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惨的一句话,椿的脑海里不断闪现那些年久日深的记忆片段。
平安京时代,椿被无惨杀死,并成为第一个被无惨食用的人类。
椿第一次转世,她出生在田町旁的小村落。
从降生那一刻起,她脑海里便留存着上一辈子的记忆。
椿跟身边的大人说,自己带有前世的记忆,她曾是京内最享有盛名的名医,大人也只是笑了笑,即使他们生病时,椿开出比村医更好的药方,他们也从不采纳椿的意见,不把她说的话当真,时间久了,关于前世的事情,椿也不再提起。
她本以为会在这个村落一直生活下去,直至她四岁那年,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到访这个偏僻的村子,椿一眼便认出,那是她上一世羁绊最深,也是她最歉疚的人。
故人的久别重逢,很美。
然而,她没想过,这份本应美好的感情,逐渐演变成最扭曲的诅咒……
*
第一次转世后——
“椿姐姐,我不是故意杀你的,当时我的身体异变,觉得很饥饿……控制不了自己。”
“还好神明显灵,让我再次遇到转世的你。”
“这次换我看着你长大啦,叫声月彦哥哥,让我听听。”
“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她们五个啊,是你死后,因为长得像你,我才娶回家的。”
“我,产屋敷月彦,向你保证,此生,我只爱你一个人。”
“我知道,椿姐姐是最喜欢晴天的。”
“椿姐姐,即使制不出代替蓝色彼岸花的药也不用自责。我只是觉得,不能再与你一同站在阳光下看山茶花有点儿可惜罢了……”
椿第二次转世后——
“我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你上一世是被她们害死的,不必求情,我绝饶不了这五个毒妇。”
“为什么还留她们在府邸?当然是为了让椿姐姐亲眼看到,那些嫉妒你、伤害过你的人,要如何悲惨的死去呀。”
“这……不是人肉。”
“那次被你发现后,我就再也没吃人了,真的。”
“我没觉得人肉很鲜美,我……我只是病了而已,吃完药就会好的。”
“你厌恶我了,对吗?”
“如果我的身体恢复如常,你是不是也能像原来那般对我?”
“我那么爱你,你却想毒死我。”
“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椿姐姐,你不是答应过,一定会治好我么……为什么放弃我了?”
……
并不是长生不死有多大的诱惑力。
而是数百年的时间太久,久到让他忘记最开始为什么想活下去。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多得是理不清的情与仇。
如今,驱使身体的,也仅剩下成为完美生物的那份执念了。
*
椿彻底冷静下来了。
她抬眸,清明的眼睛看向无惨,淡淡道,“我暂时不想见到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
鬼舞辻无惨感觉到椿恢复了理智,双臂放开了对她的禁锢。
无惨能感知到人类的阴暗面以及负面情绪,在他反复确认,椿真的放弃自杀的念头后,无惨才遵守与椿的承诺,给予她充分的休息时间,暂时不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无惨望着脆弱不堪的椿,为了让她更好的恢复,他决然地离开了这间公寓。
夜已深,屋外大雨滂沱,雨滴猛烈地拍打着玻璃窗。
椿穿上一件白色透明材质的雨衣,将装有小白的黑色礼盒盖好,而后用干净的塑料袋密不透风地层层裹住盒子。她戴上身后的雨衣帽,推开屋外的大门,抱着包裹好的盒子向外走去。
雨下得非常大,雷鸣不断,雨水伴着狂风肆虐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打在人的身上生疼。
幸子与甚尔坐在车里,他们从酒吧街回来,幸子把车开进车位。
雨势浩大,街上空荡荡的,马路边的街灯蕴在了雨雾里,化为的光影。
雨刷“哗”地将玻璃上的水划走,然而没一会儿,雨水再次布满玻璃上。幸子借着路边昏黄的路灯,透过斑斓的挡风玻璃,看到一个身影从公寓内走出,然后那道身影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
“诶?那是椿吧?”幸子问副驾驶座位上的甚尔。
甚尔盯着人行道上的那抹身影,椿单薄的身影像一枝在风雨里摇摆的梨花,在来势汹汹的大雨里显得格外柔软脆弱,极易凋零、折断。
椿属于那种极容易激发别人保护欲的类型,连女生对其也不能免疫。
“这么大雨,她去哪儿呀?”幸子边说边按下车窗,想喊椿一声。
然而,车窗刚摇下一道缝隙,雨水顺着风倾盆灌入车里,瞬间浇湿幸子的衣服,她只得再次摇上车窗。
“算了,这邪门的天气,叫她估计也听不到。”
幸子转头看向甚尔,只见他解开了安全带,从车前的储物箱里拿出折叠伞,正欲打开车门。
她连忙叫住甚尔,“甚尔,你干嘛去?”
“你先回吧。”甚尔道。
“回哪里?”幸子追问道。
甚尔没理会,打开门,撑伞走出车外。
幸子也不顾上雨水了,急忙摇下车窗,朝他喊道,“把你家钥匙留下呀。”
甚尔撑着伞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雨夜里。
见此,幸子攥起拳,怒捶了一下方向盘,“操,我大老远开车送你,你把我当司机吗?”
甚尔丢下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一直在雷雨天里等下去也不是事儿。
幸子摇上车窗,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而后启动汽车,一脚油门朝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
椿抱着装有小白的盒子来到那个废弃的小花园。
雨水暴烈地浇灌大地,风也在呼啸,原本为小白搭建房屋的地方一片狼藉,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帽子被风掀开,椿已经放弃戴帽子这件事了,即便她披着雨衣,大雨也顺着脖间以及下半身的缝隙,打湿了雨衣下的衣服。
椿找了一块相对松软的土地,蹲下身,将怀中的盒子放在一旁,双手开始奋力地剖着土,执拗又专注。
雨水顺着椿的脸庞滑落,头发湿淋淋地紧贴头皮。
泥土掺和着充盈的雨水,变得十分黏腻,好不容易扒开一个洼槽,后续的水流又将旁侧的泥土冲下……
她果然不配养什么动物,明明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保证,竟然还妄想拥有一只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如果小白有机会选择的话,一定很后悔接近她吧。
雨持续拍打着椿的身体,后背的伤口再次裂开,她渐渐不觉得雨水冰冷,甚至感觉十分温热、滚烫。
意识开始模糊,眼皮变得异常沉重,然而她手上的“泥土工程”并没有多少进展。
椿凭借意志力,那双纤细白皙的手继续用扒着泥土,手与泥土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反差,苍白又病态。持续一段时间后,椿神情涣散,身体松软虚浮地向前栽了去,整个人倒在了水坑中。
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她躺在水坑里,周围不断传来分贝极大且身临其境的雨天白噪音。
“喵唔~”
嘈杂之中,椿的耳旁似乎响起小白|奶软的叫声。
忽然,椿的四周再无雨水滴落。
没有雨拍打衣物的声音,空气都静了一霎。
椿微弱地睁开眼,眯眼望去,只看到男人穿着灰色的长裤和黑色t恤,撑着伞,站在她身前。他身材高大,视野所限,她没能看到他的脸。
“你是笨蛋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置身事外的从容,话语间虽有嘲讽,却莫名让椿心安。
此刻,椿的脸易碎般苍白,唇边浮出一丝虚弱的微笑,“你才是。”
说完,她长睫微颤,再次阖上双眼,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