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反过来
晚上见
闻欣说要帮虞万支“坐月子”不是闹着玩的, 是正儿八经的拿出自己当时的标准来。
搞得虞万支是哭笑不得,半躺在床上说:“真不至于,我觉得自己还挺好的。”
闻欣给他掖被角, 警告道:“不许动。”
虞万支四肢僵直,微微叹口气说:“我现在也动不了。”
闻欣还能不知道他脑子里这会说出这句话的意思,手指比出“咔嚓”动作威胁道:“小心一辈子。”
虞万支才不怕她,或者人在此情此景都会有点脆弱。
他道:“你舍得吗?”
哪怕是开玩笑, 闻欣都甜甜道:“当然舍不得。”
要有蜜水的话, 都顺着她的嘴角滴滴答答了。
虞万支全然满足,微微侧过头看说:“得得又在吃手指了。”
孩子每天都有新变化, 有时候少看一眼就不一样, 像这就是忽然出现的习惯。
闻欣看他吧唧吧唧的像是什么美味,啧啧两声说:“希望长大也能好好吃饭。”
别跟楼下那家似的,一顿饭孩子奶奶追在后面喂两个钟, 已经是全小区出名了。
虞万支的眼神在他们母子之间移动,实诚道:“我看挺像你的。”
闻欣掐着他的脸颊说:“我看你也挺委婉的。”
虞万支嘿嘿笑两声,手缩在被子里,别说是反抗的余地了, 连念头都没有。
他道:“现在食欲就很好。”
还说呢, 闻欣闲来无事翻出账本说:“他还不到三个月,你猜花多少钱了?”
虞万支其实有个模糊的数字,毕竟花钱也得心里有数。
但他想假装没有这回事,一脸沉痛道:“别算了。”
掩耳盗铃,闻欣趁着他动弹不得, 肆意在他脑门上弹一下说:“没事, 千金散尽还复来。”
什么时候会来虞万支不知道,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官比结扎的那会还扭曲, 咬咬牙说:“你算吧。”
闻欣也是一直在逃避,每次写一笔就算完事,她拿着加加减减半天,倒吸口凉气说:“这就一千了!”
还没算上生之前买的奶瓶这些。
虞万支早有预料,咳嗽一声说;“还有一罐没开的奶粉。”
勉强不算在花销里。
还提奶粉呢,闻欣道:“他也是个挑嘴的,喝进口货就老实。”
他们是第一次做父母,生之前并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哺乳,毕竟这也得根据孩子妈妈的状况来定,因此买奶粉的时候是按照最高标准来先准备着。
结果标准定得太高,臭小子居然连品味都稳定,再换便宜一点的国产就压根不给面子,甚至能从脸上看出“我就续点命,不是真心想喝”的意思来。
做父母的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接着买九十一罐的,可这样每个月上下就能差小一百,等奶量再上去更不得了。
闻欣想过养孩子花钱,但没料到这么费,没好气在儿子脸上戳一下说:“你还挺会享受。”
虞得得吐出一个口水泡来,一点不关心别人怎么讨论他,浑身上下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意境。
闻欣不由得捂着胸口说:“总觉得他以后会给我气受。”
现在就自有气人的功夫,偏偏叫人计较不得。
男孩子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虞万支理所当然道:“我收拾他。”
闻欣忽然道:“你小时候挨打吗?”
虞万支的养父虽然是文化人,不过有着那个时代的粗暴,即使是现在,大家送孩子上学的第一句也是“老师尽管打”。
他道:“打孩子不好。”
总之他想不起来并没有愉快的记忆,可当时那种介于愤怒和委屈的感觉还是历历在目。
闻欣从小也是被打大的,左手虚握说:“这么粗的藤条,打断过三根。”
就因为她忘记喂鸡。
虞万支顿时心疼起来说:“那咱们不打他,讲讲道理。”
自然,现在有多雄心壮志,将来仍旧是该出手时就出手。
不过这个且不提,就说他们夫妻双双陷入在成为最好父母的幻想里,等孩子一哭面面相觑,已经生出想揍他的心思来。
然而不会说话的小人儿有什么错,只是肚子饿而已。
闻欣给他泡奶粉说:“小乖宝欸,肚子饿是不是?”
她一跟孩子说话,从语气到语调都像变个人。
虞万支倒不至于跟儿子吃醋,但还是说:“你昨天叫他宝贝。”
一会一个叫法,反正就是心肝肉。
闻欣哪能不知道意思,凑在他耳边说:“你也是宝贝啊。”
她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人,虞万支连耳朵都是红的,心想这样盖着被子真是热。
闻欣则是好笑地扯他的耳垂,这才抱着儿子说:“虞得得,你啥时候能自己吃饭睡觉呢。”
说真的,她都不懂怎么会有人连不会睡觉都要哭,但还是喂完奶再哄睡。
她动作熟稔,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孩子本来是虞万支在带。
他道:“很能干。”
闻欣又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她娇嗔道:“是你全干,我才懒惰的。”
她在娘家时可是出名的勤快人。
虞万支恨不得让她好好享福,尤其是这一阵子家里有张阿姨,连他都有松快的感觉。
他道:“等将来有钱,我也懒惰,就陪着你和孩子。”
有条件谁不希望过这样的日子,可世人就是为柴米油盐消磨掉太多。
闻欣现在也算是比下有余,在那些偶尔出现的比上不足的念头里警告自己要知道满足。
她笑道:“行啊,我跟儿子等着。”
虞得得一点表示都没有,只长出来一点的眉毛随着眼皮的动作微微晃动,丝毫不知道父母之间的感人气氛。
他甚至再“哇哇”两声,把一切消磨殆尽。
闻欣还以为他要睡着了,心想真是功亏一篑,仍旧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虞万支不再说话,过会才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年生,一般动静都闹不醒他。”
过年的鞭炮声是从早到晚的不停歇,好像也没怎么打扰到孩子。
这个月份的孩子容易一惊一乍,据说是手脚颤颤就哭起来,但他们仔细观察过,虞得得不太会,除开要吃要拉,连闹腾都很少。
闻欣小声道:“还是挺好带的。”
老人说“不能大声夸,不然孩子容易得意忘形”,可一个小名就叫得得的小朋友,估摸着很难逃脱这种个性。
虞万支连大名都没起出来,自然不敢说点内心的想法,只道:“不闹你就行。”
闻欣竖起手指示意他嘘声,瞅着怀中的小人儿说:“当心他以后挑软柿子捏。”
软柿子?虞万支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跟这三个字挂钩,轻笑出声说:“那你罩着我?”
又不是什么流氓团伙,闻欣下巴一扬说:“自然,咱们是同林鸟。”
可后半句的寓意不好,她赶快找补说:“绝对不各自飞。”
虞万支还没想这么多呢,亲昵捏捏她脸说:“得得应该能放了。”
孩子哄睡是第一步,放床上更是个巨大的挑战,稍有不慎人家就又嚎啕起来。
闻欣仿佛是要去炸碉堡,轻手轻脚地把他放爸爸身边,这才道:“你看一会,我去晾衣服。”
洗衣机已经停好一会,她提着桶到阳台,跟摘菜的张阿姨聊天。
张阿姨在这家上班是最轻松不过的,说:“闻欣,我明天请个假行吗?”
请假反正扣工资,闻欣好脾气道:“可以啊,是有什么事吗?”
张阿姨叽里呱啦起来说:“孩子她小姑嫁女儿,我本来不想去的,她爸非跟我闹……”
结婚的人,就是有那么多挣脱不开的牵扯。
闻欣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过会才进屋去。
虞万支正揉着眼睛犯困,掀开眼皮缝看着孩子,那种倔强和坚强,叫人动容啊。
闻欣坐在床沿道:“你睡吧,有我呢。”
虞万支疑心是麻药的副作用,也没有再逞强,父子俩就这么并排躺着,看上去有五分相似。
其实他是最近累得慌,毕竟虞得得一天最起码要咿咿呀呀二十次,次次都要有回应,难得有休息的时间,压根扛不住。
闻欣也是会心疼人的,索性盘腿坐在床尾,盯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发呆。
虞万支没敢睡久,他还是警醒的,就是一睁眼看到她直勾勾的眼神,吓一跳说:“怎么了?”
窗帘并不是完全遮光,大白天的屋里还算亮堂,闻欣微微摇头说:“看着你们就高兴。”
原来世上真的有人的存在,能成为生活的力量和源泉。
虞万支心头沉甸甸,到底还是老老实实躺着说:“想过去抱你一下,又怕挨骂。”
他连手想伸出来都被批评了。
其实他的术后护理不到这份上,闻欣大方张开双臂说:“没事,我可以迁就你。”
她伏于他的胸膛,心跳的咚咚声清晰传入耳中,诉说着所有的情绪,再一抬眼又是稚子在侧,只让人觉得全世界的幸运不过如此。
虞万支心头越发沉起来,下巴在她的发顶蹭蹭说:“那再亲一下。”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闻欣哼一声说:“好好养着吧你,最近清心寡欲。”
虞万支默念佛号,又吓唬人说:“明年你就知道。”
闻欣充满着他居然能忍到明年的“哇塞”之情,想想说:“有的人刚出月子就怀孕。”
证明人家刚生完就能办事。
虞万支瞪大眼说:“不要命了,那么大的孩子从下面钻出来。”
他都怕到明年都未必算康复,做好一直吃素的准备。
什么叫钻啊,闻欣两只手一掰扯说:“我感觉是拽出来的。”
那更需要好好休养,虞万支严肃道:“我是和尚,我不馋。”
闻欣咬着嘴唇笑,心想倒要看看他能憋到几时。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本来是要给虞得得定大名的,但很显而易见的是,我没做到。
晚上见。
第92章 五月
明天见
五一这天, 锦绣城三期开售,和一期二期的位置正好形成个三角形,但面积是二者的总和, 拢共有一千多套房要卖。
开发商也摆出大阵仗来,一大早楼下就锣鼓喧天的。
闻欣站在自己的阳台,能看到点舞龙舞狮的场景,梳着头发说:“我要下去凑热闹。”
她生完快三个月, 正儿八经出小区也没几次, 基本都是趁着大太阳在楼下瞎溜达,可以说生一个, 月子坐得顶人家好几个的, 那是肉眼可见的憋坏了。
艳阳天里,她有活力满满的样子,虞万支也不担心, 还道:“待会应该有人来卖棉花糖。”
举凡有这种活动,小摊小贩们就能寻过来。
闻欣也好一阵没吃过,舔嘴唇一副馋样子说:“希望还有仙草。”
虞万支把这件事记下来,伸手给她绑麻花辫说:“没有的话我明天给你带。”
闻欣正要笑, 被他扯得龇牙咧嘴的, 哎哎叫唤着说:“疼疼疼疼疼。”
虞万支赶快松开手道:“没事吧?”
闻欣揉搓着头皮说:“我这头发不能再掉了,你轻点。”
虞万支已经很轻,在心里叹口气,觉得她即使是恢复到现在,好吃好喝的养着, 和生得得之前仍旧是不可同日而语。
别的不提, 前两个月头发真是哗啦啦地掉, 得亏是她向来长发乌黑茂密, 换个人早就秃了。
因此闻欣最近对头发很爱惜,搁原来她梳头发都跟薅杂草差不多,咔咔咔那个劲,叫人看着都害怕。
现在是精心呵护,见天地对着镜子研究,连不喜欢的黑芝麻都能捏着鼻子吃下去。
好在付出有回报,这两天她瞅着自己的头发是好很多,琢磨着也许是心理作用。
她摸着着额前的碎发说:“这几根绝对是刚长出来的。”
虞万支点头说:“嗯,毛绒绒的。”
闻欣还挺喜欢这词的,摸着自己光滑的手臂说:“全长脑袋上就行。”
虞万支下意识道:“得得哪都不长。”
到现在还是个小光头,真叫人愁的。
闻欣想想说:“要不剃个胎发?”
又马上否认说:“不行,回头连那点都长不出来就完蛋了。”
其实小孩子头发少是正常的,尤其是刚出生的那几个月几乎一天一个样,说不准哪天就有变化。
可自家的娃总是做父母的在操心,连少喝口奶夫妻俩都得研究半天,看得跟宝贝差不多,这会面面相觑各自叹口气。
虞万支想着乐观点,清清嗓子说:“没事,肯定像我们。”
现在仔细打量,儿子就是捡着他们夫妻的长相凑起来的。
是挺令人振奋的,闻欣也就是想起来惆怅几句,头一甩,结实的鞭子砸在肩膀上。
她感受着分量,有一种庆幸,到屋里看一眼儿子说:“妈妈出门玩了,不带你。”
小孩子还是少往人堆里扎,反正家里有张阿姨看着。
虞得得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但开始能认得人的小家伙咿咿呀呀地伸着手。
他现在觉睡得越来越少,白天有时候能玩上一两个小时,就是对着空气费劲巴拉地踢腿挥手,这种简单的动作也能给累出一身汗来。
虽然大家都爱给婴儿捂得严严实实的,但虞万支已经给他换上半袖,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胳膊来。
他每天出门前都要凑上去亲一下,今天也不例外。
闻欣没来得及喊,在五步开外马后炮道:“他拉臭臭了。”
得,虞万支也闻见了。
他佯怒道:“臭小子,十分钟前刚换的。”
一片尿不湿八毛钱,运气好的话一天用不了几片,点背的话一个钟能换三片。
他真是跟眼看着钞票飞出口袋差不多,说:“张姨,你给他换一下,我们出去了。”
张阿姨应一声,手脚麻利地干着活。
虞万支牵着媳妇的手朝外走,两个人正赶上唱歌节目,也不知道是哪请来的歌手,粤语实在蹩脚。
闻欣嘴角抽抽道:“唱得还不如你。”
虞万支眨巴眼,心想这能算是夸奖吗?但还是说:“待会给你唱一个。”
闻欣顾不上应,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说:“人好多啊。”
挤得她都快有点喘不过气了。
虞万支虚虚护着她道:“那往外走一点。”
两个人怎么退,都是人山人海,叫闻欣不由得感慨道:“真的都是来买房子的吗?”
