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赛马
这林子里面狩猎的人怕是不少, 这小道上面都是或深或浅的印子,旁边还有支起来的,熄灭的火堆。顾长君草草地看了一眼, 便直接忽略了过去,视线定格在了前方那个模糊的身影,正是肆意骑马的宋榕。
还真是没有想到宋榕的骑术竟然会这般的好, 追了这么久,第二圈都要跑完了还差了这么远的距离,看来是没有机会追上了。也不知道宋榕有没有藏私,若是藏私的话, 秘阁里面教导的骑术也着实是好得有些过分了吧
摒除杂念, 顾长君俯身继续朝着前方奔去,定是不能叫宋榕小看了自己。
耳边是哒哒的马蹄声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宋榕紧紧抿着唇, 肩上面飘扬的长发随风飘散了起来,颇有些侠女的风范。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约定的终点。此次的比试虽然就是随便玩玩, 但宋榕属实是没有藏私,全力与顾长君在比试。
秘阁,顾家,本就是对立的两个阵营,但现在自己走到了灰色的地带,既想要偏向秘阁,有想要偏向顾长君。若是顾长君会在此事上面提高一点对自己的提防, 可能便没有这么多愧疚的情感了。
紧紧勒住缰绳, 手掌上面感受了一阵轻微的紧致感还有微微的火辣感, 马儿仰天长啸了一声。宋榕不见任何害怕,轻轻一拽缰绳, 马儿就安静了下来,显然是已经被宋榕彻底驯服了。
在原地略微等了一下,顾长君就赶了上来。自己是先走了一步的,顾长君后追上的距离却不是很远,看来还是顾长君的马术更胜一筹。
停了马,顾长君没有就着宋榕会骑马,还骑马骑得这么好的事情存防备之心,也没有直接发问。
“你的骑术是当真不错啊。”顾长君由衷地夸奖了一句。“我当初给你选的小母马看来是真的满足不了你的骑术,要不到时候我给你再挑上一匹乌骓宝马?”
“不必。”宋榕拒绝了。
那匹小母马,是顾长君第一份送给自己的礼物,很是符合自己的眼缘。
顾长君自然是不会想到宋榕拒绝的理由是因为自己,兀自点了点头又将手直接贴在了疾风的枣红色的鬃毛上面,一边安抚着身下的马儿一边笑着说道:“好,到时候你要是想要骑骏马,我就将我身下的这匹疾风借给你骑。”
“好马不都是认主的,你的马,我可没有资格。”
“是认主的。”顾长君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榕。
认主,也认你宋榕为主。
“疾风认得你。”
宋榕别开了脸。顾长君话里面的意思,自己听懂了。
“为什么没有看见甄小姐还有苏小姐?”宋榕不太生硬地转变了话题。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顾长君也不觉得气馁,毕竟攻克宋榕,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环顾了一下四周,顾长君便找到了两匹熟悉的马儿,都被系在了一边的树上,刚刚还真是没有发现。
“不知道他们去弄什么了,估计是阿佩拉着阿诺去玩其他的了”
宋榕:“”
“你可以唤她们的名字的。”
“不算相熟,,,,,,”
“迟早的事情。”
“我不喜和人亲近”与你点滴的亲近已经算是我的极限了
“你是我的人,她们绝不会伤害你。”
宋榕一顿。我不害怕她们伤害我,我怕的只是我终有一日会伤害到你身边的挚友,更加对不起你。猛咽了咽口水,宋榕几不可闻地说了句“尽量”。
宋榕和顾长君那头正进行着生硬带着温情的对话,甄诺与苏佩那里的气氛可算是好,甜蜜的一对就算是不说话,光凭眼神的交流也足以迸发出能够烧得起来的火花。
一个捡来的篮子,搭配着一根不算长不算短的树枝,再用上甄诺长度适中的发带,又往篮子底下放上了一块带出来的肉饼,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一个简单的捕鸟机关。
甄诺束起的头发上面已经没有了发带,只剩下了玉兰簪子,长发倒也不至于散落下来。带着苏佩躲到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又用外衫直接铺在了地上,甄诺带着苏佩直接坐了下来。微笑着将连着木棍子的发带递交到了苏佩的手上,眼中满是宠溺的微光。
也不知道是这林子里面没有小型的走兽动物,还是这变凉了的肉饼不能吸引动物,甄诺做出来的捕兽工具生意惨淡,丝毫没有脑子笨的动物光顾。
若是顾长君此刻在这里,定是要将甄诺好好地呲一顿,然后再好好炫耀炫耀自己的射箭本领,非得要惹得甄诺动手才能消声。幸好现在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苏佩,尽管等得时间久,苏佩除了有些淡淡的不耐烦,但丝毫没有对甄诺的抱怨。
轻轻扯了一下甄诺的衣袖口,为了不惊动潜在的猎物,苏佩瞪大了眼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问道:“还要等多久?”
“额”难不成能回答看缘分?
甄诺微笑,用指尖轻轻地点了点苏佩的鼻尖,“没耐性了?”
“有些。”苏佩困倦了一下,直接将笨重的脑袋靠在了甄诺的肩膀上面,只觉得等着等着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
甄诺轻笑,爱重地轻抚了一下苏佩的肩膀,好似在安抚这躁动的不耐烦。出乎意料,甄诺扭头倾身,蜻蜓点水一般地亲了亲苏佩的侧脸。
苏佩仰头,满目不可置信。这这这何时变得这般主动的了。
甄诺眼中噙着笑,脸上也洋溢着笑容,“现在可觉得好玩了一些?”
“嗯嗯嗯。”苏佩不住地点头,照着这样子,一整天捉不到一个猎物都高兴。
临近日落,苏佩与甄诺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揪着两个耳朵,甄诺默默将这唯一的一个不太聪明的小兔子提在了手。一只兔子,总比什么猎物都没有要好。
苏佩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整整一个下午,阿诺亲了自己三下,若是没有这只小兔子的话,怕是能亲四下呢!
“阿诺,兔子不都是吃草吃胡萝卜,为何会被肉饼吸引过来?”
“古有守株待兔的典故,现在有特立独行的兔子。”甄诺哑声,寻了俏皮话。
“那我们养着?”
“都听你的。”
到了一开始分头的地方,顾长君与宋榕早早地就已经等在了那里,手上都是空无一物的。一瞥眼,苏佩就看见了疾风的身上,挂满了猎物。
这两人还真是收获满满。苏佩微微仰头侧目,看着余晖之下的甄诺,下巴处有暖红色的模糊质感,更加挽紧了一点。
今日的自己也是收获满满。
顾长君的眼中带着打趣,指着越来越走近的甄诺的兔子,揶揄道:“就一只野兔子?”
“但也还不错,听说野兔子肉质肥美,烤起来滋滋冒油,好吃的很。”
苏佩打算养着的小兔子就这样被顾长君说成了滋滋冒油的美食
甄诺倒是没回答,兀自走近顾长君,叫顾长君看得疑惑。下一刻,顾长君的大腿上面就受到了一脚,正是甄诺踹的,关键是这人还抬着腿还要再踹。
顾长君连忙后退,声音凄厉得好像是杀猪一样,弓着身子直接躲到了无辜的宋榕身后,双手也好像是小松鼠一样直接扒在了宋榕的双肩上,一点都不给甄诺再攻击到自己的机会。
“甄诺,停停!停!”
“你个书呆子要干什么啊,杀人啊!”
被当成挡箭牌的宋榕蓦然笑了出来,确实是关系很不错呢
叫自己羡慕。
甄诺这才收了腿,指鼻子教训道:“以后骑马动静小一点,眯着眼睛了。”
苏佩一愣,这事情自己都忘记了。扑哧笑了出来,“哈哈,长君你活该。”
“”顾长君一脸迷茫,看了看苏佩,又看向甄诺,这妻妻两个到底不用这么欺负人吧
宋榕牵住了马,主动提议道:“甄小姐,苏小姐,走吧,这太阳都要下山了。”
***
刘铭雷厉风行,魏亮刚刚打算和自己的外室娘子耳鬓厮磨一番,好好做些开心的事情,宅子外面就被人看守了起来,而刘铭更是什么都没有说,直接破了一道又一道的门,带人闯了进来,丝毫不顾阻拦的丫鬟。
两道尖叫声响起,随后就瞬间消了下去,魏亮的嘴里面直接被强制性地塞上了一个白色布团,堵住了所有叫骂的话。而另一道的尖叫声发出者则是这个娇艳欲滴,衣衫不整的小娘子,此刻正颤颤抖抖地缩在了被子里面,一点都不敢出声,生怕这群陌生人会将自己一块带走。
“我乃廷尉司刘铭,若觉不公,尽管来找。”
刘姓!小娘子更加是不敢吱声了,就连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魏亮都愣神了一下,连挣扎的动作都小了许多,这时才想起来刘铭可不就是齐王殿下,怎么着和自己都是表兄弟的关系啊。
刘铭还顾念着刘婉言和魏家的脸面,还特地准备了一辆马车,将魏亮一把拉过直接塞进了马车车厢之中,隔绝的了零星几个人探究的目光。
刘铭也一块坐了进去,腰板子紧绷的正经模样与魏亮的二流子模样全然不同,丝毫叫人看不出来是堂兄弟的样子。
刘铭到底也算是自己的表弟啊,有这层亲戚关系在这里,魏亮开始挣扎,嘴里面也是嘟嘟囔囔的,叫人听起来甚是烦躁。
刘铭眸子一冷,冰冷的目光好像是一把冰锥一样,直接扫视到了魏亮的身上。魏亮一顿,有些害怕,挣扎的动静也小了许多。
刘铭一把将堵嘴的布条从魏亮的嘴巴里面抽了出来,冷冷地警告道:“现在虽然是晚上,但这里都是青楼,人还是很多。”
“本王现在是全了你的体面,你若是再叫叫嚷嚷,皇家的脸面若是被你给丢了,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还是警告管用,魏亮一下就住了嘴,不敢再说话了。
刘婉言与魏楠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魏亮溜出去了知道,但只当魏亮又是去找外室娘子了,况且若是被廷尉司抓走了,一定会有不小的动静。阴差阳错之下,相隔了两天时间,魏家夫妻两人才找上了廷尉司。
刘婉言可不像魏楠这般好说话,单刀直入地就找上了刘铭,也不顾房间里面还有其他的官员,直接就撒起了泼来。“齐王殿下,我好歹也算是您的姑母。您一声不吭地抓走我的亮儿,您将我魏家置于何地啊!”
“那可是齐王殿下的堂兄弟啊,齐王殿下这是要六亲不认了不成!”
刘铭抽动了两下嘴角,脸上已然不悦。六亲不认这个词怕是说你的吧,本王有你这样势利眼的姑母,才是人生惨事。
“三年前的那件事情究竟是如何,魏夫人又在其中做了什么小动作,魏夫人自己心知肚明。”
连姑母都不唤了,而是冷冰冰的魏夫人,已经表明了刘铭的立场了。
魏楠也怕夫人再持续撒泼,到时候局势可就控制不住了。魏楠连忙将刘婉言拽了拽,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自己则是朝着刘铭行了一礼之后才说道:“刘大人,我家犬子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情?您有什么证据?”
