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魔教妖女10
姚容依旧带着阿昔去山洞安置。
山洞里剩有不少食物, 用过东西,姚容将一碗刚熬好的汤递给阿昔:“喝完它就去休息吧,有什么事都等睡醒了再说。”
阿昔闻了闻, 辨别出里面加有安神功效的草药, 二话不说,仰头喝了下去。
只是即使喝了安神汤,阿昔这一觉也睡得不踏实。
一会儿梦到慕文轩逼迫她,一会儿梦到谢大夫指责她是个不忠不义的叛徒,一会儿又梦到她被整个门派追杀……
姚容走到阿昔身边坐下, 伸手握住阿昔的手腕,往阿昔体内注入内力。
温热的内力沿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阿昔紧蹙着的眉心渐渐松开,呼吸也慢慢恢复了平稳。
【快到卯时了】系统提醒。
姚容将阿昔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掖好被角,握剑起身。
“是时候去和旭阳派算一笔账了。”
姚容在山壁留下一行字, 交代自己的去向, 出了山洞,赶赴旭阳派。
抵达旭阳派时, 已是辰时初。
今天是旭阳派的大好日子,一大早上旭阳派就热闹起来了。
地窖里里外外站满了人, 正在搬运酒坛子。
姚容潜伏在暗处观察了片刻, 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下毒的最好时机。
她收好袖子里的毒药,转身走人。
***
谢师姐打着哈欠, 跟着谢大夫早早来到医馆收拾东西。
谢师姐活动了下沉重的手脚, 抱怨道:“爹, 我这几天忙得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
谢大夫无奈,又心疼女儿:“行了行了, 再坚持几天,等论剑大会结束,各门派的人走了,我就让你好好休息几天。”
谢师姐这才重新恢复笑颜:“我想下山去买胭脂水粉,之前买的那些都快用完了。”
“好,买买买,只要你喜欢,爹都给你出银子。”
“我就知道爹最疼我了。”
符师弟也在旁边凑趣卖乖。
谢大夫大手一挥:“行,阿符也可以休息。你许久没回家了吧,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回去一趟。”
符师弟的好话仿佛不要钱:“谢谢师父,等回到了家,阿符一定要告诉爹娘,师父对阿符到底有多好。”
至于阿昔?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她,好像医馆只有他们三个人般。
巳时初。
掌门居所。
慕掌门在婢女的伺候下,换上了崭新而威严的黑袍。
他戴好发冠,大步流星走出院子,看了眼站在院外的几个弟子,皱眉道:“文轩呢,今天是何等重要的日子,他怎么还没过来?”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显然都不知道慕文轩的下落。
不一会儿,慕文轩的小厮就被带过来了。
面对慕掌门的问询,小厮不敢隐瞒,附耳说了昨天的事情:“少爷特意叮嘱了小人,让小人不要去打扰他的好事。”
慕掌门不悦,想要一个女人,什么时候不能要:“行了,你马上过去找他,让他快些赶到正殿,可不要误了大事。”
等小厮匆匆跑开,慕掌门重新整理衣着,带着一众弟子前往正殿。
这会儿,正殿里已经坐满了人。
剑宗、昭天门、虹月观等门派坐到了指定位置,喝着酒水,吃着瓜果,聊着江湖里的趣事。
慕掌门笑着走了进来,与众人闲聊几句,宣布论剑大会正式开始。
论剑大会其实就是套了个高大上名字的擂台比武大赛。
年轻一辈的弟子们陆续上台比试,展示自己的实力,也展示自己门派的底蕴。
“不愧是剑宗大弟子,这一手剑术在年轻一辈里,可以说是难逢敌手,再过二十年,剑宗又要出一个大剑师了。”
“嘶,这是虹月观新收的弟子吗,之前从未听说过她的名字。”
“孟家刀法后继有人了。”
“好剑,萧家大小姐用的这柄剑,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追月吧!”
……
各门派都有一两个表现不错的弟子,但与旭阳派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旭阳派陆续上场了八个弟子,都取得了非常亮眼的成绩。
不少人明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都在感慨:看来未来三十年,旭阳派正道第一的位置都稳如泰山了。
慕掌门坐在上首,将众人的神态纳入眼底,颇为自得。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过有一事让慕掌门十分恼火,他招来自己身边的仆从,低声道:“慕文轩那逆子怎么还没过来,你快去催催他,再耽误下去,年轻一辈的擂台比试都要结束了。”
慕掌门可是想好了,等论剑大会结束后,他就要炒一炒“旭阳九子”的概念,让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旭阳派这一辈出现了九个出众的弟子。
而在“旭阳九子”里,他的儿子慕文轩必须排在第一位,这可以提高慕文轩在江湖里的声望,有利于慕文轩将来接掌门派。
但要是慕文轩不出现在擂台上,没有参与到打斗里,总不能硬炒吧!
仆从匆匆退了下去。
周家庄的周庄主素来与慕掌门交好,最明白慕掌门的心意,注意到这一幕,抚须笑叹:“要说我最羡慕的,不是慕兄教出了八个这么好的弟子,而是慕兄有一个优秀的儿子。”
其它门派的人被周庄主一提醒,也意识到慕文轩还没上场比试呢。
他们都以为慕掌门是故意让慕文轩最后出场,笑着附声。
“虎父无犬子。”
“慕少宗主的名声,连我们这些老一辈人都耳闻过。”
“想当年,我在慕少宗主这个年纪,只是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唉,不能比不能比。”
“对了,慕少宗主这个年纪,也是时候考虑婚姻大事了吧,我有一小女……”
“你那女儿,都未及笄吧,我有一孙女,比慕少宗主年长三岁……”
慕掌门被他们奉承得十分高兴,刚要开口谦虚两句,殿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喧闹声,隐约还有人在凄厉喊叫着什么。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殿外。
就连擂台上正在打斗的两人也不约而同放慢了手中的招式。
慕掌门拍案而起,用内力加持声音,喝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一个人连滚打爬跑进了殿里,正是慕掌门刚刚派出去的仆从:“掌门,小人有事情要单独禀报给掌门。”
慕掌门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是他儿子出事了。
可转念一想,这可是在旭阳派的地盘,谁能在旭阳派里对他儿子动手。
“不用单独禀报,你直说吧。”
仆从支支吾吾道:“是……是少宗主……他,他被小厮从药圃背了回来,情况有些不大好……”
慕掌门身体一晃,险些栽下台阶。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震惊得都忘了自己会武功,踉跄走了好几步,这才身形一闪,冲出殿外。
其它门派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着殿外走去。
他们不会得罪旭阳派,也愿意和慕掌门说些好话,但要是旭阳派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介意吃吃瓜,瞧瞧热闹。
当慕掌门看清慕文轩的惨状时,顿时眼前一黑。
慕文轩浑身沾满了泥土,全身软绵绵的,双手无力搭在身侧,双眼处有一道早已凝固的剑痕。
剑痕细如银丝,连血都没渗出太多,但以慕掌门的见识,能看出来,慕文轩的这双眼睛已是保不住了。
慕掌门颤抖着手,轻轻搭上慕文轩的手腕。
内力一注入,慕掌门眼睛瞬间湿润,仰天长啸:“是谁害了我儿,到底是谁如此残忍!”
“爹!爹你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慕文轩的神智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咬牙切齿道:“是阿昔那个贱人!都怪她,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爹你一定要帮我把她抓回来,我要她生不如死!”
慕掌门红着眼睛朝小厮吼道:“阿昔呢?阿昔在哪里!”
小厮颤抖着身体跪下,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接下来的悲惨下场:“弟子在药圃里只看到了少宗主,没有看到其他人。”
慕掌门问:“你查看过现场吗?”
小厮:“弟子担心少宗主的伤势,没有来得及查看现场,就背着少宗主来找谢大夫了。”
慕掌门扭头,盯着谢大夫,恨声道:“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谢大夫被慕掌门盯得满头大汗,慌忙请罪:“掌门,我……我这就去把那孽徒找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那孽徒所为,那无需掌门多言,我就会自行清理门户,绝不容这等理应天诛地灭之人再留在我的门下!”
说罢,谢大夫朝着谢师姐和符师弟使了个眼色。
谢师姐和符师弟都害怕自己受到阿昔的牵连,哪儿敢反驳谢大夫的话,一个跑去医馆找人,一个跑去阿昔的住处找人。
瞧见谢大夫这副作派,慕掌门心中的怒气消退了些,可望着慕文轩的惨状,又不由悲从中来。
他可就这一个儿子啊。
如果这个儿子废掉了,那他费尽心机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突然,慕掌门想到一事,打起精神问:“阿昔没有武功,她是怎么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慕文轩头疼欲裂,抱着头缓和了片刻,才艰声道:“她还有一个同伙,是她的同伙出手害了我。”
“同伙?你可瞧清楚了那个同伙的相貌?”
慕文轩努力回想:“那是个女人,我从没见过她,她的容貌看上去很年轻,但从气质看,年纪应该不小了。武功非常高,一个照面的功夫就点了我的穴位,让我不能动弹……”
越是回忆,慕文轩的头越疼。
他很快就痛苦得说不下去了。
可他这番话,已让慕掌门面色大变。
在江湖里,能满足这种条件的女人,并不多。
而在这几个人选里,唯一一个与阿昔有故的,只有那个人。
他掳走了她的女儿,给她的女儿疯狂洗脑,她就敢废掉他儿子的双眼,断掉他儿子的经脉。
“该死的,她不是在闭关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旭阳派里,难道说……”
难道说他埋伏在绝仙阁里的人被发现了?
他从绝仙阁右护法那里知道的消息都是假的?
仿佛是听到了慕掌门的心声般,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道轻笑声,在众人耳畔悠悠回响:“旭阳派今日真是热闹啊。”
“是她!爹,就是她!”慕文轩大喊,同时紧紧抓住慕掌门的袖子,缩到慕掌门的身后。
旭阳派一个长老喝问:“何人敢在我旭阳派藏头弄尾,装神弄鬼?”
“你们不是要找我吗?怎么,我来了,你们就不欢迎了?”
那位长老没有再说话,而是左右张望,想要找出说话之人所在的位置。
不只是他,殿外众人也都在积极寻找着。
慕掌门安抚住慕文轩,负手而立,尽显一派宗师气度:“来者皆是客,客人既然来了,就露个面吧。”
“旭阳派还不配我上门做客。”
慕掌门再好的心性,都忍不住微微变色。
“我今日来,只是想为这场论剑大会添把火,助个兴。”
姚容藏在暗处,借着内力,将她的声音扩散出去。
“在场诸位知道慕文轩昨晚为何会出现在药圃,又为何会受如此重伤吗?”
“因为昨天晚上,他端着一碟下了药的桂花糕到药圃,想要对他的同门师妹做出不轨之事,我平生最恨这种事情,就露了个面,救下那位姑娘,顺便对慕文轩小惩大诫。”
不少人都面露不耻。
如果神秘人说的是真的,那慕文轩这个做法实在是太恶心了。
要知道,那位姑娘还是他的同门啊。
对同门都能下如此狠手……
就连旭阳派的女弟子,看着慕文轩的眼神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她们作为同门,比外人更清楚,慕文轩和阿昔平时的关系可是很好的。
连和自己关系好的人都不放过,那慕文轩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也对她们动手动脚啊……
慕掌门当即反驳:“荒谬,我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那慕文轩为何要在傍晚之时独自前往药圃?”
姚容扶了扶自己的袖子,根本不给慕掌门任何往阿昔身上泼脏水的机会,语速飞快地将话题跳转到谢大夫那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谢大夫是阿昔的师父吧。”
“身为阿昔的师父,你应该很清楚,阿昔没有武功。”
“没有武功的弱女子对上慕文轩,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徒弟,不是为徒弟分辩,也不是质疑你的徒弟怎么可能伤到慕文轩,而是一股脑将罪过都揽到了你徒弟身上,还要将你徒弟逐出师门。”
“你可真是个好师父啊。”
众人的思绪再次被姚容带跑,纷纷将目光落到了谢大夫身上。
是啊,哪个做师父的会像谢大夫一样,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呢,就先急着清理门户了。
谢大夫被众人看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还有谢大夫的另外两个弟子,果然和你一样自私自利,毫不顾念同门之情。他们没有为阿昔求过一句情,倒是在找阿昔这件事情上,比任何人跑得都要快。”
医馆距离大殿比较近,谢师姐在医馆没有找到阿昔就跑回来了。
结果一到大殿,就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原本与谢师姐站得很近的几个旭阳派弟子都悄悄挪远了位置。
“不过我觉得他们的问题都没有慕掌门你的问题严重。”
姚容将这几个伤害过阿昔的人都点名了一遍后,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慕掌门。
“旭阳派如此藏污纳垢,皆自你而起!”
“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你的小师妹,被称为江湖第一美人的望月仙子为何自刎?”
第182章 魔教妖女11
二十年前, 江湖上发生过一件大事。
旭阳派前任掌门独女望月仙子,在出阁前几日,用自己的佩剑, 自刎于屋内。
等到守在门外的人发现不对劲, 闯入屋内查看时,望月仙子已倒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引得江湖震动。
望月仙子的未婚夫温乌更是亲自登上旭阳派,想要讨个说法。
只是,无论温乌怎么调查, 都查不出来望月仙子自尽的原因。
事后,江湖上更是流出一些不利于温乌的谣言,说望月仙子会自尽,都是因为温乌曾经和一些女人牵扯不清。望月仙子性情刚烈高洁,不堪受辱,就这么去了。
望月仙子在江湖里有不少友人和爱慕者, 这些人都将望月仙子的死记在了温乌的头上, 温乌百口莫辩,就算他提出要迎娶望月仙子的牌位过门, 也没办法洗掉他身上的嫌疑。
最后,温乌选择放弃家族继承人的位置, 退隐江湖。
与温乌不同的, 是慕掌门。
慕掌门当时才刚接任掌门之位,他一边忙着打理门派事务, 一边将望月仙子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 在葬礼上数次哽咽失声。
这般重情重义的表现, 为慕掌门赢得了很多好名声,也让那些原本不太服慕掌门的长老彻底接纳了他。
……
时隔二十年, 旧事再次被重提,难不成这里面真的另有隐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循声望去,面露了然之色。
这个迫不及待开口之人,正是温乌的亲弟弟,现任温家家主温翼。
姚容问:“其他人也许不清楚温乌大侠的品性,温家主还不了解吗?”
不顾旭阳派众人的难看脸色,温翼上前两步,沉声道:“我兄长心系望月仙子,对望月仙子绝无二心,又怎么可能会与某些女人纠缠不清?这种风言风语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无论我兄长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
说到这里,温翼环顾四周,冷笑道:“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过去了,那些和我兄长纠缠不清的女人在何处?诸位觉得,真的有这样的女人存在吗?”
“可怜我兄长,不仅失去了挚爱之人,还被怀疑是害死挚爱之人的凶手,至此心灰意冷,退出江湖,终生未娶。”
姚容赞同道:“不错,当年望月仙子爱慕者众多,可在望月仙子过世后,这些爱慕者陆陆续续都成了亲。温乌大侠能为望月仙子做到这一步,确实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围观众人对望片刻,都觉得姚容这话说得在理。
可这样一来,当年那个最先传出流言的人,用心就十分险恶了。
像是猜到了众人在想些什么般,姚容继续道:“很显然,那个在背后传播流言并推波助澜的人,是想将所有脏水都泼到温乌大侠身上。这样一来,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转到温乌大侠的感情经历上,而不会深究望月仙子死亡的真正原因。”
“你的意思是,当年我师父是被人害死吗?”
望月仙子的大弟子,与望月仙子情同母女的常月长老也忍不住开了口。
“够了!”
一身暴喝,骤然在人群中响起。
慕掌门用阴沉的目光看了看温翼,又看了看常月,最后才环顾四周:“这样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她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她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先伤我儿乱我的心,再用这些言语来扰乱你们的心智!诸位若是信了,就是落入了她的圈套!”
慕掌门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是个聪明人,三言两语就把原本不利于他的局面挽回来了。
只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是姚容。
“慕掌门,找了我这么久,是不是还没找到我藏身在哪里?”
姚容哈哈一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之外回荡,又像是在众人耳畔响起。
忽远忽近,不可捉摸。
“找不到我,堵不了我的嘴,就想用这种方式来打断我说话是吧。你如果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让我把话说完?”
慕掌门脸色十分难看,知道自己彻底落入了对方的节奏。
他现在无论做些什么,都会显得自己心虚。
可是,就算会让人觉得自己心虚,也不能再让对方继续说下去了。
这个念头一起,慕掌门朝着自己的几个心腹长老使了眼色。
几个长老同时飞身而起,分别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飞去。
慕掌门回头望着众人,提声道:“此人的实力不弱于我,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还请各位出手助我。”
姚容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根本不把这个架势放在眼里:“应该有不少人听说过,旭阳派前掌门,也就是望月仙子的父亲,一直都希望望月仙子能嫁给慕掌门。望月仙子初入江湖之时,有不少人都认为慕掌门和望月仙子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江湖隐秘。
姚容一提,不少人都想起来了。
他们甚至想得更远了。
望月仙子最后为什么没嫁给慕掌门?
因为望月仙子有回独自下山历练,与温乌大侠结缘,最后爱上了温乌大侠!
前掌门疼爱这个女儿,坳不过女儿的请求,最后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也就是说,在这个故事里,望月仙子和温乌大侠都得偿所愿,只有慕掌门失意。
“慕掌门,你一直都认为,望月仙子会成为你的妻子。所以在得知望月仙子要和温乌大侠定亲时,你一定觉得,望月仙子辜负了你、背叛了你。”
慕掌门脸上划过一丝被人戳中心思的隐痛。
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蔓延上来,让慕掌门都忘了去打断姚容的话。
就在慕掌门分神的刹那间,姚容话锋一转:“但这不能成为你强||暴了望月仙子,逼死了望月仙子的原因!”
“胡言乱语!”
