜邈感觉到了一点心神不宁的感觉,当下让余安调转马车,直接回了武宁侯府!
姜邈一回府,就发现武宁侯府中十分混乱。
如今姜邈经常以男装出入武宁侯府,后府中的大部分人都对武宁侯府的这个表少爷熟悉了。
所以她随手拦住一个人一问,那人就告诉她,武宁侯夫人昏过去了!
“怎么回事?!”
姜邈震惊,心中的不好的预感更加旺盛,能让武宁侯夫人激动的昏过去的也只有两个人的消息了。
一个是武宁侯陆岳,另一个就是世子陆澹了。
再想到刚才那个人,莫非是陆澹出事了?!
姜邈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脚下下意识的往武宁侯夫人的住所跑去!
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全力跑了,为何这么久还没到?
平日里觉得短短的一段路程,此时竟然显得如此的漫长。
终于到了地方,那一身狼狈跪在地上的人,正是陆澹身边的护卫之一,她没有认错!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姜邈按住砰砰跳的心脏,努力冷静的问道。
“世子他剿匪途中因意外滚入山崖,此时下落不明!”
侯府中侍卫的头领陆大也知道姜邈的身份,而且知道的内幕挺多,也知道她是夫人和世子都信任的人,便对她也没有隐瞒。
况且此时也隐瞒不下去的,除了回府报信的人,也有人已经将世子失踪的事情,上报给朝廷了!
不详的预感成了真,姜邈反而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陆澹他是重生大佬啊,他做什么事情不是走一步想三步?怎么可能出事呢?
陆澹出事的这个可能,她甚至都没有想过。
“别慌!别慌!”姜邈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其他人说。
“世子他只是失踪了,他会没事的。”
第五十九章
武宁侯夫人惊厥过去了之后, 很快就醒了过来。
这些年来一个人撑着侯府的武宁侯夫人,短暂的失态了一下之后,又重新的试图撑住武宁侯府的这个摊子。
就像姜邈所说的一样, 陆澹他只是失踪了, 她不能乱。
缓过神来的武宁侯夫人将报信的人叫到跟前,细细询问, 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之处。
姜邈也坐在旁边, 仔细的听着,偶尔不太明白的地方也主动出声询问。
最后得知了, 陆澹得知了肃州有一股山匪趁着灾情之时, 混在流民中冒充流民, 煽动流民闹事, 而他们趁火打劫,抢劫了不少地主豪绅和富商富户。
便打算在离开之前看能否将这波山匪给除了, 这样的话,他就走的更放心一些了。
但山匪一般都是流窜在山里的,所以陆澹当时也没有说一定要解决这件事情之后再走,而是一边为回京都做准备, 一边派人找寻这伙匪徒的踪迹。
事情就是那么巧, 就在陆澹已经决定出发回京的时候,却接到了匪徒踪迹的消息。
本着做一件事情就尽量收尾的想法,陆澹带人去了,本来是一切顺利的, 不仅将匪徒都抓住了, 而且连还没来的即转移的大部分财物都找了出来。
但就在陆澹等人要回府衙的时候, 却突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人埋伏在他们来时和回去之时的毕竟之路上, 把队伍给冲散了。
混乱之间, 也不知陆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掉下了山崖!
“我们已经派人往山崖下去寻找了,但至今未找到世子的踪迹!”
禀报的人回禀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真切的悲意。
“也就是说,无法确定世子现在的安危是吗?只是还没找到人?”
姜邈心稳了很多,若是陆澹摔下山崖直接出事的话,不可能找不到尸体,没有坏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
武宁侯夫人默默的听完之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亲自去肃州,带人去找子清!”
对于武宁侯夫人的决定,姜邈很理解。即便她知道就算去了肃州能起到的作用或许也不大,但离得近一点,总比留在京都等消息更让人安心一些。
但姜邈担心的是,武宁侯夫人能否离开京都的问题!
“世子失踪的消息应该已经上报上去了,也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安排?”姜邈提醒武宁侯夫人,“如今世子下落不明,侯爷也将要回京,恐怕皇上不会让夫人你出京的。”
“对对对!你上次跟我说了,侯爷要回京了!”
武宁侯夫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般,但又想起如今陆澹的情况,心里知道姜邈皇上不会让她出京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却忍不住说道:“如今子清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我作为他的母亲竟不能亲自去看看,去找找吗?皇上就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是的,皇上就是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抱着侥幸的心里,武宁侯夫人正要带着武宁侯府的人离开的时候,玄鸟卫谢钧已经带人来阻拦了。
按着速度来看,恐怕是宫中一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已经派人来阻拦可能离京的武宁侯夫人了吧?!