“三日后,廷尉司就会将卷宗彻底整理完毕,皆时廷尉司会与宗正寺一块审理。”苏朝挽袖悠然地走了进来。每一步都轻轻凿在了地上,自带威严,简简单单的一个文人,不靠武力也足以震慑这里的所有人。
第82章 种花
“顾长君!”甄诺的表情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凝重, 额头上面的青筋都因为情绪的激动瞬间浮现了起来。若不是还有理智在,真是巴不得上手将顾长君打上一顿。
面前的顾长君自信张扬,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惊世言论, 也丝毫没有觉得暴怒的甄诺会拒绝自己的请求。顾长君还是一脸坦然地坐在位子上面,静静等着甄诺答应下来。
“你这是在找死。”甄诺还在咬牙警告着。这样的举动是在玩火,稍不在意就会玩火自焚, 稍不在意就会将自己坠入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记得你小时候对我说的话吗?无论是何境地,你会护着我的。”顾长君莞尔一笑。甄诺的强烈反对自己早就已经猜到了,但正因为这人是甄诺, 明知是不可为之事, 若是自己一定要做,甄诺也定然是会陪着自己一块去做的。
顾长君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帮与不帮,你给我一个准信吧。”
回应顾长君是良久的沉默。顾长君轻笑了一声, 不再多言,走至甄诺的身侧的时候却被拽住了臂膀。
“你能给我多少人?”
“三百亲信。”
区区三百,却要造出三千,乃至三万的势头。
甄诺凝眉,力道让顾长君都感觉到了一点疼。半晌之后,顾长君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帮”。
“多谢。”
“不必。”甄诺敛眉,声音沉闷得就好像是从空谷之中传出来的, 不见一点青年人的朝气, “你若是回不来我绝不会原谅你。”
苏佩是真的打算好好地养那只小兔子, 加上甄诺被顾长君拉走了,虽然说这两人没有说什么, 但苏佩也知晓一定是要谈论大事,借着养兔子的事情将宋榕也拐了过来,不去影响那甄诺与顾长君。
宋榕陪苏佩一块蹲在地上,手里面还拿着牧草,地上还放着一篮子胡萝卜和菜心。看着小兔子努着嘴巴吃得一刻不停,宋榕也有些欢喜,还真是没有这么闲适地做过这样的事情。
“苏小姐是不是很喜欢养这些温顺的小动物?”
“倒也不是”
“我看苏小姐很是用心对待,还以为苏小姐很喜欢呢。”
“阿诺第一回送我一个活物,我自然是喜欢的,也要用心对待呢”
“苏小姐很喜欢甄小姐。”宋榕为这两人下了个定义。
苏佩莞尔一笑,一想到甄诺就觉得心里面甜丝丝的,摸着这只小兔子柔顺的皮毛也觉得喜滋滋的。侧目,苏佩看向宋榕,“难道阿榕你不喜欢长君吗?”看宋榕表情凝固了一瞬,苏佩便知晓自己说对了,再接再厉地撺掇道:“我看长君可是很喜欢你呢。”
宋榕沉默,又从篮子里面拿出了一个细长条的胡萝卜,继续耐心地喂食。
“阿榕是长君喜欢的人,我与阿诺也是长君为数不多的好友,阿榕不必在我和阿诺的面前太过拘礼。可唤我苏佩,唤阿诺全名,或是学着长君的姿态,唤阿诺书呆。”
宋榕迟钝了一下,苏佩对自己的好意是没有目的的,让自己觉得甚是窝心。但这称呼的变换,在短时间之内,自己属实是有些拗不过口。
“甄小姐身上是有功名的,宋榕不敢造次。”
苏佩知晓宋榕还融不进顾长君的好友圈子里面,也不打算再强求,退而求其次地说道:“那便先唤我的名字吧。”
“阿诺是个顶顶好的人,你是长君喜欢的,阿诺也会把你当做自己人的。”
“嗯”
“你们两个人在干什么呢?”
双双回眸,就看见甄诺与顾长君并行,迎着阳光走了过来。虽然说脸看不清楚,但光看这个走路的做派就能认出来人。苏佩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就跑到了甄诺的面前。
顾长君比划了一个鬼脸,快步走到了宋榕的身边,撩开了下摆的衣服直接蹲了下去。
“喜欢小白兔?”
“挺可爱的。”
“那我们一样呢,我也喜欢小白兔。”顾长君说得一脸坦然,还上手直接摸了摸,早已经将当初自己说的烤兔子的话忘了个干净。
顾长君腾出一只手来,在宋榕看不见的地方朝着后面的甄诺与苏佩挥了挥手,看这样子就是嫌弃两人在自己与宋榕的面前出没。
甄诺早已经换上了一副平常的模样,没有了刚刚凝重的心态,默默拉起了苏佩的手。无奈地说道:“得了,咱俩的小兔子就匀她们玩一会儿吧。”
苏佩点了点头,自己可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顾长君这都赶人了
“行,那我们去陪外祖母栽花。”
“好。”
刚到花园的门口,苏佩就看见了跟在外祖母身边的贴身侍儿,远远地往里面一看,就看见外祖母的身影正倒映在温室里头。
“小姐。”侍儿福了福身子,一句小姐就直接将甄诺与苏佩都包括了进去。这事是夫人下的命令,就是为了让甄小姐在府中自在一些,莫要将自己当外人。
苏佩点了点头,拉着甄诺就直接快步走了进去。
苏佩:“外祖母。”
李盼回身,就看见了两个孩子,脸上显出了长辈慈爱的笑容。
甄诺拱手,温言行礼,“见过外祖母。”
苏佩甚是惊喜地看向甄诺,此称呼虽然不是叫自己的,但是比叫了自己还要高兴。心荡漾了起来,苏佩脸上的笑容更甚,如春日百花盛开一般。
李盼微微颔首,自然而然地将甄诺拉了过来。“花山书院经常会下山给那些农户帮忙,诺儿可会去啊?”
“会去。”
“这栽花的道理啊,和种庄稼的道理是异曲同工的”
“诺儿愿意与外祖母一块学学,还烦请外祖母不吝赐教。”
李盼点了点头,将墙边的两把小铲子都递到了甄诺的手中,甄诺又将其中一把较新的铲子递给了苏佩。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叫外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一家人。
李盼朝着外头吩咐了一声,侍儿立刻拿来了两个小小的花盆,又拿来了一包种子。
苏佩歪头歪脑地看了看,颇有兴致地问道:“外祖母,这是什么花儿的种子啊?”
“迎春花。”
甄诺莞尔一笑,外祖母话里面祝福的意思自己已经听出来了。苏佩本就对花的了解不多,迎春花虽然是平常的花朵,但也触及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看甄诺笑,自己便也笑,透着一股子傻劲儿。
李盼也没说什么解释的话,这情情爱爱里面糊涂的总是能开心一些。
甄诺环视了一圈温室,角落之处竟然是看见了一盆熟悉的花朵,淡黄色的花朵此刻正开放着,估计就是归功于这温室的作用。
“外祖母,这里有迎春花。”
苏佩也就着甄诺手指的方向,也看见了角落里面迎春花的枝条。“原来这便是迎春花,那这么个小花盆岂不是太小了,能栽得下?”苏佩拧起了眉头,看着这小花盆整个人都陷入了不确定。
甄诺好笑的很,“傻瓜,到时候发芽了移栽就好了。”
李盼也笑了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外孙女如何能知道这种栽种的事情。摇了摇头,李盼也走了过来,看了看这长势甚好的迎春花。“我这脑子真是不好了,竟然忘记了这边还有迎春花。”
李盼顺手拿了一把小剪刀,直接寻了两条枝条剪了下来,分次递给了甄诺与苏佩。“也不需要用种子了,直接用这个,快一些”
苏佩一点也不懂,本能地将枝条放在了自己的鼻子底下,细细地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子带着泥土芬芳气味的木头味。这也不是种子,树枝难道也行?
甄诺低眉浅笑,默默牵过苏佩的手,“这是打算来扦插的,很简单的。”
“阿乖聪明,定然是一学就会。”
倒是贴心的,李盼更加放心了一些。
甄诺本就在栽种的事情上有一点心得,经过李盼的点拨,更是熟能生巧,直接教导起了一边笨手笨脚的苏佩。
“土可以用小铲子翻一翻,松松土会更好一些。”
“直接将枝条放进去,然后埋起来,压压平”
“再浇点水”
苏佩拧着眉头,边听边学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的。浇完水后直接将花盆捧在了手心里面,展示给了李盼与甄诺,喜悦的神情之中满是自豪。“我栽得可好?”
“甚好。”李盼温声夸奖了一句。
甄诺垂首,取出了自己的巾帕,沾了一点水后就递到了苏佩的手边。苏佩仰首,与李盼就着这种花的事情谈论了起来,眼中亮晶晶的,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巾帕,擦拭着自己染了泥土的手指与掌心。
花能一盆一盆地种,兔子可不能一筐一筐地死喂。宋榕喂了几片菜叶子,又喂完了一根胡萝卜,这小兔子就蹬着腿一下子跑开了。
宋榕拍了拍手,拍掉了手上面的泥土,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缓缓地站了起来。蹲着的时间有点久,小腿肚子还真是有点酸疼酸疼的。顾长君抬手,默默扶了一把宋榕。
“平阳侯府你可还适应?”
“还好。”
“明日就要回军营了,可会想念这里的日子?”
“各有各的好,说不清。”
又是一阵沉默,顾长君默默地往宋榕的身边挤,猛咽了两番口水之后才惹不住开口问道:“今日你对我的喜欢可比昨日的喜欢多一点?”
宋榕闷声,没有回答。
顾长君浅笑,双手背在身后,悠声道:“我有,比昨日多了许多,亦比明日少了许多。”
***
苏佩双手恭敬地接过了外祖父递过来的锦盒,掂了掂,还真是有些分量的,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放了什么。
苏佩有些疑惑,收到了外祖父示意打开的眼神,这才疑惑地将这锦盒慢慢打开。里头只有一块铁皮子,上头还刻了字。苏佩有些震惊地看向卢天成,“这是丹书铁券?”
卢天成点了点头。这丹书铁券是先帝所赠,关键时候可是能保命的。
苏佩连忙将锦盒放到了桌上,合上了盖子,将这锦盒重新往卢天成的方向推了推,“外祖父给佩儿看这个做什么?”
看佩儿这般做派,卢天成也有些欣慰,不容拒绝地将锦盒推向了苏佩。
“带着。”
“嗯?”苏佩有些不懂。
卢天成笑了笑,慈爱地看着苏佩,悠悠地说道:“外祖父年轻的时候是跟在先帝的身边的,这丹书铁券就是先帝赐下来的,就算是当今陛下看见了,也得要给三分薄面。”
“军营里面毕竟有个监军在,带着总是好的。真是出事的话,至少是能免于重责”
苏佩点了点头,疑惑道:“外祖父为何不直接交给阿诺?”
“那孩子虽然不怎么来这,也不算是本侯看着长大的。但本侯认识她的父亲,也敬重教导她的柳夫子。她父亲便是一个耿直清正的人,又是长久养在柳夫子的门下,定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若是交给她,她怕是不会主动拿出来用的,到时候便需要佩儿了。”
话锋一转,卢天成眼中多了两分愁绪,是对家中小辈的担忧,尤其是对苏佩。“更重要的便是本侯的外孙女要一直跟在甄诺的身边了,外祖父总是要帮你们这两个孩子考虑周全的”
听着这关心的话,苏佩心中闷闷的,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卢天成拜了一拜。
“佩儿代阿诺多谢外祖父。”
第83章 惧内
宋平微微歪了一点脑袋, 眉头轻轻一蹙,幽深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宋榕,“就这样?”
宋榕冷哼了一声, 一点都不怵。“难不成我将无事编成有事,才算是你宋平心里面的少阁主吗?”