慕掌门突然暴跳如雷,凭空挥出一掌,砸在前方的松树上。
松树应声而倒,尘烟滚滚而起。
场面一度混乱,唯有姚容的声音四平八稳,不受影响。
“古人云,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曾经对你师妹做出过这种事情,也难怪你儿子会这么对自己的同门师妹。”
其实,上述的所有话语,都是姚容的推测,她并没有拿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可是,谁叫慕文轩也做了类似的事情呢?
脑补是人类的本能,姚容给足了信息,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在场众人浮想联翩。
比起他们看到的听到的,众人往往更相信自己脑补的。
这会儿,不少人看着慕掌门的目光都透着震惊厌恶。
慕掌门喝道:“我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一向视师父为父亲,视望月为亲妹!”
“你师父确实对你恩重如山,但你敢说,你真的视你师父为父亲,视望月为亲妹吗?”
姚容忍不住抬手,稀拉拉鼓起掌来。
“你心里觉得,望月背叛了你。那你有没有一刻曾经想过,你师父也背叛了你呢。”
“毕竟,最开始提出让望月嫁给你的,是你师父。但将望月许给他人的,也是你师父啊。”
像是想到什么,姚容的语调越发愉悦。
“说起来,前掌门一向身体康健,但在望月仙子定亲后不久,前掌门的身体就突然垮了下去,没撑到望月仙子嫁人就撒手人寰了。要不是前掌门突然去世,望月仙子也未必会走上绝路吧。”
“我真替前掌门不值啊。他不仅养大了你,教会了你武功,甚至把旭阳派都完完整整交到了你的手里。可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这话一出,原本只是暗暗唾弃慕掌门的众人,直接哗然出声了。
强||暴师妹,害得师妹自尽,这确实是很禽兽。
相比起来,还是憎恨甚至谋害师父,更让这些江湖正道人士不能接受。
而慕掌门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怎么知道!
这件事情他做得如此隐蔽,连望月都没察觉到不对,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在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吧?”
姚容深谙“事了浮尘去”的套路,丢下这记惊雷,就悄然抽身。
但这会儿,慕掌门已经顾不上追击姚容了。
他整个人忙得焦头烂额,先是忙着安抚各大门派,又忙着安抚温翼,最后还要和门派长老们解释。
只是这一次,慕掌门的安抚和解释并没有奏效。
温翼直接与慕掌门撕破了脸:“我会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我兄长。他离开江湖二十年,也是时候重出江湖,与某些人算一算账了。”
丢下这句话,不顾天色渐暗,温翼带着温家庄的弟子下山去了。
几个与前掌门交好的江湖宿老,当面质问慕掌门,要慕掌门重新回忆前掌门死前的情况。
几个看着望月长大的旭阳派长老,也都围在慕掌门身边,状似帮慕掌门说话,实则在旁敲侧击,打探旧事。
常长老在角落里站了很久,突然走到慕掌门面前,目光凛冽如刀:“我只问掌门一句话,当年我师父自刎,你为何要阻拦我进去给我师父收尸,是不是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常月,这是你该对我说话的态度吗!”慕掌门的脸色愈发铁青。
常长老恍若未闻,继续道:“等我终于进入我师父屋里,砚台里的墨迹尚未干透,我一直怀疑我师父写下了遗书,但怎么都找不到。那封遗书,是被人拿走了吧?”
“还有,我师父出事前几天,师门突然安排我下山去执行任务,这是巧合吗?”
“常月,你意欲何为!”慕掌门再问。
“不是我意欲何为,而是掌门意欲何为。”常长老冷笑,当场拂袖而去。
慕掌门险些气厥。
他右手撑着桌面,狠狠喘了几大口气,才压下了愤怒到想杀人的冲动。
端起手边的茶盏,刚要喝口水,小厮突然急匆匆闯了进来:“掌门,少宗主刚刚趁着众人不注意,抢过一把匕首,险些刺伤了自己。”
慕掌门一惊:“怎么回事?”
“我送少宗主回到房间后,谢大夫过来给少宗主诊治。”小厮跪地求饶,“谢大夫说少宗主误食了春||药,身体一直没得到舒缓,再加上昨天夜里那处受了冻,以后可能……有碍人||道……这话恰好被少宗主听到了……”
指尖一用力,慕掌门掌心里的茶盏破碎。
等慕掌门匆匆赶到慕文轩的居所时,正好瞧见慕文轩躺在床上、面如死灰、整个人生无可恋的模样。
慕掌门心中大恸,在慕文轩床边说了整整一晚上的话,慕文轩的眼睛才重新恢复了一点神采。
“爹,杀了他。”
慕文轩振作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指着那个给他提供春||药的小厮。
小厮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一把匕首已射穿他的脖颈。
“文轩,你还要爹做什么。”
慕文轩的神情癫狂而狰狞:“我要让阿昔和那个害了我的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好,爹全部都答应你。”
好不容易安抚住慕文轩,慕掌门喂慕文轩吃了点药,让慕文轩睡了过去。
慕掌门揉揉眉心,刚想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听弟子说其他门派的人过来请辞。
慕掌门摆摆手,烦躁道:“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吧。”
谁知,他的弟子没有马上退出去,而是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师父,就在一个时辰前,常长老打晕了守门的弟子,带着她那一脉的人下了旭阳派,留书说要叛出师门。”
其实常长老在信上留的话更加犀利,压根没有给慕掌门留任何面子,但望着慕掌门的脸色,弟子还是乖乖把具体的话语咽了回去。
只是,这样一句单纯陈述事实的话语,已经让慕掌门暴跳如雷了。
“常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宗门!”
“你们都是废物吗,我在这里走不开,你们就不会去拦下她吗!”
只要他公开了姚容和阿昔的真实身份,无论姚容在论剑大会上说过什么,都可以被定性为绝仙阁在报复旭阳派。
但要是常月带着弟子叛出师门,这不就相当于不打自招吗。
“掌门放心,大长老已经派人去拦了。”
慕掌门眼神冷厉:“一定要将常月带回来,必要时可以用些特殊手段。”
***
旭阳山上草色青青。
骏马疾驰声突然在山谷里回响,惊起一只只雀鸟。
弟子策马来到常月身边,小声道:“师父,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要下旭阳山走进官道了。”
常月点头,脸色十分凝重:“大家再加快些速度,我们下山的事情瞒不了多久。”
一刻钟后,为首的常月猛地用力拉住缰绳。
她抬头望着寂静的、没有一丝鸟叫的天空:“不知是哪位长老前来拦路?”
大长老从暗处走了出来:“常月,只要你跟着我回去,你叛逃宗门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若不答应,大长老是不是就要清理门户了。”常长老拔出长剑,对准大长老,“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忍不了常人所不能忍,明知我师父是被谁害死的,还要继续留在旭阳派效命。”
大长老脸皮抽了抽,知道常月心意已决,也不再废话,五指成爪杀向常月。
在悲愤的加持下,常月的武功有了不小突破,可这些突破,依旧无法抹平她和大长老的差距。
长剑断裂,常月的脖颈处印上深深的指痕。
常月叹息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大长老从袖间取出一包粉末:“这个节骨眼上,我不会杀你,只是想请你回到门派。”
刚要将粉末洒向常月,大长老忽然瞥见,有一抹剑光在太阳底下流转。
下一刻,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面罩的姚容已杀到近前,剑剑逼向大长老。
大长老不敢怠慢,甩开常月速速迎敌。
几招下来,剑气贯穿而去,长剑捅穿大长老的右肩。
大长老吃痛道:“姚家剑诀,果然是你!”
“昨天你们那么多人聚在一起,我没办法杀你。今天你敢独自行动,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你的命了。”
剑影翻飞,姚容捅穿了大长老的喉咙。
大长老捂着自己的脖子,沉沉倒下。
常月看都没看大长老一眼,紧紧盯着姚容的动作,顺便将她的弟子们都护在身后。
“你带着你的弟子叛逃出旭阳派了?”姚容没介意常月的动作,随手扯下自己的面罩。
“是。”
“勇气可嘉。但旭阳派不会放过你们的。要是你一个人逃出旭阳派,还有机会躲开旭阳派的搜捕。带着这么多累赘,你们迟早都要被旭阳派抓住。”
常月望着自己身后的弟子,叹道:“我要是离开了,他们在旭阳派的处境绝对不会好过。”
“要想保住他们,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想办法去温家,以温家兄弟的性子,应该会庇护你们。还有一条路,就是投奔绝仙阁。”
常月丝毫不犹豫:“我去绝仙阁。”
她的师门,害死了她最敬爱的师父。为她师父讨回公道的,是姚容。
她叛逃师门,即将被大长老重新抓回去。救下她的,也是姚容。
也许姚容做这些事情目的不纯,但与其去温家寻求庇护,倒不如去绝仙阁搏一搏。
至少,她对绝仙阁有用。
姚容很欣赏常月的果决,从腰间取下一枚黑玉芙蓉:“春风镇十里街桃花铺,把这枚玉佩出示给掌柜看。”
常月郑重接过:“多谢。”
“你们走吧,我留在此地,为你们阻拦一个时辰的追兵。”
一个时辰后,原地又留下十余具尸体。
姚容在尸体旁边留下绝仙阁的标识,悠然离去。
路过小溪时,她蹲在溪边,洗干净剑身上的血迹,又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确定身上的血腥味淡了不少,才走进山洞。
听到脚步声,坐在地上的阿昔抬头,高兴道:“前辈,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办完了。”姚容从身后解下一个行囊,“里面是你的衣服,我随便装了几套进来。”
阿昔接过行囊翻了翻,里面总共装了四套换洗衣物。
姚容喝了口水:“是不是等急了?”
阿昔指了指旁边的医书:“我昨天醒来后,就看到了前辈留在山壁的题字。山洞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再加上有医书打发时间,没什么好急的。”
姚容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饴糖:“吃一些甜甜嘴吧。”
阿昔吃了一颗,唇角微扬:“前辈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忙完了。等我睡一觉,睡醒了就带你下山。”
姚容合衣躺下,将长剑放到身侧,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不到一个时辰,姚容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和阿昔收拾好山洞里的东西,将能带上的都带上了。
姚容背上行囊,扭头问阿昔:“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阿昔反问:“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当然啦。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世界之大,江湖之远,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姚容眼眸一点点晕上笑意,于是连同她的声音,都带着轻快温柔的笑意,“阿溪,你是自由的。”
阿昔的心骤然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那些被旭阳派困住的过往,好像在一瞬间统统远去了。
“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可能还要再仔细想想。”
“那我们就先翻过旭阳山吧。”姚容想了想,说,“翻过旭阳山,就能到黄河下游。不过山路难行,我们可能得在山里待半个月。”
阿昔扬起下巴,露出一丝浅浅的孩子气:“前辈,我才不怕。正好,我出来得匆忙,身上没带什么草药,这一路翻山越岭,还能顺便采些草药,要是遇到什么珍稀的草药,到了山下还能卖给药铺换钱。”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出洞穴,穿过草木,穿过那片野生红毛草地,也穿过那条涓涓流淌的小溪。
阳光撒在身上,阿昔闻着随风送来的淡淡花香,高兴得想要哼歌。
她想,这样的滋味,就是自由了吧。
第183章 魔教妖女12
想要走出旭阳山, 有很多办法。
但姚容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这自然是因为她想让阿昔避开外界纷扰,暂时不要知道江湖上发生的事情。
就在姚容和阿昔翻山越岭之时,江湖里已经乱做了一团。
随着各大门派离开旭阳派返回自己的宗门, 论剑大会上发生的事情如同插了翅膀般, 传遍整个江湖。
有人对此深信不疑,也有人对此持怀疑态度。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常月叛出旭阳派的消息再次传入众人耳里。
“常月仙子可是望月仙子的大弟子,素来对旭阳派忠心耿耿啊。”
“如果那些流言是假的,常月仙子会叛出宗门吗?她难道不知道, 背叛旭阳派有什么后果吗?”
“废话,连我们这些外人都知道,常月仙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是啊,一旦背叛旭阳派,她在整个江湖都没有容身之所了,偏偏她还是这么做了。难不成望月仙子的死, 真的和那一位有关系?”
不少中立或者持怀疑态度的人都动摇了。
更令他们哗然的是, 有门派爆出,他们离开旭阳派时, 曾在山林里看到了十几具刚死没多久的旭阳派弟子和长老的尸体,疑似是在追杀常月仙子时被反杀。
各种质疑声如潮水般淹没了旭阳派, 旭阳派人心惶惶。
为了安定人心, 慕掌门不得不站了出来。
“当日出现在论剑大会的神秘人,是魔教教主姚容。她说的这些话, 都是为了引起旭阳派和各门派的矛盾, 挑起江湖纷争。”
“至于我儿强||暴师妹一事, 更是无稽之谈。”
“阿昔根本就不是旭阳派的弟子,她是姚容的亲女宿盈溪。我将她带回旭阳派, 是想着利用她的身份,给予魔教致命一击。”
准备了六年的底牌就这么仓促掀开,慕掌门心中格外遗憾。
但阿昔已经被姚容救走,现在不知所踪,这个底牌也基本废掉了。
至于常月叛逃一事,慕掌门直接给常月扣了一口锅,说常月对门派多有不满,早就和魔教勾结……
这番言论,让刚刚平息下去的江湖,再次热闹沸腾起来。
有人在惊讶阿昔的身份,有人在惊叹慕掌门的手段,也有人不耻于慕掌门的做派。
但不管众人怎么想的,都必须承认,慕掌门这一手确实了得,他成功将不利于自己的局面扭转了。
可就在这时,退隐江湖多年的温乌竟再次现世,他代表温家与旭阳派决裂,并称日后旭阳派出现的地方,温家人都不会踏足。
而且,温乌还隔空给慕掌门发出了一封约战书。
温乌在战书里说,他潜心闭关二十年,如今功力大成。无论望月的死是不是慕掌门所为,他都想与慕掌门约一场生死决斗,了却当年的恩怨。
短短几天时间,慕掌门憔悴得好像苍老了十岁,再也没有平时那种运筹帷幄、老谋深算的姿态。在看到温乌的战书后,慕掌门更是怒急攻心,吐出一口瘀血来。
要是二十年前,温乌敢来和他约生死斗,慕掌门绝对要让温乌有来无回。
可这二十年里,温乌一心闭关修炼,慕掌门却把很多心思都花在了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上,与一般人打斗还好说,与温乌这样的顶尖高手打斗,他的赢面最多只有三成。
慕掌门根本不敢应战,他以自己分身乏术为由,拒绝了温乌的约战。
这个理由嘛,其实也说得过去,亲子成了废人,常月长老叛变,大长老身亡……需要慕掌门处理的事情确实非常多。
但是,无论他的借口找得有多好,他不敢应战,就是露怯了!
身为正道第一门派的掌门,一旦露怯,对门派威望的打击是巨大的。
旭阳派的威望再次下滑,长老团对慕掌门的不满之情也越来越重。
旭阳派越失意,就衬得绝仙阁越得意。
左护法、陈南,还有许多长老都凑在了大殿里。
此时,一众长老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左护法和陈南。
其中一个长老最先沉不住气,搓搓双手,嘿嘿笑道:“左护法,陈长老,你们就别瞒着我们了。阁主在论剑大会做的那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阁主在闭关呢,没想到阁主不允许我们去破坏论剑大会,她老人家却亲自去了。”
“不愧是阁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旭阳派压得死死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殿比菜市场都要吵闹。
左护法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还找我们干嘛。”
“左护法,我们就是想知道,阁主和少阁主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恭迎阁主和少阁主。”
陈南正要说话,守在殿外的心腹突然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陈南大喜,起身道:“诸位随我出去迎接贵客。”
“贵客?是何人啊?”
陈南但笑不语。
见他这副作派,众长老就更好奇了,跟着陈南走到绝仙阁门口。
“常月长老,欢迎欢迎。”陈南笑着迎向常月。
众长老大惊,这才知道常月居然来投奔他们绝仙阁了。
哎呀呀,不愧是他们阁主,旭阳派往他们阁里安插卧底,阁主就要从旭阳派那里拐带长老。
这以牙还牙的架势,非常有绝仙阁风采嘛。
“欢迎欢迎。”
“常月仙子,你能来绝仙阁,真是让我们高兴啊。”
众长老都非常给面子,一个个笑容满面,乐呵呵地与常月打招呼。
躲在常月身后的弟子们悄悄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一眼,还有弟子嘀咕道:“我怎么感觉,魔教的人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凶神恶煞、喊打喊杀呢……”
常月抱拳,一一回过礼,才将姚容给她的那枚黑玉芙蓉交给陈南。
陈南妥善收好,带着常月他们进去安置:“我一收到消息,就给你们腾出了房间。房间都打扫好了,被褥之类的都是齐全的,要是还有什么欠缺的,只管跟我开口。”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常月看到陈南准备的院子,还是得说,绝仙阁准备的院子实在是太合她心意了。
陈南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姚容的话:“绝仙阁如今还有长老之位空缺,阁主的意思是,常月仙子要是愿意,你就是我们阁中新任长老。”
“你带来的弟子依旧拜在你的门下。他们每个月要用的物资,以及他们所学的武功功法,也都由绝仙阁来提供。”
常月叹服:“阁主安排得如此周到,常月如果有所推辞,就是不知好歹了。”
她当然知道绝仙阁对她如此热情是为了什么,不过,绝仙阁的目的与她是一致的,她也想撕掉慕掌门那伪君子的皮,让真相重见天日。
稍作休整之后,常月站了出来,以绝仙阁新任长老的身份,将她当日对慕掌门的质问都喊了出来,喊得天下俱知,就连京城那边都知道了这场闹剧。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江湖纷纷扰扰,从未太平。
而导致这一切的当事人,这会儿才刚刚走出旭阳山。
旭阳派位于旭阳山之北,姚容和阿昔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旭阳山之南。
一南一北,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这里的经济没有北边发达,江湖的势力也没有延伸到这里,秋风悠悠吹过,山林依旧青绿。
“我们先去酒楼开两间房吧。”姚容提议。
她们这一路上,虽说没吃什么苦头,但衣食住行样样简陋也是不争的事实。
好不容易出了山林,还是得先修整一番,再想想以后要做些什么。
镇上只有寥寥几家酒楼,姚容选了规模最大的那家,走进去开了两间上房,给店小二几个铜板,拜托店小二给她们送热水上来。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姚容换上干净的衣服,去隔壁敲阿昔的房门。
“来了。”
阿昔清脆应了一声,披着半湿的发过来开门。
“饿了吗,我们下楼吃点东西。”
姚容找了个可以晒到太阳的桌子,让阿昔背对太阳坐着,这样头发干得比较快。
阿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着接受了姚容的好意。
阳光下,阿昔的头发乌黑莹润,姚容都忍不住看了几眼:“你的头发保养得真好。”
阿昔眼睛亮亮的,像是在求夸奖般:“我自己采了何首乌,又配了些中药进去,调了一些粉末来洗头发。”
姚容顺着她的话问:“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方子?”