三期的价格贵,一平已经卖到七百,跟去年的二期比起来足足贵二百五,实在是叫人咂舌。
虞万支目光逡巡说:“还都是大户型。”
一二期都是两室一厅的户型多,三期却基本是三居,按这个平方价算起来,一套最少要六七万。
本来嘛,闻欣对大房子是没什么想法的,她觉得人有片瓦遮天就不错,可孩子一出生,家里好像处处变得拥挤起来。
甚至虞得得还是不会走路的小孩子,等能跑会跳估计更憋屈起来。
这样想来,好像有点对不起儿子。
闻欣道:“以后咱们买更更大的。”
生活循序渐进,虞万支虽然希望快点实现,可也知道心急出错的道理,只点头说:“行,过两年。”
这种规划久的事情先不提,几天后是九五年的五月六号,建国来的第一个双休日,报纸好几天的头条都与之有关。
但对打工的人来说,是压根不存在什么放假的,因此虞万支照常出门去干活。
他七点起床,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打散后加水,和冷藏的馒头一起上锅蒸,又拿钥匙开电梯口的奶箱,取出两瓶鲜奶,回家后搁在餐桌上,这才去洗漱。
水声透过门缝钻进房间里,闻欣那点不清醒的意识回笼,看一眼睡在墙边的儿子,赞许道:“醒了居然没哭。”
话音刚落,虞得得登时扯着嗓子嚎起来,叫闻欣想给自己拍一下。
她认命地叹口气,掀开被子说:“真是夸不得。”
虞万支正好推门进来,只道:“你再睡会。”
他每天都是等张阿姨来上班才走。
闻欣其实也不大困,抻抻手脚说:“没事,我也提前适应一下。”
再一个礼拜孩子满百天,再请人压力就太大,加上张阿姨也找好下家,她马上得自己带孩子,早晚的事而已。
换种说法,虞万支道:“也就剩这几天能松快点。”
别看他总说“不累”,儿子谁带起来谁知道。
闻欣看他说得恐怖,好笑道:“我招架得了的。”
她这月子坐得太长,人骨头都是软的,早就盼着有点事情做。
两个人说着话,虞万支给儿子泡好奶粉,想起来说:“你把煤气关了。”
闻欣朝外走,揭开锅盖一看,喊道:“放点辣子行吗?”
跟鸡蛋羹一起拌拌,夹在馒头里,别提有多香。
虞万支看她恢复得差不多,松口道:“就一点点。”
闻欣假装不知道一点点是多少,猛地往里丢一勺,心想木已成舟。
隔着厨房的窗户,虞万支都看得真真的,故意咳嗽一声作为提醒。
闻欣猛地扭过身子,把鸡蛋羹的碗藏在背后,嘻嘻笑说:“感冒啦?”
虞万支无奈摇摇头,神色之间全是纵容,微微叹息道:“多喝点水。”
闻欣嗯嗯应着,赶紧躲去洗漱。
她动作匆忙,水从发丝滴下来,落在下颌处。
虞万支手上正好有帕子,给她一擦,然后才收一愣,呆呆地看着她。
闻欣这才反应过来说:“这是儿子擦嘴的吧。”
一股子奶香味。
虞万支讪讪道:“他刚刚吐了一点。”
准确来说是喝得太快,从嘴角滑落的。
闻欣嘴角抽抽,心想得亏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皱鼻子说:“难怪有点臭。”
虞万支赶紧找补说:“自家的,不嫌弃。”
闻欣还是踹他一脚才解气,坐下来吃早餐。
她边吃边说:“我下午去找刘琼坐坐,你下班顺便接我。”
虞万支乐见她放松,只道:“刘琼估计攒一肚子新闻要跟你说。”
闻欣就是专门去听这些的,笑嘻嘻说:“回来我讲给你听。”
虞万支并不好奇,但很愿意花时间跟她讲话,叮嘱道:“记得问店的事。”
闻欣想着自己开店不是一两天,没生之前就在研究,挺看好菜市场门口那条街。
那儿是刘琼的地盘,毕竟人家从改革开放就在摆摊卖猪肉,别看是两种不搭嘎的生意,有人相互帮衬总是好的。
她点头道:“好,就是租金肯定不便宜。”
那片本来就都是旺铺,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虞万支已经尝到做生意的甜头,只道:“你爱吃的店也都在那。”
闻欣心想还没成的事情呢,双手叉腰道:“我有这么馋吗!”
又咽口水道:“命令你给我带烤鸭回来。”
虞万支乐不可支,亲昵捏捏她的脸说:“好,给你带。”
哪怕倾尽所有,他也会满足她的愿望,更何况只是小小的要求。
作者有话说:
我弟睡之前穿着奥特曼服装进来给我表演了一整套变身动作,很可爱。
明天见。
第93章 小心愿
明天见
午后, 风里都带着夏天的燥热。
闻欣顶着大太阳出门,在公交站台左右张望,挥着手上的折扇, 只觉得后背已经渗出汗来。
小区门口的三轮车师傅们不肯放过这唯一的客人,喊着“美女去哪,我送你啊”。
闻欣晕公交,尤其是大夏天里, 想想还是道:“到三华多少钱?”
其中一位师傅道:“五毛。”
公交才一毛, 这也没甚么要紧的,不如省一点?
闻欣现在没收入, 难免有些抠搜, 加上儿子花销大,她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心,又晒两分钟后才说:“师傅, 走吧。”
人力三轮车不快,但些许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还是能吹散人身上的热气。
闻欣只觉得爽利很多,心想月子坐得人娇气起来, 因此她见着刘琼的第一句话就是说:“我这太久没出门, 连路都快不会走。”
刘琼给她倒水说:“怎么没带得得来?”
他们这代人养孩子粗糙,现在又不是寒冬腊月的,出来转悠两圈没什么。
闻欣连连摇头说:“吵得狠,你爱人还在休息呢。”
菜市场卖猪肉,最苦的就是凌晨四点得去屠宰场, 人熬到这个点正是睡觉的时候, 在客厅里说话还没什么, 毕竟大人能控制音量, 可小孩子就是个炮仗,能炸得人脑壳疼。
刘琼摆手道:“他睡得跟死猪似的,雷劈到脑门上都不带动一下的。”
这话人家能讲,闻欣不能接,只道:“毕竟起得早,是我我也沾枕头就睡。”
谁说不是啊,刘琼道:“我们是习惯了,换个人吃不下这苦的。”
像闻欣,觉得自己就不大行。
她道:“你们也快熬出头了。”
刘琼都没想这么快讲起孩子的话题,一拍大腿说:“等美云高考完,我们就好好休息几天。”
到时候她就在摊子前挂“东家有喜”的牌子,一家三口出门旅游去。
孩子成绩好的父母总是更惬意一点,赵美云的分数向来稳定,清北之类的学校肯定无缘,可本科是闭眼都能够着的。
刘琼生平最得意之事只此一件,说:“过几天就填志愿。”
闻欣也没考过,知之不多,好奇道:“怎么填的?”
提起这个,赵美云道:“估分填,我现在就怕她考亏了。”
大家都想着填得保守一点,保证有学校上,又恨不得踩着最低分数线进去。
闻欣跟赵美云虽然差着年纪,但关系挺要好的,哪怕高中生比较忙,赶上寒暑假也是常常凑在一块说话。
因此她道:“反正美云想去的学校分数都够。”
这倒是,刘琼也是多数家长的心思,尤其就这么个女儿,不希望她去太远。
可做父母的不能直言,特别是这种跟未来息息相关的决策,生怕自己的短视耽误谁,有的话只敢跟相熟的人说。
刘琼一脸松快道:“也是,去广安最好,离得近。”
东浦只有一所本科学校,还是刚从专科升上来的,本地人多数都是去百公里外的广安市继续学业,坐火车只要两个小时。
不过这么近,闻欣也没去过呢。
她道:“听说广安也很热闹。”
自然热闹,百年前就是大地方,刘琼叽叽喳喳说起来,堪称是眉飞色舞。
闻欣只替她高兴,心想养儿至今日,也算是松口气。
不过刘琼也只讲几句,略带惆怅道:“也不一定能考上呢。”
这人,闻欣推她一下说:“讲点好的。”
刘琼平常也怪迷信的,拍自己的嘴说:“我犯什么傻呢。”
她神色平添三分不安,忽然说:“不行,明天我得去上柱香。”
两人说着哪座庙灵验,七拐八绕到最后才拐到正经事上。
闻欣问道:“你觉得我在矮街开家店怎么样?”
矮街是民间叫法,其实没有正规的名字,就挨着菜市场南门口,虽然是不宽的单行道,从此地进出的人是最多,尤其南门口那块到晚上就是夜市,更加热闹。
刘琼最知道,说:“人多也不一定能做起来,我看你能行。”
做生意一讲良心,二靠积累,都是这么且熬过来的。
闻欣那点信心在成本面前是不值一提,比划着说:“每个月最少五百块钱打底。”
就这租金,一天不卖三五十件回不了本。
刘琼想想说:“你要是诚心,我托人打听,能省个一二十。”
一块两块的都是钱,闻欣是能省则省,点头说:“那麻烦你了。”
刘琼热络道:“跟我客气什么。”
两个人叽里呱啦讲一长串,眼看着快到晚饭时分,闻欣才道:“先走了,得得还在家等我呢。”
有孩子的人,刘琼也不好留她,边送人到门口边说:“过两天我肯定有消息。”
闻欣就知道托给她一准的,再次道谢后才沿着楼梯下去。
她拐过两道弯,约好五点见的虞万支显然来得更早。
他半靠在摩托车上研究自己的指甲,看到人手下意识藏到身后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闻欣审问道:“手怎么了?”
虞万支期期艾艾伸出来说:“不小心划到。”
口子不大,血也止住,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闻欣知道是难免的,给他吹一下说:“也不知道拿个创可贴。”
加工坊平常是备着的,赶上今天用完,虞万支稍微解释两句,示意她上车,这才道:“都聊什么了?”
复述是闻欣最爱的事情,环着他的腰,挨在人耳朵边上说。
可虞万支只觉得她的胸膛起伏,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把车骑得慢慢的。
到家的路并不长,他们往常也都这么走,可大约是做父母的人,自然而然地惦记起儿子,琢磨着他下午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家里,虞得得浑然不知父母的担忧,正在舒适的梦乡里。
张阿姨坐在边上看,手上织着毛衣,看到他们两口子进来先说:“刚喝过一次,才睡着。”
小孩子的作息已经渐渐有可以摸索的规律,闻欣了然道:“行,那您做饭吧,我们看着。”
张阿姨进厨房,留一家三口在房间。
大概是远香近臭,半天不见,闻欣又觉得儿子稀罕起来,坐在摇篮前摸着他的小手说:“想妈妈没有?”
自然是毫无回应,只有虞万支答道:“想媳妇了。”
闻欣抿着嘴唇笑,雨露均沾地牵他说:“感觉我好忙啊。”
虞万支微微弯下腰,蜻蜓点水地掠过她的额头说:“有空想我就行。”
闻欣生出点负罪感来,灵机一动道:“那我一整天都有空。”
论嘴甜,她也是不遑多让。
气氛烘托到这步,虞万支捧着她的脸,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虞得得已经很没有眼色地哭起来。
虞万支是哭笑不得,凑近闻闻说:“你真是惦记着我。”
这话是有缘由的,前几天都是他刚进门儿子就拉,好像只愿意把这活留给爸爸似的。
反正不是留给闻欣,她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儿子喜欢你呢。”
谁带的跟谁亲,虞得得隐约能分辨出自己在谁的怀抱,跟着爸爸的时候总是活泼一点。
虞万支也不过是随口而言,捏捏儿子的脚丫子说:“那明天也得给你扎一针。”
满三个月,该去打疫苗了。
小孩子的痛觉好像迟钝,前头打过两回,虞得得都没什么反应,结果第二天针刚扎进去,他就嚎得响彻天际。
虞万支昨天还能开玩笑,是以为没什么大不了,今天跟扎在自己身上差不多,只能哄着。
可哭就是哭,不以人的努力为转移。
闻欣顺便去做完产后检查回来,没走近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加快步伐过来问道:“怎么了?”
虞万支叹口气说:“估计知道痛了。”
闻欣也心疼,掏手帕给儿子擦擦说:“都哭出汗来了。”
小脸憋得通红,嗓子都像是要哑了,真是出生以来头回见。
虞万支也有点难招架,没想到夜里才是最糟糕的事情,那就是虞得得发烧了。
自从孩子出生后都是虞万支睡中间,这样他两边都能顾到。
就是这样一来,他夜里是别指望有什么安稳,哪怕孩子不哭不闹都得起来摸个好几回。
摸得多,倒也没有一开始的谨慎,连温度有点不对劲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闭着眼意识好像清醒又没有,迷迷糊糊地脑子转过弯来,猛地睁开眼。
他怕自己多疑,蹑手蹑脚拿出温度计。
闻欣是听见动静的,感觉不太像是喂奶或者换尿布,问道:“怎么了?”