宋平回正了自己的身子,话语之中的试探一下子就消退了。“开春后, 陶青将会下令由顾长君带兵重新突袭匈奴。”
“你从何得来的这个消息?”
“是个准信。”
眉头一蹙,宋榕上下牙关龃龉了两下。
此监军的做派实在是难以苟同。第一场让顾长君去便也罢了,开春第一场大战是关乎士气的大战,竟然是也让顾长君去。这究竟是为了整治匈奴还是为了整治顾家。
“给秘阁的信件可有写好?”
宋平难得没有藏私, 直接将自己早早就已经落笔写成的信件交到了宋榕的手中。
抖落了两下, 宋榕将这信件展开在了面前。此间详细记录了顾平山这段时日所有的言行举止,事无巨细,翻到后头的时候宋榕便看见了一大片的空白, 自然是宋平空下来交由宋榕写顾长君的。
平阳侯府里面确实是没有出什么岔子,但顾长君与甄诺曾经密谈过一个时辰的事情也是真的。细长白皙的脖颈微不可见地耸动了两下, 宋榕目光坚定地看向宋平。冷声道:“顾长君无异样,添上就好。”
***
顾平山一改往日的严肃,见着甄诺就好像是见着自己的亲生子一样,拉着品茗谈话了一整个下午,将自己的亲生子顾长君摆在了一边,一句话都不搭理。
好不容易从顾帅的营帐里面出来,甄诺一眼就看见了有些沉闷的顾长君, 直接拍在了顾长君的后脑上面, 憋笑调侃道:“你可是吃醋了?”
“”顾长君的脸臭臭的, 直接将甄诺的手从自己的身上移了下去。虽然和顾平山的交集不多,这辈子也不期待顾平山能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但看着他对着甄诺如此,再看看对自己的态度,两相一对比,顾长君心里面还是有些不舒服。
“你倒是挺小孩子性子的,之前我竟然没有瞧出来。”甄诺又揶揄了一句。
“嘁。”顾长君臭屁地抽了抽嘴角,耸了耸自己的肩膀,“我才不在意顾平山那个老头子的态度呢。反正,他对你有好感也是应该的”
甄诺知晓顾长君说的应该是什么应该,都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拍了拍顾长君的后背,甄诺轻快地说道:“得了,我要去会会那个陶大人了,不与你多说话了。”
“嗯。”
甄诺快步往前走了十几步,突然就想到了苏佩,又退了回来。嘱咐道:“阿乖第一日来军营,到时候你让宋小姐去陪陪她,或是你将阿乖带到宋小姐那里去。还有就是阿乖没有营帐,到时候你给我送个新的床榻过去,要不就是在我旁边安排一个营帐,可得给我好好照顾好!”
真是个怕老婆的!
顾长君一脸不耐烦,记下了甄诺的嘱咐后就双手推攘起了甄诺的后背,“得了得了,你还是快点去找陶监军吧,那个人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苏佩本就不在随行的兵士之中,自然是没有属于自己的营帐,只能在甄诺的营帐里面待着,左瞅瞅,右看看。实在是无聊透顶之后便只能脱了鞋,躺在甄诺的床榻上,对着还亮堂堂的营帐开始数星星。
女子进军营本就有些不便,自己是一定要跟在阿诺的身边的,折叶和长箐出京都却是因为娘亲对舟车劳顿不太放心。跟来就跟来,进军营就不必了,干脆就留在了平阳侯府。等着过段时间,外祖父自会派人送她们回去。
如今换帅之事都已经了结了,虽然没有见过那徐逸明,但苏佩是有些印象的,元贞二十八年的时候,徐逸明暴毙,主帅又变成了顾帅。现在已经是元贞二十七年了,也就是说距离这件事情的发生不过就短短一载时间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会按照时间轨迹发生这事,毕竟现在军营之中多了两个变数,一个是自己,一个是阿诺。
若是那个时候阿诺还是待在军营里面,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面
宋榕手中端着两道爽口的小菜,一份泛着点点油光的红烧肉还有两碗白米饭,皆是特意为苏佩准备的,行至甄诺的门前便自报家门了一番。
苏佩本就无趣的很,难得来了一个认识的人,立刻就从床上弹了起来,飞快地穿上了鞋子,对着外头高呼了一声进来。
宋榕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将饭菜摆在了桌子上面。“这是顾长君还有甄主簿给我们准备的。”
苏佩也不做作,直接坐到了桌边,还将另外一个藏在桌子底下的凳子给宋榕搬了出来,拍了拍凳子邀请宋榕落座。
宋榕刚一坐下,筷子、米饭就递了过来,友好地朝苏佩点了点头,宋榕这才拿起了筷子。
苏佩夹了一筷子小青菜覆在了米饭上面,又夹了一筷子肉放在了小青菜上面。疑惑地看向宋榕,“都说军营里面艰苦,为什么还有肉?”关键是这肉还肥瘦匀称,叫人看起来颇有食欲。
军营里面能见着荤腥,但不会见着大油大腻的东西,故而这一小盘红烧肉的份额还是从顾长君和甄诺的份额里面扣下来的。宋榕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也没有对苏佩直说,只说是因为今日粮草运到了,故而荤腥才多了一点。
苏佩点了点头,小脑袋晃晃悠悠地吃起了肉。和家里面的味道是差了一点,但是也挺好吃的。
“阿榕可知道阿诺到哪里去了?”
“估计是到陶监军那里去了吧,听顾长君说她们午饭会一块吃。”
这头的甄诺也确实是一如宋榕所猜的这样。只不过这陶青确实是有些不好对付,竟然是自己用起了膳食,反倒叫甄诺在一旁站着,也不与甄诺说话。
甄诺微微耷拉着脑袋,恭敬有加地站在了一边,心中对这倨傲的监军有了一个大概其的看法。对上不尊,对下严苛,为人倨傲,曲意逢迎之辈。
桌上摆着的是精细的餐食,六菜一汤,看这菜色的样子就好像还在京都的餐馆里面一样,丝毫叫人联想不到这是在风餐露宿的顾家军营里面。陶青手上拿着玉箸,脸上的神色颇是嫌弃,夹了几口菜吧唧吧唧了嘴巴,看这样子是吃得还不够开怀。
候了一个时辰有余,陶青终于懒洋洋地擦了擦嘴巴,背靠在太师椅上,一副困倦了的样子。“你叫什么?”
“下官甄诺,是陶大人的主簿。”
陶青撇了撇嘴,贪婪的眼睛上下眨巴了眨巴,“听你话里面的意思,你是知道你是本官手底下的属官?”
“是。”
“那为何先去见徐帅,又去见顾帅,最后才是本官啊!”陶青拍了一掌,显然是要先靠气势将甄诺威吓一番,这样之后才能将这小小的后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甄诺身子抽了一下,佯装受惊的模样,连忙行礼道:“是顾少将军拉着我一定要先去拜会顾帅。”
陶青对甄诺如此的惊恐很是受用,心态立刻飘飘然了起来。终究是一个小女子,就算是柳力学的门生也无法阻挡自己的威严。陶青笑了笑,眯起了眼睛,话语之中带上了毫不遮掩的试探之情,“那你是不想去喽?”
“按照官礼,下官本就应该越过顾帅,先行拜会大人您。”
“本官听说,在京都的时候你与那顾少将军的私交还算是不错的,她还能强求了你不成?”
“顾少将军是与苏家的公子小姐交好,下官只不过是陪衬的罢了。”甄诺心不慌气不喘地扯着瞎话,直接将顾长君给推了出去。
陶青捋了捋自己的黑黑的胡须,甄诺说的这番话倒是真的很。几番思衬之下就居高临下地说道:“行,今日这遭我就宽恕了你的过错了。”
“多谢陶大人。”甄诺又谦恭地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叫外人一看,分明就是一个在强权的面前谄媚不停的小人。
“下官必定以陶大人的旨令马首是瞻。”
好不容易从陶青的营帐里面出来,弯弯绕绕地走了老远的距离,甄诺才长舒了一口气。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可算是将自己刚刚那副谄媚的样子消了下去,真是有些讨厌。
若是一出来就去顾长君的营帐到底是不好,甄诺先前就知道,干脆就和顾长君约了在伙房后头的小杂间里面吃饭。
顾长君双手拍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抱怨道:“你可算来了。”
陶青这老头子可真是能折腾,竟然是将人耽误了这么久,可真是将我的肚子都给饿扁了。
甄诺啧了啧嘴,我这一遭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先去见顾帅吗,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顾长君,你顾长君倒是好,竟然还在这里抱怨了起来。
甄诺落座,顾长君这才揭开了罩篮,将三道小菜摆在了甄诺的面前。一道小青菜,一道辣白菜,还有三块油腻腻的红烧肉,都结起一层的冻子了。
顾长君的嘴巴撅得比天还高,看甄诺吃辣白菜悠然自得的模样,只得用筷子尖尖戳了戳油腻腻的红烧肉。顾长君可是一直信奉无肉不欢的,在军营里面多久没吃到肉,现在看见肉,还动不了口
顾长君“啪”地一下放下了竹筷子,叉腰看着面前的甄诺,控诉道:“甄诺,我多少是有些疑惑,我们两个人一共分到了七块肉,为什么现在就只有三块肉,还都是这样油腻腻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甄诺抬眼,自带着身为姐姐对顾长君的施压。教训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那阿佩呢?”顾长君歪头。
甄诺转圜了一下目光,直接夹了一块肥肉,连着冻子,不由分说地就塞进了顾长君的米饭之中。微笑着说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可真是
“我看你甄诺就是个惧内的。”顾长君紧紧拧着眉头,咬牙吃下了八分肥、两分瘦的红烧肉。
饮了一口茶,甄诺淡笑,承认了惧内的这个头衔,施施然地补充道:“也分给了宋榕。”
“”顾长君抿唇,又夹了一块肉,闷声:“其实肥肉也蛮好吃的”
第84章 开罪
苏朝锐利的目光扫在堂内每一个人的身上, 又落在了一边不打算说话的许明琦的身上,几番打量下来才将重点落在了堂上所跪的李驰、孙启超、魏亮还有一众宗室子弟与氏族子弟的身上。
“你便是三年前打更的李驰?”
李驰是今日才被廷尉司的甲士带过来的,上了公堂看见这些熟悉的面孔之后就想到了三年前的事情, 这档子的事情不是已经了了吗
李驰惶恐的很,跪在地上将三年前的那份说辞重新说了一遍。
苏朝看着桌面上的供词,又看了看这李驰, 还真是与三年前的供词一字不差,看来这份供词已经被记到了骨子里面。
“那为何现在有孙家孙启超作供,指明事情发生的前天,你刚刚摔伤了腿。”
“”李驰想起了这件事情, 却没有想起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低着头眼珠子一转,直接就一问三不知了起来。
苏朝凌厉的眼神扫在了李驰的身上,冷声道:“孙启超, 你便好好详述一下三年前孙家与李驰之间的纠葛吧。”
若不是当初李驰这厮胡搅蛮缠,孙家也不需要搬迁出去, 更不会记住三年前的这遭事情。孙启超不是局中人,就是特地找来保护着的证人,有底气,说起话来声音也大一点。直接将李驰三年前冤枉孙家门前的石头绊倒了自己而致使腿断的事情搬了出来。腿都已经断了,难不成那段时间还能打更,还能看见事情的真相不成?