“奉皇上之命,还请武宁侯夫人在武宁侯回京之前,暂时不要离京。武宁侯世子的下落,朝廷定会增派人手加紧搜索和救援,若是武宁侯夫人再出什么事情,可没办法跟武宁侯交代!”
谢钧话语中仿佛是为了武宁侯夫人的安危着想,也防止武宁侯再次受打击,但她们双方都清楚,皇上之事怕武宁侯夫人这一出京,武宁侯还肯不肯回来就不一定了!
知道陆澹失踪的消息之时,皇上已经发过一次脾气了,他派去的两人一方面是想监视陆澹,甚至是陆澹若真的成功了,论功行赏之时分薄陆澹的功劳。
另一方面,也是要让人在必要的情况下,保住陆澹的性命。不敢他是残了还是瘸了,都要留着一条命回到京都,才能让武宁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但现在陆澹直接消失了?这恐怕比收到陆澹出了意外死掉了的消息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上又怎么会容忍武宁侯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京呢?
武宁侯夫人一旦出京,他手上就再无任何牵制武宁侯的筹码,而武宁侯手上,却掌握着大楚的大部分兵权。
武宁侯夫人双目喷火一般的愤怒,听着谢钧的说法,态度没有任何的缓和。
“我儿在肃州生死不明,我作为一个母亲,如何能安稳的呆在京都等消息?皇上的好意臣妇心领了,但请恕臣妇实难遵命!
“烦请谢大人让开!”
武宁侯夫人翻身上马,背后武宁侯府的侍卫也都翻身上马。
谢钧脸色平静,并没有任何意外,如果武宁侯夫人仅凭这几句话就能说通的话,当初也绝不敢为了姜邈就差指着皇上的鼻子骂了。
但谢钧早有准备,他拿出皇上的圣旨说道。
“武宁侯夫人殷氏接旨!皇上有旨,在武宁侯回来之前,武宁侯夫人不得离京!”
武宁侯夫人脸色一僵,若是谢钧口头转达的口谕,像是为她武宁侯府好的劝说的那种,她能拒绝。
但真正的下了圣旨,她就不能不遵从,否则谢钧完全有理由,将她身后的武宁侯府的家将和侍卫射杀的!
在谢钧拿出圣旨的时候,他身后的玄鸟卫就都已经箭在弦上了。
“还请夫人三思后行,武宁侯夫人我们确实不能动。但夫人身边那些挑唆夫人违抗圣旨,违背皇上好意的人,便是杀了,武宁侯也是没什么话说的。”
谢钧表情淡淡,但威胁意味十分重。
武宁侯夫人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整个人都仿佛颓废了不少,僵硬的下马说道:“……臣妇接旨!”
接了圣旨之后,武宁侯夫人哑着声音对身后的人说:“闭门回府!在没有侯爷和世子的消息之前,我武宁侯府遵从皇上的旨意,闭门不出。”
谢钧看着武宁侯夫人被武宁侯府的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武宁侯府且将门关上的样子,对那些人掩饰不住怒火和愤恨的表情不以为意。
武宁侯府这些人基本都是武宁侯的死忠,挑了又挑的值得信任之人,这个时候若是没点反应才是不正常的。
刚才的阵仗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却觉得缺点什么,想了想才想起来好像没看见那姜氏女的身影,连女扮男装的身影都没瞧见。
不过姜邈的身份在武宁侯府之中确实尴尬,便是武宁侯夫人对她不错又怎么样?这种关键的时候,还有谁会在意她?
“找人给我好好的盯着武宁侯府,进进出出的人都小心观察,不要让不该离开的人离开武宁侯府!”
“是!”
玄鸟卫都是完全听令办事的,他们身后是皇上撑腰,得罪个把官员什么的,都不过是小事而已。
“……尽量避免让武宁侯夫人太过不舒服吧。”谢钧想了想皇上对武宁侯的计划,开口说道。
总不能激起武宁侯夫人的逆反心理,再不小心出个什么事情,耽误了皇上对武宁侯的布局。
武宁侯夫人一回到武宁侯府,脸上的表情就松了下来,有些担忧的问道:“姜姑娘她顺利出城了吗?”
“夫人放心,刚才夫人在外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按照时间推算,姜姑娘现在应该已经顺利出城了!”
陆大对武宁侯夫人说道:“只要姜姑娘快马加鞭,带着您的信物和亲笔书信在半路上拦截到侯爷,就可以让侯爷直接半道改道肃州去寻找世子了。”
“嗯,希望一切顺利吧!”