虞万支扶着儿子的胳膊说:“好像有点烧。”
打疫苗本来就有这个副作用,闻欣也不敢大意,坐起身伸手摸儿子的额头说:“好像是有点。”
主要虞得得本来就体温高,像个小火球似的。
虞万支得此证言,莫名紧张起来。
夫妻俩对坐五分钟,齐齐看体温,双双叹气道:“三十八度。”
虽说是做父母来的头一遭,也有些经验可以用。
虞万支拧手帕来给儿子擦,一边道:“你睡吧,待会再换人。”
说不准得熬一晚上。
这个道理闻欣也知道,但微微摇头说:“我睡不着。”
提心吊胆的,两只手捏在一块,不知道的以为天塌了。
虞万支也顾不上许多,精心伺候一晚上,到天亮时分,眼见体温降到三十七度五才松口气。
闻欣是一宿没合眼,靠在墙上说:“我那天在刘琼家,还盼着他能跟美云一样成绩优异,现在只希望一辈子平平安安。”
到头来就这么点小心愿。
虞万支颇有同感道:“不求什么清华北大的。”
清华北大,闻欣都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想法,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
虞万支挠挠头说:“就是做梦想想而已。”
说不想孩子有大出息是骗人的。
闻欣没好气戳他一下说:“想都不许想,现实一点。”
虞万支只好把这个梦藏在心底,看着儿子说:“爸多给你留点家底,你娶媳妇的时候就不辛苦了。”
别像他们似的,总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闻欣越发好笑起来,一晚上的郁结消散,无奈道:“你到底对咱儿子有多少寄托?”
都想到娶媳妇去了。
虞万支一拍大腿说:“我还希望他能成富翁呢。”
怎么说话还前后矛盾的,简直是四六不着。
闻欣都懒得理他,打哈欠往他肩上靠,半眯着眼说:“行,那你盯着富翁一点,我睡会。”
将来就是真发财虞万支也不稀罕,他只在乎怀中人,跟哄孩子似的搭着她的腰说:“睡吧。”
反正他已经有璀璨明珠,来日如何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94章 回归自我
明天见
小孩子发烧可大可小, 虞得得的不舒服持续了三天,几乎是一刻都不能撒手,沾床就要哼哼唧唧地叫唤。
好在他不是很挑人, 父母谁在都可以,倒叫夫妻俩松口气。
毕竟虞万支还有工作,每天得去加工坊呆一会。
不过他都是早去早回,一秒都不敢在路上多耽搁。
闻欣在家也是小心谨慎, 都觉得儿子的脑门都快被自己摸秃噜皮。
不过就这样, 也没耽误虞得得的好食欲,照吃照拉的日子风调雨顺。
但闻欣和虞万支就没这么幸运, 那真是眼眶发黑, 下巴尖尖。
虞万支自己倒还没,等儿子痊愈,心疼地摸着媳妇的脸说:“你好好歇两天。”
还歇呢, 闻欣迫不及待提着包就要出门,摇头说:“再不去看,铺子就要租出去了。”
要不是看在刘琼的面子上,就矮街那一片的热闹程度, 好地段是不等人的。
正经事, 虞万支只好叮嘱道:“自己慢点啊。”
张阿姨已经去下一家带孩子,家里没人,儿子的状况也不适合带出门,他就是再不放心,也没办法。
刘琼也会跟着一块去, 闻欣是不担心的, 弯下腰在他脸上吧唧一口说:“就当放风了。”
天天在家, 人都不活泛了, 虞万支看着她的眼睛,里头是三分喜洋洋,点头道:“那玩一会再回来,别太晚。”
即使这两年治安略好,满大街都是巡逻的,加上管制木仓支,但危险仍旧是无处不在。
闻欣目光在他和儿子之间逡巡,好笑道:“我像是你大姑娘。”
虞万支居然觉得没哪里不对,眉头一挑说:“不是吗?”
闻欣嘻嘻笑,背上包出门去。
她这回踩上公交车来的点,坐在靠窗的位置,被太阳晒得跟地瓜干差不多,但钻进来的那点风可以缓解晕车的不适。
就这么晃晃悠悠到菜市场,她站在路边缓缓,这才往里走。
下午时分,大部分摊子都收得差不多,像刘琼本来这个点也要回家了,今天是等人,因此拉着张椅子坐下来闲磕牙。
她看到人不先打招呼,冲着右前方叫道:“阿妹,阿妹!”
被称为“阿妹”的是位四十几岁模样妇女,看上去长得颇为削瘦,因为正在片鱼,手上举着一把滴血的刀。
还别说,挺吓人的。
闻欣茫然眨巴眼,心想这是什么阵仗。
但刘琼是很习惯,趁着阿妹没走进的功夫,悄悄跟闻欣咬耳朵说:“你待会看上去可怜点。”
可怜啊?闻欣心想要不干脆哭两声,反正谁也不会跟前过不去。
她想着生孩子时的场景,眼眶几乎都要红起来,赶快转移情绪,扬起笑容说:“大姐好。”
阿妹手在围裙上擦擦说:“你也好啊。”
她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觉得眼前人不大像会拖欠房租的,直接道:“就是你要租是吧?”
闻欣知道不能显示出太急切的态度,拿捏着分寸说:“对,本来前几天该来看的,小孩病了,离不开人。不好意思啊。”
阿妹不甚在意摆摆手说:“没事,我都跟美云妈说好了。”
但说来道去,也是闻欣失约在先,颇有些不好意思。
谈事情的时候,人一旦陷入这样的心态,就容易占下风,她忽然后悔没叫上虞万支一块,毕竟论心硬自己还真不是对手。
她心里默默叹气,打量着这家不到三十方的店面。
店位于矮街的中间,属于前后不着,两排店铺正对着,两米宽的路上人和自行车络绎不绝,楼把大部分光都遮住,就是不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但好处是凉快一点,夏天里大家都爱往这走。
闻欣手在开关上一按,店里的状况一览无遗。
地上是前租户留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墙和天花板还算是干净,只有些轻微的磕碰,补腻子就可以,反正面宽四米五,进深五米五的地方,也用不了多少钱。
而且最为难得的是角落有个小小的洗手间,虽然里面的卫生让人进去就赶快退出来,但极大的方便生活。
当然,这种便利的背后意味着高租金。
别看地方不算大,每个月就要五百一。
这个价钱还是刘琼已经帮着讲过的,不过她仍旧不肯放弃说:“阿妹,你看你也凑个整,五百多好听啊。”
阿妹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别人我都租五百三的。”
关系交情是一方面,钱可是实打实的。
闻欣赶快摆出可怜的样子来,捏着衣角道:“姐,我真是诚实租,您看能不能再便宜点。”
总之她表情已经到位,阿妹也真是吃这一套的人,跟刘琼又东拉西扯大半天,这才勉强道:“行吧,我是看你也不容易,记得每个月准时交啊。”
她是怕了那些回回拖欠的人。
闻欣保证道:“肯定的姐。”
她一口一个“姐”,叫得不知道多亲热,心里却在叹息,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刘琼看出点端倪来,小声说:“不用回去跟你男人商量一下?”
矮街的店,一年到头大家都是挑着灯笼想租,可见地段之好,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回本。
可挣大钱真的就是各凭本事,毕竟街头到街尾的竞争也大。
闻欣就怕自己得不偿失,搓着手说:“他让我价格合适就定。”
说真的,五百都算是她占了点便宜,知道是沾刘琼的光,感激道:“还得多谢你呢。”
又客气,刘琼笑骂道:“发什么神经,咱俩谁跟谁。”
闻欣亲密地搀着她的手说:“那咱们庆祝去,吃点好的。”
她是硬要请客,拽着人就往外走,挑了家还不错的饭馆。
刘琼在这一片谁都熟,坐下来就道:“老赵,炒个猪耳朵。”
又悄悄说:“早上刚跟我买的,老好了。”
闻欣记在心里,寻思待会给虞万支打包一份,面上是眉飞色舞说着别的。
看给高兴的,刘琼调侃道:“以后也是闻老板了。”
闻欣是眼眶一红,有些感叹道:“我来东浦那天,想都没想过。”
她当时只盼着能有个踩缝纫机的机会。
刘琼算是看着他们夫妻一步一步好起来的,说:“你们俩一条心,早晚日子更好。”
又推心置腹道:“要是钱不够,我这还有点。”
举凡是人情关系,沾上钱就不好说了。
闻欣只道:“我们跟银行借,慢慢还就行。”
贷款,对很多人来说仍旧不是件很愿意做的事。
刘琼年纪更大一点,喝口可乐说:“傻啊你,我不要你利息。”
那更不能了,闻欣道:“你才说傻话呢,眼看美云要上大学,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现在又不是不用学费还给发生活费的时候。
但刘琼还真就有俩钱,他们家还盖着五层小楼,专门租给外地人。
可她看得出来人家也不是很需要,说:“反正有需要随时开口。”
这年头,肯讲场面话的朋友都不好找,更何况人家是真心的。
闻欣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索性道:“我这以可乐代酒,干了。”
话说得漂亮,人喝个水饱,到家的时候觉得自己打嗝都一股可乐味。
虞万支正在客厅看电视,听见插钥匙的声音站起来。
闻欣跟小蝴蝶似的扑他怀里说:“我定下来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额角沁出汗,两颊红红的,像个挂着露水的小苹果。
虞万支满目爱意说:“那恭喜闻老板了。”
闻欣手指头不好意思地绕来绕去,反应过来说:“给你带晚饭了。”
又道:“得得呢?”
这个点,虞得得在睡觉,两只手乖巧地放在胸前,捏着拳头。
闻欣看一眼就算完事,把注意力全放在孩子爸爸身上,叽叽喳喳的,像只刚放出鸟笼的小百灵。
说真的,孩子出生以后,她很是“端着”,恨不得把“我当妈了”几个字刻在脑门上,总觉得得表现得成熟稳重一点。
然而她性子本来就活泼,又长着一张娃娃脸,实在有一种违和感。
现在那些被她按捺下的真性又复燃,叫人只觉得喜悦。
反正虞万支是高兴的,吃着饭时不时应两声,就听见话题越来越歪,已经到刘琼三姑婆家的孙媳妇身上。
他才忍不住道:“这又是谁。”
闻欣提醒道:“就上回我说的,男人在俄罗斯做生意那个。”
哦,俄罗斯啊。
虞万支有点印象,示意她继续。
闻欣却是被打断,在自己的脑门拍一下说:“我讲到哪了?”
她自己迷迷糊糊的,谴责道:“都是你。”
虞万支先认错才说:“你讲到‘要分家’。”
对对对,好精彩的部分,闻欣清清嗓子往下续。
虞万支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忽然有种怀疑说:“你才出去三个小时,能聊这么多吗?”
敢情看店铺五分钟,剩下的都用来讲新闻了?
闻欣莫名有些尴尬起来,强自解释道:“刘琼说话快。”
只字不提自己眉飞色舞的样子,也是连多喘口气都舍不得的样子。
虞万支是忍不住笑出声,只觉得她可爱,腾出手揉搓着她的头发说:“嗯,不是你。”
这人,闻欣恶狠狠地双手叉腰说:“我就是这样,怎么着!”
她瞪人都不够凶,眼珠子直转悠。
可吓唬虞万支很够用,赶快小声地哄着人。
闻欣这才满意,不过换上担忧的神色说:“就是又要借钱。”
她多少惴惴不安,只怕这钱打水漂。
虞万支的悲观主义在此时荡然无存,对她是充满信心,鼓励道:“你能行的。”
又说:“我给你兜着。”
自然,真要兜着只怕全家得吃糠腌菜。
闻欣顿时觉得自己肩上沉甸甸,深呼吸说:“我会努力的。”
虞万支见不得她发愁的样子,生硬转移话题道:“你打算怎么装修?”
既然要做,总要稍微拾掇一下。
闻欣已经有主意,说:“铺个新地砖,水泥地太埋汰,墙的话补补就行,再装个吊扇……”
前头那家店不知道怎么搞的,地上还净是口香糖。
虞万支听着她的安排,时不时点个头,计划着明天先从哪里做起。
闻欣把事情交给他也省心,夸道:“外头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人,能一五一十的照着我的想法来。”
别的不说,就说家里,当时要是她自己动手,都未必能呈现出想像的效果来。
虞万支还挺客气,谦虚道:“主要是领导指挥有方。”
像模像样的,闻欣接着往下演道:“做不好扣你工资。”
工资啊,虞万支正义凛然道:“我不要钱,我愿意做白工。”
闻欣笑得厉害,托着腮道:“也是,我人都是你的了,还讲什么钱。”
此言无理,虞万支反驳道:“是我归你了。”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正巧虞得得哭起来,闻欣双手抱臂高傲地抬下巴说:“去吧,儿子需要你。”
虞万支亲她一口才去,心满意足道:“我就乐意照顾你们俩。”
一米八的人,背影看着高似山,宽似海。
闻欣只觉得心有所依,嘴角不由得上扬。
作者有话说:
白天跟痛经搏斗,开工有点晚,不好意思,明天三更。
晚安。
第95章 招牌
一更
店租每个月五百块钱, 很多事情必须要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
闻欣从街头到街尾绕一圈,得出大家不是很在意装修的结论来,因为矮街位置好, 人来人往的,占着这种先天之利,每家店都堪称潦草。
但她是想着自己看舒服一点,将来儿子在地上爬也方便, 还是决定铺地砖。
既然要动, 就不差连洗手间一起这点功夫。
说真的,虞万支头回进去一看, 都险些吐出来, 心想真是跟旱厕都快差不多,快刀暂乱麻全给砸了,才觉得好受些。
他里里外外举着大锤子一通乱打, 按照装修家里时的经验,估摸着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好,回家找媳妇复命。
夜里的风有点凉快,闻欣推着孩子在楼下瞎晃悠, 三个多月的小朋友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方寸之地, 但一点都不嫌无聊,乖乖巧巧地躺着。
虞万支看到人,一边说话一边捏捏儿子的小脚丫。
他道:“明天重新走个线,这样两边挂着的衣服都够亮堂。”
店里的陈列都是大同小异,闻欣点点头说:“不然只有中间的灯, 太暗了。”
大白天的采光都不算好, 更何况是夜里, 可服装店的客户是年轻些的小姑娘, 她们总是更看重外在的东西。
虞万支嗯一声,又道:“跟家里一样的地砖,对吗?”
