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荇起了个大早把自己做好的文章送去了萱草堂,里间李文蕊正和顾月之相对而坐,饮茶谈笑,李文蕊一目十行地翻阅着苏荇连夜“创作”的应试文章,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
苏荇坐在一边的小凳上,上下打量着萱草堂里的大小摆设——这两天经顾月之打理,萱草堂早就不复往日财大气粗,粗鄙不堪的暴发户样子,顾月之亲自去小花园里摘了含雾垂露的各色梅花,红梅白蜡,相映生辉,苏荇轻轻碰了碰白釉细口瓶里一枝含苞待放的腊梅,清浅婉约的暗香沁人心脾。
顾月之见她好奇,笑着解释道“我父亲交给我的法子,折些快开的梅花,放在水里悉心养护,纵是在室内也能看梅花开落,你若喜欢,我教给叶栀就是了。”
苏荇瞥见顾月之眼里的促狭,摸着鼻尖跳过了这个话题,苏荇殷勤地帮李文蕊添上茶,讨好道“先生,我这文章做的怎么样?”
——这几篇文章都是她连夜默写的前世广为传颂的科举范文,大多出自历朝历代的状元之手,苏荇很想知道换了李文蕊会怎么看这些文章。
李文蕊看了半晌,却是叹了一口气,李文蕊神色难明地问苏荇“苏荇,你说实话,这些文章真的是你写的吗?”
苏荇心虚地低下头,小声道“反正之前没人写过嘛。”
李文蕊叹道“都是好文章,却并非出自一人之手,前一篇行文恢弘大气,后一篇忽然文风一转,变得婉约绮丽起来...但你所写的文章,我确实从未见过,若你还能做出这样的文章来,别说院试,乡试,就是到了金銮殿上,你也能拔得头筹。”
苏荇心里终究没底,科举可不是比默写,应变也是考察的大项,苏荇心虚道“我,我并不能随机应变,若是出了我不会的题,我是一句话也写不出来的。”
李文蕊缓缓点了点头,替她想了个法子“我看你对四书五经已经熟稔了,以后索性不教那些干巴巴的东西了,每天我出个题目给你,你拿回去写篇文章第二天我给你修改了就是了。”
苏荇也点了点头,这不失是个好方法,只是——
苏荇疑道“只是这样二房三房的表姐表妹们怎么办?”
李文蕊冷笑道“苏茉苏芝早就求了苏夫人让她们跟着柳家的大小姐一块进学去了,至于苏荷,她虽聪慧,只是年纪还小,阅历不足,我先抽空给她讲讲山川风物就是了。”
苏荇这才放心,想起昨晚叶栀说的事,把柳家可能纵容家人杀人的事告诉了李文蕊,李文蕊皱着眉听完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希望我们的动作能赶在她害更多人之前...对了,今天下午你和我一起出去见个朋友,是我读书时的同窗,虽不做官,但素有清名,如今在象山书院做院正,是我请来帮忙的。”
苏荇一怔,一边点头应下一边问“先生的同窗...敢问这位先生的雅名?”
李文蕊笑道“不用这么客气,莫素白也是个随性宽和的人,你讲究这些杂七杂八的规矩,她还要和你生气呢。”
莫素白。
苏荇知道这个名字,她是原文女主的第一个幕僚,书中说她博学强识,智多近妖,与女主志趣相投,引为知己,是天下第一等洒脱逸致的狂客。
苏荇笑道“莫先生的诗我还背了呢,我是清都山水客,天教分付与疏狂,是不是?”
顾月之一边收拾茶具一边打趣苏荇“你可别在他面前念这句,这是她年少轻狂时写的,如今谁提她跟谁急眼呢。”
苏荇转念一想,自己若是与李文蕊同去,那叶栀这一下午就无人照顾了,苏荇于是央求顾月之道“顾公子,叶栀伤还未好,麻烦您下午帮我看照着点。”
顾月之抿唇笑着应下“叶栀这孩子很合我眼缘,照顾着些也是应该的,只是他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却不解风情...”
李文蕊看出苏荇的羞窘,温言打断了顾月之“月之,去把那卷松下问月图拿来。”
顾月之白她一眼,小声抱怨道“好好好,你们师徒俩好好说你们的悄悄话吧!”
李文蕊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对着苏荇语重心长道“你得好好想想,你和叶栀到底怎么办。”
苏荇苦笑道“先考中进士再说吧,总不能平白耽误了他。”
李文蕊宽慰道“这才对,都说成家立业,还是得先立了业才能成家。”
......
李文蕊和莫素白约在了云城西城门门口的一家茶楼,这日无风无云,澄空万里青碧,李文蕊与苏荇不想招摇,索性由苏荇充作车夫,二人赶着一两轻便的油蓬马车,晃晃悠悠的往茶楼去。
天青薄纱遮掩着窗外刺眼的日光,苏荇愣愣地看着对面莫素白带来的年轻女子,那人不过十六七年纪,却是龙章凤姿,风流天成,白净的面颊上横卧一双细长柳眉,凤眸上挑,露一分华光,小巧精致的鼻尖如琼脂一般卧在胜雪的肌肤上,一点朱唇,藏着万般风华。
她穿一身湖蓝大袖,腰间用翡翠禁步压着,如瀑的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绾在脑后,她笑着看向苏荇,躬身行礼。
“在下孟婉清,字净之,苏妹妹只管叫我婉清就行。”
苏荇恍然回神,呆呆愣愣地回礼,结巴道“婉清姐姐好,我,我是苏荇,字泽之。”
李文蕊在一旁笑着打趣自己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徒弟“婉清恍若天人下凡,我这傻徒弟想必是被仙人折服了。”
苏荇一边干笑着一边倒吸冷气摸着自己凉飕飕的脖颈,她一看见孟婉清,就想起原著中自己被绞死在衙门门前的惨状,苏荇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和孟婉清。
一边的莫素白正和李文蕊解释“这是在书院中读书的学生,她族中有远亲在泰州府任职,听说了许多柳箬叶为官不仁的传闻,只是碍于上官包庇不好明说,这才托婉清和我一道过来搜集柳箬叶为非作歹的证据。”
李文蕊点了点头,叹道“等了这些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莫素白看向苏荇,和善道“泽之,不知你能否带我们先去见一见那位林公子?”
......
平日里觥筹交错,宴席如流水的胭脂巷子如今死寂得如同空巷,冷风裹挟着坚硬的粒雪,擦过在空中招摇不止地酒幡。
屋顶歇晌的黑猫满怀戒备地盯着这四位不速之客,炸着胡子胡子色厉内荏地威胁着几只愚蠢的两脚兽,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喵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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