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咸鱼宿主拒绝做任务[快穿] > 21、死后生(二十一)
    宿主是真的不开心了。


    系统第一次察觉到谢白如此明显的愤怒。平静的心湖上突然掀起一个个浪头,然后又被强行压了下去,躁动不安地微微颤动。系统真怕宿主压着压着把自己给炸了。


    等谢白内心彻底平静下来,系统放低声音问道:【宿主?】


    “嗯?”


    系统报告了一下任务目标的情绪波动值。


    “哦。”谢白没什么反应。


    系统:……宿主对任务目标的情绪波动值这下是真的心如止水了。


    谢白补充道:“以后不超过30不用通知我。”


    【好的。】系统想了想,还是问道:【宿主,咱们只能在这个世界待不到两年了,这么短的时间能解决晏家的事吗?】


    谢白干脆地承认:“很有可能解决不了。”


    【那……】


    谢白淡淡地说:“到时候就是死不瞑目了。”


    系统:……这话还是别接了。


    谢白闭上眼睛,枕在手臂上。大脑里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情况和可能遇到的前路。四处都是迷雾和断崖。必须再来一个全新的、关键性的线索,一个能够撬动的支点。


    不然的话——


    豁出一切也赢不了,一点儿道理都不讲,只比谁的拳头大——这太没道理了,可这本身偏偏就是道理。


    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死前解决了最大的挂碍,能一身清净地安稳长眠,却又被系统再次搞到了这种操蛋的、极为相似的境遇里。事情比他想得要难解决太多。


    剩下的时间太短了。要有新的突破口才行,不知此次去清源秘境能不能有所收获。


    他想起宁玦曾经做过的梦,就在父母陨落的消息传来的前一晚,梦里宁父宁母的声音环绕着他——


    “来秘境……”


    “来这里……”


    “快来——”


    修真者的感应甚为奇妙,秘境里说不定真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必须要有一个支点才行。一个能撬动整个棋盘的支点。


    谢白思绪快速转动着,像暴风雨在肆虐。


    来不及按规则把自己拳头壮大的时候,唯一的出路只剩下找到把棋盘掀翻的方法,然后按自己的规则来。


    但那个支点在哪儿呢?有可能找得到吗?


    “门主。”


    顾望安睁开眼,打破了谢白头脑中无人所知的风暴。


    谢白撩起眼皮看向他,眼神里是压不住的寒意。他的心里风雨肆虐,被浇了个透,冰冷的疯狂都要从眼框里溢出来。


    顾望安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眼神。


    系统有些被吓住。它第一次意识到宿主只是披了张咸鱼的皮,内心里根本就是个疯子。它再次检测宿主的情绪,之前那些愤怒的波动明明早就被压下了,现在也仍然是一片平静。


    宿主在平静地发疯。系统意识到这一点。


    那层咸鱼的伪装,那些万事不入眼的风平浪静,都处在被撕裂的边缘,底下则是深不见底的、压抑到极致的暗流。


    到底为什么?系统想不明白。


    平常人再嫉恶如仇,面对别人的苦难,无法为他们讨得正义时会愤恨会痛苦,长期的无能为力甚至会摧毁他们的精神,但宿主这又是怎么回事?事情刚开始没多久他就彻底变了个样子,变化的速度太快了,简直像被触发了什么危险的开关。


    顾望安没有被吓住。他看着谢白侧身坐在椅子上,头枕着手臂,只睁着眼看过来。他待在那里不动,像是马上就要蜷起来,就如那日沉在潭水中,将自己彻底封闭。


    顾望安看到了他绷得紧紧的内里,看到了大雾下的寒冰。


    “继续设识海里的禁制吗?”他问。


    谢白眼里的寒意慢慢收了回去,他动了动身子,抻了下腰,一脸平静地站了起来,说:“继续。”


    滴——


    系统看着后台页面上顾望安的情绪波动值再次亮了起来,留下了新的印记。


    等到设完禁制夜色已深,两人没再交流什么,谢白继续破解阵法,顾望安在一旁打坐。


    书房内几盏灯亮着,晕染开的暖光外是静默的阴影,拖长的影子蜿蜒投在地上。深夜里阴影模糊了距离。


    天将破晓时谢白推开阵盘,仰靠在椅子里,捏了捏略有酸胀眉心。他闭着眼歇了一会,然后看向顾望安。


    顾望安还在入定,眉目深沉,在灰蓝色的暗淡天光里,像一尊端肃的雕像,而烛火又柔化了他的冷硬,远远打量着,竟有几分神佛含而不露的悲悯。


    在一片静谧中,谢白渐渐放松了神经,撑着额头,懒洋洋地窝在宽大的椅子里,目光虚虚落在顾望安身上,像是在凝视着他,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随着天光大亮逼退了夜色,屋内的烛火自行熄灭,只余几缕青烟慢慢逸散而去。


    阳光顺着顾望安坐着的软榻攀上了他的袍角,门人制服上流云的纹样微微发着光。很快清晨的光就漫上了他沉肃的脸,寸寸勾勒出那俊美坚毅的线条。待明光跃上眼睑,顾望安缓缓睁开眼来,眼内一片清明。


    他很快察觉到了谢白的目光,立即掀袍下地,问:“门主可要洗漱?”


