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要娶我那句◎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错, 正是太子,”孟砚泓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诡异, 诡异中又透着无奈,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一闭上眼便是太子的人头被人砍落的模样,“姚静檀, 你知道吗, 这个世个,对我好的最后一个人, 也离开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我却无能为力。”
他沉下肩,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孤独。
他拼命想攥住的, 往往都会离他远去。
父皇待他不好又能如何,太子对他是照顾的,可是如今,连太子也没了。他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这世上终是再没有在意他的人了。
“这么大的事, 京城一定开了锅, 你要撑住,尽快回京城,或是”有些话姚静檀不知当讲不当讲,犹豫片刻才开口道,“或是如今能在京中撑场的, 便只剩下你了。”
话说完后, 她又觉的十分不妥, “可是可是太子一死, 锦妃他们剩下的眼中钉便只有你了,你若这时回京城,不正是自投罗网?”
“你还会关心我吗?”他轻笑一声,有些苦涩之意。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姚静檀抬眼一怔。
自打她离开以来,亦不是全然没心没肺,她也会偶尔想起孟砚泓的那些好处来,加之李嫂同她讲孟砚泓被虎所伤,姚静檀的心里便再不能平静了,时不时的会想起他。
甚至一想到他成了旁人的夫君,她心里是会有些隐隐的不快,可她又意识到这样不好,每每起了这个念头,她便会觉着自己糊涂而强压下去。
她到底恨他什么呢?
恨他拿着自己当初的一片真心随意践踏,恨她在栾城丢下自己。
但若是孟砚泓当真狼心狗肺,他还会去还郑家的恩情吗?还会因为太子的死而将自己挫磨成这样吗?
其实姚静檀一直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了解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从前他给的伤疤仍在,可自己又往他身上心上捅了多少刀呢?
明明觉着应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明明她觉得两不相欠,但是她知道,两个人始终似有一条无形的线牵着。
她是斩不断的。
“我不想让你死,我想让你好好活着。”说这句话的时候,姚静檀的眼眶不觉晕湿。
不容分说,姚静檀的每一滴眼泪都能牵扯到他的心,若是先前,姚静檀会为他落眼泪,他保不齐会心花怒放会喜极而泣,可是如今,他便再也不敢信了。
既信不过她,亦信不过自己。
他怕了,他怕姚静檀给他一点甜头他便想入非非,想到未来,想透以后,然后再随着她的离开而心死一回。
在他意识里,姚静檀早就不想要他了。
不是吗?
他哪里还敢再祈求。
他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这条命,死了又何妨,”他想伸手去探她的脸,可袖口稍抬,仍是放弃了,他嗓子哑的厉害,“你好好活着便好。”
此次回京,正如同她所料想的那样,他如今是锦妃眼中剩下的唯一一颗钉子,只要将他除掉,一切便都结束了。
他们高氏家族,便可得到想要的一切,至高无上的权力,皇位
他自知此次回京是凶多吉少,可前路有虎,他又不得不往,哪怕为了太子,为了那个从未爱过他的父皇。
“不知追兵何时会来,你稍歇一下,明日天不亮便要启程,我们兵分两路,由绅毅护着你回京,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跟着绅毅会很安全。”说是兵分两路,实则束州一战他们惨败。同行的兵马几乎都死光了,若不是将士们拼死相护,让他于最后一刻冲出城门,他的这条命早就丢在了束州。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在满地尸体的束州活下来的,回望时,只见着自己带出来的将领一一倒下。
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这般惨败。
“我能不能”她知道现在这样说很过份,可她仍然要讲,“我能不能同你一路?”
“我如今马术练的不错,不会耽误你,若是路上遇见追兵,我拔腿就跑,保证不会拖你的后腿,我可以扮成男子,绝不给你找麻烦。”
孟砚泓侧目看她,“你为何要跟着我?”
“我不知道。”她直言道。
她的确不知道,但是,她就是想跟他一路。
孟砚泓的眼光似有星光闪动,可理智又很快占着他的心,“这是要命的一程,连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京,怎能让你与我一同犯险?”
“你还要放下我吗?”姚静檀终忍不住直言问道,“假若你死在路上,好歹我也能知道你是怎么死的,被谁所杀”
这一刻,所有委屈从心头涌上,两行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觉流淌出来。
孟砚泓心头一动,不敢置信的抬眸瞧她,量他哪怕是个瓜,也能听得出姚静檀此话何意,他终于伸出手去拭了她眼中的泪,温热染了他满手。
“静檀,别再给我希望了,我怕我舍不得去拼去争,再也舍不得去死。” 话落,他头也不会的转身离开。
此刻他是幸福的,就算下一刻让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瞧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姚静檀朝前行了几步,孟砚泓的身形依旧笔挺而孤独,她拭了脸上的泪,大骂了句:“孟砚泓你这个傻子!”