“是啊,反正用的草药都是对头发有好处的,就算洗不好也洗不坏,试多了就调配出来了。”
“你真聪明。以后单靠这个方子,你就能赚大钱了。”
阿昔不好意思道:“我没想那么多。还有搽脸的膏药,我不像其他人一样,有钱去买珍珠磨成粉涂脸,就自己研究了一下如何用草药保养皮肤。”
姚容笑道:“等我们安定下来了,你也给我调配一份。”
阿昔用力点头。
店小二还记得这两位出手阔绰的客人,殷勤地跑过来,给她们擦擦桌子,嘴皮子麻利地报着菜单。
其中很多菜都是阿昔没吃过的。
“有什么想吃的吗?”姚容问。
阿昔想了想,报了两个最感兴趣的菜名,又问姚容:“前辈还要点些什么吗?”
姚容加了一道清蒸鲈鱼,等小二去完后厨回来后,姚容朝小二招招手,向他打听这里的情况。
“客人还真是问对人了,我从小生活在这清风镇上,对这里的事情都很了解。”
姚容从住宿费用和吃饭费用,以及一路走来看到的行人,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个地方的消费情况。她翻手拿出五块铜板,笑道:“那你给我说说。要是说得让我满意,我就再多给你五块铜板。”
小二年纪不大,但能说会道,普普通通的事情经他说来,都变得风趣幽默。
清风镇北面临山,东面临河,所以这个地方的交通并不便利,讯息也不发达,江湖人士很少踏足这里,反倒是朝廷在这里的势力比较强一些。
什么旭阳派、绝仙阁,店小二更是从来没听说过。
他只知道一个霸天帮。
霸天帮名字倒是取得十分霸气,充其量只是个不入流的门派。
“行了,你先去忙吧。”姚容又将五个铜板放在桌面。
店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菜应该快做好了,我去给两位客人上菜。”
吃过东西,姚容问阿昔要不要在镇上逛逛。
阿昔点头,她吃得有些撑了,正好出去消消食。
这会儿是傍晚,集市已经没什么摊位了,行人步伐匆匆,忙了一日后归家休息。
姚容买下最后两串糖葫芦,将其中一串递给阿昔。
阿昔咬了一口,被那种酸酸甜甜的口味征服了:“好吃。”
街边不少屋子都冒出饭菜的香味,玩闹了一天的孩子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在母亲的吆喝声中,迈着小短腿跑回了家。
姚容和阿昔沿着青石板路,出了镇子,来到河边。
一望无际的河上,飘满了不大不小的船只。
渔人摇着船桨,哼唱不知名的号子,横渡江上。
江面晚风扰乱阿昔的发丝,她吃下最后一颗糖葫芦:“我喜欢这个地方。”
“喜欢的话,就留下来住一段时间。”
“可以吗?”
“当然可以。”
阿昔眉眼弯成月牙:“那好啊。”
回到酒楼,酒楼大堂已经没什么客人在用餐了。
店小二正在擦桌子,见姚容和阿昔进来了,笑着与她们打招呼。
姚容对店小二说:“我想买下一个院子,你有推荐吗?”
阿昔惊道:“买吗?”
她原本想的是租赁。
姚容肯定道:“当然要买下来。自己的房子,才会让自己有归属感嘛。而且自己的房子,才能任由自己布置。”
阿昔想了想,她翻山越岭时,采摘到了不少名贵草药,其中还有一颗百年人参。
这样算算,她好像还是个小富婆哎。
阿昔顿时高兴道:“那就买吧,我有钱。”
姚容笑道:“这笔钱怎么能由你来出呢。”
次日一早,店小二带着一个穿戴整洁的牙人来找姚容。
姚容将自己的要求告诉了牙人。
牙人给姚容推荐了三个院子。姚容和阿昔实地对比了一番,最后选中了离江边不远的一进院子。
办好过户手续,姚容给店小二一角碎银,托店小二找个人打扫院子。她和阿昔打算趁着天色还早,去集市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
阿昔兴致很高,认真挑选了很久,才买齐她想买的东西。
等她们回到住处时,院子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
阿昔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拍额头:“糟了,忘记买菜了。”
姚容笑道:“这还不简单,一会儿等渔船回来了,我去跟他们买些河鲜。”
外面突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号子声。
“回来了。”
姚容让阿昔继续收拾买回来的东西,她亲自去了趟河边,朝不远处的渔船招手。
等渔船划近了,姚容跟渔夫买了两条活蹦乱跳的鱼,打算一条拿来红烧,一条拿来炖汤。
就这样,姚容和阿昔在镇子住了下来。
不过阿昔是个闲不住的人,休息了两天,缓解掉翻山越岭的辛苦后,她就琢磨着要不要挪些花草回来种着,反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
姚容觉得这主意很好:“那我们明天去买些花苗吧。”
“不用买。”阿昔指着不远处的旭阳山,“我们去山里挖就好了。”
旭阳山是一座巨大而天然的宝库。
阿昔不熟悉山下,可她熟悉山里的环境,即使以前没来过这片山林,也能根据花草生长的喜好,轻松找到自己想要找的花草。
她背着一个竹筐,手里握着一个小药锄,走在前面带路。
姚容也难得放下自己手里的剑,握着小药锄跟在阿昔身后。
两人合力,连根带土挖了许多花草。
下山时,姚容的余光瞥见一抹翠绿:“那片峭壁上,好像长了一株东西。我们过去看看吧。”
来到峭壁底下,姚容和阿昔才看清了那株植物的模样。
叶片呈细条状,就像是路边最常见的杂草。
如果不是长在峭壁上,而是生在草丛里,怕是没有路人会注意到它。
“咦,这好像是……”阿昔总觉得它有几分眼熟,只是它的形状太普通了,以至于阿昔一下子没能回忆起来。
姚容说:“是萱草。”
“对,我想起来了,萱草这味药性凉,微甘,以根入药,可以清热利尿,凉血止血。”
“你是医者,对它的印象,都是它的药用。我对它的了解与你完全不同。”
阿昔好奇地看向姚容。
姚容道:“萱草有个别名,叫忘忧草,素来被视作是母亲花,古人在诗作文章中总喜欢以萱草代指母亲。”
阿昔轻声道:“忘忧吗……”
“我上去看看。”姚容脚尖轻点,在山壁上借力,轻松跃到萱草不远处的位置。
处于这个位置,姚容看得更清楚了。
萱草所生长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泥土,它的根系攀在石面上,几乎用尽了全力才能活到现在。
如果姚容没有正好路过,没有正好瞥见,也许在未来几天,它就会抵挡不住秋风的侵蚀,枯死在悬崖上。
姚容用指尖碰了碰萱草因缺水而枯黄的叶子,小心翼翼挖出萱草,放进竹筐,重新跃下峭壁。
回去的路上,姚容还特意买了一个花盆,往里面盛了大半盆土,这才小心翼翼种下萱草。
浇好水后,姚容将这盆萱草摆在了她房间的窗台上。
阿昔在旁边问:“前辈,这株萱草有什么特别的吗?我看你很喜欢它。”
“它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在悬崖峭壁上都能生根发芽,到了这样一个安逸的地方,它只会生长得更加美好。”
姚容凑到近前,细细拂去叶片上堆积的尘土:“你不觉得它的别名很美吗?忘记所有的忧愁,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
阿昔心有所感,微微一笑:“确实是很别致的名字。”
***
种好萱草之后,姚容陪着阿昔种下其它花草。
有了这些花草,院子总算没那么单调,看上去更有人气了。
姚容拍掉掌心的泥土,问阿昔明天要不要去城里逛逛,阿昔高兴地应了声好。
城里比镇上热闹太多了,还未进城,门外已经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摊。
姚容和阿昔缴纳了入城费用,到处逛了起来,还去一家客人非常多的云吞店吃了一碗云吞面。
姚容说:“等吃完东西,我们先去找家药材铺,把你采摘的那些草药都卖掉吧。”
阿昔对这些不太了解,姚容说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因为城里人太多,阿昔还悄悄牵住了姚容的袖子。
姚容手掌一动,牵住阿昔的手:“这样就不怕走丢了。”
不远处的小女孩捂着嘴笑起来,晃了晃她娘亲的手,脆声道:“你看,那个姐姐也要跟我一样牵着娘亲的手,不然就会被拍花子拐走的。”
阿昔:“……”
阿昔耳垂微红,越发用力地抓住了姚容的手,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小女孩的话。
她才不是怕走丢呢。
她就是觉得,牵着前辈的手,会非常有安全感。
因为在那遮天蔽日、难以分清方向的山林里,就是这只手一直在牵着她,带着她从旭阳山之北翻阅到了旭阳山之南。
沿着人流穿行片刻,终于到了城中最大的药材铺。
阿昔将她处理好的药材全部拿出来,药材铺掌柜眼前一亮,没想到她出手如此不凡。
尤其是这百年人参,他们这家店开了几十年,也很少看到这么好的品相。
掌柜是个聪明人,知道阿昔能拿出这么多好东西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所以价格给得很公道。
所有药材加在一起,总共卖了四百二十七两。
那颗人参就卖了足足三百两。
结果掌柜把价格一报,阿昔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掌柜心下一咯噔,摇了摇手里的算盘:“可是这个价格有什么不妥?”
阿昔抿紧唇道:“并无不妥,就按照这个价格来吧。”
掌柜给了阿昔四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和二十七两的银子,阿昔收好之后,和姚容出了药材铺。
姚容这才问道:“卖出东西不是好事吗,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阿昔不好意思道:“我是想到我这几年采到过不少好药材,结果这些药材全部都落到了我师……落到了谢大夫的手里……”
姚容在路边买了一包热乎乎的栗子,掰了一颗放到阿昔的手心里:“没关系,以后我帮你把这笔账讨回来。”
阿昔将栗子塞进嘴里,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
姚容带着阿昔去看了杂耍,又陪着阿昔逛了逛书店,还陪着阿昔去成衣店买了几套衣服。
“你身上太素了,买了衣裙,我们再去隔壁首饰店买些首饰吧。”
阿昔点点头,满是期待地走进了首饰店,看到姚容直接往那些金饰走去,阿昔小声道:“前辈,买银的首饰就可以了。”
姚容不为所动:“你要是有喜欢的银饰,都一起买下来。”
阿昔张了张嘴:“那还是买金饰吧。”
姚容的审美一向在线,再加上有个系统在旁边嘀嘀咕咕、指指点点,到最后,姚容挑中了五件首饰。
阿昔觉得五件首饰太多了,可她看每件首饰都喜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五件里挑哪一件买下来。
姚容压根不给她挑选的机会,付了五件的钱,让掌柜包好后,带着阿昔去了城中最大的茶楼。
点了一盏碧螺春,又要了两碟糕点,姚容从腰间取下一块黑玉剑兰,放在指尖把玩。
不多时,一个壮汉扛着一个木箱,大步走到了茶楼二楼,环视一圈,在看到那块黑玉剑兰时顿时眼前一亮:“客人,有人托我们镖局给你送一箱东西。”
姚容收起那枚作为信物的黑玉剑兰,向壮汉道了声谢。
壮汉双手抱拳,离开了茶楼。
姚容从手腕解下钥匙,将箱子和钥匙一起推给阿昔:“里面的东西,都是为你准备的。”
阿昔一怔:“为我准备的?”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在离开门派之前,姚容曾经叮嘱过陈南,让陈南好好收集医书,陈南虽不知道姚容的用意,但他很好地执行了姚容的命令。箱子里的这些,只有收集到的其中一小部分。
这一小部分,已经让阿昔很惊喜了:“前辈,这个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
“书籍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束之高阁,而是为了记录与传承。”姚容敲了敲木箱,“如果能够用这些医书为这个世界培养出一名神医,那是我的荣幸。”
“神医不敢当。”阿昔没有再推辞,她确实很需要这些医书,很喜欢这份礼物,“我会好好学习这些医书的,以后前辈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得到这些医书后,连逛街都激不起阿昔的兴致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足足有六个时辰,阿昔的手里都捧着医书。
不过,无论看得有多废寝忘食,阿昔都不会忘记准备她和姚容一日三餐。
但看的书多了,阿昔又遇到了一些新的问题。
光是看医书,她记住的东西再多,也没办法融会贯通啊。
每个病人身上的症状,也都会因为实际情况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很难完全与医书上记载的一致。
姚容给阿昔出了个主意:“你有没有发现,清风镇只有一座医馆,医馆里只有一位大夫坐诊。就算医馆收费贵,每天医馆里还是人满为患。”
没钱的人看不起病,有钱的人看病也很困难。
这就是清风镇的现状。
阿昔一点就通:“前辈的意思是,让我开义诊?”
“是啊。”
阿昔有些犹豫:“我才学了几年医,要是治错了怎么办?”
身为医者,决不能拿病人的安危来开玩笑,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病人的不负责。
“别急,你先听我说。”
姚容拉着阿昔走出院子,来到河边坐下,声音比渐凉的秋风要和煦许多。
“要是担心治错,就治那些你比较有把握的病。”
“反正你是义诊,只要你提前跟病人说明了情况,那就没问题了。”
阿昔有些心动,却还是有些畏缩:“不然我再多看些医书,等我把手里的医书全部看完了再说?”
姚容不给阿昔逃避的机会:“边义诊边学吧。”
当一个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如果她身边的人非常坚决,那她往往会被对方说服。阿昔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道:“那就试一试吧。”
做出这个决定后,阿昔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困扰她多日的问题也随之解决。
虽说阿昔没有参加过义诊,但当初她听满半雪说过很多次,依葫芦画瓢之下,阿昔也准备得有模有样的。
她没有挑选别的地方,就在自家院子对面的梧桐树下摆了张桌子,旁边挂了个大大的白布,上书“义诊”二字。
只是,义诊之初,并不是那么顺利。
首先,阿昔是个刚到本地的人。
其次,阿昔的年纪一看就不大。
这个世道,众人总是觉得医者年纪越大医术越好。
所以,义诊第一天,有不少人在远处围观,却没有人敢上前让阿昔诊治。
姚容喊阿昔回家吃午饭时,问阿昔会不会觉得有些沮丧。
阿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不沮丧,只是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这个局面,建立我与病人之间的信任。”
姚容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其实有一个方法,能快速建立你与病人之间的信任。”
阿昔端着碗的手顿住了,好奇道:“前辈,是什么办法?”
姚容没有直接告诉阿昔答案:“你再多观察观察,就知道清风镇百姓身上最大的毛病是什么了。”
清风镇百姓身上最大的毛病?
阿昔想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了。
第二天,她依旧坐在义诊摊子前,只是这回她没有再低头看医书,而是观察着来往的行人,发挥望闻问切中的“望”。
这一看,阿昔就从清晨看到了傍晚。
外出打渔的人陆续回来了。
阿昔原本已经准备收拾东西回去吃晚饭,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盯着那些走路有些不便的渔夫。
“前辈,我明白了!”
阿昔抱着医书,来到姚容面前,激动道:“是风湿对不对!”
清风镇位于南方,又靠河,本来就比其它地方要潮湿,再加上镇上有很多百姓都常年在河上讨生活,他们的风湿情况就更加严重了。
比起那些大病,这些小病往往不会引起老百姓的注意,可它们的存在,又确确实实会让人感到痛苦难受。
“聪明,就是风湿。”姚容也没想到阿昔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了问题所在,“不过找到问题不是关键,真正难的是如何解决。”
阿昔高兴道:“我前两天在医书上看到了一个药方,这个药方对风湿很有效果,正好,它需要用的草药并不难寻,我明天就去试验一下。”
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阿昔暂时收了她的义诊摊子,先去搜集草药调配药膏。
有渔夫路过院子门口,摇头对同伴说:“你看吧,我就知道小姑娘坚持不了多久。这还不到三天,义诊就开不下去了。还好当时我劝住了你,没让你去找她看病。”
同伴摇头,苦笑道:“我真希望她是个有真本事的,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我腿脚的老毛病又犯了,每天晚上都疼得睡不着。”
“东边那崔老头也是这种毛病,他去了趟城里,找城里的大夫开了跌打药,听说现在好多了。”
同伴沉默了下,还是摇头:“找城里的大夫看病多贵啊,崔老头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不像我,还得攒钱给儿子讨媳妇。有这看病的钱,还不如留下来重新翻修一下屋子。”
渔夫叹了口气:“你说说,咱们每天早出晚归,打了一辈子的渔,却连个大夫都看不起。这日子过得有什么盼头啊……”
阿昔和姚容采药回来,恰好听到了这番话。
姚容看向阿昔,阿昔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用过晚饭后,她坐在院子里,借着烛火和月光,连夜处理起草药来。
熬了整整两宿,才成功制出三十盒药膏。
看着摊放在桌子上的药膏,阿昔顾不上休息,开始思考该怎么处理它们。
直接拦住镇上的百姓,将药膏送给他们?
这种方法是可以,但它不是最好的办法。
酒香其实也怕巷子深,最好的办法,还是先让百姓们看到药膏的效果。
于是第二天早上,阿昔带着药膏去了之前住的那家酒楼,找到了店小二。
“阿昔姑娘,你怎么来了?”店小二疑惑道。
阿昔没有隐瞒店小二,将她义诊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店小二消息灵通,早就听客人说过这件事情,他只是弄不明白阿昔找他的用意。
阿昔道:“我想问你,镇上有什么人,有很严重的风湿病,但又没钱去医治吗?”