当初自己也是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赌场里面的那些打手都等着把自己吃干抹净, 当时那条腿就是被那些打手打断的, 只不过是□□好撞了上来, 就将这腿折的锅赖在了孙家的头上。自然也就没有了打更这件事情。
之后就有两帮子人带着足够自己还清赌帐,下辈子衣食无忧的银钱过来了, 当时的自己哪里还能多想,当然是接下了作伪证的这桩子事,早就忘记了孙家还被自己讹着的事情。
“当时当时”李驰的身子都抖了起来,飞速地转着自己的脑子,想着所有能编的谎言,“当时我就是轻轻地摔了一小下,就是为了讹诈孙家的。当时打更的差事我还是能做的还是能做的”
“我就是犯了一个讹诈的罪过。”
“你犯的除了讹诈还有便是作伪证。”刘铭心底里面嗤笑了一声,都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竟然还在扯瞎话。上前一步,刘铭直接将三年前打断李驰右腿的那个打手的供词拿了出来,当时的腿伤可不能做打更。
打更的供词被推翻了,魏亮与陈家那些人可不就是能按照时间到祝家门前闹事。
谎话被拆破,李驰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就连眼神都飘忽了起来,不断朝着魏家与陈家的方向看去。
魏亮自然也感知到了背后的这道视线,还有上头苏朝作为主理官的威严,叫一向纨绔的魏亮都不敢造次了,只能微微回头,瞪了一眼这李驰,可千万是不能将自己给牵扯进来。
陈南旭也是如此,自己一向是跟在魏亮的屁股后面的,自从出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情,就不敢再做这样没头没尾的事情了。只不过魏家三两下就解决了这杀人的大案子,陈南旭心里面对这魏亮还是有着一股子依附的劲儿,时不时就看向魏亮。
“还不快快说出实情。”苏朝大喝了一声。
李驰双腿抖得愈发厉害了,显然是被吓怕了。到底是苏朝更加有威严一些,李驰哆哆嗦嗦地就将背后指使自己的魏家还有陈家给供了出来。
好不容易挤进后堂里面的魏楠和刘婉言可就坐不住了,魏楠是想到了三年前用银钱利诱李驰的事情,若是曝光了,怕是自己的为官之路也算是砸了。刘婉言则全是对儿子的关心,杀人偿命,亮儿可是万万不能被牵扯进去
“不是我,不是我!”陈南旭突然就在公堂上面嚷了起来。
李驰都把魏家和陈家供出来了,要是自己还跟着魏亮混,怕是陈家就要被魏家当成是替罪羔羊了!
“是魏亮,全是魏亮指使手下的打手去打的祝家,所以才死的人才死的人”
陈南旭踢着腿,将自己与魏亮拉开了距离,手还不停地指着,生怕这件事情的主谋会牵扯到自己。
“陈南旭,你个狗腿子。”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
魏亮也跟着叫了起来,后堂里面的刘婉言彻底是坐不住了,正打算撩开帘子就去大堂里面为儿子伸“冤”,立刻就被两个衙役挡住了去处,关键是连魏楠都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可也是你的儿子!”刘婉言拍打着魏楠对自己的桎梏,一心就是往堂里面冲。
“”慈母多败儿,我魏楠为你们母子转圜安排的事情还不够多么!“将夫人带走,带走”
“魏家怕是要倒台了”荀正谊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一点的情绪波动,虽然魏楠是一直跟着自己做事的人,但依旧是不值得惋惜。
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有这么一个夫人,回回就是求来求去,就是为了保住这个儿子,现在连魏家,连自己的官位都要搭进去了,真是不省心的东西。
刘攀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杯茶水就喝了起来,一针见血地点明了荀正谊的心思。“岳丈本来就不喜欢这魏楠,将这案子交给苏朝的时候就是做好了换魏楠的准备了吧”
“吕禄比起这魏楠,心思活络了许多,下臣更加喜欢这吕禄。”
“更忠心吗?”
“至少比魏楠要听话一些。”不会因为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就将自己的仕途给毁了。
刘攀点了点头,在官员调任的方面,荀正谊还真是不叫自己担心。一边唇角弯起,扯动了脸上其他的皮肉,刘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刘铭这回可算是将宗族之辈给得罪全乎了。”
“关键是祝家也不一定会领刘铭的这份情。”
刘攀嘴角上面的笑容扯得更大了一些。本来祝家就只死了两个偏房的人罢了,只不过是为了氏族大家的体面,所以不愿意轻易放过魏家罢了,这才有了如今的僵持。但是最近几年魏家给祝家开的后门可是不少,靠着这些搬不上台面的勾当,祝家可是赚了不少的银子,早就已经将三年前的这遭事情给忘干净了。
刘铭不知死活,看不出这一点,还傻傻地为祝家伸冤,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
“对了,殿下。皇后娘娘是将您的亲事给定好了?”
“是。”刘攀也不避讳荀正谊是自己岳丈的身份,毕竟这太子妃的位子不能久空。“定了崔家的女儿。”
“崔家的儿子崔书下臣倒是有些了解。”荀正谊悠悠地说道,“有点苏朝的影子,是个刻板的人。”
刻板又如何,重要的是这崔家,崔晟不是一个刻板的人就好。
***
探查的时间用了许多,苏朝审起案来可没有一点的含糊,短短三天就将这案子给审结了,叫许明琦的脸面都有些挂不住了。
“齐王殿下,我家亮儿是哪里得罪了您啊!”
“明明是没有的事情啊”
“难不成我家亮儿被判处了问斩,齐王殿下您就开心了不成啊”
“”
魏亮已经被下了死刑,直接关押在了牢狱里面。刘婉言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成日成日地带着府里面的下人去齐王府的门前闹。在门口未免实在难看,刘铭只能将刘婉言带进了府里面,到了府里面这问罪的尖利声音就一句接着一句,好像是不知道累一样,不停地蹦出来。
“啪叽”茶杯连着里面的开水瞬间在地上四分五裂了开来,滚烫的茶水直接溅到了桌角处。
实在是过分,在魏府里面撒泼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在齐王府里面撒泼。刘铭甩袖,一掌拍在了桌面上,人也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厉声道:“魏亮究竟有没有犯事,姑母是最最清楚的吧。”
“姑母与其现在还在本王这里求救不能救之人,还不如回去关心一个姑父。身为朝廷官员,却用银钱还有权利助儿子开脱罪行,姑父的官位怕是也要不保了!”
刘婉言被吓住了,此刻也没有了主意,整个人就从椅子上面一串溜地瘫软在了地上,就好像是市井里面的小民一样彻底撒气泼来。
“那是魏家唯一的孩子啊,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刘铭皱了皱眉头,自作孽不可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刘婉言全无身份体面,整个人就在地上,径直地扒着地面爬了过来,拉住了刘铭的裤脚。“齐王殿下,那是您的表弟啊,求求您,高抬贵手。”
“就算是在牢里面呆上一辈子都好,总之定是要保住这条命啊”
慈母多败儿啊
刘铭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全是泪痕的刘婉言,声音也放缓了一些。
“这件案子,本王也不过是一个协理。苏大人为官耿直,最是注重律法的了,姑母还是趁着最后的一段时间,好好见见魏亮吧。”
言止于此,刘铭从腰间取下了自己行走牢狱的令牌,递到了刘婉言的手中。
***
顾长君给苏佩安排了一个新的营帐,就在甄诺营帐的右边,走差不多十五步就能到门口,这和住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但饶是如此相近的距离,除了晚上,苏佩还是整日整日地赖在了甄诺的营帐里面,就是不愿意去自己的营帐里面待着。
苏佩卧在甄诺的床上,裹挟着被子,鞋子早早地就已经被踢落在了地上,灵活的手指动来动去,却是在玩小孩子才喜欢的七巧板。“啪叽,啪叽”两下之后,苏佩就又换了一个姿势,改成了平躺在床上,手举着七巧板无所事事,时不时就用眼睛斜斜地看过去就能看见在窗前刷刷写字,无暇分心的甄诺。
这段日子属实是有些忙,一是朝廷里面上一批的粮饷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新的粮饷却还是迟迟没有影子,二是顾长君即将出征的消息下了定论。
“可是想老师和师母了?”苏佩一不注意,甄诺就从桌案上瞬间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顺势坐在了床边,甄诺眼角含春,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柔声许诺道:“军营里面就是这般无趣的,等回京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又不是小孩子了,苏佩自然不是因为最近几日被甄诺冷落才觉得有些无聊的,只不过是觉得甄诺与顾长君之间好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做派什么的都是奇奇怪怪的,宋榕好像也是被蒙在鼓里面的样子。
苏佩调转了一个姿势,直接盘腿坐在了床上,“我总觉得阿诺你最近在和长君谋划什么”
“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甄诺眉眼弯弯,这小家伙心最是细致的了,也不指望能瞒住。甄诺直接大方地承认了,“确实是你不能知道的事情。”
听到这么一个答案,苏佩一点也不气,不知道就不知道,重点是阿诺愿意将确实有此事说出来,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面,就是不让人知道。苏佩松了松脚,直接将脑袋枕在了甄诺的双腿上。
双手绞着自己腰上面的细带子,苏佩瞥了一眼甄诺就撤开了视线,不给甄诺施加压力。轻声细语的,“可危险?”
“计划好了。”
“对了,这件事情也不要向宋榕提起,长君不想叫宋榕担心的。”
“嗯”
“我想爹爹和娘亲了”苏佩转了个身子,脑袋往甄诺的小腹处蹭了蹭,双手也环上了甄诺的腰,不让自己的担心叫甄诺看出来。
这都离家一月多了,会想也是应该的。甄诺轻轻拂过苏佩的脑袋,眼底尽是温柔,“再过一月就不忙了,以后我多陪陪你,可否?”
“好”
还不等苏佩在甄诺的怀里面撒完娇,外头就响起了声音。
“甄主簿,陶监军找您。”
甄诺手上动作一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苏佩甚是自觉地从甄诺的腿上面爬了起来,将甄诺下摆的衣衫拉了拉,这才推了推甄诺,“快去吧,省的到时候陶监军又找你麻烦。”
陶青这个人,这么一个月里面苏佩也算是看明白了,就是一个喜欢摆官架子,却没有一点干实事的心思的人。动不动就喜欢叫人去他的营帐里面听讲,一听就是大半天的,关键是还得要给他写上长篇大论的溢美之词。还喜欢让别人看着他吃饭,也不知道是不是童年里面受到了什么阴影的缘故,定是这陶青的亲爹亲妈没有给足饭吃的缘故。
甄诺抿唇一笑,从床上站了起来,“到时候你与宋榕先吃,我稍后自己吃一些就好。”
宋榕起先就是和苏佩比较交好,耐不住苏佩就是喜欢凡事都带上甄诺,久而久之相处下来,宋榕与甄诺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算不上知己但一定算得上是好友。便也不叫什么小姐,大人这样的说辞了。
“我等你呗,昨日宋榕说今日她要和长君一块,没空搭理我。”
估计是为了出征的事情,甄诺敛下了眉眼,“行,若是饿了你就先吃。”
第85章 精油
桌上都是一些五颜六色的药, 都是宋榕最近这段时间练出来的,用扁平扁平的蛤蜊壳子装着,方便随身携带。宋榕如数家珍地将这些药的名字还有功效嘱咐给了顾长君。
顾长君的脸上难得没有轻佻, 手中拿着霜落剑,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块干净的白布,从剑柄之处朝着剑尖上面一顺溜地擦上去。上一回擦剑还是应师傅的话, 第一次启用霜落的时候。
“听清楚了吗?”宋榕停住了话头。
“听清楚了。”顾长君应了一声。剑眉透着一股子杀气,幽深的眸子里面透着一股子坚定,真真像是一个即将出征的将士了。
“你真的打算跟着我一块去?”