    谢白收回视线。他摆摆手,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必要,用术法收拾一下就算了。”


    修行者有不少人还保留着些许凡俗的习惯。晨起漱口、净面、束发、更衣,有些修士不光不用便捷的法术而假以人手,一溜托着托盘、银盆进房伺候的仆从排场也不比凡俗富贵人家少。


    谢白有时让人端了盆巾自己洗漱则是为了换换口味,在熟悉的感觉中放松一下。今天他没那种兴致。


    他正想出去转悠一圈放放风,抬腿迈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之前刚说过为防万一要让顾望安不离开自己二十丈。他要出去就得把人带上。


    唉。清净难寻。


    他颇有些不情愿地停下脚步,转身对顾望安说:“打理下自己,我要出去走一走,你……也跟上来。”


    一个人游荡的日常活动——虽然也算不上很日常,他一般不在白天这么干——突然加进一个人来,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谢白不时用余光瞥一眼缀在身后的顾望安,在山间飞飞停停,有时兴致来了却不能像从前那样“高速飙车”,得收敛着速度,照顾修为上差了数个境界的顾望安。


    谢白第一次体会到了年轻父母带孩子去游乐园,明明想玩点儿刺激的,却因为孩子实在太小,只能放弃心中所爱,抱着孩子坐旋转木马的憋屈感。


    他倒也不讨厌旋转木马,只要周围没一堆小破孩的话,慢悠悠地转也挺有意思。但他现在不想坐旋转木马,他就想玩云霄飞车。


    谢白有些泄气地落在一颗高大的槐树上。他踩在枝头,在一片跃动着晨光的浓绿的海洋中,轻飘飘地随着山风荡来荡去。


    紧随其后的顾望安也落了下来。他一来就把谢白脚下的树枝压得往下坠了些。谢白淡淡瞥他一眼,然后跳到另一根枝头上。


    顾望安莫名地有些想笑,但他抿着唇不动声色。他背手在身后,迎着山间的长风,陪谢白在枝头荡着,像一只晨起的小鸟,为着与另一只作伴,轻盈地落在同一棵树上。


    谢白倦怠地吹着风,情绪跟着苍茫树海缓缓起伏。


    长风,云海,茫茫山色。他站在枝头远眺,天高地迥,怎样穷尽眼目,也无法尽览全貌。世界广阔,万物峥嵘,实非人力所能担起。


    太渺小。


    太沉重。


    他心头涌起一股软弱的渴望。


    真想就这么消散在无边的天地间,像一滴水融入江海,像一粒尘汇入万古的尘埃。


    他曾经拼命地活过了,走完了自己的人生,阴差阳错才来到这里,他应该是有权利对这场死后旅行喊停的吧。


    他已经很累了,何必继续消耗自己呢?就停在这里,在这里结束不好吗?


    但这股渴望很快就消退了。天与地失去了诱人沉溺坠落、化为一捧青烟四散而去的玄妙魔力。他逸散的思绪重新凝缩回那颗因习惯了久久压抑而平缓跳动的心脏中。在痛苦中,麻木又矛盾地炽热着。


    他曾经历过许多的人生,也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人世间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如蜉蝣寄于天地,渺小得转瞬即逝,但于天地的一瞬却是凡人的一生。无数的人生在世间的风雨中沉浮,他确实能力有限,性子更是封闭,不撞到眼前的不会主动去关注,但到了眼前、触手可及,就不能不去捞一把。


    困于囹圄挣扎不得,实在太苦,苦得能把人的血肉抽干只余白骨。


    他懂这种苦,越发无法忍耐踩着别人的白骨一手遮天的人。那么深的业障,它已经害了多少人呢?


    谢白这么些年如这般荡在枝头时,无数次想直直地坠落下去。不停地,不停地,往下坠去,坠到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但每一次他都定在原地,动也未动。


    他曾在真实的虚幻中生生死死无数次,但不管重来多少次,不管内心被打磨得多么平静,他就是无法真的放弃。他站在滑坡上,却偏一次次把自己拽回来。那些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对沉眠的向往不住拉扯着他。他拽着自己跟这一个个令人作呕的麻烦继续耗。


    在哪里死不是死,没什么不同。至于什么时候死,谁还能先算个黄道吉日自己决定不成?但因什么而死却有所谓。死后自有安眠,以后再睡也不迟。


    我要赢。


    他想。


    这种阴邪之物,我从前能赢过,这回照样能赢。


    已经十分疲惫了,前路也无比渺茫,但一把火像燃烧生命般燃着他——他放任着这把火,这把自从六岁那年点燃了整个谢家就再也没熄灭的火,走火入魔地消耗自己。


    我要赢。


    他在心里重复着。


    在死之前,在一切结束之前,我要赢。


    日头渐高,谢白问顾望安:“要是一切都解决了,那之后你会做什么?有什么打算吗?”


    顾望安没有任何的迷茫和不确定,他十分简单朴实地答道:“继续修行,好好照顾亲人。”


    谢白笑起来。他真喜欢顾望安的笃定沉稳啊。他就像一棵大树,根系深深蔓延,只要活着,就知道自己在哪里,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顾望安一怔。他发现自己喜欢看谢白笑。谢白笑的太少了。他不由问:“门主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我?”谢白眯着眼,追逐着太阳,“要是一切顺利,我要好好睡一觉。”


    “不要任何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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