店小二笑了一声:“在我们镇上,这种人太多了。住我隔壁的王老五就是,他一向是靠捕鱼维持生计,但他腿脚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已经很长时间没出过船了,别说看病了,连吃饭都成问题。”
“等你忙完了这边的事情,能带我去见见王老五吗?也许我能够帮上他。”
***
清晨,碧空如洗。
在路过那个栽种有梧桐树的院子时,有人咦了一声:“那个小大夫又来义诊了。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有那么多人在排队?”
人都喜欢盲从,看到义诊摊子突然有这么多人,大家都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好奇,见队伍里有认识的人,连忙凑到熟人身边,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消息落后了吧,你还记得王老五吗?”
“记得啊,他不是腿脚不方便,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捕过鱼了吗……嘶,难道说这个小大夫治好了王老五的腿脚?”
“可不是吗!前两天,这位小大夫去了趟王老五家里,给王老五送了一罐药膏,说只要一天涂三次,就可以缓解王老五膝盖的疼痛。王老五寻思着,这药是涂在身上,又不是吃进肚子,反正也不会吃坏人,再加上不要钱,这便宜谁不占谁是傻蛋。然后昨天傍晚,王老五就能下床走路了!腿脚也没有那么疼了!”
“真的假的啊?”
“反正有王老五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里。而且你不信,有的是人信。小大夫说了,她手里的药膏也不多。”
这一天下来,排队的人基本都是为了领取药膏。
阿昔也不气馁,继续做药膏、发药膏。
那些得到了药膏的人,连着涂抹几天后,发现风湿疼痛的情况确实缓解了很多。
他们瞧见了药膏的效果,自然开始慢慢信任了制作药膏的阿昔。
有病人在领取了药膏后,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请阿昔帮他把一把脉。
阿昔把脉之后,尽可能往便宜去开方子。
几天下来,找她看病的病人终于变多。
能够自己诊治的,阿昔都会直接开方子。
不能自己诊治的,阿昔会建议对方去医馆。
有那些实在看不起病的,阿昔会尽可能翻看医书,从医书上寻找能用或者能借鉴的方子。
一段时间下来,阿昔的医术突飞猛进,与镇上的百姓也相处得越来越好。
现在姚容已经不需要去买菜了。
每天睡醒打开门,门外都放着刚从地里摘的蔬菜,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到了下午,门外还会放着一筐活蹦乱跳的河鲜。
偶尔还能吃到一些水果。
一个月下来,阿昔身上的变化十分明显。
因为这里所有人都喜欢她,尊敬她,他们的眼里看到了她的努力,他们也在尽量回应着她的努力。
“这样的生活虽然忙碌,但会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是很重要的。”一次,坐在院子里聊天时,阿昔是这么对姚容说的,“我喜欢这种感觉。”
姚容给她递了一包蜜饯:“那就好好去享受这种感觉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风镇的病人基本都被治好了,但有不少镇外的人听说了阿昔的名声,特意赶了很久的路来找阿昔看病。
就连之前给姚容送过医书的镖局,都找到了阿昔,有偿请阿昔去一趟镖局,帮他们镖局的镖师检查。
之前卖药材得到的四百两银子,阿昔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对于镖局的邀请,阿昔自然不会拒绝。
而赚来的钱,阿昔都拿去买了草药,制成药膏无偿送给有风湿的百姓。
时间渐渐入了深秋,又从深秋转入初冬。
阿昔裹上了新的棉袄,义诊的位置也从原来的树底下,转到了自家院子边上。
她和姚容在清风镇,已经待了整整三个月。
这天,结束了义诊,阿昔搬着桌子和笔墨回到屋里,恰好看到姚容正在喂鸽子。
“哪儿来的鸽子?”阿昔问。
“是信鸽。”
姚容拍了拍鸽子的头,鸽子仿佛知道姚容的意思,振翅而起。
阿昔走到姚容身边:“是有人催前辈回去吗?”
阿昔一向通透聪明,有些事情,越是瞒着她,越容易让她多想,所以姚容将手里的字条递给了阿昔:“你自己看看吧。”
字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温翼死,旭阳为】
运去的江湖又仿佛随着这句话回来了,阿昔皱了皱眉:“温翼?这是温家家主的名字吗?旭阳派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动手?”
姚容抽走阿昔手里的字条,顺便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这段时间,江湖上发生了很多事情。”
“前辈需要回去处理这些事情吗?”
“暂时还不需要。”
阿昔突然又问:“我可以知道,这段时间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姚容温和地望着她:“这会是一段非常长的故事,需要在你做足准备的时候才能说给你听。”
“怎样才算是做足了准备呢?”
“当你能够接受,你的所有认知都是虚假的时候。”
这句话,姚容说得非常之郑重。
她知道,阿昔听得懂她话里的暗示。
阿昔的神情果然愈发凝重,她垂下眼眸思考了很久,方才抬起头,像是在保证般,对姚容说:“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但等我决定离开清风镇的那天晚上,我会来找前辈询问这个故事。”
这下子,愣神的人变成姚容了:“你不是很喜欢这里的风景和百姓吗,怎么这么快就想着离开了。”
“因为我知道,前辈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前辈所处的世界,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这小小的清风镇太过安逸,只会消磨前辈的意志。”
第184章 魔教妖女13
清风镇确实是个很安逸的地方, 没过几天,就到了下元节。
与很多地方不过下元节不同,清风镇很看重这个节日。
这天上午, 阿昔用过早饭, 继续去义诊。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材高挑,容貌俊朗,皮肤因常年在河上讨生活而晒得有些黝黑。
他正低着头念叨着什么,见门口突然开了, 顿时吓了一大跳。
阿昔看了看他:“你是来看病的吗。”
少年磕磕巴巴,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啊,我……”
“等我一小会儿,我先把桌子和椅子搬去对面。”
“我帮你扛吧!”少年终于鼓起勇气,将藏在身后的木芙蓉递给阿昔,“小大夫, 这个送给你!”
阿昔愣了愣, 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这是清风镇的习俗。没关系的,你只要收下花, 但是不回赠,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少年将木芙蓉硬塞到阿昔的手里, 又将桌椅扛到往常的位置, 就一溜烟跑走了。
等到义诊的时候,阿昔又陆陆续续收到了七八支花。
花的品种并不一致, 但能看出来, 绝对不是随便从路上采的野花, 而是被送花人精心挑选的。
有年长的百姓瞧见桌上的花朵,眼里都露出笑意来:“今年我们镇上收到最多花的, 一定是小大夫你。”
阿昔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询问这是什么习俗。
除了常规的祭祀炉神外,清风镇还延伸出了一个传统,那就是在这一天,未婚男子可以给自己心仪的女子送一枝花。
如果女子回赠了一枝花,就代表女子接受了男子的心意。
反之就是婉拒了男子的心意。
阿昔说:“可是,我好像不认识那些送我花的人……”
“但小大夫的好,就算是不认识你的人,也能看出来啊。”
“要是小大夫看上了我们镇上的人,哎呦,那是我们镇上的福气。”
排队等着看病的百姓们,发出善意的调侃。
阿昔还是有些想不通,但也不好跟百姓们说得太清楚。
等到太阳落山,阿昔找了个瓶子装了点水,将这些花都放进里面养着,这才去找姚容聊天。
姚容摸了摸这些姿态各异的花朵,笑道:“你不要因为他们送的花而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要因为他们的喜欢而有任何心理负担。就像人都会追求美好的事物一样,人都会向往美好的人。”
就像那个百姓说的一样,阿昔的好,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阿昔笑道:“前辈,被您这么一夸,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素来实话实说。”
阿昔觉得,前辈这番话,比收到了这些花还要让她开心。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阿昔将义诊的时间调整为每三日一次。
不需要每天帮病人看病,阿昔就有了更多时间去看医书,也有了更多时间去忙别的事情。
这天中午,姚容从外面回来,见阿昔正在捣药:“今天又要做什么药?”
阿昔手中动作不停:“我之前不是跟前辈说,我会自己做药粉来洗头发、擦脸吗。之前一直忙着义诊的事情,抽不出时间做,现在入冬了,天气也变得干燥了,我就想着赶紧把它们做出来。”
花了两天时间,阿昔终于做出了成品。
洗头发用的药粉装到了盒子里,姚容试着取用了一小勺洗头发。护发的效果暂时看不出来,但药粉洗得很干净,洗完之后也不会觉得头皮很干,从使用效果来说远胜皂角。
擦脸用的白色药膏涂抹均匀后,保湿效果很好,而且看阿昔常年进山采药皮肤依旧白皙,也能看出来长期使用这种药膏,还有美白的功效。
“前辈觉得怎么样?”阿昔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看着姚容。
她以前研制出这些东西,也想过和谢师姐分享,但谢师姐手里不缺钱,也不觉得她做出来的东西能比店里卖的东西好用,从来都不屑于用这些。
所以姚容是这个世界上,除阿昔本人外,第一个使用这些东西的人。
姚容给予中肯的回答:“我觉得都很不错,比市面上很多东西都好用。稍微包装得好看一些,像这个擦脸的药膏,最起码能卖出一两银子一盒。”
阿昔有些惊讶:“前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只要掌握了药方,这盒药膏并不难制作,草药成本也不高。
如果能卖出一两银子一盒,其中的利润实在太大了。
姚容笑道:“一两银子一盒就觉得贵了?要是包装得华丽一些,去做那些达官贵人的生意,少说也能卖三两一盒。”
阿昔的眼睛瞪得愈发圆了。
一颗百年人参都只能卖三百两,按照这个价格来算,岂不是说,她做了一百盒药膏,就能赚到一颗百年人参?
不过冷静下来后,阿昔就明白了:“如果是我来卖这盒药膏,肯定卖不出这个价钱。一百文一盒都不一定能卖出去。”
“除非我直接卖药方,遇到个识货的,也许能卖出几百两银子,再多的就别想了。”
姚容面露赞许之色,却没有马上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只是问:“你现在手里握着宝山,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几个月里,阿昔见到有人付不出几百文银子的看病钱,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也见过有兄弟为了两三亩的下等田地,吵得老死不相往来……
她见得最多的,就是有人一天内领走四五盒治疗风湿的药膏,明明自己短时间内用不了那么多,也要占这个便宜。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旭阳派上那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医女,她知道银两的重要性。
这个药方放在她的手里,只是一个药方,但是放在一些懂得利用的人手里,就能赚取源源不断的利润。
思索片刻,阿昔先问了姚容一个问题:“前辈,你名下有胭脂店吗?”
姚容眼里闪过笑意:“有,不过规模不算很大。”
绝仙阁能在江湖里存在那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绝仙阁在很多地方都有商铺、田产和房产,每年都能获得一笔很可观的利润。
不止绝仙阁,江湖中数得上名字的门派,或多或少都置办有很多产业。
阿昔松了口气,有的话,她后面的话就能说出来了:“如果前辈愿意的话,我想将这些药方都卖给前辈。”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虽然我与前辈关系好,但是在商言商。我想着,用我给的药方制作出来的东西,卖出去后的利润,我占半成。”
假设一盒药膏定价为一两,除去各种成本,利润最起码能有半两,她占半成就能分到25文钱。
要是定价为三两,她分到的钱只会更多。
这样一来,她能赚到的钱可比单纯卖出药方划算多了。
姚容眉梢一挑,好笑道:“只拿半成利润也叫在商言商?要是没有你给的药方,那我什么钱都赚不到。”
“不用不用,半成就够了。要是没有前辈的店铺,那我也是什么钱都赚不到。”
“胭脂铺的利润,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你日后行医要花的钱不少,手里没钱肯定不行。不如我们就五五分吧。”
阿昔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应下了这样的分配方式:“反正我占前辈的便宜够多了,也不差这一次。”
等阿昔写好药方,姚容通过特殊联络渠道将药方送回了绝仙阁。
没过多久,信鸽传信的频率,开始从原来的半月一次,渐渐变成了三日一次。
这天,阿昔和姚容打算去城里买些冬天穿的衣物,她们之前买的棉衣还是偏薄了。
难得来城里一趟,买完要买的东西之后,阿昔和姚容就在城里逛了起来,还去酒楼吃了顿午饭。
结果就听到隔壁桌的人在议论江湖上的事情。
“你们说,温翼到底是不是旭阳派害死的?”
“旭阳派不是站出来否认了,还说这是魔教在故意栽赃陷害吗。”
“旭阳派肯定不能认啊。”
又有一桌在讨论:“我听说温翼死后,温乌大侠疯了一般杀上旭阳派。”
“直接杀上旭阳派,旭阳派能让他平安离开吗?”
“旭阳派派人去截杀他,但最终温乌大侠有没有成功逃脱,就不清楚了。”
还有一桌在说温家覆灭的事情:“温乌大侠生死不知,旭阳派那边已经以背叛正道的罪名,覆灭了整个温家。”
“真的吗!那可是温家啊,怎么会这么快就覆灭了!?你得到的不会是个假消息吧。”
“千真万确,我也是刚听人说的!你想啊,温家明摆着就是要和旭阳派对着干,旭阳派要是不给温家一点颜色瞧瞧,以后还怎么震慑其它门派!”
……
当初姚容会选择留在这里定居,就是看中此地远离江湖,谁知,江湖的风雨还是吹了进来,打破了此地的平静。
阿昔边吃着桌上的饭菜,边听着这些闲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时候,姚容看到路边有卖栗子糕的,让阿昔留在这里等等她,她去买一盒栗子糕。
等姚容走远,阿昔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她抬起头,在斜前方看到了一家酒肆。
阿昔没喝过酒,但听说过喝酒壮胆的说法,想到她今晚要做的事情,阿昔走进酒肆买了一壶桃花酿。
等阿昔和姚容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简单吃过晚饭,眼看着姚容就要回屋休息,阿昔连忙叫住姚容:“前辈,今天是十五,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饮酒赏月吧。”
姚容早就看出来阿昔今天心事重重,闻言就去取了两个杯子,又将那盒栗子糕拆开,放到了院中石桌上。
阿昔从怀里掏出桃花酿,姚容奇道:“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阿昔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给姚容满上:“趁着前辈去买栗子糕的时候。”
姚容失笑,抿了口酒水。
阿昔也给自己满上一杯,浅浅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于是又多喝了几口。
姚容自然注意到了阿昔的动作,但桃花酿度数不高,不易醉人,所以她就没有出声阻拦阿昔。
也不知道酒是不是真的能壮胆,一杯酒下肚,阿昔终于鼓足了勇气,正色道:“前辈,我们来聊聊吧。”
“你确定吗?”
见姚容的神色如此凝重,阿昔的心情反倒变得轻松了一些。她笑着又饮了一口酒:“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姚容深深望了阿昔几眼,终于点头应道:“好。夜还很长,要是你不困的话,我就先跟你说说论剑大会的事情。”
第185章 魔教妖女14
论剑大会当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姚容事无巨细,都告诉了阿昔。
阿昔平静道:“要是几个月前听到谢大夫他们那些话,肯定会觉得难过。但现在听到, 就不会了。”
也许是失望了太多次。
也许是因为, 他们已经不值得她去浪费感情了。
姚容沉默了片刻,才收拾好心情,对阿昔说:“我很高兴听到你这句话。因为当你对他们不抱任何希望,你才能够面对真相。我也很难过听到你这句话。因为我知道,在割舍掉这份感情之前, 你一定经历过很多次失望。”
像是膨胀的气球突然被图钉戳破一般,阿昔的平静也终于露出一丝裂痕。
她低下头,掩去湿热的眼眶:“接下来呢?”
“接下来的事情,就从几个问题开始吧。”姚容说,“第一个问题是你问过我的。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伴随着这个问题,阿昔的脑海里浮现很多画面、响起很多声音-
“小姑娘, 你是哪个门派的, 难不成你也和我一样,在这山上迷路了?”-
“你只需记住,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你安好的人。其他人对你的好, 也许都是有条件的, 唯独我对你的爱,是没有条件的。”
……
最后, 阿昔的目光转向了那盆萱草。
萱草, 能被叫做忘忧草, 还能被称作母亲花。
很早之前,前辈……不, 她的亲生母亲,就已经将答案摆在她的面前了。
“娘。”
阿昔眼眸微微一弯,喊出了这个早已在心里预演过很多次的称呼。
姚容的眼神柔和下来,将那碟栗子糕推到阿昔面前:“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栗子糕。”
阿昔拿起栗子糕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口感迅速征服了她,让她忍不住又咬了两口。
她已经不记得了,但身体的喜好不会骗人。
姚容也拿起一块:“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我的身份。”
这完全是送分题,阿昔很早之前就猜到了。
但姚容会特意问这个问题,还把这个问题放在第二个,自然是有原因的。
如果姚容是所谓的魔教教主,那阿昔作为她的女儿,身份也呼之欲出。
阿昔显然也猜到了姚容的用意:“你是绝仙阁阁主,我是绝仙阁少阁主,对吗?”
“对。”姚容笑了笑,“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吗?”
阿昔摇头。
“你叫宿盈溪。宿命的宿,盈余的盈,溪流的溪。”
这个名字,仿佛唤起了沉睡已久的记忆。
无数片段在阿溪的脑海里回闪,绝仙阁的山川,绝仙阁的白鹤,绝仙阁的人……
但很快,阿溪的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出旭阳派的山川,旭阳派的大鹅,旭阳派的人……
这两段记忆,分别代表着她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它们在她脑海里剧烈碰撞,让她一时间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假。
阿溪用一只手撑着额头,眉间露出痛苦之色。
姚容下意识起身,上前扶住阿溪的肩膀。
阿溪的头还在疼,却努力握住了姚容的手,握住了她目之所及的唯一真实,像是要从姚容那里汲取力量。
姚容回握住阿溪的手,往她的体内输送内力。
阿溪身体有些脱力,顺势靠在姚容的肩膀上,那颗彷徨无措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
生活在绝仙阁的记忆,虽然只恢复了一点点,也十分模糊,但是阿溪想起了疼爱她的父亲、视她如珠如宝的祖父、看着她长大的各位长辈……
他们会带她逛遍绝仙阁,会带她去很多很多地方,甚至还曾经带她深入大漠,观黄河落日。
她大笑着,她大哭着,从不需要去压抑自己的情绪。
反观生活在旭阳派的那段记忆,虽然清晰,但是与绝仙阁的记忆一做对比,旭阳派就像是一个被特意搭建好的舞台,她只是活在舞台上的戏子,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学过什么事情,都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
何为真实,何为虚假,还需要再多做判断吗?
