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风平

    谢大人,离开陛下吧

    谢宴回府后,在府上待了两天。这两天都格外安静,谢宴也不着急,他把从皇宫里带出来的猫抱在怀里,出门闲逛。

    这猫荆戈虽然并不喜欢,他却感觉很亲近。不知道是不是这猫有灵性,能感知到同类的气息,被他抱着的时候,总是格外温顺。

    谢宴逛了半天,走至护城河旁边的小道上时,道旁是一片柳林,他闲逛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到周遭氛围开始变化。

    他微微勾唇,示意旁边的小厮帮他摆好渔具,他坐到矮凳上,一挥鱼竿,开始钓鱼。

    猫温顺地趴在他脚旁的草地上,安静地望着水面。

    半个时辰过去,谢宴感觉到钩子有些发紧,他手腕略一使力,将鱼竿扯上来,鱼钩上挂着一条还在扑腾的小鱼。

    白猫欢快地扑过来,按住那条小鱼,谢宴把钩子取下来,把鱼彻底丢给小猫。又弄了块饵食,继续钓鱼。

    “谢大人好兴致。”一道低沉的声线在身后响起。

    谢宴扫过平静的湖面。

    啊,鱼上钩了。

    来人从柳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来,站到谢宴身侧,小猫受惊地叫了一声,叼着鱼跑到谢宴另一条腿侧,谢宴抚摸了一下,小猫才趴下来,伸出爪子玩弄起钓上来的小鱼。

    “秦将军,你吓到我的猫了。”

    秦越风冷笑一声,扫过那猫,“是吗?有谢大人的庇护,我看它倒是胆大的很。”

    谢宴目光平静:“谢大人也是来垂钓的吗?”

    秦越风甩袖:“我来是想问你,你把云雅弄哪去了?”

    谢宴这才偏过头,看向秦越风的视线里多有惊讶:“云雅公主?”

    “谢大人,你不必在这装无辜。”

    “装无辜?秦将军,我倒觉得,是将军在这跟我装无辜吧?”

    秦越风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谢宴轻挑道:“我的意思是,这云雅公主么,是陛下亲自赐婚于我,虽并未礼成,但云雅公主于我而言,好歹也算得上未婚妻。”

    “我与未婚妻争执吵闹几句,这么快就传到将军耳朵里,这也不算是意外。不过,将军急冲冲过来向我讨要云雅,就有些让我无法理解了。”

    秦越风脸色阴沉:“云雅不知所踪,你不应该给众人一个交代吗?”

    “交代?”谢宴轻笑两声,“就算要交代,也是给陛下交代,陛下都没来向我讨要云雅,将军就先过来了。难道说,将军与云雅的关系,比之陛下和云雅的兄妹关系还要亲密吗?”

    秦越风一把抓住谢宴的衣领,怒道:“谢宴,你别在这里强词夺理,我只要你一句话,云雅去哪了?”

    谢宴抬眼,毫不畏惧地注视着他:“那我也只能送给将军一句话。别人的未婚妻,你惦记个什么劲啊?”

    “你!”秦越风捏紧拳头,那眼神几乎想把谢宴吞了。他胸前不断起伏着,良久,才愤恨着松开手。

    他眼珠微动,沉声道:“云雅若有个好歹,我要你的命。”

    谢宴慢条斯理地整理衣着,闻言平静道:“那也要看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真以为仗着天子的恩宠,就可以为所欲为?”

    谢宴一顿,眨了眨眼,“对啊。”

    谢宴这副欠打的表情把秦越风气得不轻,他勉强稳下心神,凝眉盯着谢宴:“谢大人,我看你在朝堂上巧舌如簧,左右逢源,本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

    谢宴拍了下手,眼里含着笑意:“是吗?那我与将军英雄所见略同,本官的确是个识时务的。”

    “是吗?既然识时务,你就应该知道,只有回答了我的问题,你才能安全回府。”

    他做了个手势,空荡的柳林里瞬间围上来一大批身穿盔甲的将士,个个表情肃杀。

    谢宴不动如山,他歪了下脑袋,将小猫抱起来,那条鱼已经在猫爪的折腾下断了气,翻着肚子躺在草地上。

    小猫被抱起来,爪子来不及抓住鱼,胡乱挥舞了几下,便放弃了,又乖乖趴在谢宴怀里。

    谢宴平静道:“将军可能有些误会,本官说的识时务,和将军说的,可不是指同一件事。”

    他话音刚落,暗处突然也涌上一批黑衣侍卫,与秦越风带来的人一一对上。

    秦越风表情阴沉下来,他听到谢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官的识时务,指的是,讨天子欢心,得天子庇佑。”

    “秦将军,要动手吗?这地方虽然偏僻,但这么多人打起来,闹出来什么动静,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传到朝堂之上,甚至搞到满城皆知,也说不定呢。”

    秦越风盯着周围那批侍卫,他带来的虽然也是精锐,但谢宴的这些人,明显是荆戈的,他早就领教过,荆戈养的这批暗卫,个个都可以一敌十。

    如果开打,绝对没有优势和胜算。

    他表情凝滞,寒声道:“都退下。”

    谢宴笑眯眯地跟着说:“退下吧。”

    秦越风注视着谢宴,讽刺道:“谢大人,做天子的走狗,开心吗?”

    “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陛下仁德圣明,光华无双,本官只是拜服于此,遵从内心,甘愿俯首称臣而已。”

    “你能让他拿出这么多心血来护你安全,平日一定把他服侍得不错。”

    “心血?将军言过了,这些,不过是天子的雨露而已。”

    他表情似乎得意至极,丝毫不以为耻,让秦越风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谢宴飘飘然道:“再说了,本官解了陛下最大的心疾,得些赏赐,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心疾……”

    秦越风咀嚼着这个词,他盯着谢宴,沉声道:“你果然能为荆戈解毒。”

    谢宴恍惚了一下,顿时收敛了表情,干笑道:“秦将军说笑了,本官哪有这个本事。”

    秦越风盯着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杀意,“谢宴,我倒不知你还有这种本事。不如你跟我说说,从哪弄来的为荆戈解毒的方法。”

    谢宴窘迫道:“将军说哪里话,微臣听不懂,更不知什么解毒之法。”

    “陛下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就算不是你为他解毒,你与他亲近,应当知道他是如何解毒的。”

    谢宴懵懂道:“陛下,不是承天地厚待,体内之毒,无方而解吗?”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现在杀你吗?”

    谢宴退了两步,摊开双手,语气无辜又坦然:“秦将军,本官真不知道哪里惹恼了将军,惹得将军对我动杀心。将军虽然是武将,但这是在京城之内,将军还是要注意些,不要总是想着打打杀杀,惹人口舌。”

    秦越风喘了几口气,阴狠道:“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会相信你与荆戈解毒之事无关吗?”

    谢宴轻笑道:“既然将军已有判断,那为何还要逼着本官承认呢?”

    秦越风心里的恼恨随着谢宴这副蒙混敷衍的态度越积越重,他越发肯定,这个谢宴,在荆戈解毒过程中必然起了关键作用。

    明明,明明荆戈在此后数年间都该承受剧毒之痛,怎么重来一遍,他就突然解了毒。

    一切都没有变,变得只有眼前这个谢宴,这个本来无关紧要的人。

    秦越风将手掌按在佩剑上,往前迈出一步。他此刻真想直接了结了谢宴的性命。

    根据这几次让人去宫内打探回来的情报,并不能确定荆戈已经解毒,很大几率是还没有解完。

    他父亲死前曾信誓旦旦告诉他,那颗毒药只有一颗解药。

    谢宴就算有方法解,荆戈体内之毒已经积累十几年,再加上这些年来用的那些毒性很大的药,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完全化解全部毒性。

    但不管荆戈是没解毒,还是正在解毒,只要他现在杀了谢宴,就能断掉荆戈解毒的希望。

    但是……秦越风看着眼前突然出现挡在谢宴眼前的暗卫,这些暗卫身手不凡,比他养来参战的精锐更适合突袭和防备突袭。

    他现在杀不了谢宴。秦越风认识到这一点,心里的愤怒几乎燃尽了他的神志。

    可恶,之前荆戈身中剧毒,依旧挡住了他的袭击,把他送进了大牢。如果这次让荆戈解了毒,岂不是如虎添翼,更不好对付。

    那他父亲,他全族的仇恨,该如何去报?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对了,还有云雅,云雅还不知所踪。

    他猛地冲上去,立马被暗卫挡下,他恶狠狠地瞪着谢宴:“你到底把云雅弄哪去了,弄哪去了!”

    谢宴观察着他几欲崩溃的神志,往前微微倾身,压低了声线,“秦将军,你为什么不觉得,云雅的失踪,是陛下所为呢。”

    秦越风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珠血红一片,几乎要瞪出来:“你们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畜生。”

    谢宴撤回身,站直身子,他终于能确定,秦越风的确拥有回溯时间前的记忆。

    只是可惜,拥有记忆并不为秦越风带来丝毫便利,这种紊乱,反而会干扰世界意识的判断。

    要不然,他这么对主角,可不会如此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谢宴回宫没多久,秦越风果然按捺不住,趁着深夜入宫拼死一搏。

    午夜时分,偌大的宫殿却灯火通明,混乱的场面经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平歇下来。

    秦越风浑身是血地跪在地上,胳膊被长剑别在身后,他瞪着眼前穿着寝衣冷漠寒凉的荆戈,以及颇为闲适自得的谢宴。

    谢宴俯下身,啧了两声:“秦将军,本官不都提醒过你,陛下已经解毒,你在这种时候闯进来,意图谋反,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秦越风不甘地咬着牙根:“你到底用什么给他解的毒?”

    “将军记性不太好,本官不都说过了,陛下是承天地庇佑。”

    “怎么可能!他沾了我全家的性命,一辈子都有恶鬼讨债,天地怎么会庇佑这种东西。”

    谢宴一怔,温柔笑道:“的确,其实将军呢,才是被庇佑的那一个,只可惜,你太废物了,承受不起,只会被反噬。”

    “你!”

    秦越风身上本就有刺伤,此刻气急攻心,竟是直接吐出一大滩血。

    谢宴顿时有些身形不稳,他揉了揉额角。荆戈略一皱眉。

    “云雅呢!你个昏君,畜生!你把云雅弄哪去了!”

    荆戈冷淡地扫过他,走过来虚扶住谢宴的腰。

    “越风……”

    一道颤抖的女声从包围圈外响起,侍卫为来人让出一条道。秦越风定睛望着来人,绝望地呼喊道:“云雅!”

    他膝行了两步,急促道:“荆戈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云雅,你有没有……”

    秦越风睁大眼睛,看向从云雅身后走出来的身穿官服、年过半百的老臣。

    柳铭。

    柳铭低头看着秦越风,语气失望:“秦将军,老臣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做谋反之事。”

    秦越风大脑一阵空白,柳铭怎么会出现,还是跟云雅一起?柳铭在朝中威望极高,他目睹此番场景,若在朝臣中说明,定会收获信服。

    他也就被坐实了谋反……上次他被打入天牢,还有朝臣不断为他求情。

    因为他闯皇宫的时机很好,没有朝臣目睹他谋反,大臣中一直有人认为他入狱不过是他与荆戈的个人纷争导致。

    “云雅,这几日……”

    柳铭替云雅回答:“云雅在老臣府上,与几位大臣共同交流棋艺。不信,你可以一一对质。”

    “荆戈没有轻薄于你吗?”

    “越风,你这是何意……”云雅惊惧道。

    秦越风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他忘了,上次是云雅与他争执之后,冲入皇宫,回来后便说荆戈轻薄于他,致使他一时冲动,才在未准备完善的情况下与荆戈打起来。

    但是,这件事从来未经证明,不能排除是云雅怒火中烧的情况下向他撒了谎。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次竟是重蹈覆辙,重来一次,他依旧没有摆脱冲动的毛病。

    他难道真的如谢宴所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吗?

    柳铭道:“陛下,谋反乃重罪,按律当斩,并诛九族。”

    谢宴一僵。

    秦越风作为主角,可绝对不能死。秦越风现在气运值大降,却没有被世界意识察觉。

    不过是因为时候未到,与原来的时间线差了两三年,在这时候,秦越风的气运值有增有跌都属正常。

    但是,主角气运值的涨跌和生死绝不可能一概而论,如果主角死了,世界意识一定会第一时间注意到。

    就在他浑身紧绷着急思考对策的时候,荆戈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腰上。

    “朕中毒十数年,一朝恢复康健,正欲大赦天下,庆祝此事。秦越风,朕就免了你的死罪,判你流放,死生不得返还京城。”

    谢宴惊讶地抬眼,对上荆戈含着温情的视线,他松懈下来,心尖暖起来,隔着衣袖,握住了荆戈的手心。

    秦越风被押了下去,荆戈让暗卫去领赏,云雅失魂落魄地回冷宫。

    柳铭深深看了谢宴一眼,向荆戈告退离开。

    谢宴蹲在一旁抚摸小猫,昌叔低头道:“陛下,秦越风狼子野心,陛下只判其流放,是否会放虎归山,若任由其发展壮大,成为今后的隐患。”

    荆戈捻着指尖,垂眸望着谢宴的背影,“朕自有考量,昌叔不必多虑。”

    昌叔沉默片刻,“老奴明白,那陛下早些歇息,老奴先退下了。”

    他望了一眼谢宴,然后离开了寝宫,合上了寝宫门。

    荆戈走过去,穿过谢宴的腿弯,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阿宴,最近辛苦了。明日的早朝朕让人取消,我们睡到自然醒。”

    谢宴仰头,贴在他的胸前,轻声道:“今日……谢谢陛下。”

    他没有说谢的具体是什么,但荆戈却能明白。他低头吻住谢宴的眉心,轻叹道:“阿宴……”

    除去了秦越风这一不稳定因素,朝堂局势清明了不少,也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这日,荆戈去上早朝。

    谢宴蹲坐在寝宫前的阶梯上,手里拿着一个毛球,逗猫玩。

    “谢大人。”

    谢宴没动,没起身,依旧逗着猫:“昌叔,有事吗?”