闻欣看家里挺顺眼的,双手一拍说:“试衣间也要小风扇。”
得先把插座留出来才行。
虞万支把这事记下来,两个人挨着肩往家里走。
他等着电梯忽然道:“那名字你定了吗?”
闻欣今天还真有点想法,偏过头说:“叫‘如意’你觉得怎么样?”
她就想讨些好兆头,仅有的文化水平也憋不出更多的来。
虞万支还不如呢,说:“那我让人做招牌了。”
现在满大街都是白底红字的大招牌,少数的就是霓虹灯和圆管灯箱,后两种需要一点颜色设计,她还是得自己经手,说:“咱们一起去吧。”
又有些发愁说:“不过得得怎么办?”
虞万支看儿子仔细,倒不会矫枉过正。
他道:“没事,他早晚要适应出门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毕竟搁乡下没满月的孩子带到田边是正常事。
闻欣隐约记得妹妹闻静就是绑在树上长大的——就是地上铺着破草席,一只脚捆着绳,把活动空间束缚住。
自然,她不会这么对孩子,但也觉得三个多月出趟门并非大事。
她道:“行,我画个草图。”
说草图两个字,听起来还是挺高级的,可做起来就不是一回事。
她最多勾勒出一个女人的线条来,琢磨着“如意女装”这四个字就要用什么颜色的灯,举着纸在家里晃悠。
最近睡眠量减少的虞得得,视线好像在追逐着妈妈,酷似爸爸的眼睛动着。
闻欣捏着他的小手说:“你知道妈妈在干嘛吗?”
虞得得吐出一个小小的泡泡来,啊啊叫唤两声,好像能明白大人的意思。
跟突然知道自己长着嘴似的,整日里越发吵闹起来。
闻欣也不嫌他烦,擦掉他嘴角的口水,说:“要跟妈妈讲什么啊?”
她语气温柔,对着儿子有一百句话要讲,总觉得他这样躺着太无聊,只有自己叽叽喳喳地给说着话。
虞得得对妈妈的声音也有很强烈的反应,现在甚至会咯咯笑。
他一笑,闻欣的心都化了,继续逗着说:“是喜欢妈妈吗?”
母子俩其乐融融。
虞万支才出电梯,就觉得听见声音,挂着笑掏钥匙。
他推门而入说:“吃饭没有?”
闻欣偏过头看他说:“儿子还是我?”
虞万支理所当然道:“他要是饿,方圆八里地都知道。”
也有道理,闻欣笑出声道:“我煮了点稀饭。”
天气热,她一刻也不想进厨房,凑合着就当顿饭。
虞万支这两天忙,早上在加工坊,下午盯着装修进度,把鞋又穿好说:“我去给你买点。”
闻欣叫住他说:“一块去,正好遛遛孩子。”
太阳落山,正是出动的好时候,小区门口的摊贩们也多起来。
卖什么的都有,尤其是烧烤这些。
闻欣带着孩子远离烟火,空位坐下来等,和静静躺着的儿子做互动。
虞得得就几秒钟没人管,口水巾又是湿哒哒的。
闻欣给他垫上新的,嫌弃地捏着换下来那条的一角,丢进随身的袋子里。
她啧啧两声说:“洗得都快发黄了。”
给孩子的东西,她都是力求柔软舒适,心里对打扮男孩子也没什么想法。
因此她买的一整块棉纱布回来自己裁的,锁上边就行。
不贵,但也架不住这娃娃吃喝拉撒都要钱,还是能省则省的好。
闻欣就是最近没收入,想起来多少会焦虑,她垮着肩膀,感受食指被儿子握在手里的温度。
虞万支点完烧烤,又去边上的小摊子买仙草冻回来,坐下来道:“你吃,我看他。”
虞得得好像知道自己在外面,偶尔会哭闹,手里必须抓着点什么才安心。
反正他是爹妈都可以,小爪子还怪有劲的,腿冲着空气动动,看上去像是跟老天爷叫板。
闻欣吃着东西,分享今日的趣事道:“下午他抬半天头,可给自己累惨了。”
真是吃奶的劲都用上,下巴仰得高高的。
虞万支想想那样子,估计很好笑,掐算着说:“下礼拜就四个月了。”
时间如流水啊,闻欣道:“我看他最近都很想翻过去。”
就那种偏过头的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掌握。
两个人正儿八经带孩子都是头一遭,平常都参照着“一听二看三抬头”的口诀来。
因此虞万支道:“咱得得有劲。”
还挺得意的,闻欣早上也会抱着儿子下楼转悠两圈,从邻居那里可知道本小区小朋友们的近况。
她道:“婷婷前几天就会翻了。”
婷婷?虞万支都不知道她一天到晚的是怎么交际,说:“跟得得同天?”
不是他计较,小月龄的孩子差一天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闻欣还是笑出声说:“就大两天,能差到哪里去。”
虞万支坚持道:“人家是姐姐,应该的。”
闻欣本来没存着跟别家孩子比的心思,毕竟自己的总是千好万好。
她越发的乐不可支起来,笑着说:“嗯,应该的。”
虞万支挠挠头,也觉得自己有点疯。
他转移话题道:“明天去定招牌吗?”
闻欣顺着他的话走,讲着些家常话,一边吃烧烤。
吃完,两个人在小区里晃两圈,被盯得是满头包,只有被蚊帐罩着的虞得得幸免于难,甚至舒适地睡着了。
这出门自带床就是好,随时随地能躺下。
到家也不用折腾,只给拿毛巾洗脸擦手脚,直接推到卧室就行。
虞万支是不敢大动他的,毕竟能自己睡着是好事,拉过椅子坐边上看。
闻欣先去洗澡,擦着头发出来说:“你去吧。”
两个人换岗,哪有孩子的闲适,可忙乱之中又有喜悦,好像做什么都可以和值得。
屋里没有灯,只有拉开的窗帘,月色隐约照亮一切,她的影子被拉长。
虞万支发出一点声音做提示,在这夜里不显得打扰。
闻欣容易被吓到,偏过头看他说:“我吹个头发就睡。”
有孩子的人,睡觉也不得安宁,时不时就要起来看一眼,呼吸声轻一点就着急忙慌。
即使现在虞得得夜里只要一顿奶,虞万支也是照着刚出生时的频率醒来。
倒是闻欣睡得还行,只是身边有动静才醒过来。
她都是迷迷糊糊再翻个身,等人忙完也顾不上温度直接滚进怀里。
风扇对着一家三口吹,多少还是炎热,可谁也不在意,反正热了自然会分开。
虞万支抱着她,就有种满足感,小声道:“睡吧。”
闻欣闭着眼嗯一声,第二天醒来摸着自己脖子后面的汗说:“真热。”
她躺得四仰八叉,最大面积地接触凉席。
虞万支玩着她的碎发,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也不开腔。
可惜虞得得不给面子,很快哭起来。
这小子,虞万支换尿片的时候没忍住在他的屁股上拍一下说:“你可真行。”
虞得得还以为是闹着玩,踢着腿表示兴奋。
闻欣泡好奶粉过来,揪住他的脚丫子说:“调皮。”
小崽子越说越来劲,嘴里还哇啦哇啦地叫着,被奶瓶堵上才安分点。
趁着这会功夫,虞万支到厨房蒸包子,心想有冰箱就是方便,虽然他们不经常做饭,但冷冻层里的东西可是满满。
两口子搭配干活,赶在太阳高高挂起前出门。
天色大亮,空气里吹来几分燥热。
虞得得被爸爸竖抱着,好奇地打量四周。
闻欣逗他说:“没见过世面啊你。”
毕竟除开去打疫苗,他们也很少带孩子跑太远。
虞万支低下头瞅一眼,跟出租车司机说完目的地后才道:“他还扯着我的衣服,在家不是挺欢腾的。”
窝里横啊这是。
父子俩贴得紧紧的,闻欣从缝隙里看说:“还真是,挠着你没有。”
就那点子力气,不够给谁一下的,虞万支无所谓道:“没事。”
就是衣服被捏得有些皱巴巴的。
闻欣也就不管,也看着四周,有些好奇道:“是要去哪?”
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落在虞万支眼里简直是母子俩如出一辙,他不由得笑道:“去太安。”
工业区这片,闻欣不知道的地方仍旧是大多数,她原来的生活范围都在家属院的一亩三分地,似懂非懂道:“这样啊。”
一脸恍然大悟,其实浑然不知。
虞万支解释道:“就是你爱吃的那家炒田螺。”
田螺啊,闻欣铿锵有力道:“这下是真的知道了。”
虞万支伸出手给儿子擦口水,开玩笑道:“你要不要擦擦?”
闻欣哼一声别过头,留下一个后脑勺。
还在别人车上呢,虞万支也不好讲肉麻话,悄悄地勾她的手指。
闻欣没拒绝,从背影看就知道在偷笑。
她看着窗外也不看计价表,掏钱的时候只当自己是木头,心想要不是带着得得有点吓人,就该骑摩托。
倒是虞万支琢磨着说:“买辆三轮的吧。”
带车斗的那种,抱着孩子也好坐。
闻欣上下看他说:“总觉得你现在跟钱有仇。”
一天天的,主意还挺多。
虞万支声音若有似无道:“我是为谁啊?”
要是你自己,全靠两条题都没问题。
闻欣辫子一甩,骄傲地往前走两步,才反应过来说:“哪家啊?”
虞万支领路,两个人到一家小店前,做好的和没做好的各样招牌散落一地。
他清清嗓子道:“王哥在吗?”
被称为王哥的人年纪挺大的,胳膊上露出密密麻麻的刺青来。
闻欣下意识地乖巧起来,堪称是低眉顺眼,连提要求的样子都很客气。
她要的也简单,只用银白色的灯光摆出“如意女装店”五个字,再用红色勾勒出一个穿裙子的长发女人就行。
当然,做起来并不轻松,收费也不便宜。
虞万支把儿子交出去,自顾自地跟人推让,两个大老爷们差点打起来。
闻欣抱着虞得得在几米开外,小声说:“宝欸,不是我不帮你爸,咱娘俩的小身板不够一下的。”
但帮不上忙也就罢,站得跟看热闹差不多。
虞万支推出一身汗才把钱给出去,过来捏她的脸说:“看得开心吗?”
闻欣理直气壮道:“挺高兴的。”
又娇滴滴地说:“好重,我手酸。”
搁谁谁顶得住,虞万支本来就是强撑的脾气,抱着自家的胖小子说:“是越来越沉。”
一个礼拜一罐奶粉,那都是拿钱砸出来的,简直是见风长。
闻欣其实抱着还行,不满道:“他听得懂,不许说他胖。”
虞万支无奈道:“‘胖’是你说还是我说的。”
反正都是一个意思,闻欣瞪着眼,大有你再狡辩我就咬你的意思。
虞万支只得道:“我说的,是我。”
倒叫闻欣过意不去,凑在他身边说:“我好喜欢你。”
要不是人多,早就黏黏糊糊成一团了。
虞万支颇有些可惜地看一眼儿子说:“什么时候你才能自己睡。”
很是凑巧,虞得得手拍在爸爸脸上,只叫父母都笑出声。
闻欣逗着儿子说:“生气了是不是?”
这种情绪还不存在虞得得的世界里,一切都以好玩为主,手脚全在扑腾,不难想象等他再大一点有多难招架。
不难想象等他再大一点有多少力气,于是虞万支好言相劝道:“少闹你妈。”
看在闻欣眼里就四个字,鸡同鸭讲。
她嘴角抽抽,当做没看到他为人父之后的种种幼稚行为,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他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可想半天没个究竟,回家后忍不住问道:“你小时候什么脾气?”
童年对虞万支来说太遥远,他甚至没有太多自己曾经是个孩子的印象,只觉得有生以来就得像个男子汉挑起一切。
那些他没有得到过的,通通在今时今日愿意为儿子付出,或者说成为自己缺失的弥补。
可他不想讲,徒增爱他的人的难过,只是含糊道:“大概跟得得差不多吧。”
毕竟父子是一脉相承的嘛。
但闻欣又不是傻子,亲他一下说:“那希望得得将来也能跟你一样。”
那些虞万支不曾从自己身上发掘到的优点,此刻好像都映在她的眼中,叫人觉得自己光芒万丈。
一瞬间,他已经不需要从孩子那里得到治愈,笨拙又坚定道:“我会做个好榜样的。”
庄重起誓,绝不食言。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可以明天来看。
先说晚安。
第96章 开业
二合一
没几天就是六一, 虞得得虽然是个不知道儿童节为何物的小孩子,也得到一份礼物,那就是大公鸡形状的气球。
闻欣正在厨房里下饺子, 听见开门声探头道:“回来啦?”
话音刚落,有些诧异道:“你拿的什么?”
虞万支一路上拽着线,生怕球飞走,这会拿得稳稳的说:“给得得的礼物。”
又赶忙道:“你也有。”
闻欣盯着他手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忍不住脑袋后仰说:“也是这个?”