武宁侯夫人对现在这种情况十分的无力,这种无力感让她憋得慌,迫切的想干点什么事情来缓缓心情,好让她不至于胡思乱想,正挖了个开始的地道正合适。
“姜姑娘离开的时候,给她那铺子和农庄里的人带的信,你今天找人找个机会给带过去吧,只要武宁侯府的人不出京都,他们应该看得不会太严密的。”
…………
谢钧察觉到姜邈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不管是在铺子附近还是武宁侯府附近,他都没有在遇到过姜邈。
站在相宜阁的门口,谢钧犹豫了半响,还是抬腿进去问了一句。
“最近为何不见你们东家?”
“这位大人找我们东家有事吗?我们东家有些生意上的事情去一趟外地,暂时不在京都。若是大人有什么事情,可以留个名字和地址,待东家回来了,我们第一时间就跟东家说!”
夏哥一看进来的是个男子,还穿着一身玄鸟卫的衣服,便连忙迎了上去,现在京都之中无人不知玄鸟卫不好惹的。
没想到那人开口就是问他们东家的,夏哥隐约想了起来,他好像见过东家跟这个玄鸟卫曾经在门口说过话。
那他们应该是认识的人吧?夏哥不疑有他,便将姜邈带信给他们的理由告诉了来人。
去了外地?
谢钧的第一反应就是,姜邈可能去了肃州!
“去了哪里?”谢钧追问了一句。
“啊?这我们东家没说。”
看到谢钧的脸色变了一下,夏哥心中也有些发怵,但姜邈确实未将她的目的地告诉其他人,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啥好事。
就比如现在,凭谢钧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来夏哥他是真的不知道,便问道:“你们铺子里现在是谁在管事?”
夏哥犹豫的看了一眼铺子里面,柳月怜从柜台后面站起来,轻轻的走到了外面说道:“大人,东家临走之前将铺子里的事情,暂时托付给了我。”
“那你是否知道你们东家去了哪里?”
柳月怜语气柔柔,并不为谢钧仿佛质问一样的语气生气,因为她作为铺子里如今管事的,自然清楚有些人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是最好的。
“东家确实没有跟我们说,甚至也只是留了封信给我们,临走之前也并未见过我们。大人若不相信的话,东家给的信在柜台里面,您可以看看。”
姜邈的心中并无半点别的信息,是真的不怕别人看的。
柳月怜作势要去取信,这种时候一般人就会拒绝,毕竟能放心让你看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也显得有些太过无礼。
谢钧本也打算拒绝的,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眼睁睁看着柳月怜咬咬牙将信拿了出来。
还真伸手接了!
柳月怜当场就有些无语了,这人虽然是玄鸟卫的打扮,但看着也是文质彬彬的,怎么做事就真的这么不讲究了?
莫非玄鸟卫选人的标准就是做事不能太讲究?
从某种方面来说,玄鸟卫选人的标准确实与一般的不同,谢钧当时定下的标准就是,忠心!唯命是从!
是非观善恶观都要排在后面的,更何况只是区区看一个信件了。
一张非常普通的白纸,上面写着简单的几句叮嘱。
确实如同那女子说的那样,并没有去哪里的信息。
信纸上的小楷是姜邈从原主的记忆和手感中学到的,如今也早已经融会贯通,就跟自己也学了那么多年一样。
只是这字被姜邈写出来,就带上了姜邈本人的一种感觉。
从这楷书上竟也能看出几分从容和洒脱来,难怪有人说字如其人。
谢钧拿着信随手收入了怀中,看了一眼姜邈店里的人,也并未留下自己的名号地址,便直接转身离开。
她不是真的去肃州了吧?她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弱女子,便是去了肃州又有何用?
谢钧面无表情的上马,心中想着,莫非她还真的喜欢上陆澹了?!
“唉!”夏哥有点愣神的喊了一声,“大人,我们东家的信?”
柳月怜用刚才取夹在账本中的信的时候,拿在手里的账本敲了两下夏哥:“算了,别喊了,那可是玄鸟卫!”