    昌叔看着他手下的那只猫,“谢大人,趁陛下不在,老奴有些话想跟大人说道说道。”

    “说吧。”

    “陛下如今对大人的宠爱,总是让老奴想起,陛下曾经对大人手中这只猫的宠爱。”

    “昌叔,这个事儿,你提过了。陛下不长情,我知道的。”

    昌叔摇摇头,眼里划过一抹深意:“老奴并不是想提此事。”

    谢宴沉默。

    昌叔继续道:“老奴只是偶尔有种错觉,这白猫似乎不是从前那个。”

    “倒是谢大人的性子,更像以前那只猫。”

    谢宴指尖一顿。

    “以前那只猫,从来不吃生食,一直是跟陛下共同进食,只要陛下得空,都是他亲自来喂。那猫的清洗,陛下也从不假手旁人。陛下还与那猫同寝而眠。”

    “老奴一直觉得,那猫不像猫,再有灵性的猫,也不会处处表现得像人一般。发现秦越风与云雅公主之间的猫腻,也完全得益于那只猫。那种暗示性的行为,岂是一只猫可以做到的。”

    谢宴静静地听着,他已经明白了昌叔的意思,不过他没有打断对方。

    昌叔细细诉说着:“谢大人,你应该注意到了,你回到京城的那天起,这只猫就失了宠。老奴很早以前就开始琢磨,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那日秦越风的话也特别让老奴在意,陛下一直闭口不言,老奴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陛下的毒,真的是谢大人解的。”

    “老奴也和秦越风有着同样的疑惑,谢大人,你是如何为陛下解毒的。”

    “不过,老奴也知道,无论是在陛下身上,还是谢大人身上,都得不到答案的。”

    谢宴站起身,看着这张苍老却无衰败之意的面容:“昌叔想说什么?”

    昌叔平静地回看他:“谢大人,离开陛下吧。”

    第62章 皇后

    我会找到你

    谢宴叹了口气。看来他与荆戈夜夜笙歌,无所顾忌,的确太过扎眼。

    他轻笑一声,眼里晃过夺目的神采,“若我不呢?”

    昌叔低着头,不卑不亢道:“老奴知道谢大人对陛下一片真情,为陛下解毒,又为其解决心腹大患,称得上一句陛下的恩人,老奴也无意伤害谢大人。”

    “只是,陛下作为一朝天子,终日与男子厮混,终归会遭天下人口舌,谢大人可能不知道,近日朝堂上,对陛下与大人的关系多有议论,大臣们都认为,陛下是为了谢大人你,才拒绝纳妃。”

    “昨日谢大人未去上朝,恐怕陛下也未与你提及,他在百官面前,提出……要立大人为皇后。几位老臣一气之下直接在朝堂上晕了过去。”

    “还有此事?”他昨日在寝宫睡了一天,荆戈回来也是一脸正常,这么大的事,他连一句也没提到。

    “正是。”昌叔继续道,“陛下历经剧毒折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并稳定了朝政,如果因为立后纳妃一事,被天下人道一句荒唐、昏君,谢大人想必也不忍陛下受此责难。”

    “那昌叔的意思是?”

    “陛下性情执拗,听不得旁人的劝告,也没人敢冒着触怒天子的风险撼动他的想法。”

    “但是,老奴以为,大人就是那个特例,陛下对大人情根深种,你说的话,陛下一向都放在心上。若是由大人来提,或许陛下会考虑。”

    谢宴笑了一声,“就算我提了,结果恐怕也不会如昌叔所愿。”

    他如果跟荆戈提分离,荆戈只会暴怒并在床上玩命折腾他,直到逼他收回这句话。

    昌叔又道:“老奴也想过,以陛下对大人的心思,的确不容易同意。老奴其实还考虑过其他对策,比如,让大人亲自劝谏陛下另立皇后,广纳后妃。”

    “实际上,只要大人不是最扎眼的那个,以一个平淡的身份留在陛下身边,也并无妨害。但是,这些对策一一被老奴否决了,因为只要陛下不乐意,就算大人只是一个妃子,也会是宠冠后宫的那一个,甚至于,整个后宫建立起来,也等同于虚设。”

    “所以,老奴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只要谢大人配合,就可以一举改变如今的僵局。”

    谢宴好奇道:“说来听听。”

    昌叔一字一顿道:“假死。只要谢大人配合,老奴可以保证能在陛下面前营造出大人身死的假象,老奴可以把这辈子所有的积蓄都交给大人,大人离开京城。时间久了,陛下总会忘记一个已死之人,回归正轨。”

    谢宴略一挑眉,“的确是个不错的策略。”

    “昌叔,也真是难为你了,不仅花这么多心思,还愿意为此贡献全部家当,看得出来,你是真心为陛下。”

    “不过呢,我可能要让昌叔失望了。我不会离开陛下,也不想离开陛下。”

    “这么跟你说吧,即使我死遁离开,陛下也不会如你所愿,随着时间忘记我。我逃到哪,他都会追过来。再说了,我可能也没有昌叔想得那么高尚,颠沛流离的生活,我不想过,待在皇宫里,挺不错的。”

    昌叔神色微冷:“谢大人,你如何有此自信,笃定陛下,就非你不可?”

    谢宴摆摆手,靠在栏杆上,“我想我没有义务说服你,你也大可坚持自己的想法,总之,我不会配合你。”

    昌叔眉目中浮现一丝隐怒,“谢大人,老奴未曾想过你是如此自私之人,看着陛下为一个你被天下人置喙,难道大人就不会心虚心疼吗?”

    “昌叔,我知道,你是从先帝那时候一路跟着陛下走下来的,对陛下多有一种自居长辈关怀望切的心态,昌叔一定觉得,自己今日所做之事,是为了陛下着想。”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问问陛下的想法呢?为什么不问问陛下,究竟在不在乎天下人对他的看法呢?”

    昌叔脸色有些难看。

    “今日昌叔与我交流的内容,我会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告诉陛下。”

    “你!”

    谢宴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异色,他淡声道:“昌叔,你是老人,是长辈,我对你没有不敬之意,我还要感谢你,帮我指清了身边的隐患。我不会隐瞒陛下,你提的的确是个问题,我会与陛下商议如何解决。”

    昌叔看着他这副冷静的态度,心里隐约的怒气一扫而空,他竟莫名地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吐出一口气:“谢大人,如果你只是陛下的一名臣子,就好了。以大人的八面玲珑,想必轻易就能为陛下聚拢人心。”

    谢宴笑道:“我如今也是陛下的臣子。”

    昌叔摇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未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荆戈回来后,谢宴向他提了此事。

    荆戈顿时拧眉道:“上次朕说昌叔的手伸得有点长了,你还替他说话,反驳朕,现在伸到你这里来了,知道后悔了吧。”

    谢宴看着那只在寝宫里四处乱窜的猫:“昌叔说的,的确是个问题。你想想怎么解决吧。”

    “什么?你不是跟昌叔说,要我们一同商议,怎么过来跟朕说,就变成了朕一人解决。”荆戈不满地把他扒过来,捏着他的脸颊道。

    谢宴瞥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微臣不过是一介小官,陛下是天子,想想就知道该是谁的话、谁的行为更起作用。”

    荆戈沉笑道:“哎呀。朕怎么觉得,是阿宴不知如何解决了,才把事情推给朕。”

    谢宴脸上泛起一阵薄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猜中了,他按住荆戈的手,“那陛下还不快想想。”

    荆戈靠在他的肩膀上,“此事不需要解决,朕娶谁,立谁为皇后,说到底,都是朕的家事。阿宴不也说了,朕不在乎世人的目光,朕只在乎你,既然朕答应了要娶你为后自然说到做到。”

    “至于那些在朕解毒之后还一直提让朕纳妃的朝臣,不过是想延续旧制,借由后妃争权夺利罢了。朕并不需要用这种手段立势,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嗯。”

    荆戈将谢宴抱到自己腿上,蹭着他的后颈,语气含着不加掩饰的喜悦:“朕很高兴,阿宴听了昌叔的那些话,没有动离开朕的念头。”

    谢宴神情微动,他侧过身,吻住荆戈的薄唇,缠绵了一会儿,“因为,微臣并不想离开陛下。”

    他定定地看着荆戈的眼睛,“陛下,你能明白吗?”

    这话似乎另有深意,他们之间一直有些不能彼此告知的东西,荆戈习惯性深想了几分。

    这一想,他就从回忆中扒出了谢宴在上个世界与他分离的场面。

    那时候,他从医院醒过来,都没有见到谢宴一面,只从电话里听到了声音。

    那时的情绪实在太过激烈难受,荆戈一直不敢多回忆,只是此时难免重温一遍,谢宴最后那句对不起,仿佛依旧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此前,他想起来,总是无尽的怨恨,恨谢宴的狠心离开。

    而如今,谢宴对他表明心迹,他对两人的感情多了几分自信,注意力便落在了那句对不起上。

    谢宴的声音透过电话,已经被电波模糊了几分,可那声音里饱含的痛楚,就算经过几道加工,也无法被抹去。

    难道,谢宴在那时,也在承受着和他一般的痛苦吗?也许,谢宴也不愿与他分离。又或许,谢宴是受制于某个因素,不得不离开……

    难道,是世界意识?

    一切似乎被串联了起来,在荆戈脑海中形成了完整的回路。

    他回过神,有几分激动道:“朕明白了。”

    谢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视线扫过那只在地上翻起肚皮来的白猫,眼中划过另一种忧虑。

    或许,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没多久了。

    没想到昌叔会把他与猫联系起来。

    虽然不是被发现神明的身份,但若是被足够数量的人认定为并非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生物,也会被视为破坏世界法则,被驱逐出去。

    而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类似猫妖这种生物的。

    以昌叔的身份和感情,他不可能杀掉对方。就算杀掉了对方,也无济于事。

    因为除了昌叔,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观察到同样的事情,譬如说,守在暗处的侍卫,布菜、打扫的太监宫女,这些人也不是傻子,而且察觉这件事并不需要多高的智商,只是,需要一些想象力。

    这是人类最不缺的东西了。

    当这种猜疑成为笃信,他被过多的人认定为猫化身成的人,即使他们从未亲眼见过,也会导向同一个结果。

    他会在某一天,甚至是自己无法察觉的一刻,被迫离开。

    谢宴盯着那处,刻意提醒荆戈:“昌叔今日说,我很像那只猫,陛下,你觉得像吗?”

    荆戈停下动作,思索片刻,斟酌着开口:“你像的,不是这只猫。”

    看来荆戈的确知道他是可以化猫的,也对,荆戈曾经把另外几个神明逼出过原形来,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超出认知。

    他喃喃道:“陛下,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里,一定不是出于我的本意。”

    荆戈浑身一颤,他握住谢宴的肩膀,莫大的恐惧重新笼罩了他,“什么意思,谢宴,你说清楚。”

    谢宴眼里尽是无奈,“陛下,说不清的,至少在这里,说不清的。”

    荆戈手指咯咯作响,谢宴被他捏得有些痛,却忍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等到荆戈发现,他手臂已经被捏红了。

    荆戈顿时回神,懊恼地轻揉着被他捏红的地方,吹了吹气,良久,他红着眼睛抱住谢宴:“我知道了。谢宴,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找到让你留下的办法。”

    那日,荆戈传唤了昌叔,昌叔早有预料,听到荆戈执拗不悔的命令,丝毫不感到意外。

    在与谢宴交流之前,他曾经想过,如果什么方法都行不通,他就冒着被荆戈追究甚至丧命的风险,将谢宴可能是猫妖的信息散布出去,让他无法在皇宫立足。

    可与谢宴交流过后,他竟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即使没有他的推波助澜,事情好像也在往这个方向无可挽回地狂奔过去。

    皇宫从来不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城,相反,这里的风声和八卦传播得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更快更夸张。

    谢宴和荆戈当初实在太过高调,尤其是从猫到人再到猫的衔接分毫不差,谢宴当初在边疆失踪,荆戈便带回一只猫,把猫当成了爱宠,谢宴一回来,备受宠爱的就从猫变成了人。

    再者说,谢宴无缘无故失踪,又毫无征兆的出现,最后宛若神明般解了荆戈十几年未解的毒,他身上有太多无法通过正常方式解释的秘密。

    人们在面临这种神秘的事件时,总是习惯性地放大心中的想象,一旦他们认定了谢宴是非人类,他们甚至会将各种吊诡灵异沾不到边的事件也都加诸在同一个人身上。

    有谢宴在,荆戈不可能坑杀全部知情人,舆论镇压起来,只会在市井街巷中越演越烈,甚至让人更加笃信自己的猜疑。

    而放任疏通,也很难短时间内让人遗忘,毕竟当事人一个是天子,是永远的视线焦点。

    当谢宴出宫闲逛,听到自己在百姓口中成了无所不能、蛊惑帝心的转世猫妖时,他就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能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回到皇宫,向来冷清的宫殿此时却人来人往,因为,荆戈在命宫人操办几日后他们的大婚事宜。

    其实,他跟荆戈提过,要不要低调一点,暂时分离一段时间,这或许是最佳的方式,但意外的是,荆戈拒绝了。

    他旁敲侧击过两次,荆戈明白任由这样的舆论沸腾下去,他会离开这个世界。

    但意外的是,荆戈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对此反应不大,他一心只埋头在两人的婚事上。