收礼物固然高兴, 可这只鸡实在叫人无法评价。
虞万支倒是觉得挺好看的,说:“不是, 我先把这个放好。”
闻欣做饭的时候就把儿子放厨房门口, 这会一家三口欢聚在入门处。
虞万支把气球绑在儿子的小床上说:“得得,看爸爸给你买什么了。”
虞得得咿咿呀呀的,也看不出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但还是试图伸出手去扯线。
他现在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一切东西都好奇,什么都得碰到才算数。
但做父母的就看着他扑腾,做自己的事情。
虞万支从口袋里拿出个长条形状的小盒子,转过身说:“是这个。”
还有盒子, 看上去就不便宜, 闻欣关掉煤气,手在围裙上擦擦,很是期待道:“是什么啊?”
她说着话已经打开,有些惊讶地仰着头:“簪子?”
虞万支解释道:“你那天说得得老是扯你辫子,我想着干脆盘起来。”
虞得得现在很是活泼, 一双手不分轻重, 快把他妈产后长出来的那点头发薅秃了。
要不是亲生的儿子, 闻欣早就收拾他, 想想也觉得是份好礼物,说:“挺好的。”
她试一下倒是把头发挽起来,可惜稍微动作就散落满肩,心想还挺有难度的,歪着脑袋,满脸写着需要帮忙。
虞万支还以为跟绑头发差不多,接过去试了一下,最后说:“你头发太滑了。”
是会让人高兴的理由,闻欣索性道:“等下再研究,你吃饭没有?”
虞万支推着她走说:“你休息,我来。”
别看只是煮饺子,厨房里已经是能让人汗流浃背的温度。
闻欣端坐在餐桌,逗着还跟气球较劲的儿子,问道:“今天砖铺好没有?”
虞万支把饺子捞出来,搁着推拉窗递出来说:“好了,晾几天再去刷墙。”
这会要是踩上去,等于前功尽弃。
闻欣盘算着进度,心疼付出去的房租,只盼着花出去的这些钱是有意义的。
她道:“那你也歇两天。”
虞万支最近都是加工坊、服装店和家里三边转,没有一口气是彻底喘匀的。
可他脸上没有疲态,只道:“嗯,陪陪你和孩子。”
又说:“咱俩换班,你也停停。”
平心而论,虞得得已经算是好带的孩子。
然而他终究是个小婴儿,一天的需求多种多样,让人连去洗手间的自由都失去。
闻欣一个人带着,说不累是假的,然而她还是道:“没事,得得很乖的。”
夫妻俩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吃完饭一起琢磨着怎么挽头发。
虞得得先父母一步,掌握了扯气球的诀窍,正沉浸于自己的快乐中。
不用管他,闻欣有大把时间撒娇说:“你轻点,我的头发。”
虞万支盘来盘去,勉强弄出结实的一种来,长舒口气说:“这样应该可以。”
可以是可以,闻欣头皮勒得紧紧的,有种眉角都往上的错觉。
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你再接再厉。”
又想起来问道:“簪子你多少钱买的?”
虞万支道:“绿檀,二十块,说是对身体好。”
绿的?闻欣摸着头发,回忆说:“我色盲了吗,怎么没看出来?”
虞万支买的时候也问过,这会说:“晒一晒就会绿。”
有点意思啊,闻欣道:“那我多戴出去转转。”
她像是刚得到什么宝贝,忍不住要跟谁炫耀一下,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难得的是惦记。
算起来老夫老妻的,她道:“我也不是小孩子。”
虞万支伸手抱她说:“得得有的你也要有。”
落下她,他做不到。
闻欣坐在他腿上,侧仰着头说:“我不跟儿子计较。”
她肚子里出来的,哪能吃这个醋。
虞万支哄她说:“嗯,是我小气。”
闻欣摸着他下巴的胡茬,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还想腻歪两句,虞得得已经对气球失去兴趣,吵吵嚷嚷地要抱。
有孩子,偶尔也是甜蜜的负担。
虞万支松开有些“不怀好意”的手,抱起儿子说:“你啊你。”
闻欣抚平衣服下摆,幸灾乐祸道:“上回谁说自己是和尚的?”
虞万支只是打算过点手瘾,毕竟有时候确实忍不住。
他道:“我就摸摸。”
两个人仗着小婴儿什么都不懂,自顾自地说着话,心想这种自由也不剩多少时间。
因为虞得得长得很快,马上就满六个月。
正是农历七月半,按照本地的规矩,小孩子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小区里太阳一下山就安静许多,没有往日的热闹。
闻欣站在阳台往楼下看,进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们不在乎这些封建迷信,对待孩子还是谨慎的。
虞万支也这么觉得,说:“就是得得现在待不住。”
已经是大婴儿,自我意识渐渐觉醒,每天都指着门想到外面玩。
不过虞得得小胳膊拧不过父母的大腿,还是被控制在家里,好在白天的时候能下楼消耗点体力,夜里勉强坐得住。
这个坐,是非常具体的动作,就是容易体力不支,过一会就歪歪斜斜地躺下去,稍微休息后改成爬——爬出五公分,就给累得不行。
说实话,一天天的光看这小崽子折腾新花样就够有趣的。
闻欣心中有多少事情堆积,看着他都能减缓焦虑。
她道:“明天总算要开业了。”
装修好已经一个多月,房租又不少交,她上礼拜刚把第一批货进回来,可以说是钱跟流水似的砸进去,再没有动静的话,都要夜不能眠了。
虞万支能看出她的喜悦中也有焦躁,安慰道:“没事,那么多人路过,总会进去的。”
当时图的就是矮街的地段。
闻欣不安地抿着嘴唇,问道:“你传单都发了是吗?”
虞万支趁着中午,在家属院门口都发了,可以说老邻居们全知道,心想大家哪怕是凑热闹去看看,有这个场面总比没有的好。
闻欣也是这么想的,说:“人气旺意头也好。”
可不管怎么说,紧张是难免的,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连带虞万支也有点不稳,只盼着她能顺利,心中叹口气说:“睡吧。”
闻欣知道是自己吵到她,僵直地躺好说:“我努努力。”
身边人陡然成木头,虞万支哪能没察觉,说:“没事,你翻吧。”
也没什么有趣的,闻欣就是想笑,趴在他的胸前说:“就是有点压力大。”
但说完又改口道:“不过还扛得住。”
她之所以前后不一致,是顾虑到虞万支的心情。
因为她开店花的这一万多,家里本来是勉强能应付,毕竟当时预备给孩子花的钱没能用上,最近真正的大花销是虞万支花三万块钱给加工坊新添的设备。
这笔钱,他们是掏不出来的,只有贷款这个选项。
虞万支自然知道她的体贴,说:“老廖给的单子固定,有机子的话每个月稳赚五百,我最近还谈了另一笔小的,顺利的话以后会变大的。”
要不是有利可图,他不会在这当口增加家庭经济压力。
利弊一开始都分析过,闻欣倒不担心他的生意,只愁自己的,说:“我怕货砸手里。”
跟装修和租金相比,这才是大头。
虞万支对她的眼光从不怀疑,说:“你挑的都好看,怎么会。”
好看和好卖有时候是两码事,闻欣现在就是忐忑,重重叹气道:“希望吧。”
虞万支见不得她愁,琢磨着怎么转移注意力,摸索着在她脸上轻啄着说:“是一定。”
他的呼吸那么近,又带着一点急促,闻欣扯着他的衣服说:“你想要吗?”
虞万支不是真吃素的,握着她的手说:“要睡吗?”
闻欣反正睡不着,倒不如做点别的,主动亲他的态度表明一切。
孩子睡在自己的小床上,他们的动静也不敢大,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仍旧是叫人筋疲力尽。
阔别已久,闻欣手指头都懒得动,居然很快就睡着,要不是心里有根弦绷着,第二天差点睡过头。
当然,起得也不算早。
她从床上蹦哒起来,冲进洗手间,有些手忙脚乱地准备着。
虞万支醒来后就把儿子推到客厅,生怕他吵着他妈,这会说:“才七点。”
闻欣诧异道:“我怎么看的八。”
不然她也不会急成这样。
虞万支揉着她的脸说:“醒醒神,八点我会不叫你吗?”
说得也是,闻欣松口气道:“那正正好。”
准确来说还挺早的,因为如意的开业吉时是九点。
这么一弄,她也清醒过来,洗漱后说:“得得今天还没起?”
虞万支道:“五点喝完奶又睡着了。”
估摸着是没睡醒,全靠饥饿睁开眼。
闻欣知道有他在儿子肯定没事,还是看一眼后才进厨房道:“你到底几点起的,早饭都做了。”
所谓的早饭就是蒸馒头,虞万支把牛奶倒在碗里说:“没多久,你摸摸,还是热的。”
馒头是很烫,闻欣左手右手地来回倒着,活像耍把戏的,被虞万支截和。
他掰开轻轻吹着说:“还以为你没这么早,没拿出来放凉。”
又意有所指道:“毕竟昨天那么累。”
闻欣的手确实受罪,不耽误打他,在他背上拍一下说:“闭嘴。”
虞万支便老老实实,把馒头递到她嘴边。
闻欣咬一口,倚着厨房门说:“儿子在哭。”
小声抽泣变大声,虞万支赶快过去抱,防止事态变严重。
虞得得每天睡醒都是闹得最厉害的时候,扭得跟麻花差不多。
闻欣已经能看淡他这些和病痛无关的难过,逗着说:“爸爸妈妈都在,还要哭啊?”
她表情夸张,小孩子就容易笑,没一会哭声平息下来。
虞万支哄儿子是有耐心,可翻来覆去也就那样,好像不及她的活泼得人喜欢。
当然,孩子喜欢妈妈天经地义,他只觉得这样最好,说:“等下可不能哭鼻子。”
闻欣刮儿子的鼻子说:“我们得得很棒的。”
再棒,鞭炮一响也会害怕。
夫妻俩一个抱,一个捂耳朵,还是没能控制住。
虞得得啜泣着,趴在爸爸的肩上一副可怜的样子。
闻欣看着不舍,可上门祝贺的人太多,她也不能全丢开,只能先招待着。
进进出出的人,不免打量着这家店。
面积不大,铺着白色的水磨石地砖,新刷的墙壁整洁,挂着的衣服按款式排列着,高处色彩各异的裙子不像是衣服,更像是装饰的点缀。
试衣间的拱形门上拉着淡粉色的帘子,头顶木色的吊扇安静地转着,灯光亮得让人看不出原本的采光条件。
任谁看,都是华丽登场,起码在这条街上算是精心打扮过的。
不过第一天嘛,生意肯定不会有多少,光顾的都是熟人。
先是放暑假的赵美云来。
她已经拿到广安外国语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很快要去大学报道,十几岁时的臃肿褪去,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连买衣服,都专拣红的绿的穿。
年轻人都大胆,闻欣开玩笑道:“你怎么不干脆试试上头蓝色那件,反正现在通知书在手,你妈不会揍你。”
她说的是件尖领的裙子,一般人穿起来不会有什么,但赵美云瘦下来以后胸口仍旧鼓鼓,穿上去好身材一览无遗。
才高中毕业的人,对世界充满尝试。
赵美云立刻道:“我要试。”
闻欣就是随口一说,不过还是取下来说:“正好,我送你的毕业礼物。”
赵美云今天是来花钱的,哪能直接收,立场坚定道:“我妈说不行,必须给你开门红。”
还是带着任务来的,闻欣没办法,收了个成本价,一边给她包起来。
第二个来的是张美慧。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女儿廖香萍。
大人常见面常走动,可小孩子不是天天见,闻欣先夸道:“萍萍一下子长高这么多了。”
廖香萍已经上初中,没有小时候活泼,秀气招呼道:“闻阿姨好。”
闻欣给她拿糖说:“来,吃吧。”
惹得张美慧笑说:“得亏是你,我们现在要拿她当孩子,脸拉得老长。”
又道:“今天专给她买衣服来的。”
闻欣热络地介绍着,知道大家都是来捧场,顺便问道:“老廖现在好多了吗?”
廖兴轴承厂的生意越做越大,肚子也是,上个月喝酒喝进医院里,提起来张美慧全是火。
她抱怨道:“还跟万支好得拜把子似的,也不知道学学优点。”
虞万支烟酒都不太碰,是个极好的习惯。
可这会闻欣得说:“他是抠,一两酒都嫌贵。”
抠能攒下家业来,在很多人眼里不是什么缺点,张美慧推心置腹道:“舍得给你花就行,其他的都是虚的。”
她还待多讲两句,余光里瞥到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闻欣啊,你给萍萍找件裙子吧。”
廖香萍眼里很是可惜,觉得她妈是为了避开自己,恨不得让她就长在试衣间里。
她支着耳朵想听两句,也分神挑衣服,最后选了三件。
捧场嘛,三件也差不多。
张美慧话虽然没讲完,也不再耽误,买完钱带着女儿走,留下一句“改天聊”。
闻欣笑着在账本上写一笔,抬头看见吴静,招呼道:“来啦。”
虽然原来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可她们向来处得好,加上吴静不是心眼小的人,道贺自然落落大方。
她道:“你进了黄色这件吗?我当时也看到,怕不好卖。”
闻欣悄摸摸说:“就拿了三件,试试水。”
两个人都很坦荡,笑得毫无芥蒂。
吴静也理所当然地逛一圈说:“是你的风格。”
闻欣重颜色,看上去青春洋溢,吴静看款式,喜欢落落大方。
两个人即使有竞争,也重合不到哪里去,不至于到同行是冤家的地步。
吴静道:“那我就试试黄色这件。”
她是真好奇自己穿上什么样子。
闻欣把裙子取下来,两个人隔着试衣间的帘子聊天,这才知道付兴隆父女俩在街口跟虞万支父子俩说话。
她道:“我也好久没看到欣怡了。”
提起女儿,吴静道:“对了,你们小区门口的崇安小学是不是招生了?”