少许,阿溪的眉心慢慢松开:“娘,我感觉好些了。我们继续吧。”
这一回,开始轮到阿溪主动向姚容提问。
她问的第一个问题,就直切要害:“我为什么会在旭阳派生活了六年?”
姚容原原本本地将事情告诉阿溪,并不规避自己的错误。
阿溪摇头道:“没关系的。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
只能说命运弄人。
姚容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跟你道歉。”
阿溪大大方方道:“那我就接受您的道歉了。”
不愿让姚容再想这件事情,阿溪连忙岔开话题:“爹和祖父……”
“他们都去世了。就在你失踪那天。”
阿溪一愣,顾不上伤心难过,关切地盯着姚容:“一天之内失去了最后三个亲人,娘,你那几年又是怎么度过的?”
姚容也一愣,没想到阿溪的第一反应居然会是这样的:“那几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想为你们报仇。”
“那一定很辛苦吧。”
“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并不是说不辛苦,只是说,时间会沉淀下悲伤与痛苦。
阿溪忍不住又靠到了姚容身上。
一时间没人说话。
母女两轻轻依偎着,就像是互相靠近、互相给予对方慰藉。
过了好一会儿,阿溪有些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的第三个问题是,旭阳派为什么要这么做?把我带走,让我失忆,给我灌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姚容将原剧情会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阿溪。
在听到这些话时,阿溪的心跳莫名加快了许多,等她回过神时,她整个人的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如果不是她娘亲从旭阳派带走了她,她娘说的这些事情,都会成为现实。
不过,还好,还好……
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种最无法挽回的程度。
系统吐槽姚容:【没见过你这么剧透的,你这是犯规知不知道】
姚容“嗯嗯”两声应付过去,压根就没听清系统说了些什么。
清风明月,满院辉光,姚容拎起酒壶,重新给两人满上。
等她再放下酒杯时,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耳朵和脸颊都热乎乎的。
阿溪用手心贴了贴脸,想要给自己降降温,结果愈发晕了。
“困了。”她小声说。
姚容这才注意到阿溪的情况:“是醉了。”
“没醉。”
“醉鬼都喜欢说自己没醉。”
阿溪摇头:“我问了掌柜,他说这个酒不醉人,又有桃花清香,很适合女子饮用。”
“你以前喝过酒吗?”
“没。”
“你的酒量可能不太好。”姚容耐心地跟她解释。
阿溪被说服了,嘟囔:“那可能是醉了吧。”
“难受吗?”
阿溪捂着自己的心口:“心有点堵堵的。”
姚容哄道:“那我扶你回去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难过了,一觉起来所有事情都会变好的。”
阿溪乖乖跟着姚容回到房间,抓着姚容的袖子不让她走:“娘,你和我一起睡吧。我一个人睡可能会做噩梦。”
不知道是不是有姚容睡在旁边,这一晚上,阿溪没有做美梦,她想起了很多在绝仙阁的欢乐时光,最后是在姚容的敲门声中醒了过来。
“厨房里熬了小米粥,你洗漱好之后就喝一点。”
阿溪昨晚没喝什么酒,姚容没有给她熬醒酒汤,就简单煮了些小米粥让她填填胃。
一碗热乎乎的粥下肚,阿溪果然舒服了很多,跟姚容说她昨晚又恢复了一点记忆:“我们收拾些东西,尽快启程回绝仙阁吧。”
姚容无奈又好笑:“再急也不差这几天时间。我想着,等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再说。而且你在清风镇义诊了几个月,突然离开,总要和镇上的百姓打个招呼,不然以后百姓突然生病了,找不到你这个人,可不是干着急吗。”
阿溪拍拍额头,她真是给急晕了。
今天刚好是义诊的日子,在给病人把脉、发放风湿药膏的时候,阿溪将她要离开这里的消息告诉了病人。
原本安静的队伍顿时炸开了锅。
“小大夫,您不是在咱们清风镇上买了院子吗,怎么还要搬走啊?”
在他们看来,只有想定居在此地,才会特意买房子。
“对啊对啊,小大夫,是不是咱们镇上有人惹您不高兴了?如果是的话,您跟我们说一声,我们这就去把人押过来,向您赔礼道歉。”
阿溪连忙道:“没有没有,没有人得罪我,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必须得离开了。”
病人们互相看看,其中一人叹道:“您要是走了,以后我们生病,就没办法轻松看病了。”
“是啊,还有风湿药膏,等我们用完了手里的那些,可要怎么办啊。”
还是一个年长许多的老者听不下去了:“你们这么抱怨,不是让小大夫为难吗。”
“小大夫心地好,愿意在我们这里义诊三四个月,已经帮了我们大忙。她年纪还小,未来还长着呢,你们总不能拘着她,让她一辈子都待在咱们这个小地方。占了便宜,就偷着乐吧,没有占一辈子便宜的说法。”
老者在镇上应该颇具威望,这一番话,说得不少人都面红耳赤。
他们承认,他们在说那些抱怨的话时,都有自己的一些私心。
只是大家都比较淳朴实在,当这点儿私心被戳破时,就格外羞愧。
阿溪感激地看了老者一眼,才起身道:“我很喜欢清风镇的风土人情,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但很遗憾,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
“至于风湿药膏,大家放心吧,在我离开前我会安排好的,一定不会让大家缺了药膏用。”
随着这些病人各自散去,阿溪要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清风镇。
只是有老者的话在前,大家都不好再来跟阿溪说些什么,不然倒像是故意打感情牌,阻挠阿溪离开一样。
但不说,却都用行动表明了他们对阿溪的不舍。
门口堆放的瓜果蔬菜和鱼虾越来越多。
无论阿溪怎么跟大家说,第二天醒来,门外还是摆满了食物。
凭阿溪和姚容两个人,是绝对吃不完的。为了不浪费,她们只好将这些东西拿去分给邻里。
在姚容的建议下,阿溪采了足够多的草药,选了一个合适的日子,让有需求的百姓过来,她会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制作风湿药膏。
这种办法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已经是能想出来的比较好的办法了。
对阿溪这个常年沉浸医术的人来说,制作风湿药膏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情,但对老百姓来说可不是。
单是教他们认全草药,就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不过这种忙碌,也冲淡了记忆恢复的痛苦。
阿溪消化记忆的速度越来越快。
等老百姓都掌握了风湿药膏的制作方法,也到了姚容和阿溪离开的时候了。
天边泛起一线鱼肚白,晨曦懒洋洋投落在未醒的镇子上。
就像是简单出一趟门般,姚容和阿溪没有带太多的行李,身上最重的,除了那些医书,就是那一盆被精心照料着的萱草。
“我们走吧。”姚容说。
阿溪站在门口,视线最后一次扫过院中的一草一木。
之前移栽过来的花花草草,基本都存活了下来。要是等到明年春天花开了,院子肯定会变得很漂亮。
只可惜,她没有机会欣赏了。
“娘,走吧。”阿溪亲自给大门落好锁。
“要是舍不得,以后每隔几年,就来这里住上几个月,全当散心了。”
阿溪这才笑起来,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这个主意好。”
因为阿溪不会骑马,再加上快要入十二月了,姚容和阿溪商量过后,决定跟着镖局的人一起北上,她们现在就要先赶去城里和镖局的人汇合。
姚容和阿溪刚拐入一条街巷,紧闭的院子突然传出动静,有中年男人一边打开门一边跟家人叮嘱道:“你快回去休息吧,现在天还早,你的病才刚……小大夫!?”
“什么?小大夫来了?”
妻子快步走到男人身边,瞧见阿溪和姚容那副远行的打扮,妻子脸上的惊喜凝固了。
男人用手肘撞了撞妻子。
妻子回神,朝阿溪挥了挥手:“小大夫,再见。”
阿溪笑道:“再见。”
又走了百来米,王老五家打开了门。
当看见阿溪和姚容后,王老五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静静站在那里目送着她们远去,像是在目送着自己的亲人远行。
阿溪还看到了那个在下元节送她木芙蓉的黝黑少年:“谢谢你送的花。”
少年惊喜地“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阿溪还记得自己:“你喜欢就好!”
等来到集市的时候,阿溪遇到的熟人就更多了。
他们没有阻拦她离开,只是笑着跟她说再见,却让阿溪无端增添几分不舍与留恋。
辰时正,姚容和阿溪顺利赶到镖局。
镖局对于阿溪的加入,那是求之不得,压根就不收她们的路费,只希望路上有人生病的时候,阿溪可以出手诊治。
阿溪当然没意见。
至于阿溪旁边的姚容,不少人都忽略了,只以为她是捎带的。
当然,镖局的人都知道姚容是阿溪的娘亲,就算看在阿溪的面子上,也不可能会亏待姚容。
姚容私底下跟阿溪开玩笑:“我都是沾了你的光。”
这一路还算顺利,只是,越往北走,天气越来越冷,积雪也慢慢变得厚重。
镖师几乎都是南方人,从来没经历过北方的冬天,不少人都病倒了。
还好有阿溪在,这才没出什么大问题。
这天,镖师们正行走在路上,负责押镖的总镖头突然神色一肃,让人赶紧调头,暂且退后一里地。
“总镖头,发生了何事?”阿溪掀开马车帘子,问道。
总镖头皱眉道:“阿溪大夫,前面有很新鲜的打斗痕迹。看那痕迹的深浅程度,双方都不太好惹。我们还是先避开为好。”
与阿溪同坐在马车里的姚容缓缓睁开眼睛,握住一旁的长剑:“怕是避不开了。”
总镖头心头一跳,抬眼看去。
原本空无一人的前方,再次出现几道身影,像是几个黑衣人在围攻一个中年男人。
被围攻的中年男人浑身鲜血,出招的动作越来越慢,明显疲于应对。
像是发现了镖局一行人,有一个黑衣人脱离队伍,向镖局杀了过来。
总镖头脸色大变,刚要招呼其他人应敌,姚容已走出避风的马车,身闯入风雪之中。
“阿溪大夫,你娘她……”
“这些天,我和我娘都多亏了总镖头照顾。这点小麻烦,就让我娘出手吧。”
总镖头愕然,知道自己彻底看走眼了。
原以为阿溪大夫的娘是个捎带的,结果他们这些镖师才是捎带的啊。
等总镖头从认清现实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再看向前方时,他的眼珠子险些要瞪出来。
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黑衣人呢?
那个被围攻的中年男人呢?
怎么全部都倒下来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第186章 魔教妖女15
温乌原以为自己会死。
旭阳派对他展开了千里截杀, 他早已是穷途末路,现在所做的一切反抗,都如困兽之斗。
可谁知道, 就在黑衣人的剑即将挑断他的心脉时, 一柄长剑率先从后方洞穿了黑衣人的心口。
鲜血模糊了温乌的视线,他盯着那柄长剑看了许久,才哑声问:“这是什么剑,你是什么人?”
姚容放倒最后一个黑衣人,收剑入鞘, 淡淡道:“寒霜剑。绝仙阁。姚容。”
要是以前,有人对温乌说,他最信任的人是魔教的人,温乌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现在,一听到姚容自报家门,温乌就没有再死撑, 两眼一翻, 放心地任由自己晕死过去。
等温乌再醒过来时,他正躺在一间厢房里, 浑身伤口都被处理包扎好了。
许是守在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前去禀报,阿溪很快赶了过来。
“温乌大侠, 你醒了。”阿溪欢喜道, 上前给温乌把了下脉,“烧已经退了, 接下来只要好好养着, 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温乌捂着心口, 声音沙哑:“你是医者?”
“是,你叫我阿溪就好。”
温乌微微一愣:“原来你就是阿溪姑娘。”
阿溪学着温乌的句式, 落落大方道:“原来你就是温乌大侠。”
要不是担心扯到自己的伤口,温乌一定会大笑出声。
是啊,这位阿溪姑娘是八卦的主人公,他温乌不也是八卦的主人公吗。
温乌又问这是哪儿,阿溪解释道:“这是绝仙阁的一处据点。三天前,我娘救下了你。你当时伤势太重,不能够随意移动,正好那个地方距离此处不算远,我和我娘就跟镖局分开走,带你来了这里。”
来到这里没多久,温乌就发起了高热。
他身上的新伤旧伤太多了,阿溪帮他处理伤口时,都是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要不是温乌的求生意志足够顽强,他早就要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听她提起姚容,温乌问:“你娘呢?”
“我去扫尾了。”姚容伴着风雪走进屋里,“旭阳派为了杀你,动用的人手还真不少。”
温乌郑重道:“还未感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姚容随意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温乌一扯嘴角,笑了。
是啊,这不就是他信任绝仙阁的原因吗。
他们拥有共同的仇人,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他悄无声息死去的,就是绝仙阁。
“对了,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你欠我的救命之恩可不止一条。”
这是何意?温乌用眼神询问。
“旭阳派有一处据点距离温家不远。温家出事那晚,他们想办法潜入了温家,只可惜那时已经有些晚了,最后只救出了你弟弟的两个孙子。他们现在就在绝仙阁里。”
温乌原本死寂的眼睛顿时被染上了奇异的色彩,脸上露出似哭似笑之色,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心情:“这个人情,比救下我的性命还要大。”
他原以为整个温家都不复存在了,如今还能剩两个孩子,已是侥天之幸。
温乌的求生意志本来就十分顽强,在得知两个侄孙都尚在人世后,更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短短两天,就能够坐起来了。
在确定温乌的身体可以适应赶路的艰辛后,姚容继续启程,赶回绝仙阁。
***
红梅怒放,白雪皑皑,阿溪一行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绝仙阁。
她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致,左护法就一个箭步冲到了阿溪面前,虎目含着热泪。
“左爷爷。”阿溪清脆地喊了一声。
左护法笨拙地拍着阿溪的肩膀:“哎,阿溪啊,这些年,你这孩子受苦了。”
“不辛苦,以后有娘和左爷爷你们护着,我的日子肯定会过得非常快活。”
左护法听她这么说,愈发心酸,好好的一个孩子,却经受过那么可怕的算计。
陈南在旁边问:“阿溪饿了吧?我让厨房那边给你下了碗面,不如你先去吃点东西?”
阿溪盯着陈南看了几眼,有些不确定道:“你是陈南师兄?”
“是我。”陈南这下更高兴了,“你还记得我啊!”
“陈南如今已经是绝仙阁右护法了,我不在这几个月,多亏了他和几位长老,绝仙阁才没有出什么乱子。对了,你的药方生意也是他在做,要是账目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你就去找他算账吧。”
姚容三言两语,就为阿溪介绍了绝仙阁如今的情况,也顺便将陈南的右护法一职敲定下来。
众人又聊了几句,姚容让众人先去忙,她带着阿溪去厨房吃面。
“陈南师兄还是和以前一样细心周到。”阿溪喝了口面汤,神情惬意,“连我吃面喜欢放多少调料他都记得。”
用过东西,母女两沿着绝仙阁逛了一圈,才回到阿溪的住处。
院子已经被提前打扫过,纤尘不染。
屋内的一应摆设与阿溪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仿佛在过去的六年里,她并没有“坠崖而亡”,只是出了一趟漫长的远门。
但那立在后山的衣冠冢,又在告诉她,并不是的。
她的娘亲,曾经真的以为她不在人世了。
姚容摸了摸冰冷的墓碑,对阿溪说:“等明天,我就喊人来把它推掉。”
阿溪笑应了声好,挽住姚容的胳膊。
母女两才刚下山,陈南就找了过来,向姚容汇报有关温乌的事情:“那两个孩子,以及伺候他们的婢女,我都一并送去温乌大侠那里了。有婢女看着孩子,不会影响温乌大侠的养伤。”
姚容点点头:“温乌大侠那边,你平时多照看着些。他需要什么宝物,都尽管支给他。”
陈南看向阿溪,唇角微弯:“最近我又网罗到了不少医书,已经命人连同这个月胭脂铺的分成一起送到你的院子了。”
陈南说这话,明显是要支开阿溪,单独跟姚容汇报一些事情。
阿溪也想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些医书,与姚容打了声招呼,提着裙摆跑回她的院子。
姚容这才道:“说吧。”
陈南拱手:“何家那边愿意与我们合作了。还有昭天门门主,前段时间以成本价卖给了我们一大批金疮药。”
“常月长老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份名单,上面是旭阳派藏在各个城镇的据点。如果一口气拔除掉这些据点,旭阳派的消息来源渠道基本就废掉了。”
姚容起了几分兴致,问:“常月都叛变那么久了,旭阳派的人还会在那些据点里面吗?”
陈南:“这份名单,是常月长老意外窥探到的,旭阳派的人应该不知道她掌握了这些信息。”
姚容想了想:“这样的话,就不用急着铲除这些据点。且先留着,等到行动前夕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陈南领命退下。
***
一场鹅毛大雪过后,年关就近了。
阿溪支起窗户,眺望窗外白茫茫一片,任由寒风穿堂而过。
转眼间,她已回到绝仙阁一个月。
这是她活得最痛快的一个月。
每天用过早饭,她开始翻看医书。
到了中午,她会走去她娘的院子,和她娘一起用午饭,顺便留在那里小憩。
下午她有时翻看医书,有时在门派里闲逛,顺便投喂那几只散养在湖边的白鹤。
当然,她喜欢投喂白鹤,绝仙阁的长老和师兄师姐们也喜欢投喂她。
阿溪经常能吃到某个长老特意从山下带回来的特产,也能吃到师兄师姐们烤制的食物,当她为了处理草药手忙脚乱时,练完武的师弟师妹会跑来帮她的忙,甚至将怀里的饴糖也分她一半。
阿溪贪恋这样温馨又安逸的日子,也心甘情愿为绝仙阁多做些事情。
但她会的不多,唯一拿手的就是治病救人,所以思索很久后,阿溪想要在绝仙阁成立一个医馆,开辟一个药圃。
姚容第一个表示支持:“这个主意很好,绝仙阁确实缺一个医馆。不过药圃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阿溪的想法,就是在后山开垦一小块地,然后她将各种草药移植到药圃里。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去药圃采摘草药。
姚容思忖片刻,问:“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什么想法?”阿溪好奇地望着姚容。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打理药圃,药圃的规模肯定会非常小,药圃种植的草药数量只够绝仙阁的人使用。我想问你,你愿意带领山下的百姓一起种植草药吗?”