    立男人为后,可以算得上惊世骇俗的事了,朝堂上多次有人反驳,荆戈态度十分坚决,当场宣布婚期时,又气晕了好几个大臣。

    谢宴现在已经回不了府,他一回府,就会被众位大臣堵在府内,苦口婆心、泪眼婆娑地劝告逼迫离开荆戈。朝堂上反对的声音至少有一半,反而是市井中对此津津乐道、翘首期盼。

    让谢宴意外的是,最后竟是柳铭站出来,压下了反对的声音。他没想到,这个古董般的老臣,曾经第一个站出来劝谏荆戈纳妃绵延子嗣,如今会破天荒地站出来,支持荆戈立他为后。

    那日退朝后,柳铭叫住了他,站在他身边沉默半晌,还是谢宴先开口问他为何。

    柳铭望着宫阙外的云天:“你改变了当朝天子的气运,无论你是何身份,如此功德,立为皇后,又有何不妥。”

    谢宴差点以为柳铭也来自于人类世界以外。

    大婚之日,文武百官无一缺席。

    他与荆戈执手走过千道长阶,受万人拜贺,最后,他被荆戈一路抱回寝宫。

    荆戈吻过他的唇,那是一个不含的,温柔而轻盈的吻。

    “阿宴,这一天,我想了好久。”荆戈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无论你在哪里,都不要忘记,我是你的夫君。”

    荆戈的语气格外郑重,谢宴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火红的婚服将他眼里的情意衬托得越发浓烈。

    “夫君。”

    这一次的分离,来得格外平静。荆戈仿佛预知了这一天的到来,并没有像上两次那般撕心裂肺地控诉或怒吼,他眼里含着一抹悲切,表情却是含笑的。

    只是紧握着他的那只手,轻微的颤抖着,暴露了他的情绪。

    谢宴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

    荆戈望着他的眼睛仿若深渊,可以将一切裹挟进去,他一字一顿道:“阿宴,我会找到你的。”

    那一日过后,百官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的陛下,不顾阻拦娶来不足半月的皇后,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本世界完结;

    今天还有一更

    【世界四·逃】

    第63章 混沌

    赏给他们

    荆戈最后一个灵魂碎片所在世界,是一个S级世界。

    谢宴一进入这个世界,就感觉到一股非常诡异的力量包缠住他。

    他缺失碎魂,本就不能使用全部的神明力量,但因为碎魂力量不足引起的滞塞感与现在的感受全然不同。那股诡异的力量像是精准定位了他的每一个孔窍,对他形成了全方位的压制。

    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并且,在接触这个世界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周遭仿佛存在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能够获悉他的所有行为。

    这不是世界意识,唯一的可能,只有已经意识觉醒的荆戈。

    谢宴在感知到那抹无处不在的无形监视时,就预料到,在这个世界上,他将走得无比艰难,任务的难度,也会超出他的想象。

    谢宴还察觉道,他竟然完全不能回溯时间。当他试图使用灵神明力量,意识竟像是无端遭受重击,谢宴还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谢宴一时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进入了人类世界,因为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黑雾,无论哪个方位,都被黑雾遮挡了视野,他无法分辨身在何处。

    谢宴起身走了几步,终于摸到了一面陡峭的石壁,他沿着石壁前后都走了一段距离,仿佛没有尽头,往上看,石壁蔓延不绝,隐入黑雾之中。

    这似乎是在悬崖之下。

    谢宴叹了口气,他坐下来,开始感知这个世界的进度。

    他没有成功回溯时间,那按照画卷里记载的信息,现在应该是修真四大门派与魔族大战之后,原本,主角所在的玄清宗应当率领四大门派大败魔族,但是,荆戈觉醒之后,这一切必然会偏离轨道。

    记得教化跟他说,在这个S级世界上,荆戈已经拥有可以与神明媲美的力量。经过了这么久,他现在又只有两瓣碎魂,还不能随意使用。恐怕荆戈目前的实力远远超过他。

    画卷记载到大战初期,也就是他来人类世界之前,所以大战的结果,谢宴并不知道。

    他现在的身份,是玄清宗一名金丹期药修,金丹期修士虽然已经非常稀有。

    更何况是颇为珍贵的药修,但在人才济济、藏龙卧凤的修真界第一大门派玄清宗,金丹期多少还是有些不够看了。

    主角和反派也都是从玄清宗出去的,截至大战之前,一个在名门正派声名远扬,一个在魔界叱咤风云。而他作为比两位还大一辈,算得上两人师叔的药修,淹没在一众修士之中,听过他名号的,寥寥无几。

    这里估计就是大战的地点,天魔崖底。

    谢宴总有些忌惮周围这些黑色的雾气,他听说这下面魔物横生,毒瘴遍布,一个不察,随时都能丧命。

    但谢宴无法,他作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金丹期修士,刚才试了下,丹田里提不起丝毫真气。

    实际上,在这个S级世界上,他应该更容易掩饰自己的身份,毕竟这里修士修炼出来的真气、万物的灵气,与神明的灵魂力量虽然有本质区别,但外在上极为相似。

    再加上这里还有各种奇门秘术,奇珍异宝,他就算被看到使用碎魂里的力量,一般也不会引起怀疑。

    可是,与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感受相同,他现在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住了,既无法使用修士的真气,也无法擅动灵魂力量。

    一个金丹期修士,现在搞得像个废人一样。

    谢宴突然睁开眼,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竟然察觉到了混沌与堕落的碎魂波动,他们两个的碎魂,果然在这个世界中。

    谢宴起身。他要把他们两个的碎魂带回去。

    谢宴走了两步,周遭的黑雾却像是撞上了什么颇为忌惮的东西,如活物一般飞快地向他身后退去。

    谢宴眯了眯眼,黑雾褪去,视野清晰起来。

    脚步声碾着碎枝落叶的声音,伴着呼啸的风声闯入他的耳际。

    谢宴看着来人,缓慢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他的眼里似乎混进了砂石,鼻尖也略有些酸涩。谢宴忍耐了几分,却还是没忍住,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微微抬手,哽咽道:“荆戈……”

    可那张熟悉的面容上却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神色,目光颇为冷冽地盯着他,毫无波动,荆戈一步一步走近,那眼里的恶意让谢宴感到一丝不妙,碎叶被碾过的声音被无形放大,撞击着他的心跳。

    那张薄唇轻启,含着不加掩饰地嘲讽:“小师叔,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他指节一动,下一秒,谢宴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

    谢宴揉了揉额角,视野一片浑浊,眼前围着几个尚不清晰的人影,嬉笑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他心烦意乱。

    地面又滑又凉,硌得他骨节生疼,他有些困难地支撑起身体,晃了晃脑袋,眼前的情景才逐渐清晰起来。

    在他周围像观赏动物一样肆无忌惮打量议论他的虚影,不是人类,而是一群长相千奇百怪的魔物。

    他们身上有的根本没穿衣服,有的穿着的根本称不上衣服,只是说是布料。

    他强忍着那些赤裸的视线,快速扫了一遍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宫殿,整体呈灰黑色,几颗夜明珠固定在枯骨做成的架子上,照亮了整座殿宇,光线很亮,却无法扫去殿内的阴森感。

    除了围在他周围的这些魔物,大殿各处都散布着三三两两的魔物,不是远远地用那种窥探的目光看着他,就是在旁若无人地进行着一些分外刺眼的活动。

    魔物……

    谢宴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的正前方,那可以坐满六七个人的魔座上,坐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荆戈。

    泼墨的长发束起,眉目间的张狂冷峻被那一袭没有任何花纹的玄色长袍尽数敛起,眼里只剩下无边的漠然。

    他的脚下,趴着四五个不着寸缕的男男女女,贪恋地用目光舔舐着座上之人,只是他们似乎对荆戈颇为忌惮,连他随意搭在地上的衣角也不敢触碰。

    这副姿态实在太过陌生,谢宴只觉得有一副手掌无情地扼住他的喉颈,搅紧他的心脏,让他心脏悬起,连呼吸都格外困难。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倒下,又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但是,看眼前这幅情境,也能猜到,是荆戈把他弄过来的。

    在他进入人类世界前,荆戈就已经成为魔君,如今的地位,只高不低。看样子,他也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但是谢宴不明白荆戈为什么会抓他,毕竟他这个金丹期药修的身份实在太过平平无奇。

    即使占了一个小师叔的名头,在此之前也和荆戈并无多少交集,称得上是合格的路人甲了。

    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只有可能是,荆戈知道他是神明。

    谢宴想起刚进入这个世界时,那种如影随形摆脱不掉的被监视感,心中有些发凉。

    但是,当下的处境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什么,荆戈看他的眼神实在太过危险,周遭这些魔物又毫不遮掩的释放恶意。

    迫在眉睫的,就是如何脱身。

    他想站起身,这些魔物密不透风地围着他,俯视他的目光中浑浊的东西实在让人犯恶心。

    但是,他刚撑起身体,就被两个魔物大力推搡,倒在了地上。周围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荆戈从魔座上站起身,那些笑声就戛然而止,围在他面前的魔物也如潮水般退到一旁。

    荆戈的脚步声很轻,却像是踩在了他的心脏上,谢宴目不转睛地看着荆戈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荆戈掐住他的下巴,嗤笑道:“谢宴,以你现在的状况,怎么敢来这个世界的?”

    谢宴心里猛地一沉,荆戈这短短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他不知道荆戈说的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样,不敢回答,更不知如何回答。

    荆戈打量着他这副惊骇而隐忍的神色,冷笑了一声,“废物。”

    他松开手,返回到魔座上坐下。

    旁边一位身穿盔甲的魔族走上去,拱手道:“尊上,如何处置这个药修?”

    谢宴屏住了呼吸。

    荆戈并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捻着手指,淡声道:“赏给他们。”

    殿上突然涌起一阵欢呼,谢宴还在懵懂中,就看到刚刚躲到后面的那群魔物重新围了过来,连那些远处正在疯狂G合的也奸笑两声,虎视眈眈地走过来。

    身上本就破烂的长袍被撕扯起来,谢宴陡然明白了荆戈那句「赏给他们」是何意。

    他不可置信,大喊了一声:“荆戈!”

    后背立即被猛踹了一脚,谢宴重重摔在地上,又被另一个魔物抓起来,按着他的脑袋狠狠磕向地面,“我们尊上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谢宴被撞的一阵眩晕,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快速平复了一下呼吸,撑住身体,急促道:“荆戈!你抓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么折磨我吧?你想干什么!现在就说,我全部答应你,我全部答应你!”

    大殿里一阵窒息的沉默。

    荆戈的声音再次响起,含着无尽的嘲讽,连正眼都未瞧他一下,“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我就这样折磨你,又有何关系?用你犒赏完这些下属们,再来取我想要的,岂不是更好。”

    “还是说,你能阻止?”

    谢宴心中剧痛无比,但他不敢表现出来,荆戈现在这样,不会对他有任何怜惜。周围这些魔物,就等着看他的笑话。他越痛苦,这些东西只会越兴奋。

    他四肢都被别起,丝毫动不了,只能狠狠咬了下嘴唇,才恢复了一抹清醒。抬起头时,眼里的困顿挣扎已被极端的冷静替代。

    “荆戈,你让他们动了我,我敢保证,你一定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荆戈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威胁我,我就会信吗?谢宴,我能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从来都是由我自己决定。”

    谢宴咬紧牙根,愤恨地盯着荆戈。他的确不知道现在荆戈的实力如何,如果是绝对的碾压,他连鱼死网破的权利都会被剥夺。

    外袍已经被撕破,谢宴只觉得荒唐和讽刺。以前荆戈连他在旁人面前脱衣服都会介意,现在竟然任凭这些魔物……

    他捏紧掌心,声音几乎撕裂,大吼一声:“荆戈!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话似乎戳中了荆戈的某根神经,荆戈突然抬眼,那道凌厉的视线有如实质,钉在谢宴身上,也将所有魔物钉在了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放开他。”

    魔物惊恐地松手,往后退了几步,谢宴支撑不起来,径直倒在了地上。

    但他却松了口气,浑身瘫软地趴在地上。

    荆戈深深地注视着地上的谢宴,从他这个角度,能够看到谢宴的额头和唇瓣上都在流着鲜红的血液,看着格外刺眼。

    “谢宴,走过来。”

    谢宴不动。

    “不然我让他们继续。”

    谢宴咬了咬牙,艰难地站起来,拖着身体一步一顿走到荆戈面前,站定。

    荆戈敛眉打量着他,突然伸出手,将他一把扯进了怀里。

    谢宴被固定在荆戈的腿上,挣扎不得,他也知道现在敌不过荆戈,索性任由他抱着。大殿上所有魔物都静悄悄地看着这一幕。

    谢宴身上的白袍沾着许多血迹,全部都是刀剑的割痕,这是在不久前的那场大战中留下的。

    荆戈看着碍眼,竟一把撕碎了他身上的衣物,然后伸手,抚摸着这俱光滑细腻的身躯。

    安静的大殿突然响起一阵嬉笑声,道道晦涩的目光无所顾忌地聚在谢宴身上。谢宴在今日之前,都不敢想象荆戈竟然能在这样的场合下做出这种事。

    他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悲痛而泛起红色,荆戈注视着,眸色逐渐暗沉。

    这就是蛊惑了他两个,不,现在估计是三个灵魂碎片的神明,腰够细,皮肤够白够光滑,长相也的确无可挑剔,哪怕在这个世界上,也挑不出比他还要好看的。

    可他从来不是一副皮囊就能蛊惑的人,这个神明却将另外两个碎片折腾得不成人形。

    导致他如今与另外两个碎片其心不和,这对以后的融合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荆戈盯着谢宴的唇瓣,伸出手指,将那抹血迹抹开。

    谢宴脸色惨白,却因这抹血痕平添了一分艳色。

    荆戈的指尖沾上谢宴的血,又挪到他的后背上,将血迹涂抹在那方浅色的咬痕上。

    谢宴精神紧绷,“你想干什么?”