闻欣每天路过都能看到,说:“是啊,过几天开学是第一届学生。”
作为锦绣城的配套设施,好些人买房都是冲着这个,结果到今年才开始,不得不说有点拖延。
然而吴静要讲的不是这个,说:“欣怡明年说不定会去念。”
闻欣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们会送到市里。”
市区的教育肯定是好的,对他们夫妻又不是难事。
吴静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她内幕消息多,说:“锦绣城老板给区政府投了好几个亿做项目,今年的教师指标一半给崇安,都是首都师范引进的高材生。”
就是新教师她还拿不准,得多方参考。
闻欣心想那还真不错,她觉得首都的样样都好,说:“还挺厉害,我以为就是普通学校呢。”
吴静拉开帘子出来说:“以后肯定是很好,这两年就说不大准。”
闻欣提前替儿子高兴起来,上下打量说:“这颜色挺适合你的。”
吴静自己看着有点怪,觉得大概是很少穿黄色的缘故,还是买下来说:“祝闻老板生意兴隆。”
闻欣送她到门口道:“共同进步。”
就这么一茬一茬的有人来,开业头天她居然忙到十点。
虞万支已经把儿子哄睡,腾不出手来帮忙关门,只能道:“你慢点啊。”
就关个门而已,闻欣哗啦一下把铁门锁好,钥匙扔进包里说:“走吧,回家~”
就这精气神,看不出一点累整天的样子来。
虞万支跟在边上,地上映出一家三口的影子,他道:“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闻欣目光落在酣睡的儿子身上,当妈的责任感让她有一瞬间犹豫,但闻到羊肉串的味道当场叛变道:“吃。”
又补充:“买回去吃。”
虞万支没笑,就是嘴角上扬而已,说:“好,你说的算。”
闻欣两只手指对戳着,趁着四下无人亲他说:“不许偷笑。”
虞万支越发开朗,极力控制住自己说:“嗯,不笑。”
这个言行不一,实在非他所愿啊。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有罪,拖拖拉拉。
晚上见~
第97章 慢慢开始
明天见
开业半个月后, 新店对路人的吸引力才逐渐淡去,加上该来捧场的人都来看过热闹,店里的生意就显得有些平常。
但仗着矮街的人流量, 也算是把每天的租金挣回来,等太阳落山后夜市一开,运气好的话能有个三五天的租金。
闻欣倒没想着马上做大做强,甚至为这样的不忙碌里能腾出时间带儿子高兴。
虞得得已经七个月, 生性里的活泼初现端倪, 天天的就在地上乱爬,展示自己掌握的技能。
养孩子嘛, 隔三差五就有惊喜, 有时候虞万支下班来接手,都能发现新变化。
这天他推门进来说:“吃什么呢?”
闻欣拿着个小勺子,刮着苹果说:“我在吃, 他馋得很,想着给喂一口。”
虞得得最近已经不光是吃奶,每天早上还有米糊,有时候看见大人的饭菜就咿咿呀呀地叫唤着, 想来也知道自己手里的没味道。
不过有味道的, 虞万支也不给吃,接过媳妇手里的苹果说:“我来吧。”
虞得得不挑人,他对父母暂时没显示出特别的偏爱来,一门心思就钻在苹果身上,小嘴吧唧吧唧的。
闻欣给他擦嘴说:“就这么好吃吗?”
虞得得不会答, 倒是虞万支余光里看到有客人进来, 说:“我带他去外头玩吧。”
店里都是女客, 大老爷们杵着不方便。
虞万支一般是下午四五点来, 带儿子放放风。
闻欣嗯一声,招待顾客道:“你好,随便看看。”
客人左右看说:“你这是新开的吧?”
闻欣笑道:“对,活动期还没过,现在全场打九折。”
牌子在门口挂着,也能吸引不少人进来看,就是成交与否看运气了。
像这位客人,转悠一圈就出去,连试都没有。
闻欣也不气馁,原地蹦跶两下,到门边看父子俩走到哪里去。
虞万支不会带儿子跑太远,更多是在街上来回转着,也得亏他力气大,不然手就先撑不住。
他眼睛尖,看客人走就凑过来,一家三口吹着自然风,站在店门口说话。
这个说,主要是夫妻俩。
虞万支道:“通山要娶媳妇了。”
闻欣诧异道:“他不老嚷嚷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吗?”
虞万支也觉得神奇,说:“我们有小两个月没见过,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就说到时候让咱得得去压床。”
喜事嘛,没有拒绝的道理,闻欣就是止不住好奇,遗憾道:“你怎么没问啊?”
虞万支刚刚是没顾上,现在想想其中的古怪之处颇多,说:“要不我待会去跟他唠唠?”
闻欣连连点头,又道:“那先吃晚饭吧。”
她得趁着这个点,等天暗下来顾客就该多了。
虞万支跑到街边去买,吃完带着儿子去打听新闻。
闻欣期待着他给自己带回来的消息,独自在店里踱步消食,把沿街的玻璃柜里的搭配的衣服又改改。
她有时候一天换好几次,这会红色的波点裙才刚放上,就有人进来道:“老板,外面那件红裙子给我试试。”
闻欣心中一喜说:“稍等,我给你拿。”
又道:“美女,还有黑色的要不要看看?”
客人就是奔着红色的,摇头说:“不用,我就试这个。”
闻欣卖衣服也不是一二年,知道这样的顾客多半会成交。
她就在边上敲边鼓,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跑,只差讲“这件衣服是为你量身定做”。
客人也经不住糖衣炮弹,捏着裙摆转半圈说:“多少钱啊?”
成啦,闻欣笑盈盈道:“本来是三十,现在打九折,我再赚个回头客,收你二十五吧。”
这年头,二十五的东西可贵可不贵的,但对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们来说,打扮是要紧事。
客人犹豫两秒钟就说:“行,帮我包起来。”
闻欣从收银台下面抽出塑料袋一甩,把裙子叠好放进去说:“有需要再来,我们下礼拜就上秋装了。”
客人随意应着,付完钱就走,估摸着也没当回事。
闻欣看在眼里,甩甩手站在门边,跟隔壁鞋店的老板唠嗑。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怕没话也瞎聊。
但另一边,虞万支可是有不少话讲。
他抱着儿子去找陈通山,敲门后没多久就有人来开。
陈通山调侃道:“稀客啊这是。”
本来就忙的人,自从当了爹,更是神龙不见尾。
虞万支伸长腿想踹他,说:“还不是你给我送个大消息。”
无缘无故说要结婚,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陈通山侧过身子让他进来,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爱打听呢。”
虞万支也不全是为媳妇的好奇心来的,说:“你不声不响的,我是越想越不对劲。”
他跨进去,鼓励儿子在别人家地上爬。
虞得得抱着爸爸的腿不动,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反正安分就行,虞万支也不管他,接着说:“你哪来的对象啊?”
什么意思啊,陈通山翻白眼说:“找的呗,还能是抢的啊?”
虞万支不可思议道:“得得出生的时候你还跟我说一辈子不结婚。”
这才过去几个月,人变得也太快了。
陈通山咳嗽一声,莫名有些尴尬,在柜子里翻找着说:“得得能吃东西不?”
快别添乱了,虞万支直白道:“不行,他三餐有数的。”
陈通山也就不折腾,找出花生米说:“配可乐吧。”
一人一罐,像模像样地碰一碰,这才正儿八经聊起来。
陈通山是粗犷人,感情的东西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道:“她就住对门,有回借东西的时候认识的。”
人的关系是慢慢近起来的,他快三十的人,也忽然想有个家。
虞万支放心下来,寻思不是突然出现的人就好,说:“挺好的,到时候接亲都不用跑太远。”
还挺会替人着想,陈通山好笑道:“那也得订婚车,不然多不好。”
姑娘家家的,一辈子就这一回。
虞万支大为惊讶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是这种人。”
原来笑话他被媳妇吃得死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陈通山望望天,哈哈笑两声说:“得得现在是几个月了?”
这话题转的,虞万支摸着儿子的脑袋说:“七个月。”
又炫耀道:“你看看他的牙。”
虞万支正在跟椅子腿玩,被爸爸捏住脸,两颊肉嘟嘟的,露出下排米粒般的两颗小牙。
陈通山一言难尽道:“我以为全长出来了。”
虞万支啧啧两声说:“你可真没常识,等有孩子再来跟我取经吧。”
看上去怪得意,陈通山人往后仰,靠着椅背说:“哟,那你那点常识起出名字了吗?”
到现在还只有一个小名。
虞万支恹恹道:“没有,字典我都翻烂了。”
有没有这么难,陈通山支招道:“你就起个‘永顺’‘永福’的,好听又好写。”
虞万支嘴角抽抽,低头看吐口水的虞得得道:“你喜欢吗,永顺?”
虞得得叫着跟爸爸互动,不知道疼的手在地上拍着,从表情上看不出是否满意。
但陈通山觉得表明一切,说:“看,他也喜欢。”
喜欢个屁,虞万支给他一拳说:“闭嘴吧你,出去看看,现在谁还给孩子这么叫。”
陈通山理直气壮道:“我外甥就叫‘永昌’。”
也不是说不好,可要是这样的名字,虞万支就不用愁这么久。
他摆摆手说:“你别给你儿子起就行。”
陈通山嘀嘀咕咕的,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直到虞得得开始闹觉才停下来。
虞万支抱起儿子说:“走啦,回见。”
他边走路边哄着,到服装店已经是一个熟睡的小朋友。
闻欣正在踩缝纫机,站起来道:“我忘记跟你说,得得中午没睡多久。”
才闭眼,正好有顾客进来,就给闹醒了。
虞万支就说这个点有些早,也没放在心上,左右看道:“那回去吗?”
自己做老板就是时间好安排,闻欣把抽屉里的钱都揣上,说:“回。”
回程的路慢吞吞,虞万支把摩托骑成自行车,生怕颠着母子俩。
闻欣抱着儿子也很小心,一刻不敢松手,连话都不想多说几句。
一直到家里,她才兴奋道:“你问了吗?”
虞万支还当她能憋多久,说:“你不困吗?”
有新闻,谁还顾得上睡觉,闻欣把儿子放小床上,扯着虞万支的袖子说:“快讲快讲。”
虞万支揉搓着她的脸颊说:“是通山的对门邻居,家里弟弟妹妹比较多,才一直没结婚。哦对了,在电子厂做主管。”
闻欣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衣服去洗澡,出来后说:“得得满月的时候,通山给的五十。”
虞万支道:“那添一点,回头给他包八十。”
人情往来也是大消费,像他们不在老家,一年到头该随礼也没落下,闻欣想到这儿就嘀咕道:“我哥不是人,今年绝不给我他家孩子包红包。”
气的是得得出生到现在,做舅舅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拿她当傻子呢。
虞万支是过继出去的孩子,平常也就给亲生父母一点钱,兄弟姐妹的来往很少。
他原来为这个多少有些伤感,现在却庆幸起来,说:“就当认清了。”
他温和,闻欣就更生气,双手叉腰道:“不行,我必须把钱要回来。”
她说得出来,要做却有难度,小脸苦巴巴的。
虞万支了然道:“等回去给得得上户口的时候,我去要。”
闻欣用力点头说:“全靠你了。”
虞万支摸摸她的脑袋做安慰,心想自己终究要在岳家留下坏名声。
但这跟闻欣的心情比起来无足轻重,他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是谁绞尽脑汁起不出来名字?是我。
第98章 琐碎
明天见
陈通山的婚礼定在国庆, 是个拥挤的好日子,饭店里一口气挂出十几条横幅来,都叫人区分不出是哪对新人。
闻欣仰着脖子看说:“这陈李联姻怎么有三对?”
大姓也不能这么赶巧吧。
这问题赶平常虞万支可以给解决, 可他一大早就帮着去迎亲了,只有闻欣带儿子来参加。
已经快二十斤重的虞得得在妈妈怀里扑腾着,很想费劲巴拉发表两句看法,可惜看上去就是哇哇乱叫。
闻欣给他抱紧说:“你爸说哪个包厢来着, 我记不大清了。”
她这纯粹是自言自语, 到头来想解决还是得自己找。
也是运气好,二楼的包厢还没探头看完, 她就瞅着人。
虞万支在记礼单, 先听到儿子的动静,抬头笑笑算作打招呼,手上一刻都不停。
闻欣也不打扰他, 跟新人说着话。
陈通山做介绍道:“嫂子来啦,婷婷,这就是万支他爱人。”
新娘李婷婷穿红色的裙子,头上戴繁复的饰品, 在这个最重要的时刻显得格外漂亮。
闻欣真心祝福道:“恭喜你们, 祝你们百年好合。”
又拽着儿子的小爪子说:“来,得得沾沾叔叔阿姨的喜气。”
虞得得是压床童子,昨天刚在新人的房间躺过,今天也是一身红,其实正常讲起来, 应该是人家沾他的喜气。
但说话客气一点没毛病的, 李婷婷听着也高兴, 二话不说掏出红包道:“给得得的。”
这种时候不该推的, 闻欣替儿子道谢,又寒暄两句,从地上捡了个气球逗着他玩。
虞万支忙完过来,吓母子俩一跳。
闻欣拍着胸口瞪他说:“我胆子小你不知道啊!”
