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宁坐在副驾驶,所有动作定住。僵了好几秒,她慢吞吞地转过头,“什么?”
车不知不觉间,驶入芭蕾舞团停车场。
江泽洲没避让她的视线,神色淡然,“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的记性向来很好,看到你的时候,就记起来了。”
孟宁一怔,心绪一秒平复后,说:“我没不记得你。”
江泽洲眼皮一动,“什么?”
孟宁在脑海里搜刮措辞,好半晌,用自认为平静从容的语气说,“我在附中只待了半年,但是你在学校,很出名,我也听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
“有关我的事,具体是什么?”
“……”
咄咄逼问下,孟宁稍显狼狈。
思考片刻,孟宁弯起嘴角,不急不缓地说:“你成绩很好,拿过很多奖,长得很帅,我总是在学校红榜看到你的照片。”
“当时挺多人把我的照片撕走的,你该不会是其中之一吧?”江泽洲敲着方向盘,慢悠悠的语调,藏了几分恶劣的促狭。
孟宁被他的话问住。
事实上,孟宁还真想过。想法刚冒出脑海,又被否决了。
这种行为,就像猥琐男偷拍女生照片,日思夜想,每天反复观看。孟宁觉得自己要真撕照片,跟猥琐男没差了。
“……”幸好她没做过这种事,格外的理直气壮,“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啊?”
“也是,你多乖啊。”
因为他的形容词,孟宁大脑忍不住脑补一些有的没的东西。下一刻,像是心有灵犀般,江泽洲眉梢轻抬,低声问:“听过很多有关我的事,那其中有没有一样——”
“——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孟宁的心跳停了半拍。
周遭一切都已远去,全世界仿佛都静止。
江泽洲手指轻敲方向盘,一声又一声。说完那句话后,他没再开口,等不到孟宁的回复,也没追问,耐心十足。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十几秒过去。
孟宁轻声,“乖乖女。”
江泽洲勾了勾唇,颇为满意她的答案,夸奖道:“记性挺不错的。”
孟宁品咂着这句话,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总觉得,江泽洲在暗示她什么。可抬头去看他,他一脸云淡风轻,好似刚才一切,是无心之举。
就这么纠结着下了车。
好在这点儿心思,在忙碌的工作中,很快被抛之脑后。
芭蕾舞团下个月有全国巡演,交响乐团自然得跟上,并且交响乐团还接了其他乐团的合作。下个月,是整个乐团最忙碌的一个月了。
调整了半天,孟宁状态回归,跟上大家的进度。
只是闲暇时间,还是忍不住地,想到这事儿。
——他是在撩我吧?
——他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当真。
——你忘了你俩只是合约情侣了?
——江泽洲就是个反复无常的男人,毫无信用可言。
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孟宁觉得还是别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了。反正,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个结果来。现实又不是按照她的设想走的。
下午下班前十分钟,排练结束,众人都在等点下班。
闲来无事,开始闲聊。
孟宁原本在位置上发呆,突然,有人推搡了下她的胳膊,挤眉弄眼,“我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可是看到了啊,你是从一辆车上下来的。”
其他人轻嗤调侃:“不从一辆车上下来,难不成是从一头牛身上下来吗?”
“听我说完,后来我好像看到驾驶座上的那个男的了,长得好像,有点儿小帅。”她顿了顿,纠正,“不是有点儿,是好点儿帅的。”
“真的假的?孟宁,你背着我们谈恋爱了吗?”
“不是吧孟宁,你竟然谈恋爱了?到底是何方妖孽,竟然把我们大提琴女神给收了?”
“……”
“……”
何方妖孽?
倒不是妖孽。
是混世大魔王。
被追问得多了,孟宁没隐瞒,“是谈恋爱了。”
这话犹如一声惊雷,落下后,四面八方,传来吸气声。紧接着,其他小组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把眼高于顶的孟宁给收服。
一直以来,孟宁在交响乐团众人眼里,都是眼高于顶的,特指,在挑选男人这方面。
原因无非是,交响乐团大部分的演职人员都在三四十的年龄层,见到边上有条件好的单身女性,都会和身边的单身男性撮合在一起。孟宁是被撮合次数最多的那一个。
毕业后,来到交响乐团,先后被同事、领导介绍,加起来得有二十多个男的。
每一次,她都是弯着眉眼,一副任人拿捏的软兔子模样,只是说出来的话,决绝得没任何转圜余地,“谢谢你,不过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客套又有礼貌的拒绝,落在旁人耳里,解读成另一种意思。
——这个男的条件不行,配不上我,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不过仔细一想,孟宁五官大气,又有种少女的娇羞。关键是那气质,整个芭蕾舞团都找不出来第二个她,清冷优雅。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身的,眼光挑,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一个很好的男生。”孟宁回答得很认真,却很笼统。
让人摸不着头绪,以为她是在敷衍:“有多好,做什么工作的,年纪多大了,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照片让我们看看?”
面前都是共事许久的同事,平时相处,关系都不赖。
孟宁没有办法像敷衍刘梦甜一样敷衍他们,坦诚交代:“搞投资的,比我大两岁,至于照片……我和他在一起才两周,还没有拍过照片。”
“搞投资的,就是金融行业咯?金融行业不是出渣男吗?”那人脱口而出,说完后一愣,忙闭嘴,干巴巴地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孟宁你别在意,我帮你给她掌嘴。”
“就是就是,不能以偏概全,我相信孟宁男朋友是个好人。”
她们一个个急忙找补的模样,孟宁心头一热,她温声道,“他人挺好的,而且我俩认识——”她原本想说九年的,琢磨了下,还是改成,“一年了,他身边不缺女孩子,要真想谈恋爱,早谈了,何必找我呢?”