    荆戈的视线落在他的胸前。的确很诱人,身上的香气没入鼻腔里,简直像罂粟一般勾人上瘾。

    就是这副躯壳吗?他难道连这点诱惑都抵抗不了?

    荆戈不信,他偏要试试。

    他的手掌挪动,“这里用了多少次?数过吗?”

    谢宴浑身一僵,怒瞪着他,不说话。

    荆戈并不喜欢旁人的亲密接触,但谢宴已经是他用过的,是他的东西,他可以接受,“早就学会服侍男人了吧?现在在这里服侍我,让我高兴了,我就放你一马。”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尖叫和欢呼。

    谢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荆戈,你是不是疯了?”

    荆戈脸色微冷,“服侍我一个,还是服侍那一群,谢宴,我给你选择。”

    他眼里的神色不像作假,谢宴缓了缓心神,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答应荆戈。他不相信荆戈真的会把他丢给旁人,但荆戈现在这副态度,他也不敢赌。

    况且,这是荆戈啊,这种事他们已经无比契合熟悉,虽然他现在像个疯子,但也终归是荆戈。

    谢宴说服自己接受,但他犹豫得太久,又让此人不满了,荆戈捏住他的下巴,冷声道:“看来你是不愿了,既如此……”

    “我愿意。”

    荆戈声音一顿,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嘴角动了动,沉默了半天,才说了一句,“那就快点。”

    谢宴不着寸缕,被无数目光打量着,他强行隔绝了视听,大大方方地蹲下身来。

    他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

    荆戈按着他的脑袋,谢宴正对着他,也就背对着大殿上那些魔物,他那白嫩诱人的后背,全部在这些目光的侵略之下。

    这让他感到一抹不舒服,但谢宴却表情正常,似乎并不在意。

    荆戈突然把他拽起来,扫过他红润的脸颊和唇角,“被这么多魔物看着,你的动作也分毫不乱,谢宴,真够熟练的啊。”

    谢宴微微皱眉,平静道:“你不在意,我又何必在意。”

    “你!”

    荆戈想起来,谢宴刚去第一个世界的时候,经常当着管家仆人的面脱衣服,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羞耻。是他屡次表达不开心,谢宴才有了不在他人面前脱衣服的意识。

    那在没来人类世界前,这个神明肯定早就习惯了被旁人窥视。

    那个对谢宴颇为关切的封寂……

    荆戈无来由地涌起一股怒气,他将谢宴按到自己身上,“直接一点,别磨磨蹭蹭的。”

    “呃……”谢宴不想生气,但他实在觉得眼前的荆戈陌生,这副流氓作态,倒像是上一个世界刚见几面时的荆戈。

    他感觉不到荆戈现在对他有什么正面的情感,所以根本无法进入状态,但在荆戈不容拒绝的态度下,他只能硬着头皮。

    平静的大殿涌起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魔物们盯着两人,蠢蠢欲动。他们本就是这种生物,看到这样的场面,更是催动了本能。

    谢宴疼得额头冒汗,荆戈拍了他两下,依旧无济于事。

    周遭的视线越发无法忽视,荆戈心里的不舒服也越发浓重,谢宴的表情看着有些痛苦,而他也无法忍受下去。他蓦地伸手,用宽大的衣袖包裹住谢宴,一闪身,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谢宴只觉得眼前的景色晃了两下,自己就落入了柔软的床褥中,他眨了眨眼。

    周围是月白色的床幔,这个房间看样子也是荆戈的地盘,可与那座大殿的风格截然不同,并没有特别阴暗森寒的布置。

    床很大、很柔软,让他被硌得痛痒的身体得到了片刻的缓和,封闭无人的环境也让他隐隐放松了下精神。

    荆戈猛地拍了他一下,不悦道:“继续。”

    第64章 销魂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风雨飘摇,疾风骤雨。

    谢宴醒来时,浑身都在疼,荆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床榻很冷,他艰难地翻起身,身上的痕迹触目惊心,不像是一场情事过后,更像是经历了一场凌虐。

    谢宴感觉头很沉重,他皱着脸忍着不适下床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翻出一身荆戈的衣服穿上。

    混沌和堕落的那两瓣碎魂,似乎并没有被荆戈放在身上,他没有感知到碎魂的移动,应该是放在某个固定的地点,谢宴依稀能辨别出位置。

    谢宴又试了下,依旧聚不起真气。

    他推开门,刚要迈出去,两个魔物突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他。

    “尊上吩咐,不允许你踏出这个房间半步。”

    两个魔物身形非常高大,硬碰硬绝对讨不了好处。谢宴心里恼恨,他攥了下掌心,狠狠摔上了门。

    坐在床上,那股监视感依旧萦绕不绝,谢宴已经能够肯定这绝对是荆戈的手笔。

    他一进入这个世界,荆戈就能追踪到他,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现在做什么估计都在荆戈的掌控之下……荆戈知道他是神明,那他所求的,恐怕也是他的碎魂。

    他拿了神明的碎魂究竟意欲何为?

    自从见到这个世界的荆戈之后,谢宴就感觉有脑海中有一根弦紧紧绷着,让他始终处于高压之下,现在身体又被折腾了不知多少时辰,弄得他心力交瘁,头脑昏沉不已,却又不敢睡下。

    这个房间并没有窗户,光亮都是由夜明珠提供的,不会有丝毫变化。谢宴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越发焦虑难安。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荆戈回来了。

    他一走进来,谢宴就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寒声道:“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荆戈似乎心情不错,他脱了外袍,走过来,“我想关就关,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他坐到床上,伸出手指掐了掐谢宴的脸颊,谢宴直接拍开了他的手,“你答应了,会放我一马。”

    荆戈脸色一沉,对谢宴的抗拒略有不满,他掰过谢宴的脸颊:“没让你去服侍那些魔物,不就已经放你一马了吗?”

    “再说了,我说的是,让我高兴了,才放过你。”

    谢宴微讽道:“难道你没高兴?”

    “谢宴,你连半柱香都没撑住,后面都是我使力,说我服侍你才差不多,你怎么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跟我说话。”

    “呃……”谢宴将那股羞燥感挥去,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为什么关着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不如跟我说清楚。”

    荆戈扫过他那泛红的耳垂,视线往下掠去,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一路泛红的痕迹没入他的衣领,修长的脖颈连接着漂亮至极的肩胛,上面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荆戈肆无忌惮地拥住他,手伸进衣袍中,谢宴没有挣扎,任由他作乱。

    “谢宴,我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我……这么多人这么对你着迷,你这副身体,的确销魂。换个定力差点的,估计都愿意死在你身上。”

    谢宴眼中堆满冷怒。

    “还有谁尝过吗?谢宴,你还对谁打开过身体,嗯?”

    谢宴忍无可忍,直接挥拳,不留余力地砸向荆戈。荆戈正沉浸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气中,没有丝毫防备,拳头挥过来时,他只是本能一躲,却没有完全躲开。

    谢宴的拳头擦过他的侧脸,顿时升起火辣辣的痛感。

    荆戈一把扣住谢宴的手,正欲发火,就撞上谢宴布满愤怒与厌恶的眼神。

    他微微眯眼,抿住了唇。这个眼神,他可真不爱看。

    昨夜在床上意乱情迷,今日就排斥厌恶,他大概能理解,这个神明为什么能做到,离开一个世界,就可以像失忆一样完全抛弃过往。

    另外几个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种薄情寡义之人。

    荆戈将他按到床上,危险地捏着他的下巴:“昨天在床上乱叫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态度。”

    谢宴依旧怒瞪着他。

    荆戈心下略有些烦躁,他拂袖,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衣襟,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谢宴叫住他:“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荆戈冷哼一声,“全凭我心意。”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谢宴背对着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墨发散在床上,微微蜷着身体,没有像上次一样张牙舞爪与他对峙,荆戈莫名舒心了不少。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俯身拨开他的额发,观赏着他的睡颜,“这样才顺眼一点。”

    荆戈躺下来,从后面环抱住谢宴,然后贴过脸颊,轻轻蹭着谢宴的后颈。

    奇怪,怎么有些烫。

    荆戈伸手掀开他身上搭着的薄被,解开他的衣袍,才发现谢宴一身粘腻,浑身都是滚烫的,脸颊也被高温蒸腾出不正常的红晕。

    荆戈心脏一缩,然后把谢宴抱坐起来,掐了个诀,清理干净他身上的粘腻,又低头贴在谢宴的唇上,渡了几口魔气。

    谢宴先前一直安安静静任由他摆弄,却在他吻上去的一刻莫名身体一颤,紧闭的双眼突兀地涌出了一行热泪。

    荆戈看到那行泪,心脏立即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股钝痛感,他盯着谢宴,眉心拧起,喉咙像是被抓了一下。

    渡完魔气,荆戈将他平放到床上,自己就这样静坐在床边,望着谢宴的眉眼,表情变幻莫测。

    他如今阻断了谢宴的所有能力,除了他对这个世界的屏蔽作用,那估计是与谢宴相伴而生的,不是通过灵魂力量控制,他动不了手脚。

    所以,荆戈现在的思想感知并没有与其他三个碎片联通,除了记忆,他应该已经不会受到更多影响。

    不过是几段记忆而已,相比他想要达成的目标,微不足道,随时可以抛弃。

    他和谢宴上床,只不过是想证明,他不会被这副躯壳迷惑,以他的意志力,就算沾上了,他也可以戒掉。

    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本不应该因为谢宴的厌恶和排斥而产生波动,更不应该一看到谢宴落泪就感到心痛。

    这实在有些不妙。

    荆戈突然觉得,他可能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谢宴。这个神明,看上去人畜无害,没有攻击力,但是,为了这个神明,那两个碎片可是直接背弃了他的信念。

    荆戈神色复杂,他伸出手掌,放在谢宴的胸口。

    这个世界上的他,早就掌握了如何控制灵魂的办法,不然,他也得不到那两个神明的碎魂,并加以利用。

    谢宴现在毫无抵抗之力,只要他一个动作,他就能从谢宴身体里取出碎魂。他抓谢宴,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可是,他竟然下不了手。不是现在下不了手,而是从见到谢宴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下不了手了。

    明明,他只要再拿到谢宴的这两瓣碎魂,离成神,就只差一步了。

    接下来的路分明很清晰,清晰到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他拿到碎魂突破这个世界的禁制,然后与另外三瓣碎魂融合,再捏着手里的碎魂,亲自杀死一位神明,他就可以得到成神的机会。

    但是,他取走了碎魂,谢宴该怎么办?五大碎魂尽数离体,只留主魂的他,会怎样,会……死吗?

    荆戈只要一想到那幅场景,他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虽然不想要这个蛊惑他的神明落得一个好下场,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谢宴皱着一张脸,他伸手抱住了荆戈的胳膊,轻轻蹭了蹭,无意识地低喃道:“荆戈,疼……”

    荆戈蓦然惊醒,他猛地抽回手,不敢再看这样的谢宴,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几天,谢宴都没有看到荆戈,他也依旧出不了房间。

    原本沉重的身体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恢复了,但谢宴的心情却无法像身体一样轻松下来。

    房间里什么都不缺,布置得相当舒适,意外地合他心意,还会有人定时送吃的进来,都是他的口味。如果不是心里装着事,继续这样的生活倒也相当不错。

    但是,荆戈的情况,同伴碎魂的状况,都将他的心脏提吊着,一日不解决,一日不安心。这种被软禁起来,终日不知外界情况的日子也就越发显得难熬起来。

    谢宴见不到荆戈,就算跟房间外面的魔物说了,他们也不帮他叫荆戈过来。

    既然荆戈掌握着他的动向,现在却不出现,这说明,荆戈只是单纯地不想见他。

    谢宴终日待在房间里,丝毫无对策。没过几日,他决定冒险联系一下封寂。

    荆戈虽然能掌控他,但谢宴觉得他只是能掌握他的动向,不可能像在他身上长只眼一样,能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更何况,联系封寂,只是需要封寂的羽毛,就算荆戈能看到,也应该不会产生猜忌。

    所以,谢宴挑了个魔物刚给他送完饭的时间点,拿出了那根羽毛,轻轻捻动起来。

    他一分一秒地等着,突然之间,房门被猛地踹开。

    谢宴浑身一紧,他不敢置信荆戈这都能发现,慌乱地藏起羽毛,但荆戈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踹门声还没落下,他就已经闪身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那根黑色孔雀毛。

    谢宴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胆颤心惊地看着荆戈,压下心里的不安。强作镇定道:“你怎么来了。”

    这只是一根羽毛,不会看出任何问题,谢宴在心里暗示自己,冷静道:“把东西还给我。”

    荆戈脸色阴沉,“还给你?”

    “对。”

    “谢宴,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这是传讯符,你想跟谁传讯?”

    “我还给你,然后任由你跟奸夫联系?”

    第65章 自虐

    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谢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蹙眉道:“荆戈,你脑子进水了吧?什么奸夫?”

    荆戈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如果不是奸夫,你说说你要联系的是你什么人?”

    谢宴不上他的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装糊涂,我就拿你没办法,谢宴,你如果不说实话,我就直接毁了这个传讯符。”

    谢宴盯着他的手心,“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要联系的,和你什么关系。”

    谢宴抿住唇,看荆戈这副模样,不像是在诈他,反倒是真的知道他拿这羽毛是来做什么的。

    荆戈到底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家人。”谢宴沉声道,“你满意了吗?”

    “家人?”荆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封寂对谢宴存着那种心思,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存在像人类一样的血缘关系,又怎么可能是家人?谢宴的这句家人,分量可着实不轻。

    荆戈心里闪过无数的阴暗想法,他恨不得现在就捏死这个封寂。

    “我已经说了,把东西还给我。”

    荆戈阴森地看着他,“我何时答应要还给你。”

    他伸出那只拿着羽毛的手,在谢宴的注视下,他的手心里突然燃起一阵火苗。

    谢宴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那根脆弱的羽毛转瞬之间化为灰烬。

    谢宴愣了两秒,心里燃起汹涌的怒火,他恶狠狠地瞪着荆戈,怒火几乎要烧断他的理智。

    “荆戈,你是不是有病!你是没答应要还我,但你说了,我说实话,就不毁掉它。你现在怎么连点做人的诚信都没有!”