虞万支心虚笑笑,又赶快道:“给你拿了好吃的。”
这酒席还没开始,哪来什么吃的,闻欣看向他身后,神色茫然。
虞万支有些偷摸摸地说:“新娘家给的巧克力。”
接亲的时候拿的,他没当回事,自己吃一个,觉得味道还不错,把另一个留下来了。
这种天气放口袋,化得有点厉害,但不影响闻欣的喜欢。
她笑嘻嘻说:“好吃。”
又压着嗓门道:“你给的都好吃。”
夫妻俩甜甜蜜蜜,虞万支摸摸儿子的脑袋,又嘱咐两句才去接着干活。
闻欣就自己带着虞得得,捏着他不安分的手脚,偶尔跟人聊两句。
但不多,毕竟不是谁都拖家带口的来参加,和虞万支的哥们也没啥好说的。
她就是奔着来吃顿好的,带儿子来凑热闹,吃完拍拍屁股就走。
当然,走之前还得操心几句。
虞万支喝得不多,只算是微醺,脸还看不太出红来。
他道:“没事,我待会在加工坊歇一下。”
加工坊现在就俩人,不过都有自己的地方住,原先搭着的阁楼就空着,平常用来午休。
他还得帮着婚礼的收尾,不急着走。
闻欣看他的样子不大像有问题,还是俯身伸出手指说:“这是几?”
虞万支碰碰她的指尖说:“一。”
怎么感觉在耍流氓,闻欣没好气道:“给我老实点。”
还要怎么老实哦,也就刚结婚那会才有这么素。
虞万支是个功能健全的男人,平常就是动手动脚而已,现在不过是憋着,提起来就要叹口气。
不过该笑还是笑,他道:“好,你自己慢点。”
这两年治安好,大白天的还算是安全,这家饭店离矮街不是很远。
闻欣刚刚就是自己走过来的,这会也一样回去。
她拉开铁闸门,把睡着的儿子轻轻放在摇篮上,把吊扇打开后还觉得空气闷得很,拿出蒲扇给他摇,心想这小子真是有福气,他爸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因此晚上虞万支来接人,媳妇孩子没碰到,先被蒲扇打脸了。
闻欣力道没收住,自己瞪大眼说:“你这一步也跨得太远了。”
虞万支心急嘛,趁着没人亲她说:“因为想你。”
嗯,说没人其实不太准确,有个困得打哈欠的虞得得,在自己的小垫子上有点东歪西倒的样子,看到爸爸也没什么精神。
闻欣道:“行啦,回家再腻歪。”
两个人慢腾腾到家,虞得得已经睡着。
他这一天到晚的很松快,堪称是吃喝玩乐。
但做父母的哪有这么简单,事情是一桩接一桩,尤其夜里伸手摸儿子又发烧,彼此对视一眼,习以为常地叹口气。
说真的,他们看孩子已经很谨慎,架不住他在长牙,闹腾起来就是大半宿,一刻都不能撒手。
虞万支靠着床头小憩,压根没怎么睡着,有点动静就猛地睁开眼。
闻欣像安抚儿子一样拍拍他说:“没事,我在呢。”
两个人好歹还有个轮值。
虞万支也不强撑,心想待会还有得忙的。
好在虞得得的病来去都快,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甚至能扶着墙站起来。
站起来那会,给闻欣吓得够呛,不知道先拿相机出来拍,还是赶快过去扶着点。
可她琢磨着孩子是靠自己,还是别插手的好,连惊喜的声音都不敢发出,连呼吸都憋住,瞪着眼看。
不过虞得得站不了多久,没几秒就一屁股坐下,好像自己也愣愣地,知道回头看一眼妈妈。
闻欣鼓励道:“得得真棒。”
还想夸两句吧,有客人推门进来,她就顾不上,只能先招待。
来的是一对小情侣,看上去年纪都不大,男孩子穿得那叫一个时髦,头发上不知道几斤摩丝,看着就硬邦邦的。
空气中增添不知道的香味,闻欣鼻子动动道:“你好,随便看看。”
女孩子挺害羞内敛的,穿得朴素,拽着边上人的衣袖说:“我真的有衣服穿。”
男孩子恶声恶气道:“那都是什么,丑死了,下回再穿不带你出来。”
女孩子老老实实地哦一声,目光蜻蜓点水地掠过店里的衣服。
哪怕客人是打着进来的,闻欣现在都能当做不知情,她仍旧笑笑说:“妹妹你长得白,试试这两件裙子吧。”
男孩子对着外人挺有礼貌的,说:“麻烦你给她多拿两件。”
跟刚刚的表现大相径庭,闻欣不以短暂的接触为评价,说:“行,我给你们拿。”
她一鼓作气拿七八件,女孩子全抱着进试衣间。
大概看得出里外不隔音,男孩子悄声说:“姐,待会你就说一件五块,多少钱给我比划一下就行。”
还有这样的,闻欣点点头,心想真是什么样的客人都有。
但一个想花,一个不想,女孩子试完出来说:“我都不是很喜欢。”
男孩子当然知道是心疼钱,把自己觉得好看的挑出来说:“这三件多少?”
又支开边上人说:“你去拿那件红的。”
趁着这几步路,闻欣嘴上说“十五”,手上比着七十五,麻利地找完钱包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女孩子愣是没发现,还信以为真地喃喃道:“没有我想象的贵啊。”
闻欣憋着笑说:“对,我们上秋装,夏款打折。”
十月底,也该是要入秋的时候,女孩子没起疑,高高兴兴地挽着男孩子的手走了。
这种客人,真是一天来百个闻欣都不觉得累。
她蹲下来跟儿子说:“虞得得,以后你也要对喜欢的小姑娘好,知不知道?”
又道:“当然,说话的语气可以好一点。”
虞得得不知道什么叫态度好,撑着妈妈的膝盖又试图要站起来,连太阳穴都像是在用力的样子。
闻欣故意让他摔个屁股蹲,拿拖把出来拖一遍说:“你天天爬,老娘天天擦。”
砖都快被她擦平一层。
可这种好心虞得得不领,为自己暂时不能在光滑的地面上活动而伤心。
闻欣把他举高哄着玩,没几下就累得不行,看到虞万支就赶紧丢给他。
已经是吃午饭的点,虞万支一边接过去一边道:“中午想吃什么?”
附近的店闻欣已经吃得有些腻味,眼珠子转半天说:“肉和菜,你看着点。”
虞万支知道她最近太忙,安慰道:“等招到人,咱们去吃涮羊肉。”
服装店的生意已经稳定,毕竟人流量摆着,独木肯定是难支的,就是刚开业那会还拿不准,现在肯定是得有人搭把手才行。
闻欣道:“早上有人来,我觉得不大好,没答应。”
现在招工都很谨慎,生怕人家带着钱和货跑没影,不知根不知底的大家一般不大愿意。
闻欣就想着还是等熟人介绍,说:“再看看吧。”
虞万支活少的时候都带大半天孩子,夫妻俩勉强能过日子,就是自己的时间很少。
他知道闻欣怕什么,说:“今天接笔固定单,每个月供货结款,也有三百块的利润。”
小生意嘛,固定两个字是最叫人兴奋的。
闻欣道:“辛苦了。”
家里现在还是加工坊挣大头,虞万支压力也很大,只是从来不抱怨。
他只道:“得得早上乖吗?”
哪有乖的时候,闻欣亲昵捏捏儿子的小脸说:“还不错。”
虞得得只当是闹着玩,小爪子在妈妈脸上也拍一下,毕竟他才快九个月,能知道什么,下手没轻没重的。
闻欣其实不疼,甚至亲他说:“等你大一点就知道。”
虞万支下巴微抬说:“我呢?”
闻欣瞪他说:“你也要‘打’我?”
她分明知道不是这个意思,还一脸很受伤的样子。
虞万支大喊冤枉道:“你这是区别对待。”
看上去委屈巴巴的,大老爷们摆出这表情来真是不容易。
闻欣忍不住笑出声,因为靠得太近,遮着儿子的眼睛才凑过去说:“该喊的是得得。”
起码在她这儿,他仍旧是最佳待遇。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99章 招人
明天见
接下来的几天, 服装店都有人来应聘,但闻欣挑眼缘,只觉得看上去都有点不靠谱, 一直拿不准主意,只能自己先忙着。
可一个人,难免有些顾不上,只能疏忽点儿子。
好在虞得得就是活泼点, 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乖巧的, 坐在地上玩着小汽车,看上去就很高兴。
不过做妈的觉得他怪可怜的, 等孩子爸来就说:“虞万支, 你带他出去转转。”
虞万支才进门,连口气都没顾得上喘,说:“我跟你讲两句话再去。”
闻欣伸手给他正正领口说:“好啊, 讲点什么?”
虞万支的一天没什么特别,吸口气说:“嗯,晚上想吃什么?”
提起饭,闻欣道:“得得最近好像饿得越来越快。”
早上那顿米糊越发不够用, 十点多就开始嗷嗷叫。
虞万支对儿子的事情了如指掌, 说:“奶也不太爱喝了。”
估摸着嫌弃没味道,他尝过一次,五官都扭在一起。
闻欣每天都数着,说:“午睡醒那顿,才喝三口。”
她都没敢泡多, 拢共五口的量, 居然还给剩下了。
虞万支想想说:“那再给加点量吧。”
又道:“他中午吃的什么?”
他们都是买着吃, 可虞得得显然不能这么来, 打儿子能吃东西,虞万支就买俩炖盅,只要把米菜肉洗好剁碎放进去,花点钱请同条街的小饭馆一起上锅就行。
店门口这条街是多数人到菜市场的必经之路,闻欣都是趁着小贩们路过买一点,这会说:“切了点胡萝卜,哦,还有一只虾。”
光剁就花她不少功夫,趁着没客人的时候咚咚咚地敲着。
虞万支微微点头说:“吃得不错,晚上咱们也吃虾吧。”
闻欣今天没指定菜色,点头说“行”,余光看见有人要推门进来,说:“带得得玩去吧。”
这会才四点,有温暖的余晖,正适合满大街转悠。
虞万支也不再腻歪,抱着儿子就走,心想小家伙不在她还能松快点。
闻欣一个人的时候是比较能专心做事,就是刚开口说“你好”,进来的小姑娘就说:“你好,你们还在招工吗?”
哦,应聘啊。
闻欣也是无任欢迎,说:“招,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小姑娘大概是有点胆怯,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说:“我,我叫陈曼曼,今年二十岁。嗯,是,是达尔人。”
达尔?闻欣有些不知道东南西北,迟疑道:“在哪里呀?”
陈曼曼伸手一指说:“那边的山区。”
大概她自己也觉怪傻气的,说:“在西北。”
哦哦哦,西北啊,一个小姑娘跑这么远,还怪不容易的。
闻欣道:“你是自己来东浦打工吗?”
他们这样的小店,首选是找本地人,携款和货潜逃的几率比较低,毕竟现在办□□很容易,很多人一跑压根连影都找不着。
像大厂,也是更愿意招职工新带出来的亲戚们,好歹有个担保啊。
陈曼曼自然知道,说:“我有固定住址,我表哥家就在东浦。”
这倒是个加分点,闻欣刚要讲话,她又道:“我之前一直给我表哥带孩子,现在侄子上托班去了,还需要人接送,我就想着找份短工。”
这满大街可没几家店找短工,有的话也是饭馆洗碗洗菜端盘子,那可老累了。
自然,愿意做短工的人更少,闻欣心中一动说:“几点到几点?”
陈曼曼已经被拒绝好几次,那点信心都快消失殆尽,只当是另一次不成功,说:“早上八点送过去,下午五点接,周日没办法上班。”
这个点卡的,又不是什么公办单位,连双休都没怎么普及开呢,闻欣道:“也不是不行,但工资可能会少一点。”
她上个月的纯利润就一千,但有个人搭把手势在必行,现在能省点算一点。
陈曼曼的吃住不花钱,在医院上班的表哥表嫂还给她付工资,但她特别想有事做,充分利用每一秒挣钱的时间,说:“可以可以,我都没问题的。”
傻姑娘,换个人就把她骗去卖了,闻欣实诚道:“你来一天给十块钱,如果营业额好的话,会有红包,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明天来试工。”
这个工资跟她一开始计划的不一样,但在此时是最优解。
陈曼曼心想一个月也有两百多,跟她预计的差不多,说:“行,那我明天就来。”
她第二天来得不算早,看着大开的门说:“不好意思啊闻姐。”
闻欣正在拖地,仰起头说:“其实活挺少的,有客人的话接待一下,衣服都摆整齐挂好,有皱的熨一熨就行。”
要不是她得带着得得,勉强还是能应付的。
陈曼曼听着是不复杂,可她勤快得很,压根架不住闲下来,说:“那要不我来拖地吧。”
积极总比懒惰好,闻欣抱起在推车里试图蹦蹦跳的虞得得说:“行,那麻烦你了。”
又道:“这是我儿子,九个多月了。”
陈曼曼对带孩子还是挺有热情的,也不上手,只说:“长得真好啊,这得有二十几斤了吧?”
虞得得最近在抽条,体重反而没怎么涨,胳膊摸着都瘦很多。
闻欣道:“二十一,刚称的。”
陈曼曼夸道:“到这月份都不大涨,已经很好了,小孩子太胖也不行。”
在街上逮个长辈,都恨不得娃娃生出来就有十斤重。
闻欣道:“我爱人也这么说。”
陈曼曼好奇道:“他也在医院上班吗?”
也?闻欣轻轻在儿子屁股上拍一下说:“不是,是哪个医生跟你说的吗?”