“可那个人应该是跟东家认识的朋友吧?我在店铺门口见过他和东家说话。”
如果他和东家是朋友的话,玄鸟卫好像也并不那么可怕了。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这谁知道?东家没在的时候,尽量别惹事。”
“……哦。”
…………
姜邈确实不会骑马,虽然她一直想学也愿意学,却自从开了铺子之后总觉得没有时间。
一直在京都坐马车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到了如今需要出远门走远路的时候,骑马真的比坐马车方便多了。
好在翠竹会骑马,她便让翠竹带着她。她们两个人的体重都不重,又特意挑的最好的马匹,便是一匹马驼两个人,也能跟得上。
而她们又特意带了两匹马,沿途可以轮换,不至于让马太过劳累。
这次出来,不管是武宁侯夫人和翠竹都不放心她,她终究是个女子,出门在外确实有些不方便,带着翠竹他们两个也互相能有个照应。
没有多做劝说,只一项翠竹会骑马,而她不会,就将她说服了。
赶路的时候,她就被翠竹带着赶路。
等休息的时候,只要有点力气精力,她就自己摸索着怎么骑马。
当然她换着马学的,毕竟马也是需要休息的。
两三天下来,姜邈差不多就能自己骑着马一路小跑了。
初次学骑马就是这么高强度的,姜邈自然也吃了不少的苦,但是翠竹对初学者哪里会难受有经验,准备的比较充分,让姜邈不至于受不了。
腰疼腿疼,腿软疲惫,这些姜邈还勉强能忍,一声不吭,也不叫累。
专心致志的跟着保护的人赶路!
“到哪里了?”
下马休整的时候,姜邈问手拿地图认识路的侍卫。
那侍卫看了看环境,直接回答道:“大概再有半天的时间,就能到目的地鲁义桥,那里是侯爷回京的必经之路,也是京都与去肃州的交叉之处!”
姜邈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从李由那里听到的召武宁侯回京的圣旨发走和到达的时间,若侯爷只耽搁一两天就直接往回赶,速度再快一点的话,应该也快到鲁义桥了才是。
喝了两口水,姜邈问道:“今晚天黑之前能不能到鲁义桥?”
“天黑之前可能有点危险,但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那识路的侍卫估摸了一下距离,实事求是的说道。
“那出发吧,尽量早点到,然后今晚在鲁义桥附近驿馆好好的休息休息!”
看着其他人都休整的差不多了,姜邈缓了一口气,又重新的出发了。
翠竹看着姜邈明显已经很累了,却硬撑着的神情,也没有多劝,只能尽量的把马背上安排的舒服点,让姜邈少些折磨。
天擦黑的时候,姜邈她们终于到了鲁义桥,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十几个人在驿馆门口下马,这驿馆一贯人不多,如今天刚刚黑下来,驿馆门外就已经只剩了一盏灯摇摇曳曳的亮着,驿馆的门却早已经关上了。
在其他人敲门的时候,姜邈扭头张望了一下四周。
却看见这驿馆侧面,此时停着一架颇为雅致的马车和三匹马,那这驿馆之中此时应该已经有人投宿了。
而且驿馆一般只能是官员及家眷投宿,想来这也是哪个朝廷官员或者家眷吧!
只希望这不怎么大的驿馆,还有足够多的房间,能让大家舒服的休息一晚吧!
驿站的门吱的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个脑袋看了一眼,问了一下他们的身份,亮出了武宁侯府的招牌,很快驿馆的大堂里就亮起了烛火。
两个驿夫走了出来,勤快的引导着马厩的方向。
让人将马安顿好,姜邈等人走进了驿馆之中。
“弄些热水热饭上来,给马也把草料喂好,再收拾五个房间。”
有过走南闯北经验的侍卫,直接拿出银子,就跟驿夫交代。
“热水热饭倒是没问题,只是诸位大人莫要仙器粗茶淡饭,房间的话,也只剩下四间了,这……是否要让人让出来?”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驿夫脸上的表情却也是为难的,毕竟那投宿之人虽然官职比不上武宁侯府,但也不是他能得罪的。
驿馆的人有些为难,侍卫也不为难便道:“四间就四间,不用劳烦了,挤一挤就行了,热水热饭赶紧上吧!”
“唉唉唉,好嘞!”
吃饭的时候,姜邈看到过驿馆楼上的房间中,曾经探出来过一个丫环和一个侍卫的样子,分别向他们这群人看了两眼,便又转头回了屋子里,没有再出来过。
带着丫环出行的,想来也应该是有女眷的。
不过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各不干扰便罢了。
吃过饭之后,姜邈和翠竹住了一个房间。
虽然姜邈的男装扮相毫无破绽,而翠竹一看就是女子做男子打扮。但驿馆迎接来往的客人,见识也多,并不觉得见怪。
终于和翠竹一起躺在了床上,姜邈只觉得浑身都快要散架了一样。
但她的思绪却一时安静不下来。
翠竹在路上的时候,曾经问过姜邈,为什么这么坚持要自己来找陆澹?
明明她连马都不会骑,而且便是她本人去了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这些道理姜邈都知道,但是她还是来了。
她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离得近了她可能才会安心一点吧!