他听到了,一字不落的听到了,但脚步却不由加快。
姚静檀好似在他身后蛊惑,但是他却不敢回头,再像从前那样将她围在怀中。
前路生死未明,他是死在京城,还是死在回京的路上,无从所知,他不想让短暂的迷恋成为他留恋人间的羁绊。
自踏出的那一刻起,他便没再打算活。
次日天不亮,一行十人便踏上了归京城的路程 。
到底他还是没有拧得过姚静檀,姚静檀独自骑马与孟砚泓一路奔往京城。
太子已死,在回京路上解决孟砚泓是最好的结果,行的这一路惴惴不安,随时警惕。
就在隔日奔出章城地界的时候,追兵还是赶了上来。
速度之快,连孟砚泓也感到惊异,好在数量不多,与他们人数相近。
孟砚泓无心恋战,只想着快些摆脱他们,哪知那些人穷凶极恶,追的很紧,有人在前拉弓搭箭,一支羽箭正好射中队伍中一人,那人自马上跌落,他骑乘的马儿受惊,又正好踢中身侧姚静檀所骑,两两相连,姚静檀自马背上被甩了下来,飞出去好远。
好在正值夏季,又才下过雨,灌木丛茂密土地湿软,她于灌木丛中打了个滚人便不见了。
孟砚泓红了眼勒马,忙高声唤着她的名字。
只听隐隐传来一声,“没事,我没事,你们快走!”
听见她的声响孟砚泓松了口气,不过她说的这句等同于废话,孟砚泓怎么会丢下她不管。
众人停马,眼见着追兵越来越近,绅毅瞧着孟砚泓的脸色,只见他自背后抽出长剑,绅毅便立即会意,自身上抽出长剑前去迎敌。
两方人打在一起。
趁此机会,孟砚泓下马钻入灌木丛中寻找姚静檀的踪迹。
姚静檀从草堆的缝隙中看到有人影朝她走过来,不禁拔了先前孟砚泓塞给她用于防身的短刀,以备不时之需,就在听到孟砚泓的低唤后,她才知是自己人,于是将头从草堆中探了出来,同他浅唤道:“我在这!”
看到她的脸,孟砚泓才浅松一口气,忙朝她奔过来,他拨开遮着她周身的乱草,小声问:“如何?可伤到哪里了?”
方才那一摔可当真不轻,实则姚静檀哪哪都疼,不知头撞在了石头上还是木桩上,只觉得有点晕,可见了前方的打斗之音,她便知她不能拖后腿,于是强撑着起身道:“我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
见她还能好好的站起,孟砚泓这才放心,回身看了两方缠斗在一起的人拉起她的手说道:“快跟我走!”
在孟砚泓看不到的角度,姚静檀正疼的龇牙咧嘴,却仍要装作若无其事,同他一路前行,每跑一步,身上的痛便明显一分。
孟砚泓将她抱上马背,随之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二人共乘一骑飞奔而去,将众人甩到身后,追兵见他要跑,却又碍于眼前被孟砚泓的人缠住,只能再次拉弓搭箭朝孟砚泓射去,而身后的场景,姚静檀根本看不到,只能听到耳畔有阵阵风声吹过,还伴着孟砚泓的呼吸声。
马背上颠簸更甚,姚静檀眼前也越来越模糊,隐隐觉着背后有股暖流顺着她的背一泄而下。
同时传来一阵血腥气,姚静檀瞳孔一缩,很快便意识到什么,“你受伤了?”
孟砚泓仅用眼角瞟了肩上的贯穿伤,故作轻松的笑道:“不碍事,还死不了。”
“你没事便好。”
他说的轻松。
自姚静檀的角度看去,她根本看不到这是贯穿伤,不过姚静檀清楚,分明这一箭是他替自己挡的,若没有他,这箭便会射在自己身上
她一阵动容,酸了鼻子便问:“孟砚泓,你之前同我说的话,可还算数?”
“你指的哪句?”贯穿伤疼的孟砚泓的冷汗随风而飘,可他仍尽力显出最无妨的语气同她讲话。
“你说要娶我的那句。”
她的声音和着风一同飘进孟砚泓的耳朵。
孟砚泓觉得心头一软,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将人抱的更紧了些,这个角度,姚静檀根本瞧不见他越发苍白的神色。
他未答。
姚静檀一直是他娶的,但是现在,他给不了她任何了。
就好像今日他还活着,可明日的事便不由得他自己做主了。
他不想在他承诺了什么之后又离开,那样对他或是对姚静檀来说都太过于残忍。
身后听不到他的回应,姚静檀沉默片刻,随后便觉着眼前越来越模糊,头也跟着越发的疼,疼的她睁不开眼。
就在她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分明听到耳畔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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