“嗯”宋榕沉闷地应了一声。
手腕一甩,霜落直接收入刀鞘。顾长君抬眼看向宋榕, “我会带捷报给你的。”
这回的事情太过危险, 就算是自己策划的,但也保不齐会出什么差错,尤其是这监军还有那诨邪阴都是未知之数。带上宋榕, 这未知之数就更多了。
喜欢是喜欢,但宋榕背后的秘阁不能不提防, 也不能越过顾家的安危去
将药一次装进了小小的背囊里面,宋榕一边将背囊挂在了顾长君的衣架上面,一边说道:“你的身边总是要跟一个女医师的。”
“我都已经离经叛道入了军营,在这里面本来就不分什么男女。”顾长君说的一脸坦然。自从进了军营里面,自己就已经有了打算,如今身上不过就两道大疤,比起叔叔们, 爷爷们, 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我不会拖累你的。”
“你不是拖累。”
一句接着一句, 宋榕执意,顾长君也坚持。难以得到一个结论, 宋榕没有再多说,总之出征的时候混进去就好了
陶青这回找甄诺可不是为了琐事,是正儿八经的正事了。此间朝廷运来的粮草已经迟了半个月了,就需要甄诺前去催一下这粮草安排,省得供给不上。陶青没有交代多久,甄诺就听清楚了他话里面的意思,还将话外的打算都给听清楚了。
这陶青还是不放心自己,所以要通过粮草的事情将自己给支使出去,如此才能叫军营里面对前线的消息不流通,更是要让朝堂对军营模糊,对主帅更多猜忌,如此才能将所有的权利都锁死在他监军的手里面。这陶青,是真的不想要顾家好过,也不知道是打得什么主意,背地里面究竟是谁的人
甄诺沉了沉心思,如此也好,长君交与自己的三百亲信也能趁着这段时间发挥所用
“甄主簿。”甄诺被叫住。
“宋平?”
宋平是顾长君的副将,这厢为何要来找自己言语?
宋平抱拳,低着头说道:“顾少将军唤我来寻您。”
原是如此。甄诺微微颔首,没有防备的心思,越过宋平走在了前头。宋平狡黠一笑,动作快得叫人无从发现,将指甲盖里面的无色的粉末瞬间扬在了甄诺的头发上面,在乌黑的长发之间这点点的粉末顷刻之间就好像是水变雾一样,消散地无影无踪。
宋平刚走了两步就停下了脚步,冲着甄诺又是一个抱拳,“宋平刚刚想起来校尉那里还有事情没有交代,就由甄主簿自己去找顾少将军吧。”
甄诺又是一个点头,朝着宋平回了一礼,这才朝着顾长君的营帐而去。
宋榕在这里头,甄诺料到了,但苏佩也在,属实是没有想到。
“阿乖不是说不来这吗?”
苏佩瞥了一眼甄诺,从一边挑选了一个颜色鲜艳于其它的果子,在手帕上面擦了擦就向甄诺递了过来。“我若是在营帐里面等你,你怕是还要弄得好晚”
额确实是应该先回去的
甄诺哑言,讪讪地接过了果子。
顾长君低着头嘿嘿地笑了起来,这甄诺非得要阿佩才能制服住。甄诺剜了一眼,扬手就做出了一个打的姿势,顾长君连忙闭上眼睛格挡起来。
“哈哈哈,长君你可真是被阿诺一吓就能吓住。”
顾长君瘪了瘪嘴,讪讪地放下了格挡的手,“阿榕好不容易出去采药的时候才采回来了这些野果子,我自己都还没舍得吃就将你们两个给叫过来了,书呆你还要教训我!”
苏佩嘴里面还在嚼着,这果子酸酸甜甜的,虽然比不上京都,但吃的就是一个新鲜劲儿。“是是是,长君有心,但还是多亏了阿榕了。”
甄诺也咬了一口,这个果子倒是不酸,甜的很。放眼看了看桌上这五六个果子,又看了看手里面的这个,甄诺心中会意。
“这果子甚是鲜甜,多谢了。”
自从甄诺走进来,宋榕就停了嘴,嘴角的笑容也没有那么自然了。
秘阁里头的千里香被埋在了甄诺的身上,至于是谁埋的,可想而知。这就好像是下了蛊虫一样,千百里之外都能叫行迹可辨。
看来上回去平阳侯府的那一遭,宋平并不是十分相信自己的说辞,所以才会对甄诺动手,借着监视甄诺来监视顾长君。咽了咽口水,宋榕看向顾长君的眼中多了两分深意。
那一日的密谈内容自己尚且不得知,若是顾长君真的与甄诺谋划了一些什么,若是宋平真的发现了什么,顾长君怕是
“怎么了?”顾长君被看得毛毛的。
宋榕莞尔一笑,“我刚刚在想事情,有些出神了。”
“阿佩,军营里面洗头不算很方便,我上个月调制了一份精油,到时候你和我一块去我的营帐拿,到时候你能和甄诺一块用。”
“好啊!”苏佩欣然应下了。
“我不用,宋榕你给阿乖分上一点就好了。”
苏佩撅了撅嘴巴,直接捏起了甄诺的一缕发丝,都出油了,一缕一缕的,还打结。“阿诺,我觉得你是真的要洗洗,动不动就打结。”
甄诺:“”
“我调配的多,够用。”宋榕悠悠然地补充了一句。
这便没有拒绝的理由了,甄诺连连道谢,收下了这份好意。
甄诺不知道宋榕的真实身份,可以坦然地收下,但顾长君却没有办法将宋榕如此突兀的送礼当成是没有利益的好心,这件事情,决不能有差池。
***
天暗了下来,算准了时间,顾长君就从朱友屿那里告了辞,立刻就跑到了甄诺的营帐。
面对的人是甄诺,顾长君也不打算虚与委蛇,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宋榕给的东西用了没有?”
甄诺也是刚刚忙完才回来的,连去宋榕那里都没有时间,这种东西自然是先放在苏佩那里的。虽觉得顾长君的急躁有些问题,但甄诺还是细致地回答了顾长君的问题。“还在阿乖那里,她待会过来。”
眉头一蹙,甄诺的言语带上了猜测,“这东西有问题?”
顾长君紧闭着双唇,没有回答甄诺的问题。一是自己确实不确定这个东西有没有问题,二是不想叫宋榕的身份曝光,至少不要让身边的好友都提防上了宋榕。
十二岁那年刚回京都就认识了顾长君,将近九年的时间,顾长君任何一点微小表情都没有办法逃过甄诺的眼睛。甄诺换了一个猜测,“亦或是宋榕有问题。”
顾长君没有做声,垂在身侧的手却已经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的模样,此番表现,依然算是承认了。
“你倒是个好样的啊!”甄诺咬着牙,沉着声。
顾家现在在朝堂上面是个什么处境,你顾长君又是一个什么身份,竟然还这般大胆!
顾长君松了松拳头。甄诺知道就知道了吧,反正甄诺这么聪明的人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瞒也瞒不住。哑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总比在暗处要好。”
“而且她迟早都是我的人。”
拿顾家,拿八十万的顾家将士来赌,真是一场豪赌,就顾长君做得出来。
“长君,你怎么在这?”苏佩直接撩开帘子就走了进来,走里面还拿着一个白白的瓶子,里面装着的就是宋榕白天说的精油。
“你们吵架了?”
这架势,有些奇怪,剑拔弩张的样子
“没吵架。”甄诺的声音回暖了一些。
明明就是吵架了。定是为了重要的事情,苏佩将精油放在了桌上,直接为自己寻了一个由头就出了营帐。
顾长君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桌上的瓷瓶拿在了手中,打开塞子,放在鼻子底下细细嗅了一下。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但为何要送过来
“能不能用。”能不能信
上下牙关龃龉了两下,顾长君重新给这瓶子加上了塞子,失神地将这瓶子放到了桌上。“我不知道。”
秘阁之中的东西,信香是一种,除了这一种能用在人的身上,还有千百种,如何能分辨得清楚
顾长君如此,甄诺这个做姐姐的看着也不好受。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觉得宋榕喜欢你吗?”
“”自己的情意可以确定,但宋榕
“我不知道”
甄诺哑然,声音彻底沉了下来,“想要宋榕吗?”
“想。”
“想相信她吗?”
“想!”
“那就信她。”
甄诺径直走到桌前,将瓷瓶拿在了手中,打开瓶塞,直接一下子全部倒进了脸盆里面。
第86章 担忧
一大早上, 顾长君就被安碌全给叫了过来,就待在顾平山的帅帐里面,与顾平山父女两个瞪眼睛, 偏偏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开口的人。顾长君一开始的坐姿还算是正常,时间久了之后干脆肩膀耷拉了下来,后背也直接靠在了椅背上面, 双腿更是好像个二流子一样抖了起来。若不是现在时辰还早,桌上没有什么好吃的,怕是顾长君能直接筷子也不用,直接用手扒着吃起来。
明明逾矩, 照之前的顾平山来说定是会将如此桀骜不驯的顾长君打上一顿, 就算是不打也一定是要好好教训一顿,但现在就是坐着喝茶,也不说一句话, 更不提指责的话。
顾长君歪了歪嘴巴,偷偷地朝着顾平山的方向瞥了一眼。见这老头还是一副别人欠他五百两的样子, 脸就更臭了,无聊地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玩起了额头上面散碎的刘海。
“可做好准备了?”
可算是说话了,顾长君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姿态还是一点都没变。
顾平山的脸一下子就板了起来, 桀骜不驯的丫头!语气加重了两分, “给我坐正你的身子。”
“”若是手底下的那群小兵, 被顾平山这样的脸色一吓定然已经正襟危坐了,但偏偏是顾长君, 如此的威吓一点用处都没有。
顾长君没有被吓住,优哉游哉地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十指交叉动了动自己的骨节,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慢悠悠地松完了身上的筋骨之后才坐正了自己的身子,顾长君歪头看向顾平山。“不知道我现在这样的坐姿,顾帅可还满意?”
真是小儿!
顾平山心中扬起了一点火气,可面对的是顾长君,是肖像夫人的那一张脸,就生不起气来。
“顾帅,朱校尉在外头求见。”
“进来。”
窸窸窣窣的一阵有力的脚步声,朱友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顾长君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也有了精神,整个人也没有那么不驯的样子了。
“见过顾帅。”
“坐。”
朱友屿正好在顾长君的相对之处落了座,这一落座不要紧,顾长君整个人就正经了起来。提了提自己的肩膀,整了一下自己下摆,含气挺胸,正气十足。就是一个小辈见长辈的恭敬模样。
顾平山看着这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心不自觉地有些发酸,喉结上下动了动。
“可准备好了?”顾平山又一次发问。
“”顾长君不做声,显然是还不想要搭理顾平山这个父亲。
朱友屿扫向顾长君,言语也不客气,“顾帅再问你话,哑巴了不成。”
“”倒吸了一口气,顾长君从位子上面站了起来,抱拳恭敬有加,一点都不像一开始的模样。
“属下已经有了准备,此战定会成为我军开春第一大捷。”
这回顾长君带兵三千,为的就是便宜行事。但浑邪阴,自己也与其交过手,在兵略上面甚是有建树,对付长君这个孩子可算是得心应手。“可需要再添兵马?”顾平山心里面已经做好了打算,再给顾长君添上两千的兵马。
“不必了。”
还不等顾平山亮出两千这个数字,顾长君拒绝的声音就传到了耳边。
三千军马,那就是只能智取了
顾平山心思沉了沉。若按照自己对顾长君这孩子心思的猜测,她定是又会兵行险着,趁着此间,将陶青给除去。但现在连兵马都不要,莫不是真的这般胜券在握,还是并不打算去除这陶青呢
顾平山还想要多问上两句,没成想顾长君已经无聊透顶了,直接就上前两步走了出来,抱拳说道:“顾帅,属下要去清点兵马了。”
顾平山无言,胸腔里面压抑着一口气,那些关心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里面,全部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摆摆手任由顾长君退下去。
朱友屿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顾帅如今和顾长君的关系,哎
都是局中人,还不许看得明白的局外人插话
“顾帅很担心少将军。”
这是自然,当父亲的怎么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偏偏不可说,不知要从何说起
“顾帅但凡愿意主动多说两句,按长君这孩子热忱的性子,定是会回顾帅十几二十句。”
这是实话
顾平山轻轻吐了一口郁气,留在京都这么多年,没有变成那些纨绔子弟就已经是好的了,何况是还有这么一份心。
“顾帅就放手让这孩子去闯一闯吧,过两年,说不定您就能回京都养养老了。”朱友屿挑眉看向顾平山。沙场毕竟是沙场,到底还是京都的家好。
顾平山微微眯起了眼睛,饱经风霜的脸上浮出了担心,“我若是放手,周权若是上回不去,就不是一刀砍伤左肩的事情了。”
“”
“我等也想要跟着少将军。”
“是啊,我等愿意一直跟在少将军的身边,与少将军一起保卫疆土。”
“我们绝不会再做逃兵!”