    荆戈深深看着他,一把把他扯进怀里,紧扣住他的腰,森冷道:“那你说实话了吗?你骗我在先,我为何不能毁掉这东西。”

    “我哪句不是实话!”

    “家人,你说你和那个男的是家人。他和你哪里论的上是家人,你就这么在意他,连他给的东西都这么在乎!”

    谢宴心里已经不能用震惊描述,荆戈到底知道多少东西。怪不得,怪不得其他神明会屡屡失利。

    可是为什么,在前三个世界里,他完全没有看出来,那几个荆戈的碎片,是不知情,还是在掩饰。

    不对,谢宴心里一阵寒凉,他其实早就察觉了异常,但是,他始终不敢、也不愿意去深想,去猜忌荆戈。

    荆戈掰过他的脸,迫使他正视自己,他眼里直冒火,凶狠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谢宴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疯,怒道:“我都说了,是家人。我们永远都是家人。”

    荆戈心脏灼烧起来,他也失去了理智,直接把谢宴扔到床上,用力撕开他的衣服,掐着他的脸颊寒声道:“那我呢,我在你这里算什么?你觉得你和我算什么关系。”

    谢宴简直看不懂他在闹什么,本是荆戈惹怒了他,现在反而成了荆戈在那暴怒不已,仿佛是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而且还莫名其妙在这个不需要疑惑的问题上胡搅蛮缠起来。

    谢宴又燥又怒,挣扎着想要脱离荆戈的束缚,一边冷嘲道:“我和你能有什么关系?”

    这话似乎彻底激怒了荆戈,荆戈撕掉了他最后一块蔽体衣物,制住他所有的动作,从牙缝里咬出声音来,“那我就来告诉你,你我是什么关系。”

    他森寒地笑起来:“就像现在,你不过是我的玩物而已,随时都要满足我需求的,一个玩物而已。”

    “谢宴,是,你和我的确没什么关系,因为,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几乎是像在刻意给彼此强调这句话一样,字字敲脊入髓,咬得极重。

    他看着谢宴的表情寸寸碎裂,心里涌过报复性的快感,夹杂着几欲窒息的钝痛,他完全不顾谢宴的反抗,继续下去。

    他听到谢宴缓缓启唇,“荆戈,我们完了。”

    所有声音都在离他而去,心脏似乎在被撕扯着,上次还让他失神上瘾的活动,此刻却无法激起他任何快感。

    他很想逃避,很想直接晕过去,很想向谢宴服软撒娇,因为他知道,谢宴会吃他这一套。只要他卖个可怜,谢宴就会心软。

    可他全部忍了下去,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他要舍弃的东西,他不想再受神明的影响,他要亲自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其他三个碎片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他们都没有做到,因为他们的信念不够强,意志不够坚定。

    作为最强大的一个碎片,他偏偏要做到,他也一定能做到。

    他自虐般睁着双眼,死死看着谢宴的每一寸表情,从难过,到痛苦,再到……冷漠。

    荆戈终于从谢宴眼里看到了自己想看的表情,这无疑是他自愿求得的,是他坚持要做到的,他已经在此之前演练了无数次。

    可是,当他真正看到谢宴冷冰冰的表情时,他却感觉身体像是被一把一把钝刀子插了进去,再抽出来,反反复复,宛若凌迟。

    实在是太痛了,他第一次觉得,可能撑不下去了……眼前变得一片血红,他恍惚了两秒,意识一瞬间剥离,身体失去支撑,荆戈重重倒在了床上。

    一切戛然而止。

    谢宴:“……”

    从崩塌的理智中恢复清醒,谢宴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痛,不是生气,不是憎恶,更不是漠然。

    而是无语。

    他在神明世界的时候看过很多话本,这种囚禁强迫的戏码也见过不少。

    可他第一次见,处在强迫一方的角色,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直接晕过去的。

    那些恼恨和悲痛也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扫而空。

    分明是荆戈先放狠话,说出那些捅人心窝子的话,他也就回了一两句。

    若是受伤害,也是他受到的伤害更深才对,怎么荆戈一晕,就像是地位反转了一般,什么都不对味了。

    仿佛更痛苦的是荆戈,被捅心窝子的也是他。明明这一切都是荆戈主导的。

    谢宴觉得荆戈的确有些不正常,他仿佛在经历一场自我挣扎,陷于某个走不出的圆圈中,所有对外的伤害都会自作自受反馈到自己身上。

    其实上两个世界也是一样,只不过程度更低一点,没有这么严重。

    谢宴既困惑又无奈,他把荆戈从自己身上推开,难言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泄出了一声低吟,他缓了两下,把荆戈扔到一旁的衣服穿上。

    他看了荆戈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荆戈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过于激动晕了过去,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

    现在是个好机会,荆戈和他之间的事可以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逃出去,拿到那两个碎魂。

    谢宴放下帷幔,走下床推开门,门口依旧有魔物驻守着。

    谢宴收敛好表情,淡声道:“你们魔君晕倒了,我不知道什么情况。”

    “什么?魔君……”

    “你们要去看看吗?就躺在床上,呼吸都没了,看着很危险。”

    魔物大乱,仓皇地挤进了房间,谢宴趁他们分神混乱之际飞快跑了出去。

    他化身成猫,没有迟疑地朝着感应到的碎魂的位置奔去,他感知到的地点离这魔宫非常远,他都怀疑是不是还在魔族的地界。

    但是,还没等他跑出魔宫,前方突然出现一列魔物,他一个急刹,匆忙躲进了阴影中。

    四五个魔物扛着一个穿着白袍的人类嘻嘻哈哈地往前走,那身白袍和他之前穿的玄清宗的道袍完全一样。

    谢宴直觉有些不妙,他跟了几步,终于看清了被魔物扛着的人类是何长相。

    他心里顿时一惊,这个人类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世界上的主角,虞长歌。

    他被五花大绑,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意识,谢宴不知道这些魔物要把虞长歌弄去哪,对他做什么,于是就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魔物扛着虞长歌来到一个四角广场上,说是广场,但位于地下,四个角都燃着幽蓝色的火焰,更像是一个面积较大的牢房。广场中央,烧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锅水是黑紫色,沸腾起来,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谢宴看着那几个魔物将虞长歌扔到地上,用刀劈断他身上的锁链,扒了他的衣服,又把他拖起来,那架势,似乎是想把他往铁锅里扔。

    但虞长歌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任凭魔物拖拽着身体。

    谢宴赶紧化身回去,闯到魔物面前,大声止住他们的动作:“慢着!”

    几个魔物看有人擅闯,立刻做出攻击的架势,“你是什么人!”

    谢宴看着魔物防备地把虞长歌扔到后面,吐了口气,“我……”

    魔物盯着他,辨认出来他的身份,“你是尊上带回来的那个药修,你不是被尊上软禁了吗?”

    “他逃出来的!把他抓起来!”

    谢宴伸手,“等等。”

    魔物按兵不动,提防地围住他。

    谢宴捋了捋衣袖,“你们看,我穿着你们尊上的衣服,若是你们尊上看不上我,怎么会把他的衣服给我穿。他还与我日日缠绵。”

    “你想说什么。”

    “你们应该能够看出,我在你们尊上这里,地位不低。若是伤了我,你们猜猜,尊上会不会罚你们。”

    魔物惊疑不定,“但你怎么跑了出来?尊上说过不允许你出房间。”

    “我这不是向你们尊上求了情,让他放我出来放放风么。我若是真要逃,怎么会故意暴露出来,让你们发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魔物似乎觉得有道理,犹豫道,“你来这干什么。”

    “我想问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地上这人。”

    “尊上让我们无论方法,杀了此人。”

    第66章 主动

    你就这么敷衍我

    谢宴脸色微变,看着地上躺着的已经毫无意识的虞长歌,他不敢相信。

    如果没有被他撞上,虞长歌真的被荆戈杀死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人对我有恩,我不想他死。”

    “这样,你们先别动手,我去跟你们尊上求个情,等尊上发话,你们再依令处置他,怎么样。”

    几个魔物面面相觑,商量了片刻,道:“尊上命令我们不得延误。”

    谢宴道:“尊上若是怪罪,我替你们担着。”

    “那你现在就跟我们去见尊上。”

    “行。”

    谢宴看着魔物又重新把虞长歌绑起来,两个魔物来到他面前,“走吧。”

    谢宴点点头,为了保住虞长歌的性命,他又不得不返回到软禁他的房间。

    还未走进去,谢宴迎面撞上了大步冲出来的荆戈。

    谢宴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醒了,按这个速度,就算没有虞长歌这个意外,他估计走不了多远,就会被荆戈抓回来。

    荆戈似乎比他还惊讶,他停下脚步,扫过走过来的谢宴和两个魔物,愕然道:“你怎么回来了?”

    身后魔物怪异地看着谢宴。

    谢宴唇角微扬,走到荆戈身边,自然地挽起荆戈的手臂,温声道:“我只是出去散散步,不回来,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荆戈浑身僵硬,他醒来时,没看到谢宴,就知道他一定是趁乱逃跑了。

    他脑子混乱不已,什么都想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得赶紧把谢宴抓回来,谢宴的真气法力全部都被他封印,碎魂也被他监视,他自己一个人出去,太过危险。

    他第一时间把谢宴身上所有的禁制给解了,但谢宴估计还没有发现,不然不会敌不过两个小魔兵,被他们压制,还被押了回来。

    他还没有捋清自己的想法,就追了出来,眼下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谢宴。

    因为这几天他的强迫,谢宴一直很抗拒他,今天突然主动靠近他,挽他的胳膊,哪怕是隔着衣料的,依旧让他受宠若惊,难以置信。

    他按住谢宴的手,情不自禁抚摸了两下,谢宴微微一僵。

    前面两个魔物看到这一幕,瞬间低下了头。

    谢宴又拢起笑容,“尊上,我散步的时候,看到了一位旧友,听这几位魔兵说,尊上要杀了他。”

    荆戈一怔,表情凝固下来,他瞬间明白了谢宴为什么会回来,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主角。

    “虞长歌?”

    “正是。尊上能不能放了他。”

    “为什么?我倒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交集,能让你放弃逃跑的机会回来救他。”

    在主角的事上,有了慕安那次意外,世界意识对他警惕了很多,谢宴不敢冒险,多说无益,只会进一步激化世界意识对荆戈的杀心。

    谢宴垂眸,低声道:“尊上就当是为了我,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行吗?”

    荆戈条件反射般呛声道:“你?你算什么,值得我动摇……”

    身后两个魔物看向谢宴的眼神瞬间变了。

    谢宴不想听他再说下去,微微仰头,堵住了荆戈的双唇。

    荆戈蓦地睁大眼睛,他下意识按住谢宴的腰,收紧动作。谢宴伸出舌尖探进他的口腔里,勾缠了半晌。

    荆戈的胳膊越来越用力,几乎要将谢宴揉进他的身体里。

    好甜,谢宴的吻……好甜。这段时间,他强迫谢宴的时候,也抓着他接过好几次吻,但每个吻都是掺杂着血腥和痛楚的。

    他没想过,谢宴会主动吻他,也没想过,这个吻会如此让人沉醉。简直就像是喝了十几碗酒,让他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谢宴见他愣住没反应了,才撤回身,舔了下唇角,“尊上,我的确不算什么,不过,我身上,总有尊上想要的东西吧,尊上只要答应我放了虞长歌,我便把尊上想要的东西,亲手交给你。”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知道。”

    荆戈自嘲地笑了声,他想要什么,就连他自己现在都无法确定,谢宴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他也没想要杀虞长歌,只是这两日,他沉浸在自我挣扎中,把这个人给忘了。

    “我不杀他,也不会放他离开。”

    谢宴想了想,“那就关着。”

    关着总有机会,死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变得危险。

    荆戈握住他的胳膊,对那两个魔物说:“把虞长歌关进地牢。”

    “是。”

    荆戈抓着他回到房间,合上门,回头看着谢宴:“你回来,就为了虞长歌。”

    谢宴沉默起来,没有虞长歌,他的确就跑了。

    荆戈深呼吸了几口气,他坐在床边,沉声道:“我已经放了虞长歌,谢宴,你答应的东西呢?”

    谢宴垂眸,他主动给了荆戈两瓣碎魂,这是荆戈第一次向他索要。

    他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似乎一切情绪都被掏空了,只剩下疲惫。

    他伸出手掌,按在胸口,平静道:“我现在就给你。”

    就在他准备剥离碎魂的时候,荆戈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把他拽了过去。荆戈眯眼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荆戈拧眉看着谢宴,“你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就说要给我,谢宴,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点。”

    “那你想要什么?”谢宴也皱着眉头看他。

    荆戈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他的唇角上,那里刚刚经过亲吻,染上水润的艳红色,看着诱人无比。

    “像刚才那样,亲我。”

    “呃……”谢宴微微睁大了眼睛,犹豫道,“你就要这个?”

    荆戈环住他的腰,冷声道,“当然不止,我为你放了自己的死敌,你以为这么轻松就能还清?”

    “那你要什么。”

    荆戈不满道:“你先亲了我再说。”

    谢宴无奈,他低下头,在他唇角上轻轻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荆戈刚闭上眼还没一秒,就睁开了眼,他不敢置信道:“就这?”

    “嗯。”

    荆戈拉下脸,“谢宴,你就这么敷衍我?你刚刚怎么亲的,难道说转头就忘?”