姜邈坚持要去肃州的时候,武宁侯夫人也没有反对。
她从跟姜邈一起从宫中回来之后,与姜邈的关系就已经更加紧密了,甚至超过了一般亲戚朋友之间的交情,一跃在武宁侯心中占据到了第三的位置。
她从心里觉得,她若是不能亲自去一趟,姜邈代她去也是一种心里的安慰。
武宁侯夫人对姜邈也没有掩藏她的想法,姜邈也不会在意。
本来就是她想来的。
“姑娘,你睡了吗?”
半响都不见动静的翠竹开口说话了,原来她也还没睡着。
“怎么了?”姜邈问道。
“姑娘我思来想去,觉着,姑娘你是不是喜欢上世子了?”
翠竹纠结好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这问题倒是把姜邈给问住了。
喜欢吗?
她还真的从未考虑过喜欢不喜欢的这个问题,仔细想想她与陆澹往日里的相处,好似也没什么暧昧的意思。
那她如今对陆澹的担心,应该是出于对挚友的担忧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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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姜邈躺在床上想了想, 却完全想不出来她跟陆澹换一个方式相处的场景。她对陆澹的担忧是真的担忧,但是换一种方式相处却真的从未想过。
姜邈笑了笑,她觉得现在和陆澹的相处应该是最舒服的了。
“让你失望了, 应该没有。”姜邈对翠竹说道, 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就是那种亲人和朋友之间的感觉吧。”
因为能跟陆澹肆无忌惮的说起她的世界的事情,陆澹对姜邈来说确实是有点亲人的那种感觉, 他们又互相知道各自的秘密, 也有无话不谈的挚友的那种感觉。
但是爱情的话,姜邈纵使没有经验, 却也听人说过, 那是一种没有道理莫名其妙会产生各种奇奇怪怪的感觉的感情。
她现在挺正常的, 应该是没有。
翠竹听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早就知道姑娘没有再嫁人的打算的。”
翠竹了解姜邈, 她一听就知道姜邈没有说谎。而且姑娘曾经不止一次的跟她无意中谈过以后的规划,没有一个计划是将嫁人算进去的。
还有最开始的时候, 姑娘穿上男装就是为了离开武宁侯府能够自立,如今她已经做到了,而且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
翠竹想了想,她发现比起在武宁侯府做世子夫人, 姑娘她恐怕还是更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样每天干劲十足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姑娘, 翠竹也更喜欢,她有点想象不来姑娘变成像那些高门贵妇一样的样子。
“就是感觉有点可惜。”翠竹叹息道。
“可惜什么?”姜邈有些纳闷的问道。
“姑娘很好,世子也很好,怎么不可惜呢?”翠竹忍不住说道, “世子应该算是一个很好的成亲对象了, 以后不知哪个姑娘那么幸运。”
姜邈听了失笑说道:“这种事情需要你去操心吗?以后世子若是成亲, 他娶的肯定是自己喜欢的女子, 谁更幸运还说不准呢!”
若是能遇到真心喜欢的人, 从陆澹上辈子后来打了大半辈子的光棍的事实来看,那肯定是陆澹更幸运才对。
翠竹从姜邈说的思路想了想,无法反驳。
“好了,累了这么些天了,赶紧休息吧。”姜邈说道。
或许是赶路的这几天太过疲惫了,姜邈很快睡着了,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翠竹并不在房间里。
房间的门关着,靠门的盆架上放着一盆水和干净的布巾。
姜邈摸了摸,水是温的,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翠竹安排好的。
刚刚简单的洗漱完之后,房门一声轻响,翠竹手中端着简单的早餐过来了。
一碗热乎乎的白粥和两张菜饼子外加一点点腌菜,清爽又养胃,早上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不怎么丰盛,但是比起他们前几天偶尔需要啃干饼子的时候已经不错了。
“怎么又起这么早?”
姜邈问翠竹,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她就从来没有比翠竹起来的更早过。昨天那么累,她还以为翠竹也能多睡一会儿呢。
“习惯了,我知道姑娘总怕我早起太辛苦,但我早上确实清醒的早,躺床上不起来感觉更难受。”
跟翠竹说话的功夫,姜邈走到了窗前将窗户支了起来。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一开窗姜邈也是精神一振。
听到翠竹的话,姜邈知道人跟人之间确实很多感受是不一样的,倒也不用强求。
“你吃了吗?”坐到了桌子旁边,姜邈询问翠竹。
翠竹笑笑回答道:“我早就吃了,这次可没等姑娘你。”
早餐下肚,姜邈觉得自己的精力又回来了。
“昨夜另外的客人,早上没走吗?”