原本是说服别人的话,孟宁莫名有种,在说服自己的感觉。
是啊。
江泽洲最不缺乏追求者,学生时期到现在,向来如此。
重逢至今,将近一年的时间,如果家里真的催得急,他随便找个女的应付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找她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
是不是因为,对他而言,她是不一样的?
-
十分钟过。
五点准时下班。
往常蜂拥而出的人群,今天一派和谐,不急不缓地收拾着行李,余光总是偷摸往一侧扫。
周遭送过来的八卦目光实在演技拙劣,明显的让孟宁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孟宁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等什么——她是坐男友的车上班的,没有交通工具,自然是等专属交通工具来接她下班。
人都有好奇心和窥探欲。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坦率地把江泽洲介绍给他们。
孟宁收好东西,出了换衣间,里面噼里啪啦,都是急忙关柜门的声音。
迈出的步子,又收回,半个身子回到换衣间,其余人没想到她会杀了个回马枪,左右张望,手忙脚乱地打开柜门,和身边的人进行没头没尾地交谈。
一切尽收于眼底。
孟宁没戳破,抬头看她们,柔柔一笑,“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了,再见。”
出换衣间,过拐角,晚霞将身后的一众身影拉长,至她脚底。孟宁装作没看到,自顾自地往前走,手里捧着只手机,确定江泽洲已经在停车场等她了,孟宁惆怅地叹了口气。
孟宁:【待会儿你别被吓到。】
江泽洲疑惑:【什么?】
孟宁:【你今天早上送我上班的事儿被我同事知道了,然后现在,她们都在后面跟着,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江泽洲:【是想看我吗?】
江泽洲向来都很识人眼色,今天孟宁都说得如此明白了,他还明知故问。
孟宁满腹疑虑地重复了一遍:【啊,看你。】
江泽洲:【看我,还是看你男朋友?】
这不都一样吗?
孟宁嘟囔了一句。
蓦地,她脚步顿住,脑海里蕴了丝其他东西。
恰这时,空阔停车场轰然迸发出一声尖锐喇叭声,孟宁循声望去,叫嚣的车辆,驾驶座车窗缓缓下降,熟悉的侧脸,逐渐清晰,展示在她眼前。
下一秒,江泽洲打开车门,走到她面前。
“看我,还是看你男朋友?”他重复了一遍问话。
看似没什么区别,没意义的问话,内里大有乾坤。
前者,指的是江泽洲这个人。
而后者,男朋友,代表的是他的身份,他不止是江泽洲,更是孟宁的男朋友。
——他在意的是,自己以何种身份,出现在孟宁的同事面前。
孟宁自然猜到了他的别有深意,眼尾上翘,卧蚕下方的那颗泪痣闪耀似星辰,“看我男朋友,只是我男朋友,恰好是你。”
随后,她转了个弯,和江泽洲并排站。
七八米远距离的地方,交响乐团的人稀疏而站,佯装自然地和她打招呼,“嗨,孟宁,你身边这位是……”
孟宁说:“我男朋友。”
江泽洲脸上情绪渐收,戾气眉眼,沾染几丝温和,“你们好。”
“你好你好。”
“你好。”
“……”
众人纷纷和他打招呼,眼里闪过欣羡之色。经过孟宁时,悄咪咪地朝她递了个眼神,用口型说:好帅啊。
孟宁笑了笑。
送走一堆看热闹的同事,二人才回车上。
孟宁低头扣安全带,头随着动作往左偏,系好后,没第一时间直起身,慢吞吞地往驾驶座那边看了眼。
恰好被他目光捉住。
“嗯?”
孟宁抿了抿唇,“刚刚,你应该没被吓到吧?”
江泽洲看她一眼:“打声招呼而已,还不至于会被吓到。”
孟宁:“那就好。”
车子发动。
汇入拥堵车流中。
晚饭早就定好,在小区附近的火锅店吃。吃完晚餐,考虑到明天是周末,江泽洲问孟宁:“你周末有安排吗?”
孟宁:“还没有安排。”
江泽洲:“既然没有安排,到我家来过周末,如何?”
闻言,孟宁往碗里夹菜的动作一顿。
话里的暗示意味,孟宁不可能听不出来,她眼皮微颤,之后,盯着江泽洲看了好几秒,“去你家过周末吗?”
“如果你没有安排,周末在家待着的话,到我家也一样,无非是换了个地方待着。”江泽洲神色正直,毫无起伏的声线,更彰显出他的清白,“如果你是在意我的话,大可不必,因为我还有一些工作,周末两天估计都会待在书房里,只有吃饭时间,我们才会见面。”
“……”
衬的孟宁像个无耻之徒,满脑子只想些情爱相关的龌龊内容。
孟宁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窘迫地低下头,低声:“哦。”
火锅烟雾缭绕,隔着蒸腾的雾气,孟宁低头吃东西,自然没注意到,江泽洲突然上扬的嘴角,带着得逞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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