    谢宴微微勾了下唇角,他没有回应荆戈的暴躁,而是低下头,再次堵住了荆戈的唇角,这个吻变得绵长而湿热。

    荆戈慢慢忘记了反应,他握着谢宴的腰,手掌下意识探进衣服里揉着他细腻的腰臀。

    没错,这就是他想要的。他不想像仇敌一样跟谢宴针锋相对,他受不了谢宴对他冷脸相向,他想要谢宴主动吻他,永远爱他。

    他似乎明白了,谢宴的一切都与他的血肉相连,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他无法割裂与谢宴的感情,就像,无法亲自杀死自己一样。

    谢宴感觉这个吻渐渐变得苦涩起来,他微微抬眼,就看到荆戈紧闭着双眼,两行清泪从他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谢宴心尖微痛,他环住荆戈的脖子,一点一点吻去荆戈脸颊上的泪水。

    的确是苦的。

    他在因为什么而痛苦挣扎呢,那些喜怒无常,那些决绝狠恶,都在一次次中伤两人之间的感情。

    谢宴想,他们之间,只是缺少沟通而已。如果他们能交流清楚彼此的秘密和难处,这段时间或许就会以另一种方式度过。

    可是,他们之间,最不可能做到的,就是沟通。

    这就像人与神之间的鸿沟,似乎总也无法跨越。

    他和荆戈,似乎进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胡同。

    荆戈睁开了眼。谢宴静静看着他,“这个吻,你满意吗?”

    荆戈看着他,不说话。

    “你想要什么,可以说了吗?”

    荆戈的手在谢宴腰上流连忘返,他琢磨了半天,道:“你花样太少了,很无趣。”

    他随手变出一本书,递到谢宴面前:“这上面的,你每天学一种,让我高兴一次,我就让虞长歌多活一天。”

    谢宴接过那本书,扫了一眼,他深呼吸了一口,动了动嘴,竟是忍不住笑了。

    “荆戈,我本来看你晕过去,不想把你当时的话放在心上。可是,你主动强调,我也不得不想起来。”

    “什么……”

    谢宴脸色变冷,他将书扔到荆戈身上,寒声道:“你这个身份,应该不少人上赶着取悦你吧。想要所谓的玩物,不是一抓一大把。”

    “我既然无趣,尊上又何必抓着我不放,不掉价吗?”

    荆戈捏着那本书,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他又不想低头,“你这是想反悔?你别忘了,虞长歌的命还……”

    “你想杀就杀,不过我告诉你,杀了他,你也活不久。”

    “谢宴!我……”

    谢宴冷冰冰地看着他:“滚。”

    荆戈怒气上涌,他扣住谢宴的下巴,想说些狠话,可他看着谢宴那双眸子里,涌上愤怒和痛楚来,竟是渐渐红了眼。

    他颤抖着松开了手,不敢再直视谢宴,动了动嘴,又始终说不出话来,狼狈地出了房间。

    谢宴扶住床,缓了许久才压下那股几欲窒息的苦痛,思绪成了一团乱麻。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想再思考任何一件事。

    荆戈几天都没来,对他的监视似乎也没了,谢宴却没想着出去。

    直到有一天,门被猛地撞开。

    谢宴回头,荆戈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第67章 合格

    你是我老婆

    印象中,荆戈不爱喝酒,但酒量很好,从来没有喝醉过。

    谢宴第一次见醉到摇摇晃晃连步子都走不稳的荆戈。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眼里透着些防备。来到这个世界上,荆戈经常发疯,导致谢宴现在见到他,第一反应不是靠近,而是退后。

    可惜,没等谢宴有什么动作,荆戈就撞上了桌脚,直接被绊倒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过后,荆戈躺在地上不动了。

    谢宴抿了抿唇,皱眉看了一会儿,走过去,蹲下身,拍了拍荆戈的脸颊。

    荆戈没动,手里还提着个酒壶。脸颊被晕染地绯红,凌厉张狂的眉眼柔和下来,整个人像被酒浸泡掉了所有棱角。

    他的额头刚刚磕到了桌角,现在已经红肿了起来,谢宴伸出手指,轻轻一碰,荆戈皱起了眉,语气略有不满,低低喊了一声,“疼……”

    他的嗓子似乎被过量的酒伤到了,沙哑而干涩。

    谢宴心尖一颤,他注视着荆戈,手指描摹过荆戈脸颊上的每一寸肌肤。

    地面是用上好的玉石铺就的,虽然不凉,躺在上面久了,肯定硌得难受。

    谢宴俯下身,手臂伸到荆戈的后背上,想要抱他起来。但醉酒的男人没有任何自觉反应,实在是太重了,谢宴实在抱不起来,只能拖着他的上半身走。

    荆戈却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扑倒在了地上。

    他趴在谢宴身上,脑袋凑到谢宴颈间,用鼻尖在他颈间蹭了蹭,“老婆,好香。”

    谢宴已经好久没听过荆戈这样叫他,不禁愣了下。

    这个世界中根本没有「老婆」这种称呼,但谢宴见怪不怪,没有多惊讶。毕竟,荆戈拥有其他世界灵魂碎片的记忆这件事,他已经猜到了。

    不过……谢宴抓住荆戈披散下来的头发,狠心一往后扯,荆戈皱着脸仰起了脑袋。

    谢宴眯着眼睛打量他:“真的喝醉了?”

    荆戈抓住他的胳膊,神色迷茫地看着他的脸:“老婆,你抓得我好疼。”

    “疼就对了。”

    荆戈委屈道:“老婆,你怎么都不心疼我。”

    谢宴沉默下来,松开了手,荆戈又趴在他怀里,胡乱在他脸上亲着。

    谢宴任由他亲,没有反应,不一会儿,荆戈停下了动作,紧接着,一颗一颗的水珠不要钱似地滴在了谢宴的脸上。

    谢宴惊讶地抬眼,就看到荆戈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被热泪和酒水蒸得猩红,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你是不是生气了,老婆,你不要我了吗?”

    谢宴感觉喉咙里像被塞了个铁块,动一动都疼得难受,一时竟哑然无声。

    “老婆不要我了……”荆戈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本已经支撑起的上半身又倒了下来,重重压在谢宴胸前。

    “荆戈,是你说的,我于你,什么都不是。”谢宴轻声道。

    荆戈狠狠抱住他,焦急道:“你是我老婆,一辈子都是我老婆,谁不要老婆,谁是大傻子。”

    谢宴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荆戈的脸颊。

    “老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错了,我混蛋,你打我、骂我吧,就是不要不理我。”

    “我害怕……”

    谢宴抚住他拧起的眉心,温声道:“你害怕什么。”

    “害怕……你不要我。老婆,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不要不搭理我。老婆,我好疼……”

    谢宴听得难过,哽咽道:“哪里疼。”

    荆戈抓着他的手,按在胸口:“这里,好疼。你不理我,我这里好难受。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什么都做错了,我可以弥补。”

    谢宴无声叹了口气,“你没做错什么。”

    荆戈语气带着哭腔:“你都不心疼我了,我脑袋好疼,你就狠心在那站着,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是个陌生人,死也不要死在你眼前。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睡觉,不愿意对我笑……”

    他的眼里布满惊骇和恐慌,声音急促起来,眼泪又流了满脸:“老婆,你是不是,是不是不爱我了。”

    谢宴环住他的脖子,微微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瓣。

    荆戈没了声音。

    谢宴擦掉他脸上的眼泪,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我只是没想到,横在你我中间的,不只是外界的不可抗力因素……”

    他没再说下去,拍了拍荆戈的后背,“我扶你起来,去床上躺着,地上太硬了。”

    荆戈摇摇头,急吼吼地冲上来,想要亲谢宴。

    一个不小心,谢宴的嘴唇磕到了荆戈的牙齿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伸手捏住荆戈的脸颊,“下次再喝成这样,别进我的房间。”

    荆戈无知无觉,抱着他探出舌尖舔他的嘴唇,酒气氤氲的眸子露出委屈和伤心。

    “老婆别不要我,谁敢拦着我们在一起,我就……我就揍谁。”

    谢宴轻勾起唇角,含笑道:“那你第一个该揍的,是你自己才对。”

    荆戈听到这话,愣了半晌,突然握起拳头,就往自己小腹打去。

    谢宴手疾眼快,抓住了他的胳膊,“还真揍啊。”

    荆戈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要,要打。不然,你就不要我了。”

    谢宴把他的拳头掰开,揉揉他的指节,温声道:“别打了,打了还不是我心疼。”

    荆戈身子一晃,眼睛亮了起来,他兴冲冲地扑上去,又把谢宴压到地上,“你真的心疼我吗?”

    “嗯。”

    荆戈高兴得似乎都要摇起尾巴,脸颊在他颈间不住地磨蹭。

    谢宴耐不住,撑起身体,“我扶你去床上。”

    荆戈这次没怎么反抗,可醉酒的身体既不听自己使唤,也不听谢宴使唤,整个人的重量都搭在谢宴身上,让谢宴废了好大功夫才拖到床上。

    一躺下,荆戈就缠了上来,谢宴拍拍他,“我去弄醒酒汤,你别闹了。”

    荆戈乖巧地松开了手,却瘪瘪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要走,老婆别走。”

    谢宴瞧了他两眼,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和平日的作态相比实在违和,可谢宴却无法抗拒。

    他俯下身,低声道:“荆戈,你真的喝醉了吗?”

    若说没醉,这一路摇摇晃晃,连桌子都不会躲,说话作态都仿佛孩童,的确不像清醒的人能做出来的。

    若说醉了,说的东西竟还挺有逻辑,他说什么,荆戈都能对上。

    谢宴也不打算去弄醒酒汤了,不论是真醉还是装醉,荆戈既然这个状态闯进来见他,肯定是不想清醒的。

    他何必拆了荆戈的台,让他醒过来,又不知如何面对彼此。

    谢宴躺下来,抱住荆戈的腰,闭上眼睛,“我不走了,睡觉吧。”

    荆戈睁着眼睛看他,眸中划过一抹忧伤,他将谢宴紧紧收入怀中,丝毫不敢松手。

    谢宴睡得混混沉沉的,却被旁边的动静吵醒,他艰难地抬眼,半眯着眼睛瞥向一旁的荆戈。

    这一看,他直接清醒了过来。

    荆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衣服都撕了,小腹和大腿上遍布血痕,谢宴往下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他一把抓住荆戈的手,皱眉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荆戈脸色通红地看着他,“老婆,我好难受,好涨。”

    谢宴视线下移,顿时明白了过来。他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恼怒道:“难受你就伤自己?弄伤了,你就好受了?你就不会叫我起来。”

    “老婆在睡觉,老婆不高兴,老婆不愿意……我不敢。”荆戈自言自语道,眼里皆是困顿和委屈。

    谢宴什么脾气都没了,他叹了一声,“傻子。”

    “老婆……”荆戈用泛红的眼睛望着他。

    谢宴含住荆戈的嘴唇,荆戈顿时没了言语,任他温柔地亲吻着。他挪动身体,用湿软的唇舌包裹住荆戈,荆戈立即绷紧了身体,又激动又紧张地看着他。

    这个场景让谢宴忍不住回忆起了在第一个世界中,他喝多了补汤,被荆戈拉进他的大学宿舍里,在左右不得方法的时候,荆戈是怎样帮他的。

    谢宴心尖微颤,那些甜蜜缠绵的记忆缓慢地涌上来,让他有些恍惚和忧伤,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与荆戈情浓意切地依偎是在什么时候了,也不敢想,他们的以后还能不能一如往昔。

    荆戈突然推开了他,止住了他的动作。

    谢宴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竟也跟荆戈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荆戈把他抱进怀里,声音哽咽颤抖:“你不想做,就别做了。我以后都不会强迫你。你别哭,哭得我心疼,老婆……”

    谢宴抬眼。

    “酒醒了?”

    荆戈身体一僵,不说话。

    谢宴倒真想他醉着,他看着荆戈身上的伤痕,“不是说,我是你的玩物,随时都要满足你的需求吗?怎么这次,反倒要忍着了。”

    荆戈听得心梗,“对不起,是我混账。你是我老婆,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玩物,我只是……只是……”

    谢宴静静地看着他。

    荆戈心一横,“老婆,你要实在不原谅我,就把我当一根也行,我是你的玩物,你有需求了,我随时随地都满足。我有需求,老婆就当没看见,老婆不用在意一根的感受。”

    谢宴忍不住被他逗笑了,他弯起眉,戏谑地看着荆戈,伸出手把他推倒在床上。

    他坐在荆戈身上,轻笑道:“好吧。那我就试试,你这个合不合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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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制衡

    阿宴,我控制不了

    次日。

    谢宴睁开眼,恍惚了一阵,才侧眼看向躺在一旁的荆戈。

    荆戈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谢宴清了清嗓子,哑声道:“没走啊。”

    荆戈蜷起手指,呼吸急促起来,然后试探着伸出胳膊,圈住了谢宴的腰,拉近两人的距离。

    谢宴没有排斥。

    荆戈放下心,整个人都贴到谢宴身上,以一副占有的姿态将他拥紧,闷声道:“我不走,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谢宴感觉自己根本无法对这副模样的荆戈说出一句狠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轻轻勾住荆戈。

    荆戈顿时激动地将他箍进怀里,低下头来索吻。

    两人又温存了半天,荆戈起来给他准备了几个小菜。实际上他这副身体到了金丹期,已经不需要进食,但这段时间他的功力受限,一直如同普通人一样饮食。

    就算现在荆戈给他解开了禁制,他还是照旧。

    荆戈坐在他旁边,低着头给他夹了几口菜,虽然荆戈是主,但拘束的好像也是他自己。

    相较之下,谢宴反而淡定了许多。他填了下肚子,就放下了筷子,道:“虞长歌,你还要杀他吗?”

    荆戈动作一顿,“我不会杀他,但也不能放他离开。阿宴,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一旦放了他,他定会回来寻仇。”

    他低落地看着谢宴,“你难道……不担心我被他杀了吗?”