姜邈刚才开窗的时候,看到了昨晚上见到的马车还在,便问道。
要知道一般在驿馆投宿的,大多数第二天大早上就会走了,少有在驿馆停留的。
“还没有呢。我倒是刚才见了那家的丫环,倒是挺高傲的,不带看我一眼的。”白费了她早早就挂起的笑脸。
翠竹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脸上笑意盈盈的样子,显然也没往心里去,跟姜邈在外面呆了一段时间,她也早就不在意这不相干的人的小事情了。
洗漱吃完之后,正好也无事,姜邈便打算再好好的练习练习骑马。
环境果然是学东西的最好方法,这几天赶路以来,大部分时间在马背上,此时光看着马鞍就有些熟悉的感觉了。
驿站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周围的空地挺大的,十分适合用来练习骑马。
练习了一小会儿,驿站里另外一户人有了动静,看着将一些东西搬上马车的样子,显然是要离开赶路了。
两个小丫环一次拿的东西也不多,来来往往了不少次,此次都要状似无疑的看一眼姜邈和翠竹的方向。
俊秀如玉的小公子,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样子还是很吸引人的,尤其他还时不时的将马停在不远处那个等候着的侍女身边,眉目含笑的俯下身跟她说着话的时候,更加吸引人。
但她们也都是偷偷摸摸的看两眼,倒是不容易察觉。
姜邈感觉到有人看她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驿站门口站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看着她。
那女子肉眼可见不是多年轻的年纪,但却也看不出老态,姜邈心中猜测了一下,应该和武宁侯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却更显年轻一些。
那夫人眼看她也看过去了,很是大方和雍容的跟她微小颔首,出于礼貌姜邈也回以微笑。
知道马车走了之后,姜邈才下马问了问驿馆里的人,刚才那人是哪个官家的夫人?
但还不等驿馆里的人回答,这次跟出来的一个年纪稍大的侍卫就开口回答道:“公子,那夫人跟我们武宁侯府以前也有点关系。是谢太师的女儿,曾经差点就成了咱侯爷的妻子了。后来嫁到了京都之外的宁州,夫家好像姓陈,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姜邈眉头一挑,看翠竹一脸惊讶的样子,显然翠竹也是不知道的。
她就想起了陆澹曾经跟他说过,关于和谢家婚约来源的事情,刚才那个人莫非就是武宁侯陆岳曾经的未婚妻?
“她怎么会在这里?”姜邈纳闷。
有一个挺机灵的侍卫回答道:“公子,我跟他们那边的人打听过了,他们只说是去肃州探亲的。”
探亲?姜邈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肃州知府谢铭。
她没听说肃州的事情吗?这个时候去肃州探亲?还是已经知道了肃州知府出事的消息,专门去肃州打点照顾的?
若她猜测属实的话,那他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
太阳渐渐日上中天,又缓缓的往西滑落。
哒哒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姜邈派出去看看情况的人再一次独自回来了。
还没有武宁侯的影子。
姜邈从最开始的气定神闲,到如今开始渐渐的起了烦躁之心。
肃州的情况不明,京都的消息半路上也没办法递过来,想起陆澹此时可能还生死未卜的事情,这种等待毫无疑问逐渐煎熬起来。
终于晚霞染红了天空的时候,姜邈隐隐约约的好似听到了很多马蹄的声音。
姜邈一个激动,骑上马往哪个方向而去。
翠竹和护卫不假思索都纷纷骑上马,直接跟上!
翠竹追到姜邈的时候,姜邈已经停在了路边,翠竹没憋住对姜邈说道:“公子这么莽撞干什么?万一不是侯爷他们呢?”
“我也是一时情急,此时不就停下等你们了吗?”
姜邈可不想落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连武宁侯的面都没见着,遇到个山匪之类的就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那可就亏大了。
远目眺望,终于在地平线的尽头看到了旗帜的影子。
“是将军的旗帜!”
“应该来了!”
有侍卫还没等旗帜显露出一半,就已经认出来那个旗子的来历。
姜邈忍不住高兴激动,跟她计算出来的时间误差没有差太多。
凛凛的旗帜迎风飞扬,马蹄的声音这么多人连在一起,本来清脆的马蹄声此时听起来也十分的厚重大气!
离得太远,姜邈还不太能看清,只看得出来,武宁侯这次回京带的热人手可不少。
人越多越好,越多越好,姜邈此时的心情十分高兴。
渐渐的近了,姜邈这些将士们的浑身煞气给震惊到了,一种隐隐的压迫感一直压迫着她,直到这些队伍来到了姜邈带着的武宁侯府侍卫的面前。
“前方何人!”
