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还不到一个小时，东西就被全部收拾好了。
栀子有些诧异，“小絮，你东西这么少啊？”时絮看着自己被打包成几个小包裹的行李，也有些感慨。关先生关太太说下午来接时絮，本来以为收拾行李都要收拾一上午才够，没想到空出这么多时间。
于是时絮便拿起扫帚，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今天中午是吃昨天年夜饭留下来的剩菜，菜色没有昨天看着新鲜，大家也格外沉默。时絮在丽山福利院待了十年，和阿姨们感情深，每个小孩也都熟识她，所以气氛显得格外不舍。
吃过饭，时絮想帮着洗完，被王阿姨推开，“不用你洗。”
时絮只好转身去逗一幅要哭不哭的样子的敏敏。
不一会儿，时絮听见车子引擎的声音，一抬头，发现关太太一个人从门口进来了，她臂弯里挎着一个包，一看就价值不菲。
院长忙殷切地上前招呼道：“关太太您来了，时絮东西都全收拾好了。”
关太太眉头微蹙，眼尾扫了时絮一眼，“收拾好了就走吧。”
时絮看了院长一眼，院长忙对关太太道：“不着急，您先坐一会儿吧。”院长是想着再和她聊聊时絮的一些情况，也想再问问以后时絮的学籍和其他的一些问题。
没想到关太太睫毛一扬，眼神里有些不耐烦，“我晚上有个拍摄，没时间坐。”
院长一时愣了一下，然后尴尬道：“噢，是这样......”
时絮不想让院长那么难做，立刻接话道:“我去拿东西。”她说完转头就往屋里走，栀子赶忙追上她，“小絮，我们还有礼物没给你呢。”
其他孩子也跟着进来了，敏敏最先一步走上来，怯生生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时絮，“小絮姐姐，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根发绳，送给你了。”时絮低头一看，这发绳她认识，是有一年敏敏生日，院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特别喜欢，平时自己都舍不得戴，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肯戴一下。
“敏敏，这么贵重的礼物姐姐不能收，”时絮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自己收好，好不好？”
敏敏咬咬唇，把发绳往时絮怀里一扔，转头跑了。
时絮无奈，只能将它好好地收到书包的夹层里。
其他孩子的礼物都很朴素，或许是餐后发的水果，或许是从学校领的奖状，但都和敏敏一样，是自己的心爱之物。
时絮挨个收下，向他们道谢。
看着他们亮闪闪的眼睛，时絮的心像热雪。
等他们都走了，栀子才笑着从兜里拿出一条项链，然后伸手戴在时絮的脖子上。
时絮一瞧，项链的吊坠是朵纯银的栀子花。
“这可是我专门找人做的，”栀子一脸笑意，“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
栀子又说，“戴在它就好像我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一样，不管遇到再大的困难，我都一直陪着你。”
时絮感觉眼眶一热，“谢谢你栀子，我会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的。”
栀子张开双臂，“来，抱一个吧。”
时絮有些犹豫。
一直以来，她都很抗拒和别人的肢体接触，像拥抱和牵手这样的动作，她从来不会去做。她能接受的最大限度就是别人挽住她的手臂。
“算啦算啦，”栀子也知道她有这个毛病，笑道：“逗你玩的，快走吧，别让你的新妈妈等急了。”
“去你的。”时絮笑道，心里松了口气。
她走出去，阿姨们都轮流上前和她说话，轮到院长的时候，她没多说，只拍怕时絮的肩膀，“记得常回来看看。”
时絮点头，她将点头这个动作做得缓慢，因为这样能更郑重。
“关太太到车上去等你了。”院长又说。
“好。”时絮当然没有指望关太太来帮她搬行李，幸好她东西少，自己也能扛得动，“那我走了。”
“小絮姐姐再见！”
“再见，小絮。”
大家冲她挥手。
-
时絮对车子的品牌并不熟悉，但她知道关太太坐的车肯定不会便宜。
她小心地打开车门，关太太正坐在后排小憩。
见她来了，只道；“东西都放在后备箱，不要带到前面来。”
时絮抿抿唇，也不多说什么，只下了车，绕到后备箱那儿，刚在想怎么打开，那门居然就自己抬起来了，她愣了一愣，然后麻利地把东西全部放了进去。
她心里又琢磨道，既然这后备箱门能自己开，想必也能自己关。
于是她便没关门，重新上了车。
这回关太太终于摘下了墨镜，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关后备箱门。”
时絮一愣，“它不可以自己关吗？”
关太太盯着她，眼神里充满着荒谬，好像时絮刚才问的是天底下最无理最荒唐的问题。
