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场景太诡异了，就在圣诞节，本该是人们与伴侣度过甜蜜时光的夜晚，而她却在商场厕所里和一只鬼大眼瞪小眼。
再补充一句，还是她的前男友化作的鬼。
“……我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有原因的，至于你——”常安默默地把棒球棍收到身后，但手还是紧紧地握着棍子以防万一，“你怎么变成鬼了？而且还是爱哭鬼。”
这个称号不是常安出于恶趣味取的，而是一路上听其他大鬼小鬼窃窃私语得知的，听说十楼的厕所里这几天多出一只鬼天天躲在隔间里哭泣，极为扰民。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醒来以后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了。”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隐隐有了些哭泣的前兆。
“正常，作为新鬼一开始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普通人当然看不见你。”常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只有有阴阳眼的人才能看见你，当然有的小孩子也能看见你，这么说上次把那个小孩吓哭的鬼就是你吧？”
“啊？我就是想和他说说话，他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我总要搞清楚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吧……”他瘪瘪嘴，“我又不是存心要吓他的。”
“但事实就是你吓到人家了，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乖乖遵守规则不打扰人类做一只好鬼；二、让我把你物理超度。”
“什么是物理超度啊？”
常安又搬出自己那根金属棒球棍，象征性地在他脑壳周围晃悠了下，“简单来说就是给你脑壳来一棍子，让你直接烟消云散。”
闻言，余燃讪讪地抿唇，“我还有第三个选择吗？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的！”
他哪里来的底气？常安硬生生地从他话里听出了恃宠而骄的味道，于是乎她一挑眉，“你哪来的自信？”
“我……我们不是恋人吗？”他唇角的笑容在目光触及常安冷漠的神色时僵住，然后一寸寸地淡去，“难道不是吗？”
常安觉得他就是在胡搅蛮缠，她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好一点免得这只爱哭鬼又泫然泪下，“我们在三年前就已经分手了，就在高考完不久以后。”
“如果你还记不起来的话，我可以更清楚地告诉你，是在七月末那天——我向你提出的分手。”常安觉得自己已经讲得够清楚的了。
但凡是个讲道理的人（鬼也同理）现在都应该知难而退，可余燃偏偏就是那个例外，他双手拉住常安的手臂，鬼的温度很低，就跟冰柜差不多，接触到的一瞬间常安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放手。”她皱起眉。
“我不放，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我们从来就没有分手过。”余燃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耍赖似的蹲下，扒拉着常安的袖子，“我不许你丢下我！”
很好，她的血压上来了，她深呼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澜，问的问题一针见血，“那我问你，你有高考以后的记忆吗？”
余燃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缓过来，说话支支吾吾，“没、没有……”
“而且你看好了，现在的年份。”说着，常安打开手机日历，上面赫然显示着2021的年份，距离他的记忆终止点已经过了三年。
他拽着常安的衣角缓缓落下，他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眸中很快漫开雾蒙蒙的水汽，“可我醒过来就只记得这些东西了。”
没了常安的支撑，他顺势跌坐在地面上，毛茸茸的脑袋低垂，很快地，肩膀一送一送，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眼泪。
然而就在常安半跪在他面前时，他还是一个没忍住眼泪唰唰地涌出，呼吸急促，“我……我不想哭的，只是除了你我谁也不记得了，我谁也不认识了。”
“你能不能——”他用手背擦去眼泪，右眼的眼泪刚擦干净左眼的眼泪就流出，“不要丢下我。”
真是没完没了，常安在内心暗叹一声，而后朝他伸出手，很是碰巧地，一颗泪珠砸在她的手背，是温热的感觉。
明明通体冰凉的爱哭鬼流出的眼泪确实温热的，真是矛盾。
“你先起来。”
就这样，常安把他扶起来，她软下声音，“你的情况有点特殊，毕竟我没见过缺失记忆这么严重的现象。”
“那……那你是要超度我了吗？”他怯怯地问，眼神在常安手里的棒球棍上打转，唯恐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挨上一捶。
常安把他那张哭脸看了又看，最后看得余燃都不自在地手指蜷缩起，她才慢吞吞地说：“跟着我走就只能打地铺。”
一听这话余燃眼睛唰地就亮了，“打！我不介意的！”
一看他这样子常安就有点后悔自己当时心软说的话了，但是显而易见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她就在前男友余燃热切的注视下陪他走出厕所。
那些个想要看热闹的大鬼小鬼一看常安打头走出来，纷纷识相地退到一边，只有小念胆子很大地问：“大姐姐，这个爱哭的大哥哥是你的朋友吗？”
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起来余燃可就来劲了，他轻哼一声，也不管自己之前哭得有多没形象，“是啊，还是男朋友哩！”
“就你长嘴了是不是？”常安拉着还想说话的余燃离开，“先说好了，我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才决定收留你的，但要是你再多嘴惹出什么麻烦来，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彼时电梯门合上，他们正从十楼缓缓下降，常安的眼中倒映出摆放在商场正中心的巨大圣诞树。
她后知后觉地感知到气氛的凝滞，这时候电梯已经抵达一楼，她走出半步，余燃没有跟上来，她回头用眼神示意，“快点跟上，难不成你是打算留在这里不走了？”
余燃揉了揉眼睛，正好把眼角的泪痕擦掉大半，他巴巴地说：“你为什么会变了这么多……？”
常安单手叉腰，眼神却移到另一边不去看他，回答得干巴巴的，“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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