“”
顾长君刚刚清点了两千兵马,没想到这几十个人就冒了出来。这些面孔顾长君都记不清楚,但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也就认出来了,可不就是逃兵营里面的人。
“少将军尊重我们,我们愿意跟着少将军!”其中一个面孔看起来年轻的人冒头先说了一句。
孟娃子现在是跟在了宋军医的身边,也算是在为军营里面的伤兵效力了,算是给少将军帮忙了。这可不就剩下我们这些兄弟受了少将军的恩惠,却什么都不能为少将军效力,这样如何能行!
顾长君扫视了一圈,这些陌生的面孔之中大半都是年轻的后生,估计年纪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初次上战场的时候估计也和自己差不多。抿了抿唇,顾长君抬手,朗声道:“好,此次一战,尔等定是要尽力而为之,如此才能为自己雪耻,为自己添光!”
“诺!”
“诺!”
答应的声音雄伟豪壮,当中蕴含着的都是和顾长君统一战线,奋战到底的决心。
苏佩手脚干练,帮着甄诺整理了两件常穿的衣服,一件青色的,一件玄色的,都放进了包袱里面,又将砚台旁边的官印一块放到了包袱里面。苏佩敛眉,“现在就要走?”
“嗯。”甄诺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都在这些竹简上面,看着这竹牌上面的数字,心里面默默换算了过来,脑中印出了一行小字。
扎紧了带子,瞧着甄诺失神地看竹简的样子,苏佩凑了过来,“看什么呢?”
“阿诺?”
甄诺这才缓了过来,回神看向苏佩。
“看什么呢?”
纤长的食指拂在了第三行的竹简上面,指尖慢慢地停在了下垂的木牌上面,甄诺凝眉,“这段时间我要出去,若是这木牌上面的数字从三变成了九,那时候若我还没有回来,你就立刻去找顾帅发兵援助长君。若是从三变成了七,我没有回来的话,你就去找朱校尉,他自会明白。”
虽然不知道这之中的玄妙在哪里,苏佩也知道这事情要紧的很,记在心里面之后就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这回出去会不会有事?”
“不会。”甄诺保证得十分坚定。
按理来说京都之中有人想要加害自己,那人的手就算是再长,也不会蔓延到边关,蔓延到顾家的地盘上面。如今长君的命才是被所有饿狼盯着,稍一不小心,就会被咬掉一块肉。
“长君可会出事?”苏佩眼中是等量的担忧。
“”甄诺抬起手,将苏佩整个揽了过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
“苏卿,这是谁写的?”
刘靖穿着一身吉服,上头绣着祥云还有几只神态各异的野鹤。眼中有异样的惊喜,这惊喜皆是来自于龙案上面摆放的这两卷竹简,是苏朝前个呈递上来的,只不过今次才有空来看。
苏朝手中没有拿笏板,这回不是上朝,自己是被陛下急召进宫的。苏朝深吸了一口气,挺胸抬头,双唇开合之间就吐出了两个字。
“甄诺?”刘靖有些震惊,“就是那个年前被任命成监军主簿的女娃子?”
“正是。”
“几岁啊?”
“再过两个月就二十一了。”
“二十一岁?”刘靖有些震惊。双手又将龙案上面的竹简拿了起来,二十一岁竟然就能写出来这样有立意,有见地的文章,简直是不可置信。“真是年轻啊”
“是柳夫子的学生?”
“是,第三位,算是关门弟子。”最后一句是苏朝擅自添上的。不过也确实是可以这么说,自己与甄兄在花山书院待的时间都不过短短三年,但诺儿可是六年,还是日日住在清心居之中,与先生甚是亲厚。
刘靖轻轻甩了一下袖子,也觉得有些惋惜了。若是考评的时候,拿出这么一份策论,定是要给她一个京官,待在自己的身边培养着的。但偏偏就是沉不住气,就是闹出了一份治军的策论,还在民间闹出了那些传言,可惜了了。
“终究是败在了沉不住气上。”
“不是沉不住气,而是耐不住这孩子性子耿直,挡不住外头的那些暗箭中伤。”苏朝的声音之中颇有些忿忿,茶楼里面的那些流言,就像是一根毒刺一样一直扎在自己的心口上,提醒着自己没有将诺儿给看顾好。
“暗箭?”
“那孩子忠君爱国,仁孝。不会中伤陛下,也绝不会拿自己父亲的事情做文章!”
“”当初的甄淼
刘靖沉思了半晌,将桌上的策论合了起来,“苏卿如今将这份策论呈递给朕难道就是让朕惋惜一下这个人才不成?”
“该这孩子的,就得是这孩子的。这孩子能受委屈,臣不能不能让这孩子受委屈”
说到最后都有些哽咽住了,刘靖扬了扬袖子,叹了一口气,“若是考评上面出了这份文章,朕定是会将她安排到九卿之列,选个重要的职位。但如今,就等她三年任期满,借调回京吧”
有这么一个回复,陛下已经是为了惜才而做了让步,苏朝自然是不再多说了,拱手就为甄诺接下了这道恩典。
“这上面的法子就交给廷尉司来拟定新法吧,到时候署名就写甄诺吧。”
“诺”
第87章 作战
“既然都已经跟出来了, 那就好好待在我的身边。”
都已经跟在自己的身边了,出去也已经三十多里地了,叫回去也没有可能了, 顾长君也就认下了。现在只能希望秘阁里面教会的东西,宋榕能机敏一点,千万别受伤
宋榕神色一黯, 没有回应顾长君说的话。身下还是那一匹顾长君送给自己的小母马,如今这匹小母马已经有了名字,叫做踏风。虽然说个头小小的,脾气也温驯, 但跑起来也是丝毫不落于人后的。若是再长个两年, 说不定能和疾风差不多个头了。
宋榕此番是有些发愁的,不过愁的不是未知的战场危险,而是秘阁和宋平。这遭阁主特意传回来了信, 命令自己看着顾长君,将宋平留在军营里面监视顾帅。若是按照宋平的态度来看, 宋平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秘阁既然是会派宋平前来,定然也是对自己的行事做派颇有微词,但为何爷爷就是选择让自己跟着。
这究竟算是信任,还是想要看自己这回跟着的结果
“在想什么?”
“”
“别担心,有我在。”
“我不怕。”
腰上面绑着的剑随着马背上人儿的晃动也动得不停,顾长君环顾四周, 机敏地提放着这四周的异动, 就好像是一个捕猎的猛兽一样, 既要盯着自己的猎物,又要防备着可能出现的猎手。
宋榕的视线回笼了过来, 看向顾长君的眼中多了两分的歉疚。无论我是否喜爱你,我肩上还是有着秘阁的担子,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若是你会背国弃主,我依旧不能放过你。
顾家军的营帐和匈奴人设置的前方营帐隔得并不是很远,不过六十多里地,只不过中间隔着一条湍急的河流,冰雪消融之际淌过去还是有些难的。行至河边,顾长君便下令整修了起来,等入了夜,就可以渡河了。
趴在地上,身子都藏在了灌木里面,幸好是冬末,不是夏天,虫子虽然有,但也不多,可以忍受。宋榕直接被顾长君带在了身边,就趴在了顾长君的手边。
从背囊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蛤蜊壳子,这个里面装的是一些薄荷油,既可以清神明目,也可以驱散一些蚊虫蚂蚁。宋榕自己都还没有擦,就直接将薄荷油递给了顾长君,又做了一个涂抹的手势,又指了几个重要的地方,无言之中就交代了顾长君需要擦的地方。
莞尔一笑,顾长君灵巧地打开了这蛤蜊壳子,食指在这米白色的薄荷油上面饶了几圈,没有往自己的身上擦,反倒是轻轻柔柔地抹在了宋榕的手腕上。抹掉了一层之后又抹了两圈的薄荷油,试探了两下后就倾身涂在了宋榕的耳后。
宋榕紧紧抿着唇,接受了顾长君这般亲近的动作。身体,心理可以控制,但生理反应不行,尤其是耳朵根子一向就是敏感的地方,顾长君擦药油的地方还是耳朵后头,耳根子瞬间红了起来,脸蛋也好像是大红苹果。
顾长君看得分明,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一些。在自己的身上又重复了一下刚刚的动作,只不过是没有那么轻柔仔细了,浑沦地抹了两下就将蛤蜊壳子重新递了回去。
从日暮时分一直等到了夜色渐暗,天公倒是作美,天黑压压地沉下来,看起来却不是要下雨的模样。顾长君扭着脖子仰头看天,半轮月亮都被云给遮住了,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这般天色,简直就是为突袭准备的。
顾长君心中一喜,握紧的身侧的霜落剑,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主将起身,身后的三千将士也是如此,齐刷刷地就站了起来,只不过都是轻手轻脚的,将动静压了下来。
“撑板子,横渡。”顾长君给众人下了令。
人能受得住这样的冰冷,但马儿也不一定,若是发出上面声响叫浑邪阴发现了,那就不能打他个出其不意了。
瞿文宾自告奋勇,自己就举着第一块板子下了河,身后的那群人,也就是先前的逃兵,一个一个的也有了干劲,纷纷举着板子就下了河。靠着一个接一个的人,硬生生地在这宽宽的河上面搭就了一条长桥。
黑夜之中,行进的声音被压到了最小,足以被彻底隐藏在这湍急的水声之中。瞿文宾紧紧咬着下唇,脊背已经有了一点下弯的弧度,双手冻得青紫,却还是执意扒在板子的两端上面,板子上面是难以言说的重量。嘴角处慢慢渗出了血迹,瞿文宾都不敢轻易地吸气吐气,生怕一点松懈就会溢出声响。
一条河,换了整整四批人,横渡了两个时辰。不少人嘴唇都被冻得发青,尤其是首当其冲的逃兵营里面的人。身上的寒冷到底是浇不灭心头上面的那层火,此战一定要打,也一定要胜。
顾长君凝眉,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还有两个时辰就会天亮,这两个时辰就是偷袭最佳的时间。回眸看向宋榕,顾长君压低了声音,嘱咐道:“待会你就躲在这里,不要牵扯到战场里面去。”
在这三千兵士之中,宋榕自问自己的武功就算胜不了顾长君,也一定是比这些兵士都好的,只不过这武功不能在顾长君的面前显露罢了。
宋榕点了点头,将身上装药的背囊打开,塞了一半放进了顾长君的背囊里面。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佝偻着身子,宋榕默默地退到了不远处,较为安全的地方,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待宋榕藏好了之后,顾长君这才抬手又一下子挥了下去,做了一个行动的手势。
马蹄声在嘶吼,刀剑相触,甲胄相碰。
顾长君长驱直入,瞬间就找到了主帅之中匆匆起来,连铠甲都还没有来得及穿好的浑邪阴。浑邪阴一个飞跃,就直接拿上了自己放在架子上面的大刀。有了武器傍身,浑邪阴狡黠一笑,这笑容让人看着有些发毛,总有些不怀好意的感觉。
顾长君拧了拧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说不清楚这不安到底是哪里不安。
浑邪阴自小就在军营里面摸爬滚打了,所有学到的招数都是杀人夺命的死招,没有一点花里胡哨。双手拿着砍刀就照着顾长君的胸口砍去。
上回用长枪的顾长君对这浑邪阴的砍刀就有些忌讳,毕竟浑邪阴天生力气大,用上砍刀这力气就更被放大了,上回接招接得吃力。但有了上回那一遭,虽然受伤了,顾长君还是将浑邪阴惯用的招式都记了下来,回了顾家军之中就依样复刻练了二十几遍,联同师傅一块创了一套破解浑邪阴刀法的战术。
顾长君一个侧身,朝左侧让了两步,手腕灵巧一转,剑尖就直冲浑邪阴的腰口划去。浑邪阴收起了笑容,单手持刀,一边躲过攻击一边扬手施力,死死地抓住了顾长君的手腕,将顾长君锁在了近身攻击的范围之内。砍刀直来直去,逼得顾长君只能格挡躲闪。
当机立断,顾长君两指灵巧地携着霜落变化了一个方向,剑柄猛地一用力就捅在了浑邪阴的小腹之处。浑邪阴吃痛,本能朝着后头退了两步。顾长君立刻抬起了右脚,脚尖重重地踢在了浑邪阴的小腿上面,浑邪阴势不可挡的攻势瞬间慢了下来。又是一记飞身,顾长君一拳打在了浑邪阴的胸口处。
眼前一黑,浑邪阴啐了一口血沫吐在了地上。这一拳可算是将浑邪阴的狠劲彻底激发了出来,到底是战场经验丰富,浑邪阴瞬间调整了过来,挥刀的动作快上加快。砍刀换手,有拳有力地朝着顾长君的面门而来。顾长君只能感受到一阵破风声,本能弯腰闪躲,砍刀却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顾长君始料不及,只能凭借下意识躲闪出招,霜落剑未开刃的一端抵在了自己的肩胛处,而开刃之面对上的就是浑邪阴的大砍刀。
霜落剑震了震,即使是有铠甲抵御着,顾长君仍是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打疼了。
主将在打,两派兵士也是斗得不可开交,不过这优势渐渐有了一边倒的趋势。明明是突袭,但是匈奴的兵马反应速度极快,短短时间内就调整好了行兵策略,朝着顾家军反扑过去,就好像是一张大网一样,将顾家军整个罩了起来。
宋榕躲在暗处,脸色凝重地看着这番场景。匈奴为何这么快就反扑过来,实在是不应该!
