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纯的白，却空空荡荡，在时絮眼里看来，是一种惨白。
时絮望了望，选择在一个小角落坐下。
张姨把做好的菜一样样端到她面前。望着眼前的三道菜，时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那些小说里写的那样，即使只有一个吃饭也要上满桌子的菜。
她不习惯浪费，每次吃饭都要吃干净，如果上了满桌的菜，那她可以直接撑死了。
她端着一小碗米饭，夹菜吃饭。张姨在一旁笑着问她味道怎么样。
时絮忙点点头，“很好吃。”
于是张姨高兴地回厨房去了。
吃完饭，时絮帮忙把碗端到厨房，刚想掀起袖子来洗碗，张姨像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赶紧把她拦下来，“我来洗就好，小絮你去歇着。”
时絮就这样被她半推半拉地弄出了厨房。
她只能放下袖子，沿着楼梯走回自己的房间。
这栋别墅一共有三层，还有一层地下室。第一层是玄关厨房和客厅，第二层是时絮的房间和其他几个不知什么用的房间，第三层时絮没去，所以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她回到房间，在落地镜面前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她想了想，又把衣服换了回来。
再一照镜子，果然顺眼了不少。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刚一坐下，桌上的灯就像受到了感应，自己亮了起来。
时絮反应了半天，才反应出来这是自动的感应灯。她把自己日记本拿出来，本子的封面灰暗陈旧，与周围格格不入。
她打开日记本，勉强写了个日期就写不下去了，只能重新合上，把它又重新放进书包。
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内心并不如外表这样平静。她拿出自己读到一半的《撒哈拉的故事》坐到床边，慢慢翻着看。
三毛的笔触温柔细致，好像春风沉醉的夜晚投射下来的月光，时絮读着读着，感觉自己的心也慢慢重归于平静。
大概是一天的奔波，又或者是这张床实在是太舒服，她看着看着，睡过去了。
柔软的大床好像一片没有边际的海，而时絮是一艘小船，在其中舒缓地飘荡。
直到她被一阵敲门声唤醒。
她忙坐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事物，反应了一下自己是在哪里。
敲门声还在继续，她赶紧站起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关太太站在外面，穿着一身丝绸的睡衣，一见她就微眯起了眼，“你在睡觉？”
“是。”时絮说。
她皱了皱眉，“不是说让你换一身衣服？我不想看见你穿着这身在家里走来走去。”
时絮没有辩解，只说：“好的，我马上换。”
“换好了下楼来，有事跟你讲。”说完，她就转身下楼了。
时絮重新关上了门，也没有多耽搁，换上了刚才吃饭时穿的那件衣服，然后就下楼去了。
她一走出房间就觉得晃眼睛，整栋别墅的灯好像都被打开了一样，灯火通明，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关太太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杯子，里面大约装的是咖啡或者牛奶。
见时絮来了，关太太把面前一份东西推给了她，“你看一下这份协议，没什么问题的话在最后一页签你的名字。”
时絮愣了愣，接过来低头一看。
这是一份关家和时絮之间的领养协议，它规定了在领养的时间范围内关家需要做的事情，其中包括生活费、零花钱以及很多很多费用，协议里写得十分详细。但是在十八岁以后，也就是时絮成年以后，如果她选择继续读书，关家仍会照常支付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如果时絮选择中止学业，那么从此以后就和关家脱离关系，关家不再向她支付任何费用。
一份白纸黑字的协议，将彼此之间划分得如此明确。
时絮不了解这些，也不知道这样的协议是不是被允许的，但是她认真看了一遍，觉得并没有特别严苛的条款。
于是她翻到最后一页，关太太已经在她之前就签了字，一个龙飞凤舞的“关颖”横陈在纸上。
时絮拔开笔盖，在关颖名字旁边一笔一划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关颖拿过来一看，有些诧异道：“你这字倒是写得不错，你练过书法？”