远远地那队伍里就有先锋呼和出声:“陆将军奉旨回京,快快让出路来!”
一般人不管是听到陆将军的名头还是圣旨的名头,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退出一定的距离,将路给让出来。
但姜邈等人几日的辛苦可不是为了来给武宁侯回京让路的!
姜邈等人不仅没让路,反而直接站在了路中间。
武宁侯府的一个侍卫高声回答道:“武宁侯府侍卫求见武宁侯!”
边关的将士们习惯叫武宁侯将军,而武宁侯府和京都的人大都称呼武宁侯。
正在前进的队伍停止了,武宁侯自然也能察觉到,一听武宁侯府的人求见他,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直接驱马一马当西的从队伍里跑了出来,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侯爷!”侍卫等人见武宁侯出现,连忙激动的行礼。
“侯爷,世子出事了,夫人让表少爷拿着信物和信来找您帮忙的!”虽然激动,但世子的安慰迫在眉睫,侍卫连忙简单的说道。
“什么?!”
武宁侯一听到陆澹出事,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上次陆澹给他来信的时候,还在跟他分析朝中局势以及下一步规划呢,怎么能出事?
武宁侯身材欣长壮硕,个头也高,只有从他没被胡茬遮住的半张脸才能看出他那还残留了点俊朗的外表,跟陆澹那完全是两个形象。
“东西和信呢?”
姜邈出声道:“在我这里!”
说着驱马上前,将东西递给了武宁侯。武宁侯一看姜邈手中拿出来的信物,便完全不疑有他的接了过去。
那是他曾经亲手做的送给武宁侯夫人的印章,绝不会认错的。
“你是谁?”武宁侯怎么看姜邈怎么觉得陌生,没道理他不知道武宁侯府还有个表亲的啊?
“侯爷,我叫姜恒。我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您不如先看信,等到了肃州,找到了世子就什么事情都清楚了!”
武宁侯看一眼姜邈,直接低下头拆信,一目十行的扫完之后,脸色十分难看,直接挥手下令道。
“传令下去!改道肃州!”
去传旨的人这次也是跟着武宁侯一起回来的,武宁侯听到禀报的声音直接骑着马出来了,他如今才跟上。
刚从队列的保护中出来,就听见了武宁侯的命令。
当下眼前一黑,连忙喊道:“侯爷不可!侯爷不可呀!”
直接驱马挡在了武宁侯的面前,说道:“皇上有旨让侯爷即刻回京,路上怎能随意耽误呢?”
“你跟老子说什么是随意耽误?我儿子在肃州遇险,我这当爹的能不去救?给我起开!”
武宁侯背手就拿出自己的□□,往那官员身边一挥!
破空的声音从那人耳边响起,身下的马嘶鸣一声往旁边躲去。
虽然这次并没有受伤,但却感觉受了不少的惊吓,那人当下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一路走来,武宁侯待他也颇为礼遇,到让他最开始对武宁侯的忌惮和敬畏少了不少,这一下让他下意识的摆着一张脸向武宁侯看去。
但当武宁侯那一双含着煞气的眼睛往他身上一看,他刚刚升起的那点不满,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反而还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可是让那些凶残的外族人都闻风丧胆的大楚战神啊!
“将军!侯爷!下官可求您了,世子若是在肃州出了事情,朝廷定然会派人前去施救的,您亲自去可万万使不得啊,皇上还在京都等着您回京述职啊,耽误不得啊!”
这人学了乖,苦口婆心的卖惨:“下官可真的担待不起啊!”
他说他的,武宁侯手底下的将士也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自从武宁侯的命令下达之后,所有的队列就已经开始变换队形了,换成了全速前进的队形。
那人看武宁侯不为所动的脸,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想起当初派他去边关宣旨的时候,皇上和谢大人叮嘱他不要在路上耽搁的话,不由的想哭。
这种事情,是他有资格决定的吗?
武宁侯他不听劝,他能有什么办法?
但他也不能这么直接放弃,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将军,侯爷,您带着这些人,没有调令跑去肃州,于理不合啊!朝中上下恐怕都会对您不满的。您看要不然您派人前去救援,您还是跟下官先回京都吧!”
“少啰嗦了!你自己回去吧!我就这一个儿子,我还有什么心思管别人怎么想?”
武宁侯的语气不容置疑,这别人自然也是包括了皇上在内的。
往日里该他配合的他配合配合,但现在这种时候,谁都别想让他配合。
“出发!”