顾长君
三千顾家军对战一万的骁勇铁骑,甫一开始是措手不及,现在老虎的盹已经消了,顾家军就好像是小白兔一样,被老虎包围了起来,做着最后的殊死搏斗。
顾长君紧紧抿着唇,看着这一边倒的趋势,挥剑的动作也有了一点迟疑。
果然如此,陶青果真不在意此战的胜负
浑邪阴操/着一口有些怪异的口音,动作越来越重,招招都是下了死手,砍得顾长君措手不及。“你是个好对手,但一定胜不过本将军!”
“胜不胜可不是你说了算!”顾长君咬牙。
“今日就叫你把命交代在这里。”
“没那么容易。”
顾长君顾长君
陶青真的要置顾长君于死地,所以将春日第一战的人选选择了顾长君,尤觉不够,还将这件事情露了风声给了浑邪阴。
若是顾长君出事,顾帅,顾家军
宋榕立刻从躲藏的地方站了起来,飞速地锁定了踏风,径直朝着战局混乱之处冲去。
第88章 跳崖
借着粮草的事情出军营, 甄诺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顾长君留给自己的三百亲信。唯一令甄诺有些存疑的就是这三百亲信的将领竟然不是周权,而是一个陌生的人,名唤高哲行。
莫不是长君谋划这件事情全是自己的主意, 并没有叫顾帅知晓?按理来说,既然是为了处置陶青,顾帅不可能拒绝啊
甄诺虽然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但还是决定一闷头干到底。风驰电掣地将粮草之事安排妥当,甄诺立刻就下令原地驻扎,随后便称病不出,如今需要等的就是顾帅的令或是朱校尉的令。
军营之中的苏佩牢记着甄诺对自己的嘱咐, 每日三次, 日日都去甄诺的营帐里面看那小木牌。看着小木牌上面的数字未曾变化会担心,也担心这小木牌上面的数字会变化。
宋平紧紧拧着眉头看着小盒子里面的这只蛊虫。这蛊虫便是用于追踪的,而洒在甄诺身上的千里香便是这蛊虫的信引。如今甄诺已经出了军营, 按道理讲这只蛊虫应该随着人越来越远而更加躁动,但现在蛊虫没有一点的反应。千里香不可能会失效, 军营里面的人也没有机会发现千里香,会出差错的一定是宋榕
宋平握紧了拳头,直接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面。
少阁主,少阁主!你是当真要背叛秘阁,走不归路了不成!
匈奴迅速调兵了过来,就好像是吃人的洪水一样,一圈一圈地将三千顾家将士包围了起来, 浑邪阴打定的主意就是瓮中捉鳖, 一定要将顾长君生擒, 以此换取最大的利益。
如今的顾长君在浑邪阴的眼中就是一个掉落狼窝的小羊羔子,只要援兵一到, 就能将顾长君生擒。
宋榕驾着踏风,手中多了一把软剑,剑上染上了鲜血。从外圈冲了进来,短时间内就冲到了顾长君的附近。
“顾长君!”匈奴人朝着宋榕围了过来,刀枪剑戟都对上了宋榕。宋榕也不打算隐藏自己了,软剑灵巧地好像是一条长龙一样,顷刻之间就在几个匈奴人的手腕上面划上了一道伤口,足以见骨。
双目一亮,顾长君万万没有想到宋榕竟然是会执意闯入战场,这无疑是将自己的身份直接摆在了台面上。全身上下有了力气,顾长君挥剑的动作更加有力。宋榕也加入了混战之中,剑尖指向浑邪阴。
“顾长君,走,不要恋战!”
瞿文宾身上已经有了许多道伤口,如今大家都是在做困兽之斗,但一定要将少将军完完好好地带出去,嘶叫道:“少将军,快走!”
顾长君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尽管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此战伤亡必定过半的打算,但真的要背弃所有人走,顾长君还是不忍,所以才会到现在为止还和浑邪阴纠缠在一起。
“顾长君,你走不了的!”
如今浑邪阴已经是大局在握,看向顾长君的眼中也多了不屑,多了张狂。看困兽,不是小兽在自己的利爪之下做最后的斗争,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不要恋战!”宋榕厉声。
“少将军,走啊!”
顾长君上下牙关紧咬,眼中带上了一点杀意。虎口一震,虚晃一招,剑尖朝着浑邪阴咽喉处而去,浑邪阴俯首,躲避之余砍刀也朝着顾长君的腰腹之处砍去。猛地收手,收起了自己的假动作,顾长君飞速转身,一下子骑上了马,双手环住了宋榕,抓住了缰绳。
宋榕当机立断,从腰间取出了一包药粉,大半都洒在了浑邪阴的身上。药粉火辣辣的,就好像是小虫子一样咬在自己的身上。浑邪阴一出神,就给了顾长君逃脱的空档。众人合力,为顾长君与宋榕撕裂出来了一个口子。踏风此刻也好像有了灵性朝着前方不停地冲去,甩脱了身后的战场。
“追!”浑邪阴被这药粉气得暴跳如雷,厉声下令。拉来了自己的马,浑邪阴将身上的药粉拍去,忍着身上奇奇怪怪的啃咬感,带着一队兵马,朝着顾长君奔去的方向追赶上去。
面对的是悬崖,上面还没有没有消融的冰雪,已经到了绝境之处。后方哒哒的马蹄声就在耳边,稍待一会儿,浑邪阴就会带兵过来。宋榕皱紧了眉头,看向顾长君。
若是自己死了,没有关系,但顾长君绝不能有事
顾长君直接拉住了宋榕,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没有丝毫的迟疑。“跳!”
浑邪阴拉住了缰绳,匆匆赶来,没想到就看见了这么一副跳崖的场景
“山崖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霜落被插进了石缝之中,顾长君一手握紧了剑柄,一手紧紧地抓住了宋榕的手腕。差了一点,就差了一点,早早就安排好的藤蔓就在三尺之内,但偏偏就是碰触不到。
有下坠的冲击力在,宋榕缓了一下才仰首,便看见了顾长君紧紧闭上了眼睛,五官紧紧皱在了一起,表情痛苦到了极致。温热的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衣服滴落在了宋榕的额头上面。宋榕压着声音:“顾长君,放手!”
“”下颚紧绷,顾长君疼得双唇发白,却不能溢出一点声音。
宋榕瞳孔微缩,手腕上面能明显感觉到疼痛。
顾长君握得更紧了,顾长君不愿意放手
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耳畔才又传来了马蹄声音,慢慢由强变弱,慢慢消失。估摸着匈奴的大批人马已经离开的悬崖,只留下了少量几个人驻守在悬崖边。
顾长君脸上的表情愈发痛苦,刚刚在浑邪阴的面前虚晃一招,虽然说全身而退了,但腰腹之处还是被刀锋划过,鲜血正在随着伤口的撕裂飞速地渗出来。“旁边藤蔓抓住”
每吐出一个字,伤口都会更加疼上几分,顾长君只能小口小口吸着气,“下面,下面有山洞”
宋榕低头,顾长君所说的山洞自己并看不见,顾长君更没有理由看见。但此刻,宋榕也无暇多问,顾长君的伤势,若是再拖延下去,估计就抓不住了。顾长君咬牙,轻轻甩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帮着宋榕更靠近那藤蔓。
当机立断,宋榕脚踩在了崖壁凸起的一个小石块上面,轻巧飞跃,准确地抓住了三尺之内的藤蔓。
没有了宋榕的重量,顾长君喘息声一下子放开了,猛地加重了起来,脸上痛苦的表情也没有刚刚那般狰狞了。抬手,顾长君双手都抓住了剑柄,整个人都快要脱力。
“顾长君!”宋榕换了一声。自己可以过来,但顾长君这冷汗直冒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抓住,更不知道这根藤蔓能不能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
顾长君手腕上面的青筋突兀地凸显在了手臂上面,鲜血已经渗出了铠甲,在蒙蒙亮的天色映衬下更加显眼了一下。顾长君下颚紧绷,“你先下去先我可以”说到最后的时候,“可以”两个字近乎消了音。
“下去!”