绝仙阁所在的山脚下,分布有几个村落。
这些村落土地贫瘠,不适合种植农作物,每年收获的粮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更多的就别想了。
如果能种植草药,一来,村民能多个进项,二来也能丰富绝仙阁的草药储备。
乱世里,没有谁会嫌草药多。
阿溪起初有些惊讶,她开辟药圃也就是随便种种,不懂得怎么教别人种啊。但听完姚容的解释,阿溪就忍不住思考起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来。
“我想先去那几个村子走走,看看他们的土质,再进附近的山里逛逛,看看山里多生长有什么草药,村子又适合种什么草药。”
“当然没问题。”姚容微微一笑,“我暂时有事走不开,我派其他人陪你去。”
有前车之鉴在,姚容派去保护阿溪的人是左护法和常月。
在左护法和常月的陪同下,阿溪花了三天时间,走遍了几个村子,还跟村民搭话,问他们进山采药都会采哪些药。
随后,阿溪又花了五天时间,背着药筐、握着药锄进山采药。
再之后,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翻了好几天的医书。
“娘,我找到适合推广种植的草药了。”
这天中午,阿溪抱着本医书,兴冲冲跑来找姚容。
姚容合上手里的书信,问:“什么草药。”
阿溪一口气说了三种草药的名字:“黄芪,柴胡,桔梗。”
“你确定吗?”
“确定。”
姚容见阿溪一副斗志昂扬的姿态,心下失笑,往阿溪的肩上又加了几个担子:“那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自己想办法去说服村落的百姓,让他们跟着你一起学习如何种植草药,你看如何?”
阿溪垂下眼眸思索:“如果交给我来办的话,也许不一定能赶上今年春耕。”
姚容摊手:“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阿溪抿了抿唇:“虽然时间有些赶,但是我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有了清风镇的经验,阿溪每隔三天,都会去村子义诊一次。
她用治病救人的方法,与村民们建立起了信任。
等到时机成熟,阿溪适时提出种植草药的想法。
“我会手把手教你们怎么打理药园。”
“第一年不收你们的种子钱,免费把种子送给你们种。”
“而且草药成熟之后,如果找不到人来收购,绝仙阁一定会按照市场价来收购这些草药,绝对不会让大家赔本。”
阿溪在村子和绝仙阁之间来来往往,村民们都知道她是绝仙阁的人,所以对于阿溪的这番说辞,村民们都是比较信任的。
让他们一口气拿出所有的地种草药,他们肯定不乐意。但拿出其中的一小块做个尝试,还是有不少村民愿意的。
有一个比较冲动的年轻人激动道:“阿溪大夫要我做什么,我就照着做什么。我这条命都是阿溪大夫你救的!”
“对啊,如果不是阿溪大夫又出力又出草药,我现在还被病痛折磨着呢,哪里能够下地干活。”
“反正阿溪大夫肯定不会骗我们的。”
“就是,我们也没什么能被阿溪大夫骗的啊。穷得响叮当,有的就是这一把子力气了。”
听着他们的话,看着他们的眼神,阿溪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愈发重了。
越是被人信任着,就越不愿意去辜负这份信任。
在反复思考之后,阿溪决定先推广种植柴胡和桔梗。
因为柴胡和桔梗都是一年生草药,今年春天种下,明年秋天前后就能收获了,黄芪则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成熟。
靠着建立起来的信任,可以让村民们听她的建议。但想要进一步调动村民的积极性,还是得先让村民们看到切实的好处。
“这样吧,大家这两天先想想,你们要种多少亩地的草药,要种的是柴胡还是桔梗,想好之后报给村长,到时我就按照村长报上来的情况,给大家准备种子。”
阿溪将自己能想到的点都说了出来。
左护法站在阿溪身后,满眼自豪地看着阿溪,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常月长老也有些感慨。
身为曾经的旭阳派长老,常月对门中弟子都有个粗浅的印象。
她在医馆见过阿溪很多次,但那时候的阿溪,沉默内敛,只会默默完成自己的分内事,哪里会像今天这般,站到最前面出谋划策。
世人都说绝仙阁是魔教,可世人口中的魔教,正在思考该怎么增加百姓的收入,怎么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阿溪一行三人刚回到绝仙阁门口,就碰到了姚容。
不用阿溪复述今天发生的事情,左护法就已经高高兴兴地把阿溪今天的表现告诉了姚容:“咱们阿溪真是个既聪明又善良的好孩子。”
常月同样不吝夸奖:“确实。阿溪这段时日的表现,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姚容莞尔:“你们两个做长辈的都说好,那看来是真的很好。”
与他们聊了几句,姚容就拎着酒去找温乌了。
温乌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在屋里养了整整三个月,才勉强能够下地走动,这会儿他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来找我喝酒?”
“请你喝。”姚容将手中那坛女儿红推到温乌面前。
温乌掀开盖子,闻了闻酒香:“是熟悉的味道。但我院里有两个孩子,我不方便喝酒。”
“放着吧,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小酌两杯。”
“也行。”
姚容问:“伤势会影响到你的实力吗?”
温乌也没瞒着姚容:“原本可能会有影响,但有绝仙阁提供的那些宝物,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我不仅能完全养好伤,还能借此更上一层楼。”
姚容点头,那就好。
绝仙阁的顶尖战斗力还是少了些。
要是温乌的实力能更上一层楼,对绝仙阁来说绝对是好事。
“你还打算重建温家吗?如果你不打算重建温家,不如加入绝仙阁,我给你一个长老的位置。”
“行。别给我长老的位置了,我这人自在惯了,不喜欢管事,你给我一个客卿的位置就行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姚容对人才素来都很有耐心:“你说。”
“我的两个侄孙不加入绝仙阁,说不定等他们再大些,他们就想去重建温家了。”
“当然没问题。”
温乌朗笑一声:“跟你这种爽快人说话就是痛快,来来来,今日当浮一大白。”
姚容无语,这人刚刚还说不方便喝酒呢,不过还是陪着温乌喝了一杯。
温乌突然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上旭阳派?”
“等旭阳派再乱一点的时候。”
这回轮到温乌无语了:“旭阳派现在还不够乱?”
“旭阳派要是够乱了,还能对你展开千里追杀?”
说到那场追杀,温乌顿时没办法反驳了。
姚容转着手里的酒杯,悠悠道:“能称霸武林六十余年,旭阳派的底蕴非同一般,我甚至怀疑,旭阳派有太上长老级别的人物还活在人世。它现在看着乱,其实只是因为威望下降导致的假象。实际上,旭阳派一直乱中有序,一应人员调度都很顺利。等什么时候旭阳派的人员调度开始乱起来,那才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温乌苦笑一声:“如果当日我和温翼能看得像你一般透彻,温家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喝了口酒,温乌咽下了满腹的郁气。
他问姚容:“那你打算让他们怎么乱起来?”
***
“滚!统统给我滚出去!”
掌门居所一向是旭阳派最威严的地方,但在慕文轩出事后,这里就总是很热闹,夹杂着慕文轩的咆哮声、打砸东西的碎裂声,还有婢女小厮的惊呼声。
慕掌门忙了一个白天,结果回到院子,就看到了这样一副闹剧,顿时皱起眉来,凌厉的目光如刀刃般直刺向下人:“少掌门怎么又闹脾气了?”
“回掌门,少掌门他……他今日出去散步,恰好听到几个小弟子在议论他的伤势,还说……还说……少掌门没有内力了,怎么配当旭阳派的少掌门……”
下人边回话身体边颤抖,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将话说完整。
慕掌门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是哪些小弟子说的?”
下人说:“不知,少掌门没有看清他们的长相。”
说没看清都是委婉的。
慕文轩的眼睛早就瞎了,他压根就什么都看不见。
慕掌门大步走进屋里,结果刚绕过屏风,一个花瓶就向他砸了过来。
慕掌门连忙用内力托住花瓶,叹了口气道:“文轩,是爹。”
“爹,爹,你来了!”慕文轩头发披散,神情癫狂,“爹,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连这个少掌门的位置都要夺走吗!我爹是掌门,我是少掌门,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慕掌门担心慕文轩动作太大会伤到自己,连忙顺着慕文轩的话去安抚他:“你放心你放心,该是你的位置,任何人都别想从你这里夺走。”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意外,第二天上午,三长老居然在大殿上,委婉提出少掌门人选变更之事。
在三长老话音落下后,慕掌门身后的几个弟子、几位长老的儿子都悄悄挺直了胸口。
很显然,这些人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对少掌门这个位置有点儿想法。
慕掌门勃然大怒,甚至怀疑昨天那几个小弟子是三长老他们安排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昨天文轩听到了那番话,今天三长老在大殿上就说出了类似的提议。
气怒之下,慕掌门说话就有些过了,劈头盖脸把几个长老都骂了一顿。
“你们这么急着换少掌门,是何居心?”
“我还没老呢,你们就已经开始考虑我身后的事情了是吧!”
要不是被人拉着,三长老肯定得跟慕掌门吵起来。
众人不欢而散。
私底下,三长老冷哼道:“要是文轩那孩子还好好的,我肯定不会提出这个讨人嫌的提议。但文轩以后就这样了,我们旭阳派养得起一个废人,却不能拿少掌门的位置来开玩笑。”
六长老也附和道:“就是,门派里优秀的弟子那么多,给其他弟子一些机会怎么了?”
别说长老们了,就连慕掌门自己的亲传弟子,都在心里腹诽慕掌门的这个决策。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长老团和掌门是相互制衡的,掌门现在一点儿也不考虑长老团的意思,是不是太独断专行了些?”
“少掌门的位置,不是由掌门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反正这样的位置,肯定是有能者、有德者、受同门拥戴者才能居之,废人绝不可窃居!”
只要是人,都会有私心。
以前这份私心没有冒头,是因为慕掌门能压得住众人,慕文轩的资质也不差。
但现在,要是有机会的话,谁不希望让自己的亲孙子/亲儿子成为少掌门,甚至是未来的掌门呢。
天平就是这样一点点倾斜的,局面也是这样一点点失控的。
在慕掌门不知道的时候,不少长老联合起来,试图一点点削弱慕掌门手里的势力;那些有机会竞争少掌门之位的年轻弟子,也都蠢蠢欲动。
第187章 魔教妖女16
花了几天时间, 阿溪终于买到了足够数量的种子。
她按照村长报上来的数据,将种子一一分发下去,又一点点掰碎了教大家该如何种植。
紧赶慢赶之下, 村民们总算是在春耕结束之前, 将所有的田地都种好了。
“忙了这么多天,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望着清瘦不少的阿溪,姚容琢磨着今晚炖鸽子汤给阿溪补补。
阿溪摇头,还没到能休息的时候:“娘,你有村里的地吗?”
“有。你要做什么?”
“我想花钱请村民帮我种地。”
姚容起了兴致:“你要种什么?”
“种黄芪啊。我打算自己试种一些, 让村民们能看到黄芪的好处,方便后续推广种植黄芪。”
姚容去了趟书房,出来时怀里还抱着一个木匣。她将木匣递给阿溪:“里面是绝仙阁名下所有的地契,全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阿溪接过木匣,眼眸弯弯:“好啊。”
接下来的一年, 是风调雨顺的一年。
在阿溪的指导和村民的精心伺弄下, 柴胡和桔梗都陆续进入了成熟期。
开始收割之前,几个村长去了趟城里, 找药铺打听了下柴胡和桔梗的收购价格,回来的时候, 脸上都乐开了花。
阿溪见他们自己找好了买家, 也就没有插手后续的事情,一边忙着照料黄芪, 一边忙着柴胡和桔梗留种的事情。
总是跟外面买种子也不是办法, 二年生的柴胡和桔梗都是适合留种的, 只要法子对了,种子未必比外面卖的那些要差。
等阿溪琢磨好留种的事情后, 村里的秋收也告一段落了。
有不少村民都跑来找阿溪,期期艾艾地说自己还想多种一些柴胡和桔梗。
还有那些个胆子比较大的,直接提出要种黄芪。
他们跟药铺的掌柜打听过了,黄芪的收购价格比柴胡和桔梗都要略高一些呢,趁着现在村里人都没大规模种黄芪,他们先种了,肯定会更赚钱。
阿溪对此是支持的,不过还是得提前跟他们陈述厉害,让他们再回去多考虑两天。
回到绝仙阁,姚容正坐在阿溪的院子里等她。
阿溪有段时间没见到姚容了,她高兴地迎上前去,在姚容身边坐下:“娘,你怎么过来了?”
“你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的,一天都见不到人,我想见见你,就只能过来这里守着了。”
阿溪抱住姚容的胳膊,亲昵道:“前段时间比较忙,从明天开始,我就又闲下来了。”
姚容瞥见她干燥的嘴唇,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给她倒了杯茶水:“先喝些水吧。”
阿溪喝了两杯,才觉得嘴巴没那么干。
姚容问:“想不想出去走走?”
阿溪眸光一亮,不过她想了想,还是道:“如果能出去走走的话,我想出去。但是如果不方便的话,我留在家里也很自在。”
“放心,很方便。”
这一两年里,姚容一直忙着对付旭阳派那边,不免有些忽略了阿溪这边。
如今该布的局都布完了,该落的子也都落完了,她可以抽身离开两三个月的时间,陪着阿溪再四处游历一番。
阿溪唇角上扬:“那好啊!”
“你的骑马技术掌握得如何了?”
在阿溪刚回到绝仙阁时,曾经有段时间缠着姚容教她马术。
姚容教会她诀窍之后,就没有再盯着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取得大的进步。
阿溪下巴微抬,有些小小自得:“我平时上山下山都会骑马,常月长老说我的骑术已经不输于她了。”
“看来是有刻苦练习的。”姚容忍笑,“你想好要先去哪里吗?”
阿溪的脑海里飞快闪过几个地点,突然,她小声道:“我在昭天门有一个好朋友,虽然与她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她帮了我很多。我还欠她一顿饭没有还清……不过昭天门距离我们这儿有些远。”
“远不算事,你想去见她吗?”
“想!”
“那我就陪你去找她。”
出发的时间被定在了三天后,这三天时间,阿溪正好将村民买种子的事情敲定好。
出门在外,阿溪带了几套换洗衣服,还带了她这两年研读医书做的笔记,到时路上可以温习,也可以添些新的见闻上去。
姚容带的东西就更简单了,只有换洗衣服和剑。
当然,银两绝对是往多了带。
趁着天光熹微,姚容和阿溪没有让任何人来送,她们骑着马匹,顺着秋风,一路南下。
在山道上不方便疾驰,但到了宽敞的官道,就不需要顾及太多了。
阿溪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骑装,束着高马尾,晃了晃手里的马鞭,主动向姚容发起挑战:“娘,我想和你比试一番。”
她难得有这个兴致,姚容也乐得配合:“比试是要有彩头的。”
“那谁输了谁就请客吃饭。”
阿溪原以为自己的骑术已经不算差了,毕竟隔三差五上山下山,那路况就足够磨炼骑术的。
谁知道,她娘的骑术会那么厉害,全程都表现得十分游刃有余,压根就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尽全力。
“我认输了。”
眼看着怎么追都追不上,阿溪爽快地认了输。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求胜心切的人。
之前会提出和她娘比试一场,也是因为心情好,想找些有意思的事情来做。
姚容勒停马缰,回身望着阿溪,笑道:“城门就在前面了,我们准备进城吧。”
阿溪策马来到姚容身边,与她并肩同行:“娘,你一会儿想吃什么啊?”
“我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不过贵一点的酒楼总不会出错。”
胭脂铺每个月都能给阿溪带来上百两的分成,阿溪用钱的地方不多,这些钱慢慢攒下来,就成为了一笔很可观的金额。
所以进城之后,阿溪就按照姚容说的,带着姚容直奔城中最好的酒楼。
这会儿正是饭点,酒楼里客如云来,阿溪在大堂环视一圈,都没有找到空的桌子。
“我们去二楼看看吧。”阿溪说。
才上二楼,阿溪顿时有些惊喜地看向靠窗的那张桌子:“娘,我看到了一个熟人。我们过去跟她打声招呼,顺便跟她拼个桌吧。”
***
满半雪正坐在窗边闭目养神,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满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满半雪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一时半会儿又有些想不起来。她缓缓睁开眼睛,抬头一看,惊喜地叫了一声:“阿溪?”
阿溪眼眸微弯:“我们能拼个桌吗?”