姜邈等人跟着武宁侯等人往肃州的方向出发,独留下去边关宣旨的几位官员面面相觑。
“怎么办?这可让我们怎么交代啊?”
有人愁眉苦脸不知所措。
刚才劝武宁侯的人咬咬牙道:“算了,你们两个人先回京如实像皇上禀报,我跟上去看情况行事吧!”
说着就骑着马追了过去,另外两人无可奈何对视一眼,只能先往京都而去!
…………
文德殿中,皇上魏昭看着地上战战兢兢跪着的两个人。
“……武宁侯,就,就直接去肃州了!”
听完他们二人的叙述,魏昭一拍桌子怒发冲冠,呵呵冷笑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那老匹夫居心不良,无视于朕,装不下去了?实在放肆!嚣张!可恶!”
魏昭站起来气得手叉腰,来来回回的走动,平复着怒气。
他虽然一直忌惮武宁侯手握兵权,但武宁侯以前的态度可以毫无可指摘的地方,他一边忌惮心中却也有一点不认为他当真会造反。
但先是武宁侯夫人挑战他的权威,威胁与他。武宁侯如今又无视他召回京都的命令,不将他放在眼里!
对了,还有陆澹,陆澹当初去肃州之事,他基本上也是被朝中百官所裹挟做出的决定!
他绝不容许有人敢骑到他的头上来!
“皇上息怒!武宁侯只有陆澹一个儿子,他自然是关心则乱顾不得别的。武宁侯这次既然只带了那点人就回了京都,说明他并未察觉到什么事情,这也是个好消息。”
谢钧此时也在文德殿中,出声劝慰皇上。
听了谢钧的话,魏昭觉得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哼了一声,才将脾气控制住。
但随即就说道:“给武宁侯报信的那些人是什么人?朕让你盯着武宁侯府,你就是这样盯的?还恰好遇到了武宁侯?”
就在两条路线交汇处,这么巧?
谢钧抱拳请罪:“皇上恕罪,那些人应该是在微臣到武宁侯府之前,就已经离京了。”
魏昭吐了一口胸中的郁郁之气,并未再将脾气发在谢钧身上。
自语着说道:“武宁侯府的远方表亲?朕怎么不知道武宁侯府还有什么远方表亲?谢卿,你知道吗?”
谢钧低下头眼神闪了闪,开口说道:“回皇上,是有这么一回事,几个月前那人来投靠武宁侯府,已经在武宁侯府住了一段时间了。只是行事低调,不太引人注意。”
他知道那人应该就是姜邈,她竟然当真要去往肃州找陆澹了。
“算了,武宁侯夫人你看好了吗?”魏昭眼睛一眯说道,“朕警告你,武宁侯夫人若再出什么差错,你就提头来见朕吧!”
“是,武宁侯府臣已经密切监控起来了,绝不可能出岔子的。”
“行,没事你就退下吧。”魏昭挥了挥手让谢钧退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对了,武宁侯府那个姜氏女……算了,谅她也跑不了。退下吧!”
谢钧能听出来,魏昭刚才是想问姜邈的事情或者让他把姜邈也看好,但是姜邈本人此时早已经不在那武宁侯府之中了。
不问正好,问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
谢钧出了文德殿,吐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不跟皇上说那个所谓的表亲就是姜邈。
虽然一早就知道皇上不是什么好人,但今天的感觉不知道为何格外清晰。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倒也不必看不惯别人。
但既然都不是好人,那他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不就再正常不过了吗?
…………
肃州府衙,自从陆澹掉下悬崖失踪之后,府衙中的人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很多人都自发的去附近找陆澹的痕迹。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的心都渐渐的沉了。
好些天了,遇难的可能性已经比生还大多了,否则他们已经将搜索范围扩大了两圈了,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不仅仅是府衙当差的人,还有一些民众知道了消息之后,也自发的加入了搜索的队伍当中,但还是一无所获。
当初的那些山匪,如今都已经被关在了牢里,被严刑拷打试图搞清楚当天陆大人掉落山崖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审来审去,依旧没人能说得清楚当天的情况。
云大人愁眉紧锁,一遍一遍想着当时的情景,连梦里都经常是那天的情况。
但因为当时他一时走在了陆大人的前面,他还真的不清楚具体情况的。那几个埋伏的人,在混乱之中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真是不可思议!
“大人!大人!”
有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对云大人说道:“大人,武宁侯,陆将军来了!正在衙门外面,让你去见他呢!”
“什么?武宁侯?!”
云大人大吃一惊,武宁侯不应该还在边关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肃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19:28:50~2022-06-15 19:1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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