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甜甜在医院住了三天就打着石膏回家了。
回的是乡下老家。
倒不是大姐阮雪不愿意再照料阮甜甜, 而是她没时间。郑家人倒卖机械厂物资一事暴露后,郑家人齐齐落狱,而曾被他们诬陷贪污受贿的大姐也被机械厂厂长重邀回厂。
学些天没人管的宣传部一团乱, 大姐忙着干活儿, 根本就没空照料阮甜甜。
至于二哥和堂哥他们, 他们都是大老爷们儿没法照料她。
阮甜甜只能回家。
家里什么都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唯一不好的就是见不到程松。
她阿娘不让见, 为了避免她在全家出门上工的时候偷见程松, 她阿娘还让大堂哥的两个娃儿守着她。
守一天,每个人就有三颗大白兔奶糖。
中午和晚上包饭, 包麦乳精。
阮家的男孩跟女孩不一样,养得糙, 每天只有饱饭吃, 并没有什么奶糖吃, 没有麦乳精喝。一听四奶奶给奶糖吃, 给麦乳精喝,两孩子都不出去玩了,就蹲守在阮甜甜身边。
阮甜甜对此颇为无语, 说:“阿娘, 你有这个必要吗?”
张兰就是一句话:“反正我是绝不会同意你跟那个程松好的!”
阮甜甜问:“为啥啊?阿娘, 你看,他长得很好看吧?个子也高吧?说起文化程度, 他还是清北大学毕业的呢!再看家里条件, 他爷爷是老教授, 他小叔也是教授, 书香门第呢!就单他自己, 在四九城里就有十套房呢!还不是咱家这种乡下房, 是皇城脚下的四合院!”
“阿娘,这难道不必贾元锦那混账王八蛋的条件好?”
张兰重重的哼了一声,说:“你这是把人都夸上天了!怎么不说说他现在全家被下放的事儿啊?怎么不说说他爹妈全没了的事儿啊?!怎么不说说他们家现在身无分文,还得靠你阿爹帮衬才能勉强过活的事儿啊?!”
“他们家成分不好!你要跟他在一块儿,你以后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阮甜甜认真的说:“阿娘,今天他成分不好,不代表以后大家还讲究什么成分不成分的。”
张兰一愣,问:“你说什么?”
阮甜甜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说:“阿娘,七八年前还没有什么成分不好的说法吧?你怎么知道过几年还会有成分不好的说法呢?”
张兰觉得不太对,但她不认识字,没读过书,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隔了好一会儿,说:“反正,反正现在成分不好的时候,你不能跟他在一起!等成分好了再说!”
阮甜甜从系统233那里知道,顶多还有两年,这些被下放的人就会开始陆续回城了。她其实可以顺着她阿娘的话,暗地里来往两年,等没有什么成分之分时再搬上台面了,可她不愿意自己中意的人被家人这么嫌恶。
“阿娘,”阮甜甜也没跟张兰硬刚,而是陈述一个事实道,“现在他成分不好,你觉得他配不上我,等到成分好的时候,你觉得我还能配上他吗?”
张兰哽了一下,没讲话。
在张兰眼里,她闺女又漂亮又聪明,除了吃得多以外样样都好,配谁都配得起。可她也晓得,等到没有成分一说了,程松那条件,确实是他们家拍马不及的。
见她阿娘有所动容,阮甜甜加了一把火,说:“阿娘你想啊,他们家成分好起来的时候,我配不上,但现在他们家成分还不好啊,是他配不上我,我要是跟他处对象了,结婚了,他以后好了,我可不就跟着好了?”
阮甜甜知道她阿娘,图来图去就是图她能嫁给好人家,要是城里人,要有文化,要有稳定的工作,反正样样都得比贾文锦好。
在他们生产大队啊,阮甜甜和江蓉从小斗到大,次次都是阮甜甜赢,若是在嫁人上输了江蓉,那大队里有不少人要看笑话。
阮甜甜觉得自己这么说,阿娘绝对不会再反对了。
可事实是阿娘依旧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不行!真要没了成分之见,他们肯定是要回城的,现在有多少知青为了得到回城名额跟什么大队长的闺女,大队长的儿子结婚,可回了城以后,媳妇儿丈夫全都不要了!你不晓得啊?他们这些被下放下来的,都是些没良心的,甜甜啊!咱们换一个,让你大哥给找,找一个军人,军人老实,没有那些个花花肠子,对人也好,行不行啊?”
阮甜甜算是全明白了,比起什么成分不成分的,她阿娘更怕程松以后回城了不要她。她笑了笑,说:“阿娘,我跟他们不一样啊,他们想着靠丈夫、妻子去城里,做城里人,我不啊!我可以凭自己本事儿进城,我不像他们一样做拖油瓶,我独立自主,不指望别人养,那怎么会抛下呢?”
“我看上程松,是因为他长得好,他品性也好,如果他回城的时候真做陈世美,那就说明他品性不好了,到那时,我还不要他了呢!”