陈曼曼骄傲道:“我表哥表嫂都是医生,他们教我的。”
她学得特别好,不然人家也不会一直好吃好喝地留着她。
听上去就像是特别会带孩子的样子,闻欣只觉得捡到宝,虽然她肯定是亲力亲为带着儿子,绝不会假手于不熟悉的人,但还是有点高兴,说:“那你下回也教教我。”
陈曼曼挺愿意跟人聊几句的,毕竟干坐着显得没价值,爽快道:“行啊,其实我带孩子是真不错。”
本来她是想找别家也给人带孩子的活,可惜时间上就是配合不来,不然的话工资是还高点。
这几句话的功夫,地板已经干透。
虞得得又在地上爬行,偶尔扶着什么东西站起来,可惜很容易摔倒。
虞万支刚把所有安全隐患都排除,举凡是带角的地方都磨成圆的,才忙过一通,摔是约莫不碍事的。
虞得得顶多屁股疼,没人管压根不嚎啕,眨巴两下眼又要站起来。
陈曼曼夸道:“真坚强。”
闻欣也就跟她聊两句,等有客人来示意她学着点。
陈曼曼还真没卖过东西,她在乡下光种地,进城后就带孩子,一天的除了小区楼下和菜市场,哪里都很少去。
她道:“姐,那我要不要背价格?”
闻欣自己都背不下来呢,教道:“你看看吊牌啊,三角形是十,圆形是五,一块钱是方,像这件,你算算是多少。”
陈曼曼加减乘除还会,可遇上这样的就有些绕不过弯来,愣了愣才说:“二十一。”
一开始是这样的,闻欣继续道:“讲价的话一件最多降五块,再少卖不了。”
利润空间本来就不大,每个月房租摆着呢,她怎么着也不能往里面贴钱。
陈曼曼心想不复杂,就是要面对各色的人有些麻烦。
她道:“行,我会努力的。”
听上去像是空话,可人的表情是看得出来的。
闻欣鼓励道:“没事,慢慢来就行。”
陈曼曼害羞笑笑,又觉得自己还是大方起来,挺胸抬头说:“嗯,那我明天还能来吗?”
一整天下来,闻欣瞅着还行,说:“来吧,路上小心点。”
就这样,店里算是招到人,其中最松口气的是虞万支,他道:“不然得得越来越闹腾,你也累。”
他的加工坊已经是步入正轨,活不多的时候两个工人就忙得过来,但服装店他真没法帮上忙,只能多带儿子出去转转。
闻欣手指一掐说:“那钱也得分出去不少。”
前前后后算起来,比她原来吴静那儿上班也高不到哪里去,就是带儿子方便而已。
虞万支道:“还有我呢。”
又说:“反正钱都归你。”
闻欣在他肩上推一下说:“行啦,买晚饭去。”
人走,她就开始泡奶粉。
虞得得现在能自己抱着奶瓶,喝完有点陶醉其中,小脸看着微醺,不知道的以为是二两烧刀子呢。
虞万支买完回来一看,只觉得哪哪都喜欢,揉着儿子的两颊说:“哟,得得醉了这是。”
还真别说,他形容得挺准确的,闻欣好笑道:“比你爹的量还差。”
虞万支酒量确实是一般,尤其搁老家那地方,好在他平常不在故乡生活,也好几年没回去过,酒后的丑态一直没出现过。
说真的,他觉得闻欣不太清楚自己有多差,咳嗽一声说:“喝酒不是好习惯啊。”
这倒是个有用的教育,闻欣一本正经道:“不抽烟不喝酒才是好男人,知道吗虞得得?”
虞得得嘎嘎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一圈奶渍。
闻欣权当他是听懂了,捏着自己的拳头说:“做不到妈妈揍你啊。”
也就够威胁儿子的,虞万支好笑道:“吃吧,吃完再揍。”
三菜一汤就摊开在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闻欣捧着饭盒偏过头看,目光在他们父子俩之间移动说:“连你一块收拾。”
虞万支无辜啊,还是伸手说:“那先来一下吧。”
闻欣就是说着玩的,一点都不用力,跟调情差不多,在他掌心划拉一下说:“便宜你了。”
虞万支深以为然,微微点头说:“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100章 期待
第一更
作为没接触过销售的新人, 陈曼曼在服装店的工作上手并不是很快。
她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客人多问几句话总是反应不过来,好在一般闻欣都能自己应付, 心想练一段时间就好。
陈曼曼自己也很积极,抓紧一切学习的机会,还对着店里全身镜练习微笑。
大概是常年带孩子,她有一种和年纪不符的和善, 看上去还挺好欺负的。
人表现在外的部分, 就是给人的第一印象,因此屡屡接待, 顾客都是对半砍价。
服装店的利润其实不是很高, 闻欣的标价几乎都是进价上加十块钱,留出的讲价空间并不多。
眼看陈曼曼节节败退,都快招架不住要松口, 闻欣只得帮腔道:“姐,二十真的卖不了,你摸摸这料子,最少也得三十三。”
中间差着十几块呢, 大姐不乐意, 手一松说:“那就算了。”
她转身就走,但脚步迟缓,看得出在等人叫。
闻欣一声不吭,等人走才说:“曼曼,你下次咬紧牙就行。”
陈曼曼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说:“我肯定不会给店里亏钱的。”
毕竟要是亏, 她得掏钱补上。
做生意的底线守着就行, 闻欣也没指望着大富大贵, 说:“行, 那你看一会,我带得得出去走两步。”
十一月的天,十点的太阳是最好不过,虞得得又渐渐到坐不住的年纪,老关着也不行,哪怕在店里爬着,也是朝门的位置去。
陈曼曼肩上沉甸甸的,但还是重重点头说:“我会做好的。”
闻欣也不怕出什么意外,她只在这附近绕着圈,有事扯嗓子喊就行。
她抱着儿子到街上,路过哪家店看谁有空就唠几句。
虞得得纯粹是对热闹的向往,待在妈妈怀里倒也老实,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闻欣没忽略他,低下头道:“宝宝在看什么呀?”
虞得得现在模模糊糊能听人话,声音稍微大点能知道自己要挨批评,好声好气的时候就笑嘻嘻地撒娇,聪明伶俐得很。
自然,这几个字闻欣也只敢在心里悄悄地想着,人家夸她还得说:“哪有,孩子都这样。”
毕竟要真是顺杆子应下来,别人多半觉得她太自大,因为很多时候不过是顺口而言的好听话,谁当真是傻瓜。
熟人不过是讲几句,很快忙自己的事情。
闻欣就抱着儿子接着往前走,溜达半个小时,跟虞得得商量说:“尽兴了吗?可以回去吗?”
这种协商约等于单方面的通知,反正小的连话都不会说,即使手脚都扑腾着渴望户外,还是被妈妈带回店里。
这方方正正的一点地方,还是有许多可玩之处,像收银台后面有不到两平方的空间,因为天气渐冷铺上垫子,摆着不少玩具。
虞得得往那一坐,就自顾自摇着拨浪鼓,看着也挺快乐的。
能静能动,闻欣只觉得这孩子再乖巧不过,把香蕉后在碗里用小勺子碾过,温和道:“吃点心啦。”
虞得得张开小嘴,被妈妈趁机捏住检查牙齿。
闻欣对他的长牙情况很是关注,恨不得拿尺子量出毫米来,不顾儿子哇哇叫说:“下面这个也要长了。”
虞得得又听不懂,颇有些气鼓鼓的样子,一口香蕉下去才罢休。
他吃东西的时候都很老实,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压根不知道什么叫饥饱。
闻欣只喂半根,剩下的自己吃,吃完空碗在他面前一摊说:“没啦。”
虞得得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伸手扒拉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人。
闻欣捏捏他的小圆脸说:“玩吧你。”
她是亲妈没错,可吃撑了又闹不舒服,累的也是亲爹妈。
从某种程度上,虞得得并没有被娇惯,肩膀一垮,摆弄起小汽车来。
他做自己的事情,闻欣也轻松,到边上踩着缝纫机,修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的衣服。
趁着这会,陈曼曼去找饭吃。
她不太爱花钱,还有自己的小心思,觉得早晚两顿在家吃的也算是工资,午饭就没必要下太大功夫,因此只打一个菜,吃足足的米饭就回来。
闻欣自然不会细问这些,仍旧干着活,眼看时间差不多才说:“我去买午饭,你看着得得一点。”
她是把人查得清清楚楚的才敢招进来,这年头偷孩子的可太多,不过哪怕是这样,她也只敢离开几十米远。
矮街什么店都有,快餐店里尤其热闹。
老板看到人就把炖盅拿出来,半句话不多说。
闻欣也不耽误,给自己挑一荤一素的饭菜,赶紧回店里。
她把炖盅打开晾着,自己大口地吃完才管小的。
虞得得现在是一天三顿饭,两顿水果,四顿奶,小日子别提多滋润。
闻欣喜欢看他吃东西,喂完抱起来哄着,等儿子睡着慢慢地放小床上。
中午客人多,但虞得得大概是正月出生,鞭炮震天响,因此睡得很熟,几乎是雷打不动。
闻欣为这个松口气,卖出去几件衣服后稍微消停些,往躺椅上一歪,眼睛微微闭上小憩着。
才没几分钟,就有人来喊道:“小闻,你的电话。”
电话是打到街口的小卖部,闻欣琢磨着有谁知道这儿的号码,听见声音才道:“婷婷?”
闻婷都等着急了,在那段绕着电话线玩说:“姐,我下礼拜去东浦出差!”
出差?大学老师还有这工作啊,闻欣自然是高兴的,说:“哪天啊?一个人吗?我去车站接你。”
闻婷是更加兴奋说:“是坐飞机! 21号中午十二点到,具体的到时候讲。”
话费贵,闻欣也心疼呢,又确认几件事后嘱咐说:“行,那你自己慢点,别跟生人讲话,钱看好知道不。”
闻婷快速应下来,挂上电话后就琢磨着给姐姐带点什么。
另一边,闻欣也想着要怎么招待,跟儿子嘀嘀咕咕说:“你看看这小汽车,小姨给你买的,小姨你知道是什么吗?”
虞得得只听得到“小汽车”三个字,举起来晃下来,塞进妈妈的手里。
闻欣感动道:“你要送给妈妈吗?”
虞得得啊啊两声,也像是回应。
真是没白养的儿子,闻欣揉捏着他的脸,心里格外期待。
毕竟打小睡一个被窝长大的姐妹俩,从前打死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年没见,人在异乡总是会想家的,她连和大姐闻静的那点龌蹉都想不起来,记得的只有好。
因此虞万支一来,她就隆重宣布这个消息。
虞万支心想可得好好招待,说:“那把小屋收拾出来?”
那点地方,自打儿子会走后连茶几都塞进去,哪还有摆床的空隙。
闻欣道:“不用,她跟同事一起,学校给定的招待所,是来开会的。”
她心里觉得很可惜,有一箩筐的地方想带着妹妹去,接着说:“估计就能吃个两顿饭。”
那这两顿饭可得摆出最高规格来,虞万支道:“那就去国贸大厦吃,到时候得得沾沾他小姨的学问。”
做父母的都盼着儿女成才,他们夫妻俩也不例外,闻欣自然希望孩子能上大学,有好工作,说:“只盼着别像我。”
她一看课本就犯难,要不当年不至于连初中都没毕业。
虞万支也差不多,挠挠脸说:“青出于蓝,总能比咱俩强些。”
不知怎么,闻欣突然为儿子发愁起来,看着他不谙世事的样子生出紧迫感来,说:“这个有点不好讲。”
虞万支是王婆卖瓜,觉得孩子身上的优点数不清,连满脸口水的样子都格外好看些。
他道:“嗯,起码咱们给他一副好样貌。”
闻欣嘴角抽抽说:“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确实不能,但是虞万支小声道:“你不就是看中我长得还行。”
起码娶媳妇应该问题不大。
闻欣似笑非笑,踹他一脚说:“黑不隆冬的,还搁这美呢。”
虞万支常年晒的,一笑一口白牙分外显眼。
他也不躲,只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说是都很轻松,不过是宽慰自己,把孩子带到世上总不能光受罪。
闻欣能扛得住世间的一切,可加诸于儿子身上是半点都不忍心,筹划起来说:“最迟三年。咱们就能把所有贷款都还完,到时候就开始攒户口钱。”
蓝印户口现在仍旧是明码标价的三万一个,这几年没怎么涨过,对于不想把孩子送回老家教育的父母是必须花的钱。
虞万支肯定要把儿子留在身边,心想离中考是还有十几年,可政策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别的不提,往年暂住证就能上小学那套今年不好使,都得有房子才行,他点点头,又说:“明年开春,咱们回去一趟吧。”
本来该过年的时候回的,但老家的冬天寒风刺骨,雪能下到膝盖,跟东浦不是一回事,只怕乍然换地方,孩子会扛不住,真病了又是父母的大麻烦,可老不回也不叫事,村里风言风语都在传他们夫妻一起去作奸犯科会被关十几年。
既然不是要跟故乡断绝来往,儿子也得上户口,现在又有点衣锦还乡的样子出来,因此闻欣道:“好,干脆四月,东浦雨下得烦人,老家的天气倒是不错。”
到时候虞得得也满一周岁,长途奔波应该不成问题,况且到时候坐飞机到老家省城再转火车,能少两天的功夫出来,和他们当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壤之别。
最多一天一夜,小朋友有父母带着,也不是那么脆弱。
两个人说着话把事情定下来,一起等着闻婷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发现前面写错了,妹妹是叫闻婷来着,姐姐才是闻静,纠错一下。
以及晚上的事发经过如下:
本人行驶在没有灯的夜间小路,走错道了,导航叫我掉头,我车轮就这么进水沟了。
因为卡住,倒了半天才出来,估计是底盘撞了一下,回家路上一踩油门车就轰隆响,我只好龟速前进,提心吊胆地开着。
先更一下,晚上还有,睡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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