    “不共戴天之仇?”谢宴无视了他这套卖可怜的手法,“你何时与他有这么大的仇了。”

    谢宴知道,这个世界里,虞长歌和荆戈起初都是玄清宗弟子,两人是师兄弟,中途虞长歌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也连累了荆戈,两人一起被驱逐出师门。

    虞长歌与他们的师尊纠缠不清,被驱逐后对这位师尊由爱转恨,两人在魔界修炼,约定要一起回玄清宗报仇。

    结果回去之后,虞长歌却意外被他师尊感化,反而回过头主导几大门派联合起来,讨伐荆戈。

    这也就是不久之前那场大战的起源。按照世界意识维护的剧情,虞长歌会大败荆戈,功绩抵消掉修魔时的恶行,从此在各门派中扬名立万,风头无两。

    结果却反了过来。虞长歌不仅败在了荆戈手里,还被他抓进魔界,甚至差一点就被处死。

    但是,两人之间虽然势不两立,却怎么也算不上不共戴天之仇吧?

    荆戈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青菜,道:“我不小心杀了他师尊。”

    “什么?”谢宴被惊到了,脱口而出道。

    虞长歌的师尊修为已经到了大乘期,遍观这整个世界,能修炼到这个境界的,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但荆戈却说,不小心?杀了他师尊?

    那荆戈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教化神说这个世界的荆戈已经有了比肩神明的力量,但毕竟修仙和神明不是一个体系,更不是一个维度的,就算这个世界的修仙者修为再深厚,在拥有全部灵魂力量的神明眼里,也不过是随意可以碾死的蚂蚁。

    所以谢宴一直没有什么实感。

    但当他意识到,荆戈的力量也到了挥一挥衣袖,就可以随意杀死这个世界上修为最高的人类之一时,他的感受完全不同了。

    这种俯视苍生的感觉,的确如同神明一般。

    “你为什么要杀他师尊,那不也是……你曾经的师尊吗?你们之间,难道也有什么不得不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吗?”

    荆戈垂眸:“阿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谢宴定了定心神,继续道:“那我呢,你还要继续软禁我吗?”

    “我可以让你出去,但你必须跟我在一起,不能离开我身边。”

    谢宴曲起手指,低声道:“为什么。”

    荆戈放下筷子,握住谢宴的双手:“阿宴,你想去外面看看,我都可以陪你去,但是,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谢宴深深看了他一眼,“好。那我想去人间逛逛,现在就想。”

    荆戈松了口气,以谢宴的性格,往往越逼他,他越不会妥协,他没想到谢宴这么轻易就答应他这种要求。

    两人几乎什么都没有收拾,很快就出发,来到了人间。谢宴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到除了魔宫以外的景貌。

    他以为这里普通人的世界应该和上个世界里差不多,但不知为何,走在人群之中,他总感觉周围被一种灰暗的色调笼罩,显得沉闷而寒凉。

    谢宴坐在酒楼里,看着眼前丰富的菜肴,却觉得味同嚼蜡。这分明是他以前最爱吃的。

    晚上,荆戈带他来湖上游船里看表演,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撑着下巴看了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荆戈看出来他的无聊,心里相当难受,他环住谢宴的腰,凑过去低声道:“是不是没什么意思,要不然,我带你去我以前待的修真界或者妖界玩玩。”

    谢宴靠在他肩膀上,“你能去吗?不会被追杀吗?”

    “这一点,你不必担忧。”

    谢宴很快就明白荆戈的自信从何而来,他们刚走到半途,一行修者就拦在了他们面前。

    这行修者目的性非常强,就是冲着荆戈来的,一看到荆戈,就高声道:“荆戈,把通天秘宝交出来。”

    通天秘宝?谢宴顿时有些疑惑,他拿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画卷,从来没有记载所谓的通天秘宝,这是什么?

    荆戈将他护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将他围得四面不透风的修者们,冷淡道:“我劝你们现在就离开,不然,你们的下场只会有一个。”

    “呸!你个魔头,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岂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其中一人认出了谢宴,“道友,你怎么跟这魔头混在一起,是不是被威胁了,我们这就救你出来!”

    谢宴并无言语。

    另一人眯眼观察了谢宴一会儿,突然道:“不对!这人身上也有通……啊!”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化成了一股青烟。

    谢宴看着这个人消失的位置,缓慢地睁大了眼睛。

    众人惊骇地后退了一步:“魔头,你用的什么邪门歪道。”

    荆戈眼底毫无波澜,声线凉薄:“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从我面前消失。”

    众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朝荆戈冲了过来,“杀了这个魔头,为天下除恶!”

    “别……”谢宴倒吸了口凉气,正想按住荆戈的手,但他的动作太慢,已经来不及,面前十几号人纷纷如同刚刚那个人一般,惨叫一声,化为一股青烟,眨眼间消失不见。

    荆戈握住他冰凉的手,“害怕了。”

    谢宴不可置信地看着荆戈,“你怎么可能……”

    他没有看错,刚刚那些人,不仅仅是死了。

    死在这个世界上太过常见,这是人类必然经过的轮回,纵容死亡或是自然或是意外,但都符合人类世界的法则,因为他们的灵魂不灭。

    死后,他们的灵魂会被洗去这一轮回留下的所有印记,然后步入下一个轮回。

    但是,刚刚那些人,他们的灵魂,被荆戈直接抹消了。

    这怎么可能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只有神明,以及世界意识才可以操控影响灵魂。

    普通人类能感知到灵魂的存在就已经是天赋异禀了,像荆戈这样灵魂觉醒的人,更是万里挑一,百年不得一见。

    但是,能操纵灵魂的人类,他自降生以来,从来未有见过。

    谢宴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一进入这个世界,就能被荆戈捕捉监控,怪不得,荆戈能取到两个神明的碎魂,原来,他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

    谢宴勉强稳住心神,“你分明可以直接杀了他们,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

    在谢宴的认知里,灵魂的每一个轮回,都是相互独立的,他们在上一个轮回的因果,不会带入下一个轮回中,哪怕他们恶贯满盈,最严重的惩罚,尽头也不过是死亡。

    因为,从宇宙初开时起,灵魂的数量就是固定的。人死了,可以进入下一个轮回,但灵魂灭了,绝无复生的可能。宇宙中也就切切实实少了一缕灵魂。

    所有抹消灵魂的行为,都是在打破这个宇宙的平衡。这一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因为他是这个宇宙中唯一一个新生灵魂。

    从降生之日起,谢宴就明白,他的诞生,并不是祥瑞,而是祸患。

    因为,世界意识吞噬了太多灵魂,已经隐隐破坏了这种平衡,他就是为了抵消世界意识造成的祸果而诞生的。

    净化,是他后天的能力,而他的本能,是制衡。

    所以,他才这么厌恶世界意识,而荆戈如今,竟然以另一种方式,做着和世界意识相同的事。

    谢宴感觉心中有什么在分崩离析,他从降生就建立起来的这一套完整的观念,正被他最看重的人,狠狠冲击着。

    他像抱住最后一块浮木般紧握住荆戈的手,惶然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告诉我,荆戈,告诉我啊!”

    他想给荆戈找个理由,找个不得不抹消他们灵魂的理由,可他无论想什么,都劝服不了自己接受荆戈抹消灵魂这件事。

    荆戈撇开头,“阿宴……我控制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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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拒绝

    可以送给我吗

    “控制不了……”谢宴喃喃重复荆戈的话,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荆戈扶住他,眼里有些不安,“阿宴,你……”

    谢宴拂开他的手,垂眸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荆戈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半晌,才垂落下去,他低声道:“好。”

    谢宴看着他走远,眸色复杂莫测,他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任由身体往后仰倒,最后四肢大张地躺在一片枯草之中。

    太阳一路从正上方滑落至西边,暮色渐渐笼罩下来,惨淡的星光点缀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谢宴没有换过一个姿势,一直这样睁着眼睛,望着天空。

    脚步声逐渐走近,高大的身影落在他身边,一阵窸窣过后,来人也躺了下来。

    他一直看着谢宴,深邃的眼眸里透出几许不安,他将手指放在谢宴的耳侧,却迟迟没有触碰上去。

    谢宴眨了眨眼,轻轻一翻身,缩进了荆戈怀里,双手抱住他宽阔的脊背。

    荆戈一怔,喉结微微滚动,然后收回手,搭在谢宴腰上,搂住了他,低下头嗅吻着他的额发。

    谢宴轻声道:“好冷啊。”

    金丹期的修士早已不为温饱寒凉发愁,怎么会感觉到冷呢。荆戈没有问,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来,披在两人身上,然后箍住谢宴的身体,传递着自己的体温。

    谢宴盯着荆戈的下巴,启唇道:“我想做爱。”

    荆戈又是一惊,喉结微动,哑声道:“我带你回去。”

    谢宴止住他起身的动作,将他扯到自己身上,“就在这里。”

    谢宴看着他的眼睛,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淌,荆戈顿了一瞬,然后俯身下来吻住谢宴的唇角,低声道:“好。”

    荆戈回想了一下,这似乎是迄今为止谢宴最为主动的一次,甚至热情到有些疯狂。那些平日里他哄着央着才会有的,都体验了一遍。

    谢宴仿佛是想证明什么一样,甚至让他在身上留下了不少印记。

    地上都是枯草和石子,不是很干净,也相当不舒服,荆戈想铺上一层薄毯,也被拒绝了。

    谢宴的后背上因此留下不少被草和石子刮伤的血痕。

    荆戈叹了口气,他把谢宴抱起来,在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棉被,又用魔气给他治了一下伤,才抱着他躺下来。

    他一点一点亲吻谢宴的脸颊,将他苍白的唇染成绯色,谢宴靠在他胳膊上,睡相很安静。

    幕天席地。

    第二日,谢宴醒了过来。

    天色大好。

    谢宴有些不适宜这样耀眼的日光,半眯起眼睛,身边平缓的呼吸声传至耳边,谢宴微微侧身,看向荆戈。

    荆戈还在睡着,谢宴很少先于荆戈醒过来,看着荆戈的睡颜,竟是有些恍惚。

    目光细细描摹过荆戈的侧脸,谢宴找到荆戈的手,捧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

    荆戈的手很热,扣在他腰上时,就像打开了他身体的某个开关。

    谢宴低下头,唇尖贴在他的指节上。

    荆戈侧过身,将他揽入怀中,他睁开眼,声音还带着惺忪睡意,“阿宴……”

    谢宴松开了他的手,静默片刻,道:“荆戈,昨日那些修士所说的通天秘宝,能给我看看吗?”

    谢宴唇瓣留下的温软触感还残留在指节上,荆戈缩回手,看向谢宴,谢宴却并没有与他对视。

    他神色略有些暗淡,道:“好。”

    谢宴已经猜到了这所谓的通天秘宝是什么,所以,当荆戈将那一颗墨绿色、一颗荧黄色的玉珠展示在他面前时,他并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

    那原本模糊的感应此刻清晰无比,昭示着,眼前这两颗玉珠,就是混沌和堕落的两瓣碎魂。

    这玉珠似乎是一种储存仪器,里面漂浮着绒白色的碎魂。

    谢宴环顾周围的环境,这里距离他们离开的地方少说也得有几千里,外面是几座形状完全相同的雪山,而脚下站着的地方,是完全由冰雪打造的洞府。

    府顶高悬着无数倒垂的冰柱,明明地面是冰做的,却凹凸不平,这么低的温度,周围竟响着无节奏的滴水声,但又看不到哪里有水。

    谢宴看着那两颗玉珠,道:“这个通天秘宝,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本以为荆戈不会说,不料,荆戈拿着那两颗玉珠,走过来牵住他的手,“跟我过来。”

    两人走出了洞府,来到外面的雪山之间。

    “你待在这里。”

    “嗯。”

    荆戈足足走出了一里才站定,然后伸出手,举到半空中。

    谢宴看到,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突然风云大变,在荆戈正上方的位置凝聚起一片漆黑的漩涡,漩涡中隐隐有雷电闪过。

    这是……雷劫?

    修士只有在修为晋升的时候才会引来雷劫,并且,这是被动的。荆戈却站在那里,招招手,就招来了雷劫?

    这是不是太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常理与法则了?

    谢宴凝眉看着,那雷劫降得很快,转瞬间就聚起如人手臂般粗细的雷柱,径直朝荆戈砸过来。

    那雷电顺着荆戈的指尖窜进他的身体里,他整个人都隐没在了一片刺眼的电光之中。但是,很快,那雷电像是被吸收了一般,顷刻化为无形。

    荆戈显出身形,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动作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这场景像是惹怒了那团漩涡,一道又一道雷柱接二连三朝荆戈扑过来,势要将他吞噬,可无一不被荆戈轻轻松松化解。

    不过片刻时间,那漩涡就已经开始吐不出东西来,隐隐熄了火。

    荆戈却在这时有了动作,他将那两颗包裹着碎魂的玉珠扔到空中,碎魂立刻在空中大幅震动起来,谢宴缓缓睁大眼睛,就看到两股刺眼的白光从碎魂上迸发出来,刺向空中的漩涡。

    谢宴屏住了呼吸,那两股白光打进漩涡之中,并没有被吞没,反而与之激烈地对抗,周边的天空都变了颜色。

    突然,那漩涡落败,竟被那白光缓慢地劈开了一条裂缝,裂缝又细又长,慢慢张开。

    谢宴陡然明白了神明的碎魂为什么被他们称作通天秘宝,这个名字就直白地告知了碎魂的意义。

    通天。

    这条裂缝,就是连接这个世界与其他世界甚至是神明世界的通道。碎魂,打开了这条通道。

    这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只是,可惜,两瓣碎魂的力量显然还不足以完全打开通道,那条裂缝张开到两指的宽度,就不再继续,再多白光的刺激,也只能让其维持在那个宽度。

    谢宴目测,至少还需要一瓣碎魂,这条通道才能完全打开。

    荆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并没有继续,收回了两颗玉珠,那漩涡很快消失,周围的天空又恢复了宁静。

    谢宴神色复杂地看着荆戈大步走过来,走到他面前。

    他看明白了,荆戈知晓这个世界以外还有其他世界,或许,他的眼界已经放得很宽,不想被局限在这个狭小的世界中。所以,他才夺去神明的碎魂,想要挣脱这个世界的束缚。

    但是,谢宴又隐约觉得,荆戈的目的,不止于此。不过,他暂时想不到那是什么。

    荆戈竟然能让碎魂为他所用,能把这个世界制定的最强大的力量之一,玩转于股掌之间。谢宴以前猜不透他的实力,现在却能确定,荆戈的能量至少超过了这个世界的能量总和。

    想来,这个世界中,应该没有能伤他分毫的人了。

    他现在对抗的,已经不是某个人,而是,最为顽固的世界法则。

    谢宴看着他手心里的两瓣碎魂,轻声道:“这通天秘宝,你可以送给我吗?”