张兰是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人,她没读过书,没什么文化,她认为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儿,嫁了谁,好与不好苦果都自己吞,从未想过丈夫不好就离婚的事儿。
今天听着闺女所言,瞧着闺女眉眼间的轻松自在,有些豁然开朗,又有些羡慕闺女的惬意。
沉默许久,张兰说:“你都这么说了,那就……随你吧。”
阮甜甜见阿娘松口,高兴极了,要不是腿断了,她恨不得扑到阿娘身边,抱着阿娘说好话。
准确的说,阮甜甜拄着爷爷给做的拐杖,准备一瘸一拐的扑向阿娘时被她阿娘摁住了。
阿娘凶巴巴的说:“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我跟你讲啊,我是答应不管你喜欢谁了,但我可没说让你瘸着腿去找人啊!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养腿!”
也是怕自己所言被闺女误会,张兰又补了一句:“让峻峻和峰峰给你跑腿,把那谁喊过来!”
峻峻峰峰是张兰用三颗大白兔奶糖换来蹲守阮甜甜的。
蹲守还不到一小时,就成了跑腿的了。
阮甜甜憋着笑说:“阿娘,你这话讲得像我是公主娘娘,把驸马爷喊回来给我解闷。”
张兰瞪了她一眼,低声警告:“胡说啥呢?啥公主娘娘,你这张嘴再瞎说,别人把你给举报了,说你搞老封建那一套!”
阮甜甜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说:“阿娘,你不都说了吗?我可是举报精转世,有谁还能举报得过我啊?”
张兰:“……”
张兰不想搭理这个闺女了,交代了峻峻峰峰两句后,拿着农具去干活儿去了。
春耕时期,忙着呢!
阿娘走后,阮甜甜既没指使峻峻峰峰去找程松,也没有自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去找人,而是躺在院子里,看着报纸,努力吸收知识。
峻峻峰峰两个小男孩坐了二十来分钟就坐不住了,他们先是跟阮甜甜说到门口玩,过了半小时后又跟阮甜甜说去不愿去的大树下玩,等一个小时之后啊,他们已经跟大队里那些没到上学年纪的孩子们汇合,在大队里疯跑疯玩了。
至于给阮甜甜跑腿的事儿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了。
而这时,阮甜甜终于放下了报纸,开始往门外张望。
她在等程松。
在出院的那天,阮甜甜撩了程松,要程松给她第二封情书。
截止时间就是上午十点。
如果给不了的话,今天要给的情书,明天十点就得给一封情书加一份小礼物。
如果明天也给不了……阮甜甜就会给程松一个惩罚。
说到惩罚时,阮甜甜还故意从上到下的将程松打量了一遍,似乎在掂量要欺负程松哪个地方。
阮甜甜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女士手表,九点五十七了,程松还没来,难不成是故意的?故意想被她惩罚?
阮甜甜轻啧一声,心说:难道程松跟我一样坏?
如果是她,肯定要十点过一分来,既迟到了,又不放过这次见面的机会。
十点过一分,程松没有来。
阮甜甜沉了脸,正有那么一点不高兴呢,她阿爹抱着她阿娘回来了。
阿娘浑身湿漉漉的,跟掉水里了一样。
阮甜甜一愣,拄着拐杖迎了上去,问:“阿爹?阿娘这是咋了?掉水里了啊?!”
阿爹还没讲话呢,程松也进来了,浑身也是湿漉漉的,跟她阿娘一样,好像掉水里了。
阮甜甜吓了一跳,问:“程大哥,你、你怎么也跟掉水里了?”
程松没答,开口就问:“甜甜,有姜吗?我得煮姜茶。”
阮甜甜家当然是有姜的,她一瘸一拐的,边准备进厨房,边说:“我去弄,你你你……你进我二哥房里,先翻他的衣裳换一套。这湿哒哒的,别给冻病了。”
程松拒绝道:“你坐着,我去煮姜茶。”
他特意跟过来,就是担心断了腿的阮甜甜自己起身给她阿娘煮姜茶。
阮甜甜哪能坐着啊?但也没跟程松争,在他去灶房点火煮姜茶的时候,她一瘸一拐的去了她二哥屋里,准备翻一套干净衣裳出来。
没想她阿爹拿出来了一套新的冬衣,塞给阮甜甜后说:“去,让程家那小子换上,别给冻着了。”
阮甜甜哦了一声,直径去给程松送都衣服了。
在程松换衣服期间,阮甜甜边坐着剁姜,边问:“程大哥,这到底发生啥事儿了?我阿娘和你怎么都跟掉水里似的?”
程松在灶房后头的澡房里换衣服,边换边说:“有野猪从山上冲下来了,婶子,还有你家那三个伯娘都吓到了,摔河里了。我正好碰见,把人都捞起来。”
阮甜甜:“???”
野猪冲下来?
这年头,他们山里还有野猪?!
不应该都被吃光了吗?
作者有话说:
日六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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