“当然没问题。”满半雪连忙把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武器拿走,“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和我娘出来游历。”
满半雪的目光顺势移到姚容身上。她不是那种一见到魔教就要喊打喊杀的人,但突然与传说中的魔教教主打了个照面,还坐在一起吃饭,她确实有点慌张。
“不用紧张。”姚容朝满半雪颔首,态度很是温和。
“前辈好。”满半雪连忙打了声招呼。
姚容这个身份,无论和满半雪说什么,都会让满半雪感到紧张。所以打了声招呼后,姚容就没有再开口。
满半雪果然轻松了些,继续与阿溪聊天。
“你是来吃饭的吗?”阿溪问。
满半雪:“不是,我师父正在城北那边开义诊,她忙得走不开,我就过来打包饭菜。”
阿溪说:“要是不介意的话,等我和我娘吃完了饭,我就去帮忙打个下手。”
“这可太好了,但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帮你师父打下手,还能跟你师父学些东西,多好啊。”
店小二将满半雪点的饭菜提了过来。
满半雪给姚容和阿溪推荐了几道招牌菜,才拎着食盒离开。
姚容用筷子夹了一块松鼠桂鱼:“你朋友推荐的菜,味道还不错。”
阿溪也夹了一块:“有点甜。”
“这个地方的饮食就是偏甜的。”
阿溪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吃不惯,本地人就很喜欢吃。”
吃过午饭,母女两向城北走去。
她们都不需要特意问路,到了城北,就沿着人流最多的方向走,就找到了满半雪和昭天门掌门。
阿溪穿过人流,走到满半雪身边,很快就适应了起来,动作飞快地配合着满半雪。
姚容没有去阿溪那边凑热闹,她绕到昭天门掌门身侧。
昭天门掌门正在伏案写药方,余光瞥见身侧杵着一道抱剑的人影,回头一看,险些把这张药方给写毁。
“你怎么来了?”
“我女儿欠你徒弟一顿饭。”
昭天门掌门还想多说几句,但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也不好再分神。
姚容闲着无事,干脆就帮昭天门掌门整理笔墨。
这一忙,几人就忙到了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被黑夜吞并。
满半雪长长松了口气:“阿溪,今天要不是你们来帮忙,估计忙到这个点都没忙完。”
阿溪笑了笑:“你不是有个师弟吗,我怎么没看到他?”
满半雪说:“前些天他爹去世了,他回了趟老家,估计短时间内都赶不回来。”
昭天门掌门朝阿溪笑了笑:“我看了你给病人开的药方,开得很合适。”
又问阿溪她们今晚在哪里休息。
得知她们还没定客栈后,昭天门掌门道:“那你们也别浪费钱了,就去昭天门住一段时日吧。半雪一个人听我上课,总是容易分神,到时你和她一起上课,多督促督促她。”
阿溪知道,这是昭天门掌门愿意指点她的意思。
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但犹豫少许,阿溪还是婉拒了。
她的身份终归是有些不方便。
私下相交就已经有些忌讳了,要是她和她娘再光明正大住进昭天门,旭阳派那边想不知道都难。
昭天门只是个小门派,没必要和旭阳派对着干。
“那你们就住客栈吧,不过课还是可以一起听的。我最近都不在宗门里上课。”昭天门掌门露出一丝浅笑。
阿溪高兴道:“晚辈求之不得。”
第二天一早,满半雪就来客栈找阿溪。
昭天门掌门讲课并不讲究形式,有时候想到哪里就讲哪里,但只要能够跟上她的节奏,就会受益良多。
阿溪偶尔会拿出她做的笔记,针对笔记上的一些困惑去询问昭天门掌门。
大多数问题,在昭天门掌门的解答下,都得到了解决。
但有小部分问题,昭天门掌门也不了解。
医术果然博大精深,很难有人融汇贯通。
阿溪还兑现了承诺,请满半雪吃一顿饭。
这顿饭,吃得满半雪十分感动:“你就因为没有兑现承诺,所以就赶了半个月路来找我?”
阿溪眼眸微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是,你是我的朋友。我想见朋友了。”
在阿溪和她的朋友吃饭时,姚容也在和她的朋友吃饭。
“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我点的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姚容对昭天门掌门说。
昭天门掌门眼里露出一丝惆怅与怀念:“没想到你还记得。”
片刻,昭天门掌门又摇头:“你点的菜里,有好几道我都不怎么吃了。”
“是不喜欢吃了?”
“不是。是没有朋友陪着一起吃,总觉得缺少了那份分享美食的心境。”昭天门掌门抬起眼眸,看着姚容,“不过今日有你在,这桌菜倒也吃得。”
姚容眉梢微扬,十分诧异:“你居然不口是心非了。”
昭天门掌门白了她一眼,举起筷子,懒得再跟她搭话。
***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一晃,姚容和阿溪在这里待了有半个月了。
因为这一趟只有两三个月时间,在这里耽误太久的话,会影响接下来的行程,所以姚容和阿溪商量过后,打算后天再走。
正好明天是半月一次的义诊,她们帮完忙之后再走也不迟。
在离开之前,阿溪还收到了满半雪精心准备的礼物。
是一串珍珠手链。
这年头的珍珠可不便宜,而且用来做手链的珍珠,颗颗大小一致,这就更加难得了。
“你送我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阿溪不想收。
满半雪单手叉腰,大有一种阿溪不收她就不依的架势:“你能特意跑一趟来见我,我准备个贵些的礼物送你又怎么了?”
阿溪思忖片刻,还是收下了。
离开昭天门后,姚容和阿溪继续骑马南下。
这一回,她们没有再走访友人,而是单纯游山玩水,再打听打听一些奇闻轶事。
若是遇到那些脾气好的名医,阿溪还会上门拜访一二,问几个不失礼的问题,就起身告辞。
她们一直玩到快要下雪了,才启程折返。
回到绝仙阁时,冬日初雪刚好落满阿溪的肩头。
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内穿加绒天蓝色猎装,骑在骏马之上,温婉之余,也添几分少有的明艳瑰丽。
陈南出门相迎时,总觉得今天的太阳有些过分刺眼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被晃了眼。
瞧着姚容正在和左护法说话,陈南就没过去凑热闹,而是主动上前,接过阿溪身上背着的那一匣书。
“这些书又是在哪儿得来的?”
阿溪笑道:“我这一路认识了一些老大夫,就把我记得的医书默写下来,抄录在纸上。有老大夫对我默写的医书感兴趣,愿意跟我换书。”
陈南赞道:“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看来你此行收获良多。”
阿溪心情好,话语也变得比平时多了许多:“是啊,游山玩水本就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在游山玩水的时候能学到一些东西,那就更高兴了。”
“当然啦,最高兴的,就是有我娘陪着我一起游山玩水。”
陈南安静听了片刻,问:“饿了吗,我让厨房给你们准备了面。”
“又有面啊。”阿溪笑。
“我爹以前每次出远门回来,我娘都会给他下一碗面。我见得多了,就习惯了这么做。”
阿溪点点头:“那我得赶紧去吃面,不然再晚一些,面就要坨了。”
陈南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拎着的木箱:“那这箱医书,我帮你拿去医馆?”
阿溪平时很少在绝仙阁医馆里面坐诊,但她会配置很多常用药放在里面。
绝仙阁之人出门做任务时,可以自己去医馆里取药。只要在取完药后做一个简单的登记就可以了。
“好,麻烦陈南师兄了。”
阿溪朝着陈南挥了挥手,就拉着姚容去厨房吃面了。
结果,面刚吃到一半,陈南脸色有些难看地走了进来:“阁主,出事了。”
姚容不慌不忙吃着面:“怎么了?”
陈南看了看旁边的阿溪。
阿溪问:“我需要回避吗?”
“不是。”陈南知道阿溪误会了,忙道,“是慕文轩死了。”
姚容咽下嘴里的面条:“怎么死的?”
“具体原因不知,但听说,死得很不光彩,好像和花楼女子有关系。”
“慕文轩死的事迹太凑巧了,我倒觉得,他的死因不会这么简单。”姚容将碗放到一边,顾不上吃面了,“让我们的人继续盯着旭阳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好戏就快要开场了。”
慕文轩活着的时候掀不起任何风浪,死去了却不然。
就算他不能传宗接代了,他也是慕掌门唯一的儿子。
如今,唯一的亲子身死,谁也不知道手段本来就疯狂的慕掌门,能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
今天是慕文轩的头七。
他的尸体安安静静躺在棺材里,表情平静,没有了平时的尖锐疯癫,隐约能看出曾经的五六分相貌。
谁能想到,慕文轩竟然是死于一个低贱的妓||女之手。
自从不能人道之后,慕文轩的心态越来越扭曲疯狂。
他会花高价钱叫来花楼里的女子,然后将她们折腾得遍体鳞伤。
有时折腾得狠了,那些女子就被活生生折腾死了。
慕掌门往往都会选择给花楼一大笔钱来息事宁人。
结果,那天晚上,慕文轩叫来的女子,是个性情比较刚烈的。在被慕文轩折腾得奄奄一息的时候,随手抓起旁边的硬物,就狠狠砸向慕文轩的头。
等把慕文轩砸断气之后,女子害怕被追责,也自尽了。
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是非常明显的,但慕掌门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继续往下深查,果然查到了很多人的影子。
三长老,二长老的孙子,六长老的侄子,甚至还有……
他的两个弟子。
刚看到这个调查结果的时候,慕掌门是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杀了,让他们来给他的儿子陪葬。
慕掌门很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致慕文轩于死地。
只有慕文轩死了,少掌门的位置才能够空出来。
其他人才有机会上位。
所以他们制造了这样一起非常像意外的事故。
他们是不是都拿他当傻子来糊弄,真以为文轩死了,他们就能够得偿所愿了吗。
灵堂里,有夜风穿堂而过。
慕掌门的声音仿佛浸着冰霜,无端瘆人得很。
“文轩,黄泉路冷,你到了那边别害怕,爹会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的。”
第188章 魔教妖女17
在慕掌门的要求下, 慕文轩的尸体不仅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一众依附于旭阳派的门派还要赶来吊唁慕文轩。
这会儿可不是温暖如春的三月,而是大雪纷飞的腊月, 要求这么多人在寒冬腊月天里风雪兼程赶来旭阳派, 这未免也太霸道、太不近人情了些。
这些门派对旭阳派再忠心,这会儿也是满腹怨言。
可是能怎么办呢,慕掌门正沉浸在丧子之痛里,他们这些小门小派哪里敢在这种时候触慕掌门的霉头,只能老老实实按照慕掌门说的去做。
习武之人的身体素质再好, 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不少人前脚一到旭阳派,后脚就病倒了。
可就算如此,慕掌门也要求他们在下葬当天到场。
慕掌门自然知道自己的做法会惹来很多人不满,但他不在乎。
他现在只想让慕文轩风风光光下葬。
等到慕文轩下葬后,慕掌门终于能腾出手来对付那些害死慕文轩的人。
他最先对付的, 就是他的两个弟子。
为了不引入注意, 慕掌门给他的所有弟子都安排了任务,让他们外出去寻找绝仙阁的据点。
趁着这些弟子外出, 慕掌门伪装成绝仙阁的人,将两个弟子虐杀。
当两个弟子的尸体被运回旭阳派, 所有人都被他们的惨状吓到了。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对方明明可以一剑取了他们的性命, 偏偏选择废掉他们的内力,在将他们千刀万剐、让他们生不如死后, 才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慕掌门双眼通红, 直接定性:“一定是绝仙阁动的手!”
不明真相的旭阳派弟子们都愤怒了, 翻来覆去骂那个幕后黑手。
“畜生,败类, 江湖正是因为有这种人的存在才会变得如此乌烟瘴气。”
“这还是人吗。但凡有点儿做人的底线,都做不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以慕掌门的耳力,就算弟子们在说悄悄话,他也能听的一清二楚,更何况这会儿弟子们群情激奋,压根就没有压制自己的音量。
慕掌门伪装出来的悲伤不免一滞,脸上流露出片刻的阴狠之色。
二长老恰好瞧见了慕掌门那如毒蛇一般的眼神,顿时被吓了一跳,但等他再定睛细看,慕掌门又恢复了那副悲痛的神情。
可能是他看错了吧。二长老这么安慰自己。
但没过几天,二长老的孙子在一次外出时,中了“绝仙阁”的伏击,当场不治身亡。
看着孙儿的尸体,二长老悲痛欲绝。
但悲痛过后,二长老又察觉到了一些古怪之处,下意识回头,看向了站在后方的慕掌门。
慕掌门低着头,从二长老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慕掌门唇角冰冷畅快的笑。
二长老遍体生寒,心中生出了一些猜测:杀了他孙儿和两个掌门弟子的,真的……是绝仙阁吗?
***
在二长老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远在绝仙阁的姚容,正在翻看手下传回来的最新情报。
别人不知道绝仙阁有没有动手,姚容身为绝仙阁阁主,还能不知道吗。
这明摆着就是栽赃陷害。
而那个栽赃陷害绝仙阁的人,也不难猜。
姚容饶有兴致道:“既然都说绝仙阁杀了人,那绝仙阁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白白担了这骂名。”
系统问:【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想办法坐实这个骂名。”姚容合上情报,起身去找温乌。
今天天气很好,温乌正在督促两个侄孙扎马步,见到姚容来了,让两个侄孙继续练习,他领着姚容进了书房,亲自给姚容倒了杯茶水:“阁主今日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姚容开门见山:“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阁主请吩咐。”
“当时带队前去灭了温家满门的,是旭阳派三长老、五长老和六长老,你随便从中挑一个人杀了,绝仙阁会配合你的行动。不用隐瞒身份,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绝仙阁杀的。”
***
慕掌门的行事很疯狂,但在疯狂之余,他也是保有理智的。
他只会对那些小辈动手,不会对那些小辈背后站着的长老动手,也暂时不会对三长老出手。
因为这些长老是门派的中坚实力。
几个小辈死了,影响不了门派的实力和声望,但长老死了,对门派实力和声望的影响可就大了。
所以,当“六长老死在绝仙阁手里”的消息传回宗门时——
慕掌门确信这是真的,六长老真的被绝仙阁的人杀了。
二长老确信这是假的,六长老一定是被慕掌门杀了。
于是二长老出离愤怒了。
慕文轩是你唯一的儿子,但我死去的孙子也是我唯一的孙子啊!
你杀了几个年轻弟子出气就算了,现在都敢对长老动手了。当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门派的利益啊!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当旭阳派掌门!?
二长老避开人群,去了趟三长老的院子。
能坐上长老之位的,都不是什么傻子。三长老也察觉到了六长老他们的死有点儿蹊跷,等听到二长老的话后,三长老又惊又怕。
他他他……慕文轩的死,也和他有那么一丁点儿关系啊。
慕掌门现在已经疯了,杀了六长老之后,下一个要杀的,不会就是他了吧!?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慕掌门对他起了杀心,那就别怪他出手了。
于是三长老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表示慕掌门私心太重,不配再担任旭阳派掌门。
二长老也认可三长老的提议,只是……
长老团确实拥有废除掌门的权力,但想要废除掌门,必须取得所有长老的同意。
四长老和七长老是慕掌门的心腹,他们不可能会通过这个决策的。
“难道就任由慕掌门这样下去?”三长老不满道。
二长老皱眉沉思,突然灵光一闪:“也许,只能请那位出关了。”
三长老微愣,没反应过来二长老口中的人是谁。
二长老叹了口气,说:“如果不是事态紧迫,我也不想去打扰祖师。”
祖师!
三长老终于知道“那位”是谁了。
配得上“祖师”这个称呼的,只有旭阳派的开山祖师——沈青槐!
“祖师他老人家居然还在人世!?”
这个消息太令三长老震惊了,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这句话问得有些冒犯。
二长老反问:“祖师所修炼的功法可以延年益寿,他老人家如今一百零七岁,还在人世又有何稀奇?”
三长老皱眉:“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二长老道:“整个门派,只有掌门、大长老和我三人知道此事。如今大长老死了,知道此事的,就只剩下掌门和我了。”
所以,当旭阳派祖师沈青槐还活着的消息传出来后,不少原本对旭阳派不满的人,都安静如鸡了。
就连陈南、温乌他们,乍听这个消息,也都脸色大变。
阿溪也有些心慌,于是她下意识看向姚容。
当她看清姚容的神色时,她心底好像吹起了一阵徐徐的风,吹得所有的慌乱无措都消散无踪。
因为她的主心骨没有乱。
她的主心骨依旧是那副平静淡定的模样,唇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似乎是注意到了阿溪的眼神,姚容抬头,先安抚性地看了眼阿溪,才环视在场众人,不疾不徐道:“没有被打出来的,才是底牌。提前掀开的,就不是底牌了。”
“诸位觉得,是现在就知道沈青槐还活着的消息好,还是等我们对旭阳派动手的时候,沈青槐突然冒出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好?”
在场众人顺着姚容的逻辑往下想,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陈南最先道:“阁主说得对。现在知道这个消息,总好过以后知道。”
姚容赞许地看了陈南一眼,能这么快恢复镇定,陈南的表现相当不错:“你们是不是觉得,沈青槐的存在,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没人回话,但他们的脸上分明写着: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沈青槐的出现,是姚容计划里非常关键的一环!
因为此时此刻,最忌惮沈青槐的,不是那些对旭阳派不满的江湖人士,更不是绝仙阁的人,而是慕掌门慕建业。
看着站在他面前、逼迫他跪下的老者,还有站在老者身后的几个长老,慕掌门小心藏起了眼里的怨毒。
老者头发花白,气质温和,说出的话却极富有压迫感:“慕建业,你可心服?”
慕掌门伏在地上:“祖师若要废掉我的掌门之位,只需要一句话,我一定会照做。但祖师说我杀了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还害死了六长老,我是绝对不可能认的。”
慕掌门敢保证,二长老、三长老他们肯定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杀了人。他扫尾扫得非常干净。
果然,当慕掌门要求他们拿出证据时,二长老和三长老都说不出话来。
抓着这一点,慕掌门据理力争。
二长老和三长老也不甘示弱。
双方各执一词,当着沈青槐的面彻底撕破了脸,闹到后来,连他们各自的簇拥者也都跑了过来。
第189章 魔教妖女18
看着泾渭分明的两拨人马, 沈青槐有些头疼,右手搭在太师椅扶手上,一股无形内力向外扩散, 瞬间震慑住在场众人。
等到众人都噤了声, 沈青槐才冷哼道:“你们闹够了没有!”