时絮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小时候跟着爷爷练过，后来就是自己练了。”
关颖在脑海里粗粗回忆了一下，似乎没听说过有什么姓时的书法大家。
她点点头，又道：“对了，这个给你。”她从一旁的包里翻出一个全新的手机盒，递给时絮。
时絮下意识就想推拒，关颖看出她的意思，笑了一声道：“拿着吧，现在的社会没有手机寸步难行。电话卡我已经给你办好了，”她弯腰在另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这是我的号码，你存进去。”
话说到这份上，时絮只能收下道：“谢谢。”
时絮没有问关先生的电话号码，一方面是觉得不太合适，她就算有什么事也麻烦不到关先生，另一方面，她总觉得关颖对自己抵触的原因就在关先生身上。
于是她沉默着收起了那张纸。
-
洗漱完的时絮钻进被子里。
关家二十四小时开着暖气，所以被子并不很厚，一切都刚刚好。
时絮在被子里翻腾了半个小时，一向好睡眠的她却失眠了。眼看着实在是睡不着，她干脆从被子里坐起来，靠在床头，把新手机拿过来研究了一下。
虽然她从来没有自己的手机，但经常帮院子里的阿姨们弄手机，年轻人对智能产品的熟悉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所以也不算是一窍不通。
她下了几个常用的软件，又把关颖的电话号码和院长的电话号码都存了进去。
她想了想，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关颖的名字，第一个关联词条就是“关颖摄影师”她点开一看，果然就是刚才抱着杯子和自己签协议的关太太。
她在百度百科上的照片看上去温和多了，没有现实中那样咄咄逼人。
时絮往下翻，看见百度介绍说她五岁就爸爸的熏陶下接触摄影，后来又到国外著名的学校留学学习摄影，拿了大大小小无数国际国内的摄影大奖。
时絮盯着那几行字，只觉得那些字好像都在发光。
关颖无疑是这个世界的幸运儿。
时絮记得栀子也喜欢摄影，但是因为条件的问题，仅限于偷偷拿阿姨的手机去外面拍拍花草，然后趁阿姨还没有发现就赶紧拿给时絮看，看完就得删。尽管那些照片连花瓣上的露水都拍不清楚，栀子也很高兴。
她又随意翻了翻，便退出了这个页面。
她重新在词条框内输入“横川县一中”，首先跳出来的就是一中的题。因为一中是全国前列的学校，所以考试都是自己命题。
不像时絮原来的学校，还要去打印别的学校的试题给自己的学生月考。
时絮先点开他们上学期期末的数学卷子看，她先看了几道选择题就知道和自己原来的学校试题完全不是一个难度。前几道选择题看上去简单，其实在题干里都设了埋伏，一不小心就会中招。
这在时絮之前的学习生涯中从没有出现过，她把那些题的题干读了三遍，才终于理解了它的意思。前面几道题都这么难，还不知道后面的题会多难懂。
她咬咬唇，先把期末的几套试卷都下载了下来，准备第二天爬起来就做做试试。
退出试卷页面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名叫“横川一中”的贴吧名字，她想了想，又点进去。
第一个热门回复帖好像是关于学校食堂新开了卖关东煮的帖子，有两三百条回复。学生们在下面叽叽喳喳，有人说好吃，有人说难吃。
时絮继续往下翻，看见有人拍的学校即将盛开的桃花花苞，还有低年级学妹向高年级学长的公开喊话告白。这些和时絮以前灰暗的人生不同，这里似乎是一个全新的五颜六色的世界。
时絮感到一丝慌张，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翻到最底下，在等待加载的时候，她看见一条名为“心理中心新来的女老师好好看！”，与之前的热门回复帖不同，这个帖子只有几个回复。
原来学校还有心理中心。
时絮感到好奇，于是点进去，在帖子第二楼有张模糊的照片。
这似乎是张偷拍，那位女老师穿着纯黑修身的风衣，抱着书，长发散垂在肩后。似乎有人在喊她，她微微抬起头，风轻柔地吹起她的发尾。
即使看不清脸，也能让人一眼就知道她长得很好看。
第三楼的人回复道：“听说叫顾令宜，国外留学回来的。”
然后第四楼紧跟着回复道：“好好听的名字。”
时絮也觉觉得这名字好听，看上去舒服又温柔，像吹起她头发的那缕风一样。
时絮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点开，长按保存了下来。
就这样，顾令宜的这张照片成了她手机里的第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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