时絮在她的这种眼神下溃逃，她赶紧下了车，重新走到后备箱前，把车盖拉下来关好。然后她才又走上车。
时絮偷偷看了一眼关太太，见她又重新把墨镜戴上了。
车子一路往山下开，穿过山峦草木，穿过时絮的童年和少年，时絮凑到窗前，看着所有熟悉的景物往后倒退，而她只能徒劳地看着。
不知道开了多久，路过一个垃圾堆时，关太太突然叫司机：“停车。”
司机立刻依言停下。
关太太头也不转，“把你那些东西都拿下去扔了。”
时絮愣住了，半天才说：“那些都是我要用的东西……”
“家里会重新给你买。”关太太无情地打断道，“扔掉。”
时絮咬住唇，转过头不动。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起码十分钟，没人说话也没人动作。
终于，关太太开口冷冷道：“李叔，开车。”
司机李叔忙道：“好的。”
-
车子停在高速路口等着缴费时，时絮才从车窗外看到这趟行程的终点。
横川县。
全国唯一的直辖县。
非常的出名——主要是非常的有钱。连时絮这种不了解这些的人都听说过这里的房价有多高，户口有多难拿。
听说关先生关太太会把她转到横川县一中，那是这里乃至全国最好的中学之一。
时絮的心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进了横川县，很快就到了关太太家。车一停稳，时絮就跳了下去，先去后备箱把自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然后她才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里是一片别墅区。家家户户都是独栋复式别墅，红砖绿树，看上去气派极了。
时絮穿着一身旧袄子，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所幸这里没有好打听闲事的邻居。
关太太已经进了屋，门尚且还敞开着，时絮上了台阶进了门，轻轻把门关上。
“你的鞋子。”关太太懒懒地指了指鞋柜上一双毛绒拖鞋，时絮一看，那是一双浅粉色的兔耳朵拖鞋，看上去又可爱又……幼稚，像是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的。
“随便买的。”关太太似乎看出她眼里的疑惑，匆匆解释了一句。
时絮“嗯”了一声，把鞋子拿下来穿上了。
关太太领着她上了楼，一间间给她说是做什么的，走到一间掩着的房门时，她说：“这是你的房间，你先把你东西放进去吧。”
时絮点点头，把门推开。
眼前的房间让她呆住了。
虽然说是一个人的房间，但看上去似乎比整个福利院的房间加起来面积还要大，左边放着偌大的梳妆台和衣柜，中间是一张铺好的大床并一个床头柜，另一侧是卫生间和浴室。
时絮一时不知道如何迈腿。
她用自己的指甲掐了一把自己，才让自己回过神来，她低下头把东西都拎进去了。
关太太说：“你收拾一下，换身衣服就下来吃饭。”
“好。”
关太太转身走了，随手把门带上了。
时絮又愣了一愣。在福利院，他们的屋子都是没有门的，更别说会有人随手关门了。时絮每次换衣服都得在厕所或者躲在被子里换。
她伸手摸了摸门把手，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她把几个包裹全部打开，把里面林林总总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收拾放好。然后她想起关太太那句“换身衣服”。
哪里有衣服可以换？
时絮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说是旧点，但是很干净，其他的衣服还比不上它。
她想了想，走到衣柜面前，试探地把衣柜门拉开。她随即一怔。
衣柜里几十件各式各样的衣服，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全是冬季的衣服，一看就是刚放进去的，有些连吊牌都没剪。
时絮拿起其中一个吊牌一看，一件看上去很一般的衣服居然要五千多。
她眨眨眼，心里的不安愈发重。
看了眼手上的表，已经过了快半小时了，她担心关太太在下面等她等得不耐烦，只能硬着头皮选了件稍微便宜点的衣服胡乱套上，然后出了房门，往楼下走。
迎头遇见一个阿姨模样的女人，她对时絮笑笑，“是小絮吧？晚饭已经做好了，来吃吧。”
时絮礼貌地问：“您是？”
“我姓张，你就喊我张姨吧。”张姨笑呵呵地说，“我是关先生他们家的阿姨。”
时絮赶紧点点头，她环顾了一圈，没看见关太太的身影。
张姨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太太有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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