    荆戈抿了抿唇,“这个,不行。”

    谢宴笑了声,他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他继续道:“你应该清楚吧,我身上,也有两个这所谓的通天秘宝。你最初抓我,应该也是为了它,是吗?”

    “阿宴……”

    谢宴打断他的话,认真道:“你不想给我你拥有的,我却可以给你我拥有的,荆戈,我把我拥有的通天秘宝给你,怎么样。”

    “这样一来,你想做的,就能实现了吧。”

    “我不要。”

    谢宴突然觉得烦躁,“那你想怎么做,没有另一个通天秘宝,你恐怕永远也实现不了自己的目的。”

    荆戈突然上前,将他裹进怀里,“今天,我只是应你的要求,给你看看我是如何使用这东西的。”

    “我不会拿你的东西,我想做的,会另想办法。”

    “荆戈,你我都清楚,只有这通天秘宝,可以助你完成你想做的事。除了我,你还能去哪里再找到一个通天秘宝。”

    荆戈沉声道:“我会尽力去做,不过,即使找不得,我也不会再强求。阿宴,我已经想清楚了,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辈子待在一起,我可以放弃这件事。”

    他蹭了蹭谢宴的脸颊,“阿宴,陪在我身边,好吗?”

    谢宴心里悲凉无比,他怎么可能做到,即使他愿意待在荆戈身边,现实也不允许。

    混沌与堕落的碎魂已经离体太久,离体后,碎魂的能量是不断衰减的。

    即使没有损伤,离体太久再融入他们的身体也会非常困难。但这个时间,至少以百年为单位。

    他不曾想过荆戈可以操纵灵魂,所以,他虽然一直心系混沌和堕落的碎魂,也并没有特别着急。因为没有损伤的碎魂,融入身体也仅仅是过程较为困难,并不会对神明造成永久的伤害,只要回归身体,慢慢会恢复原状。

    当他看到今天这一幕,他就知道,他必须尽快从荆戈手里拿回碎魂。荆戈这样利用碎魂,会对其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如果再耗尽了里面的能量,这两瓣碎魂就相当于报废,即使回归神明体内,也难以修复。

    神明的身体和寿命,都会因此衰落。

    荆戈和八大神明纷纷交过手,费尽千辛万苦才拿到这两瓣碎魂,自然也不可能轻易给他。

    他不得不,另想办法。

    谢宴回抱住荆戈:“好,我答应你。”

    荆戈浑身一震,激动地将他抱起来,在雪地里转了个圈,然后箍住他的腰,重重吻了下来。

    谢宴没有矜持,热情地回应着他的拥吻。

    两人气喘吁吁结束了亲吻,荆戈抵着他的眉心和鼻尖,热气腾腾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谢宴轻笑道:“这么高兴啊。”

    荆戈呼吸很是不稳,他哑声道:“我怎么能不高兴。”

    谢宴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我们回去吧,这里好冷。”

    “嗯。”

    作者有话说:

    今天3更(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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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冰窟

    就当是为了我

    荆戈把两颗玉珠放回冰府,然后带着他回到了魔宫。

    谢宴的身份被昭告所有魔族,荆戈也不再监视他的行动,在魔宫之内,荆戈给了他足够的行动自由。

    荆戈偶尔会出去,谢宴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却也没有过问。

    大部分时间,两人都黏黏糊糊地待在魔宫里,吃饭、睡觉,都在一起。

    谢宴已经摸清了荆戈出去的时间规律,一日,在荆戈离开魔宫之后,谢宴散步到了关押虞长歌的地牢里。

    虞长歌坐在干草垛上,坐姿挺拔,双眼紧闭,玄清宗的道袍穿在他身上,一尘不染。

    谢宴已经成了魔宫明面上的第二主人,没有魔物敢对他的行为有所置喙,但谢宴还是隐藏了踪迹,没让任何一个人发现他来见虞长歌。

    虞长歌睁开眼睛,棕色的瞳仁里死气沉沉:“谢宴?”

    谢宴轻笑了一声,戏谑道:“你不该叫我一声小师叔吗?”

    “你与荆戈沆瀣一气,背叛师门,让我叫你一声小师叔,不觉得羞耻吗?”

    谢宴摆摆手,“算了,不与你掰扯这些。今日我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事。”

    “虞长歌,我可助你离开魔宫。”

    虞长歌警惕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虞长歌,你一定在为怎么破开这个地牢绞尽脑汁吧。其实,从里面你费再多功夫也打不开,不过,从外面,只需要轻轻拨一下就能打开。”

    “我跟你做个交易如何,我助你离开地牢,逃出魔宫,作为交换,一离开魔宫,你要马上带我去一个地方。怎么样,这个交易,你要不要做。”

    “我不相信你。”

    “那你觉得,我做什么,你才能相信我。”

    “你去杀了荆戈,把他的项上人头带到我面前,我就相信你。”

    谢宴一怔,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

    虞长歌冷冷看着他:“怎么,荆戈杀了我的师尊,你的师兄,不该为此偿命吗?你与他形影不离,要证明清白,证明对师门的忠诚,这不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吗?”

    谢宴直起腰,眯着眼睛看向虞长歌,声音含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虞长歌,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同门,不是因为你是名门正道,荆戈是邪门歪道。”

    “我救你,只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所以,我有什么必要证明清白吗?”

    虞长歌冷然瞪着他。

    谢宴又道:“说到底,我根本没必要获取你的信任,你也没有其他选择,除了和我合作这条道路,你还有其他脱离险境的方法吗?”

    虞长歌沉默片刻,道:“那你呢,你不过金丹期,修为远低于我,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后,不按你的要求带你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问得好。”谢宴上前一步,靠在牢门上,“想必,你也一定听闻过荆戈手中拿着的通天秘宝。”

    虞长歌眉峰聚起。

    “我让你带我去的地方,正是存放通天秘宝的位置。我修为不足,恐怕走到半途,就会被荆戈发现抓回来,不过,如果是你的话,瞬息之间就可以到达那个地方。”

    “只要你带我过去,我拿到通天秘宝后,可以与你分享,如何。”

    虞长歌激烈喘息了两下,眼底涌上一片黑色,他垂眸,寒声道:“我答应你。什么时候?”

    “我会来找你的。”谢宴说完,就离开了地牢。

    虞长歌看着自己的掌心,然后猝然收紧,鲜血顿时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是夜,谢宴伏在荆戈身上,轻声问:“你最近怎么在外面待这么久不回来,干嘛去了。”

    荆戈按着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挺动:“再过几日,就几日,你就知道了。”

    谢宴轻喘了一下,眼底划过异色。

    他再次试探着开口:“荆戈,我能不能拿我身上的通天秘宝,和你手里的,做个交换。”

    荆戈一怔,抿起唇不满道:“你怎么还在想这个,我都说了,不会拿你的东西。”

    荆戈重重一顶,咬着谢宴的嘴唇,沉声道:“阿宴,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又想离开我了。”

    “我没有。”谢宴脸色绯红,眼里的魅色勾动着荆戈,“荆戈,你说你放弃原来的目的了,那通天秘宝是不是于你而言,就没有用处了。”

    荆戈神色一暗,“阿宴,我不会给你的。你就当我自私吧,你答应了我,可我始终不能心安。”

    “你就像一只风筝,始终漂浮不定,从来不会有扎根的念头。我只有把线紧紧握在手中,才能确定,你是真的在我身边。”

    “通天秘宝,与我而言,就是那根线。阿宴,你明白吗。”

    荆戈紧紧将他扣在怀里,这幅极其缺乏安全感的状态让谢宴无比心疼,心里也越发矛盾。

    荆戈的话,让他确定他必须继续接下来的计划,可他也知道,这必然会伤害荆戈。

    违心的言语让他不敢正视荆戈的眼睛,谢宴合上双眼,吻住荆戈的双唇,轻声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信誉,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荆戈沉声笑道:“我相信你。”

    谢宴听到荆戈这醉人的声音,心里酸涩无比。

    身为神明,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的弱小,只能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缠着荆戈要了好几次,荆戈却越来越兴奋,战至天明都没有停歇,直到他求饶,荆戈才草草收工,把他抱在怀里,沉沉睡下。

    谢宴是掐着自己的胳膊,才勉强保持了清醒,每次激烈持久的情事之后,荆戈都会有一段深度睡眠期,不长,但睡得很沉。

    这是谢宴这一段时间观察出来的。

    他依靠手臂上的疼痛强撑着精神,直到听到熟悉的呼吸声,他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将被子搭在荆戈身上。

    他深深看了荆戈一眼,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来到地牢里。

    虞长歌陡然睁开眼,看到谢宴的示意,立刻站了起来。

    谢宴伸手打开了地牢门,然后取出一颗丹药递给虞长歌。

    虞长歌皱眉道:“这是什么。”

    谢宴奇怪地瞥他一眼,“你的功力不是被封住了吗?不吃药……怎么,你怀疑我给你下毒啊。”

    虞长歌视线锁在谢宴身上,定定看着他,“没有。”

    他直接了当地吞了丹药,经脉瞬间活络过来,丹田里被压制的真气也流动起来。

    谢宴已经摸清了魔宫的道路,带着虞长歌极速朝出口奔去。

    很快,两人就出了魔宫,来到魔界边界处。

    “你让我带你去什么地方,说吧。”

    “雪岭山。”

    虞长歌扫了谢宴一眼,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腕,“走。”

    虞长歌修为已经到了分神期,距离对他而言不再具有意义,转瞬之间,两人周围的场景就换成了茫茫雪山。

    碎魂的感应瞬间变得清晰,谢宴环顾雪山,视线落于一点,他感知着碎魂的位置,“跟我过来。”

    虞长歌没有迟疑,跟上了谢宴的步伐。

    两人很快就找到那个冰府,走到冰府深处,虞长歌一眼就看到了漂浮在冰柱旁的两个玉珠。

    这就是通天秘宝?

    他眼神一变,突然出手,在谢宴胸口猛地拍了一掌,谢宴没有察觉,丝毫没有躲闪,直接被他这一掌拍飞了,重重撞在冰面上。

    他猛咳了两声,嘴里瞬间溢出了鲜血,一抬头,便看到虞长歌正欲取那碎魂。

    他忍住胸口的剧痛,大呼一声:“别动!”

    虞长歌鄙夷地看他一眼,“谢宴,相互利用的关系在我带你来到这雪山时已经结束,谁能拿到通天秘宝,各凭本事。”

    “你不会认为,我蠢到眼睁睁看着你这个金丹期的药修拿到这通天秘宝吧。”

    谢宴吐出嘴里的鲜血,咬牙道:“你最好别动,这通天秘宝上有荆戈设下的禁制,你只要一把它取下来,荆戈就会发现。”

    他嗤笑一声:“你既然这么聪明,应该不会自以为是到,觉得自己远在千里之外,就能从荆戈手里逃出去吧。”

    虞长歌看向那碎魂,他不想相信谢宴,又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你知道如何拿到这通天秘宝?”

    谢宴的嘴唇都被血染红了,他忍痛笑起来,“自然。”

    虞长歌盯着他,凉凉道:“那你来取。”

    “你应该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是死在这里,还是取了通天秘宝交给我,想必你知道如何选择。”

    “行。”谢宴撑起身体,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虞长歌身旁。

    他看着浮在半空中的碎魂,手掌重新放在胸口,指节一曲,从身体里取出仅存的两瓣碎魂。

    还没等虞长歌看清楚他从体内取出的是什么,谢宴就翻转掌心,将碎魂猛地投射进那两个玉珠之中。

    混沌和堕落的碎魂被挤了出来,而随着谢宴的碎魂进入玉珠之中,玉珠的颜色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从墨绿色和荧黄色变成了天蓝色。

    虞长歌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突然间明白过来,他皱眉看向谢宴:“你有通天秘宝,为什么要费这个功夫。”

    谢宴没有听到虞长歌的声音,他的耳边传来一阵绵长而沉闷的钟声,那是自神明世界发出的,象征着神明陨落的一声丧钟。

    谢宴跌在冰面上,唇角浮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喃喃道:“你听到钟声了吗?”

    虞长歌将谢宴释放的那两个碎魂收入囊中,“什么?”

    谢宴不再说话。

    虞长歌扫了他两眼:“你救我出来,我不会杀你,但是,你想办法自己走吧。”

    谢宴的模样很奇怪,像是被抽走了神智,眼神失去了焦距,空洞地望着前方,整个人像是一张纸片,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虞长歌心中不解,他那一掌虽重,却绝不至于把他伤到这个地步,谢宴这是怎么了?

    但他着急离开,终究没有上前过问,他正欲抽身,身体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定住了。

    “你拿着神明的碎魂,想往哪里走?”

    作者有话说: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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