“我闭关数十载,一出关就看到你们在内斗,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众人连忙抱拳请罪。
沈青槐也不管他们的认错是真心还是假意,摆手道:“这件事情就先到此为止吧。”带着二长老、三长老他们离开。
直到沈青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慕掌门才缓缓站直。
沈青槐是旭阳派开山祖师, 终身未婚,门下只收了一男一女两个弟子。
这两个弟子,就是慕掌门的师父和师娘,也就是望月仙子的父母。
从辈分上论,慕掌门是沈青槐的徒孙,但他这个徒孙就没见过沈青槐几面, 在沈青槐心目中的份量绝对不可能有望月一家的份量重。
沈青槐现在没有废掉他的掌门之位, 多半是因为二长老和三长老拿不出实质性证据。要是什么时候沈青槐拿捏住了他的把柄,一定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不得不说, 慕掌门还真猜对了。
等周围只剩下寥寥数人,沈青槐的脸色刷地阴沉下来, 指着二长老和三长老的鼻子大骂:“你们是蠢货吗, 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一些猜想就要废掌门!你们当一派掌门是什么!你们胡闹还不够, 还要拉着我跟你们一起胡闹!”
两位长老一把年纪的人了, 被沈青槐训孙子般训了半天, 喏喏不敢辩解。
沈青槐见他们这样,心气才顺了一些:“把你们手底下的人都散出去调查慕建业。”
两位长老大喜过望, 看来祖师他老人家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不过三长老还是有些不甘心:“祖师,难道这段时间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沈青槐拨弄着浮在水面的半片茶叶,斜睨三长老:“慕建业身上的嫌疑没有被洗清,短时间内不能对他做什么,但也不好让他继续管理门派。”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架空慕建业。
没有人手和实权,空有一个掌门头衔,慕建业又能做些什么呢。
慕建业那边很快就收到了风声,四长老急切道:“掌门,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慕掌门重复了一遍四长老的问题,冷笑道,“我在掌门这个位置兢兢业业数十年,为旭阳派付出了那么多,难道我在门里的威望,还敌不过一个消失几十年的祖师?”
如果沈青槐没有触碰到他的利益,他自然不介意敬着捧着沈青槐,让沈青槐当个吉祥物。
但沈青槐要对付他,他也不是泥捏的,绝不可能束手就擒。
七长老有些担心沈青槐的实力,沈青槐在闭关之前就是天下第一,如今闭关了几十年,实力想必愈发深不可测了。
慕掌门笃定道:“沈青槐的实力,能保持在全盛时期就已经很不错了,绝不可能高于全盛时期。”
“你们以为他闭死关是为了追求更高的武学境界吗,他是不得不这么做!”
几十年前,沈青槐曾经受过重伤。
那次重伤导致沈青槐的根基受损,境界下滑。为了恢复实力、稳固境界,沈青槐不得不将掌门之位传给弟子,开始闭死关。
所以,沈青槐的实力可能会非常强,但绝对不会强到令人绝望、不敢反抗的程度。
慕建业摩挲着戴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阴沉:“他想要我交出掌门的权力,那我就交出去。但我的人,他别想使唤得动。”
***
一个门派,往往只能容得下一种声音。
当一个门派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时,命令就很难完全传达到下面。
就算传达到下面,也会出现阳奉阴违的情况。
其它门派对此可能感受不深,但绝仙阁一直在盯着旭阳派,对于旭阳派的变化可谓是一清二楚。
姚容看完手头所有的情报,最后做了个总结:“他们的人员调度开始乱起来了。”
“那我们是继续按兵不动,还是要再推波助澜。”陈南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旭阳派如今的局面是由阁主一手促成的。
姚容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从中抽出一沓泛黄的纸张:“旭阳派查案的能力也太差了些。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抓到慕建业的马脚。”
“陈南,你想个办法,悄悄将这些东西送到旭阳派三长老面前。就当是我送给三长老的礼物了。”
***
这一个多月里,三长老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二长老要留在沈青槐身边,帮沈青槐打理旭阳派事务,查案的事情就交由三长老全权负责。
但是,要么时间过去了太久,要么慕建业的扫尾工作做得太好,三长老查来查去,还是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天,三长老又被沈青槐叫过去痛骂了一顿。
沈青槐还给三长老下了个最后通牒:“要是十天后你还查不出来,就让其他更有能力的人来帮你查!”
三长老退出大殿时,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秋风一吹过,他冷得打了个寒颤。
三长老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往外走,刚回到住处,就与他的弟子撞了个正着。
三长老捂着撞得生疼的肩膀,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弟子身上:“走路这么急,赶着投胎吗!”
弟子狂喜道:“师父,我们终于查到了!”
三长老眼前一亮,抢过弟子怀里的书信,一目十行翻看起来:“好,你随我去见祖师他老人家!”
不管是三长老,还是沈青槐,都没有怀疑这些书信的来历。
辛辛苦苦查了一个多月,查到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一个多月里,沈青槐可以说是憋了一肚子火。
他是旭阳派的开山祖师,没闭关之前,他在门派里说一不二,没有任何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小心思。
结果闭关几十年,旭阳派已经不是他的天下了,一个晚辈都敢在暗地里和他互别苗头。
现在终于找到证据,有了光明正大拿下慕建业的理由,沈青槐直接带人闯入掌门居所。
慕建业正在和四长老饮酒,瞧见沈青槐一行人来者不善,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沈青槐一掌打中了胸口。
这一掌,沈青槐用了十成的实力。
慕建业只觉得有一块巨石砸中了他,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淤血。
沈青槐身形如鬼魅,瞬间逼近慕建业,袖袍一震,桌面上的酒水横飞。
酒水裹挟着气劲,悉数砸在慕建业身上。
慕建业被砸得身形不稳,连连后退数步,被地上的摆件拌倒,双手撑地,斜趴在地上。
沈青槐上前连点几穴,封住慕建业的内力,挥手命令道:“先把他押下去,关入水牢里!”
“祖师……”
四长老刚开了个头,沈青槐就打断了他:“四长老是吧,你去把其他长老都叫过来。”
有了确凿的证据,就算四长老他们再不满,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建业的掌门之位被废掉。
废掉了慕建业的掌门之位还不够,沈青槐还要杀了慕建业给他的弟子报仇。
可沈青槐刚下令,慕建业就被四长老和七长老从水牢里救走了。
“什么情况!慕建业都被关在了水牢了,他是怎么跑出去的!”沈青槐愤怒道。
三长老跪在地上请罪:“慕建业当了二十年的掌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修了一条从水牢通往外界的密道。他们几人都是从密道逃走的!”
“废物!你们统统是废物!”
沈青槐已经不相信三长老他们的办事能力了,决定亲自带队去追。
只可惜,他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找到慕建业他们。
沈青槐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没过多久,这不好的预感就实现了。
慕建业一逃出沈青槐的抓捕,就以旭阳派掌门的身份站了出来,号召武林人士讨伐沈青槐。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整个江湖都为之哗然。
当初知道沈青槐还活在人世的时候,他们有多惊慌,现在就觉得有多荒谬。
沈青槐当然不可能任由慕建业作为。
他以旭阳派开山祖师的身份站了出来,公开了慕建业的罪证,表示慕建业已经不是旭阳派掌门,并宣称,只要有人能提着慕建业的头来到旭阳派,他愿意将自己珍藏的一套武功绝学送给对方作为谢礼。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慕建业这一辈子遭遇过的刺杀,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天遭遇的刺杀多。
“既然你们想要我的命,那就别怪我完全不顾念旧情了!”
慕建业的行事愈发疯狂。
他直接公开了有关旭阳派的诸多秘辛。
这些秘辛一经公布,旭阳派的利益顿时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当了二十年的掌门,旭阳派上上下下,就没有慕建业不知道的秘密。为了避免慕建业透露出更多的秘密,沈青槐决定离开旭阳派,亲自去解决掉慕建业zh。
……
“真是一出精彩的狗咬狗啊!”
温乌吃完今日份的瓜,那就一个心情舒坦。
常月叹服:“难怪知道沈青槐出关,阁主也一点儿都不担心。想来那个时候,阁主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陈南看向姚容:“阁主,沈青槐离开了旭阳派,旭阳派的防守必定大不如前,我们……”
姚容点头,环视众人:“不错,如今就是拿下旭阳派的最好时机。诸位都回去做准备吧,明日清晨,随我快马加鞭,杀上旭阳派!”
众人大喜,纷纷起身往外走,片刻,殿内只剩下姚容和阿溪母女两。
阿溪上前,将抱在怀里的黑色斗篷披到姚容肩上,脸上带着淡淡的担忧之色。
姚容侧头,望向阿溪:“你想去吗?”
“我?”阿溪有些诧异,“我要是去了,会不会给娘亲你们拖后腿?”
“不会。”姚容既然主动问阿溪要不要去,就是有把握护住阿溪,“你离开旭阳派,有两年了吧。从带你离开旭阳派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带你回去。”
第190章 魔教妖女19
当初为了让阿溪避开江湖风雨, 姚容带着阿溪离开旭阳派时,特意选了最难走的山道。
虽说这是事出有因,但姚容总觉得委屈了阿溪, 一直想着要带阿溪光明正大杀回旭阳派, 让阿溪亲眼目睹旭阳派的灭亡,了却阿溪的心结。
阿溪之前没想过跟着一起去,是因为担心自己会成为姚容的负累,但姚容说了没关系,阿溪也就转变了主意, 要跟着姚容一起去旭阳派。
出发之际,姚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养的那盆花。
这株忘忧草原本是生长在悬崖边上,在濒死时被姚容移栽到了花盆里。
刚移栽过去的那段时间,姚容一直都很担心它会熬不过去,枯死在盆里。
好在忘忧草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 慢慢就适应了新环境, 重新抽出新芽、长出新根。但它的花期还是受到了影响,去年姚容等了很久, 都没有等到它开花。
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等到它开花。
阿溪听说了姚容的担忧后,眼眸微弯:“这盆忘忧草被娘照顾得这么好, 今年肯定会开花的。”
绝仙阁的人都知道姚容有多宝贝那盆花, 左护法笑道:“这样一来,你娘该担心的就不是它会不会开花, 而是她能不能赶上它开花了。”
忘忧草的花期是五月到九月, 如今已是三月初, 要是稍微耽误一些,说不定等到花朵凋零了, 姚容都没能返回绝仙阁。
姚容看了眼阿溪:“只要花开了,我就一定不会误了花期。”
闲聊几句,等人全部到齐,姚容立即摆正神色,策马在前。
阿溪、左护法、陈南、温乌等人紧跟在她身后。
在他们出发后不久,分散在各地的绝仙阁弟子也都行动起来。
绝仙阁早就掌握了旭阳派在各地的据点,如今姚容他们一动,绝仙阁弟子们也行动起来,以最快速度拔除掉这些据点。
失去了这些据点,旭阳派就失去了耳目,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掌握江湖的风吹草动。
所以,直到姚容他们距离旭阳山只剩十几里地时,旭阳派才发现姚容一行人的行踪。
留守在门派里的二长老和三长老都慌了。
三长老骂道:“那些散在外面的耳目是怎么回事,魔教倾巢而出,动静如此之大,我们居然没有提前收到半点儿风声。”
二长老脸色灰败,身体后仰靠坐在太师椅上:“还能怎么回事,他们只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三长老叹了口气,问二长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二长老脸上浮现一丝决绝:“先用飞鸽去通知祖师,让祖师尽快回援。然后将门派所有人召集起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要守住门派!”
二长老的想法是很好的,他的安排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他严重高估了旭阳派如今的情况。
大长老、六长老身死,慕建业带着四长老和七长老逃出宗门,再加上常月叛逃,旭阳派的顶尖高手一下子就去了六人。
而且这段时间里,旭阳派一直人心惶惶,高层忙着相互斗法,都忘了去安抚下面的弟子。
如今旭阳派出了事,二长老才想起来要用这些弟子,但这些弟子的心早已散了,根本不愿意为了旭阳派拼命。
绝仙阁的情况则与旭阳派完全相反。
双方一照面,孰强孰弱、孰胜孰负就一目了然了,姚容的剑都没出鞘,她的马蹄就已经踏碎了旭阳派的门槛,将刻着“旭阳派”三个大字的牌匾踩在脚下。
三长老的眼睛都气红了,想要过去与姚容动手,但他是灭掉温家满门的主谋,温乌怎么可能放他走,趁着他分神之际,一剑捅穿了三长老的左肩。
二长老被左护法打得节节败退,他虎目含泪,心中涌现出浓浓的后悔之情。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喊祖师出关的。”
“如果不是祖师出关,旭阳派内斗不休,凭旭阳派几十年的积累,怎么可能会落到如此地步。”
左护法哈哈一笑:“你不会到现在都还以为,旭阳派的内斗是个巧合吧?”
二长老舞刀的动作滞了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护法没有再回话。
二长老招架之余,脑子也在飞快转动。慢慢地,他品出了一些味来。
旭阳派确实存在很多矛盾,但这些矛盾突然都集中在一个时间段爆发,显然不是巧合,而是人为导致的结果。
多么可笑啊,当初慕建业举办论剑大会,是为了一举铲除绝仙阁。
绝仙阁却反过来利用了论剑大会,从论剑大会开始,步步布局到如今,终于成功将旭阳派逼到这般田地……
二长老气急攻心之下,体内气血汹涌,左护法抓住这个机会,一刀砍下了二长老的头颅。
与此同时,温乌也成功解决掉三长老和五长老,为温家报了仇。
几位排名靠前的长老一死,旭阳派本就不多的士气愈发溃败。
陈南敏锐察觉到了其中变化,高喊着“投降不杀”,不少年轻弟子纷纷丢弃武器,抱头蹲下。
***
旭阳派内,几乎所有人都汇聚到了大门口。
不过这会儿,医馆附近还有三个人——谢大夫、谢师姐和符师弟。
他们三人身后都背着行囊,行囊鼓鼓的,一看就知道里面装满了东西。
而且因为装得太满,有一支沉甸甸的金钗从谢师姐的行囊里掉了出来,她连忙折身跑回去捡。
谢大夫皱眉道:“别捡了,要是再耽误下去,魔教的人杀上来,我们就跑不掉了。”
谢师姐捡起金钗,小跑回到谢大夫身边:“爹,我们真的要跑啊?旭阳派不一定会输给绝仙阁啊。”
背靠大树好乘凉,谢师姐武功不高、医术也不算特别好,但因为她是旭阳派弟子,行走在外,其他门派的人都会捧着她。
要是逃出了旭阳派,就算她和她爹身上有不少金银细软,足够未来衣食无忧,也别想再有以前的江湖地位了。
谢大夫瞪着谢师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想想,要是绝仙阁占领了旭阳派,你和我会落得什么下场?你以前是怎么对阿溪的,都给忘了吗?”
一听这话,谢师姐就不敢再抱怨了。
不过走了一小会儿,谢师姐突然“啊”地尖叫一声:“爹,我忘记带走娘留给我的那些首饰了。”
她娘留给她的首饰不多,但每一件都不是凡品,就算拿去当铺卖,也能轻轻松松卖出个几百两。
谢大夫与亡妻的感情很好,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符师弟暗道不好,他们不会还想折返吧:“师父,大师姐,要是跑回去拿东西,这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时间啊。”
谢师姐可舍不得那些首饰:“我们没跑出来多远,一来一回最多耽误半个时辰,我就不信绝仙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攻破旭阳派。”
谢大夫想想也是:“行,我们回去拿。”
符师弟在心里破口大骂,眼看着谢大夫和谢师姐逐渐走远,符师弟气得一跺脚,没有跟上他们,而是自己跑了。
就算拿到了那些首饰,谢师姐也不会把首饰分给他,他干嘛要跟他们一起去冒险啊。
谢大夫和谢师姐走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符师弟没有跟上来。
谢师姐气得揉碎了手里的叶片:“我们逃跑的时候都不忘喊他一起,结果他就这么丢下了我们!”
等回到医馆附近时,天色已黑了下来。
黑夜更方便谢师姐和谢大夫行动,他们摸黑进了屋子,谢师姐翻找了片刻,惊喜道:“找到了,爹,我们——”
话未说完,屋外突然亮起火光。
有几人举着火把,围在了屋子外面。
随后,陈南那清隽带笑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原本想着,你们跑掉了,要把你们抓回来得废不少功夫,没想到你们居然又自己回来了。”
“我数到三,你们再不出来,我就直接放火烧了这屋子。”
“一,二——”
才刚数到二,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谢大夫和谢师姐浑身颤抖着走了出来。
陈南看了看他们身后,有些失望:“就你们两个?那个姓符的弟子呢?”
谢师姐瑟瑟发抖:“他……他跑了……”
陈南让人去把他们绑了,谢大夫喊道:“我是阿溪的师父,我女儿是阿溪的师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们!”
陈南催促下属:“快点。”
他怎么可能让这种人跑到阿溪面前,惹阿溪心烦。
“我要见阿溪!”谢大夫喊得越来越大声。
陈南亲自上前,刚要用布团堵住谢大夫的嘴,姚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想说话,那就让他说吧。”
陈南回头,抱拳行礼:“是属下办事不利,惊扰到了阁主的休息。”
姚容似笑非笑地扫了陈南一眼,意有所指道:“我身边再没有比你办事更周到的了。毕竟连我都险些忘了这几个曾经欺负过阿溪的人。”
陈南只觉得自己那点儿小心思都被阁主看穿了:“阁主过奖了。”
姚容摆摆手:“行了,你去叫阿溪过来吧。”
她精心照料了那么久、照料得万中无一的萱花,被看见、被欣赏、被珍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阿溪这会儿正在帮受伤的弟子包扎伤口,听说了陈南的来意,阿溪加快手里的动作:“行了,我们过去吧。”
陈南瞥见阿溪鬓角有一点凝固的血迹,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阿溪面前:“左边鬓角。”
阿溪接过手帕,往左边鬓角用力一擦:“擦干净了吗?”
“干净了。”陈南唇角微弯,将话题绕回谢大夫和谢师姐身上,“可惜只抓到了他们两个,没有抓到那个符师弟。不过他应该跑不了多远,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带人去抓他。”
阿溪摇头:“既然他跑了,那就不用去追了。他没对我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有她娘给她撑腰,阿溪不会轻飘飘放过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但也不会扩大报复。
她会特意走这一趟,只是想为曾经的自己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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