宋榕敛下眉眼,沉下心,藤蔓在手心当中划过,宋榕快速朝下坠落,不多时就看见了一个隐蔽的洞头。里面黑漆漆的,看不着具体的情况。宋榕轻轻踢了一脚崖壁,将自己的身子轻轻地甩了起来,矫健地跳进了山洞之中。
稳住了脚步,宋榕立刻走到了洞口边缘将藤蔓忘顾长君的身边移了一下,方便顾长君抓取。顾长君已经没有了血色,额头上面是豆大的汗珠,疲惫地抬起了眼睫,顾长君双目涣散地看着石缝之中的霜落剑,怕是这回没有力气带走了
生怕顾长君下一刻就会脱力,宋榕眼中都是焦急,催促道:“顾长君,快些!”
深深看了一眼这剑,顾长君闭了闭眼睛,松了一只手开始尝试抓住藤蔓。第一次,落了空。顾长君身子有些晃动,手上力气少了一大半。
“小心!”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宋榕右手扒着石洞的边缘,指尖都紧张地抠在了石块上面,指甲盖都因为用力变得发白。
握着剑柄,顾长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皮子耷拉了下来。耸了耸鼻子,顾长君咬牙,双脚寻找着着力点,右手再一次尝试抓取藤蔓,总算是没有落空。
顾长君咬上自己的下唇,双手紧紧地抓住藤蔓,双脚不疼地在崖壁上面蹬踩着,寻找着着力点。费力地将藤蔓在手掌上面饶了两圈,顾长君咬牙晃着自己的身子,看这样子,还是要拿那插在石缝之中的霜落剑。
“顾长君!”宋榕焦灼了起来,急声道:“一把剑而已!”
下巴磕在了石块上面,顾长君分不出心神去关注宋榕说的话,左手还在空中艰难地挥舞着,偏偏连剑柄都碰不上。
“长君!下来!”宋榕的声音陡然下降到了冰点,这也是第一次宋榕没有叫顾长君全名。
两下尝试之后,顾长君已经没有了力气,所有理智的回笼都来源于宋榕的呼唤。额头抵着石块,顾长君看着面露焦色的宋榕,勾起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卡在石缝之中不可撼动的霜落剑,顾长君长吐了一口气。
罢了
顺延直下,宋榕眼疾手快,立刻就抓住了藤蔓,将藤蔓上面已经快要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顾长君拉了进来。
第89章 疗伤
“真没想到你会来”顾长君是笑着说这话的, 说罢这话后,顾长君就昏厥了过去,整个人脱力地倒在了宋榕的身上。
心尖尖被震撼了一下, 宋榕抿了抿双唇,用力扶住了顾长君的身子,将其安置在了一个不算太潮湿冰冷的地方。连忙将这山洞走了一遍, 凭借着外头射进来的越来越亮的光,外加上黑夜视物的能力,宋榕在这阴暗潮湿的山洞之中找到了干净的衣物,干燥的干草, 柴火, 一整排的药物,足够两个人过上五六天的干粮,就连被子都有。
宋榕凝眉, 深深地看了一边昏迷不醒的顾长君。山洞,这些充足的准备, 顾长君都是做好打算的
是为了活命做的打算还是有什么不得知的打算
脑海之中迅速闪回了悬崖上面的片段,宋榕慢慢抚摸上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顾长君不曾,不曾对我放手,饶是我身份存疑
短暂的回想之后,宋榕立刻走到了桌面上,拿上火石,将干草铺在了柴火上面, 引燃。山洞之中有了火光, 照亮了黑暗的角落。
背靠在洞壁上面, 失血导致顾长君迅速失温,顾长君双唇微微颤抖, 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是身处在冰窖之中一样,冻得瑟缩。宋榕神色一黯,连忙把火堆移到了顾长君的身边。
解下铠甲,鲜血都已经凝固在了衣服和身上。宋榕眉头紧紧地皱在了起来,指尖都有些颤抖,连忙取来了桌上的小剪刀还有纱布。宋榕不敢迟疑,简简单单地进行消毒之后,就将剪刀口子对准了顾长君的衣服,飞快地裁剪下了粘连这皮肉的衣物。
宋榕轻轻揭下,顾长君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但偏偏眼皮子还是重的很,一点都睁不开。
腹部血肉模糊一片,虽然血已经凝固住了一部分,但伤口太大,血仍旧是源源不断地像外头渗出。宋榕哽咽了一下,原以为顾长君不过是受了一点轻伤,没有想到竟然是被浑邪阴伤得这么的重。刚刚却还是死死地拉着自己
一炷香过去,宋榕仔细地将顾长君腰腹上面的鲜血擦拭干净,期间顾长君轻微的呢喃越来越响,喘/息的声音就好像是动物的低吟,虚弱的很,眉头也随之蹙起得越来越高。宋榕碰了碰顾长君的手,冷冰冰的,几乎没有一点的温度,就像是死人一样
宋榕脸色一白,旋即掏出了背囊里面的银针,飞速地扎在了几处大穴上面,微微止住了一点流血的速度。银针在火上面烧了烧,宋榕飞快地将线穿过了针头,下针飞快。血溢出,粘在了缝线上面,宋榕抿紧了双唇,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焦急,希望自己的手更快些,更快些
顾长君总是会在针脚穿过皮肉的时候哼唧上两声,但声音极小,像是在刻意地压抑着。宋榕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日自己给顾长君拆线,也是像今日一样,压抑着自己,只不过是没有想到,就连半昏迷的时候还在压抑着自己。
撇过脑袋,宋榕的手都带上了颤抖。来不及休息,宋榕连忙用绷带将伤口包扎了起来,用干净的纱布将额头上面的冷汗擦拭掉。从一边取来了干净衣服。宋榕囫囵地将衣服给顾长君披上。
顾长君冷得像冰,哆哆嗦嗦地没有意识,只能下意识地往宋榕这个大暖炉身上钻,蜷缩在了宋榕的怀里面。
此刻的宋榕没有一点羞赧,将干净的衣服在火堆旁边烤了烤,有了温暖的感觉才披在了顾长君的身上。拉着衣服,宋榕双手环住顾长君的双肩,紧紧地将顾长君抱在了怀里面。
宋榕垂眸,看着顾长君不太安稳的睡颜。睫毛很长,此刻正在颤抖,宋榕咬了咬下唇,轻轻地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了顾长君的脑袋上面。若是你现在好好的,估计是会跳起来说我对你投怀送抱吧
若是可以,说一下也可以
“剑。”顾长君的声音甚轻,寻常人说不定都听不清,幸好宋榕耳朵尖,才察觉到了顾长君的呢喃。
连忙附耳倾身,听了好几遍,宋榕才听清楚。
联想到顾长君伤重还要拔剑的样子,宋榕心一横,下了决定。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洞口之处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光亮,只有银色的月光或多或少地撒了进来,就好像是撒了一地的银霜一样。顾长君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身体开始慢慢回温,不再像一开始的时候哆哆嗦嗦的。
宋榕慢慢将自己的手从顾长君的怀里面抽了出来,一边将衣服被子拢好,一边轻轻地站了起来。顾长君嘤咛了两声,显然是失去了温暖的怀抱后有些不太安稳。又扔了一点柴火到火堆里面,确保足够温暖,宋榕才放下了一点心。
紧了紧腰带,宋榕摸到了洞口处,借着清辉月光看清楚了崖壁上面的霜落。寒光阵阵,是一把好剑,却不知为何对顾长君这般的重要。一个时辰后,宋榕凝眉,随手擦了一下自己额头上面的汗水,默默给自己手掌上面的擦伤涂上了一点普通的膏药。霜落剑已经从石缝里面拔了出来,此刻被收进了剑鞘之中,正妥善地被摆在了顾长君的身边。
昏了两天,日暮时分,顾长君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口好像是在冒烟,嗒巴嗒巴了嘴巴,却还是没有一点回津。宋榕立刻取来了水,用手帕沾着,一点一点地湿润着顾长君干涩的双唇。
***
军营中,苏佩照常来了甄诺的营帐,拿着手巾将甄诺落灰的书案擦了擦,这才将视线落在了背后的书架子上面。第三层,鬼谷子,木牌子变了。苏佩瞳孔微缩,明亮的眸子里面倒映出来了一个黑墨写就的“七”字。
苏佩将竹简取了下来,连带着将木牌也取了下来,状似平常地将竹简平铺放在了桌案上面,木牌也特意放在了甄诺惯常喜欢摆放的匣子之中。做完这一切,苏佩便急急地走出营帐,往朱友屿所在的校场方向而去。
还没有走到校场,苏佩就遇见了不算相熟,但是见过几次的宋平。
“苏小姐这么着急的走动是要去校场?”宋平双目纯净,看起来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温声问道:“是要去找朱校尉吗?”
苏佩一顿,刚想要说确实是,就想到了甄诺临走前交代自己时的郑重。强压住内心的波澜,苏佩神色平静,微笑地否定了宋平的猜测。“我是要去药房拿药。”
“这条路去药房是比后面的那一条路近一些的吧?”
宋平微微颔首,对苏佩的说辞信了一半。笑着试探道:“苏小姐是身子有些不爽利吗?”
“嗯,最近总觉得有些伤风。”苏佩做了一个捂鼻子的小动作。
宋平这才收起了言语之中的试探,伪装成了更加友好的样子,“虽然说前头的这一条路是比后面的路快一点,但是苏小姐若是走这一条路可能会遇见太多的外男,还是走后面,人少比较好。”
苏佩佯装不知,双眼有些迷茫,温婉地低下了头向宋平道了谢。告别的时候还特意换了个路,又重新地绕到了惯常走的路上。
苏佩心中惴惴,脑海里面全是甄诺对自己的嘱托,此事绝不能让朱校尉以外的人知道。
那就要寻个法子,偷偷地找到朱校尉,确保只有朱校尉一个人知道
“苏小姐!”
苏佩还是来了药房,还没有走进去就听见了一声惊喜的欢呼,是孟娃子。
宋榕都是偷偷跟着顾长君去的战场,孟娃子自然是不可能跟去,自然而然地就留在了药房里面做事。
孟娃子立刻凑了上来,殷勤的很,“苏小姐来药房是生病了吗?”
对孟娃子,苏佩就没有那么提防了,点了点头。苏佩摸了摸喉咙,柔声道:“我觉得最近喉咙有点痛,估计是有一点伤风,你给我拿一些药吧。”
孟娃子立刻积极了起来,立刻跑了进去,在药柜子面前奔忙了起来,拿着小秤子称了几昧寻常的药材,赶忙就用牛皮纸包了起来。“到时候我亲自给苏小姐煎好,然后我帮苏小姐送过去。”
苏佩的目光一层一层地扫在了孟娃子背后的药柜子上面,扫过那分门别类的白色药名,脑中灵光一闪。
“苏小姐?”孟娃子唤回了失神的苏佩。
苏佩迅速收回了视线,唇边挂上了浅浅的笑容。“多谢。”
“对了,我之前和长君说话的时候,长君说要给朱校尉磨一点三七粉送过去,不知道她这个马大哈有没有将这件事情交代给你?”
啊?
孟娃子挠了挠后脑勺,“没有交代呢?”
“朱校尉是练兵的时候受伤了吗?”
苏佩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了孟娃子的猜测。“那就烦请你给朱校尉准备一盒三七粉送过去吧。到时候可别说我,就说是长君吩咐的就好。”苏佩笑了笑,添上了一句,“你也知道,朱校尉不喜欢说,但总得还是希望长君对自己多上点心的。”
孟娃子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对对对,朱校尉就是多多少少有点小心眼。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孟娃子保证道:“我待会立刻去!”
苏佩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三七三七朱校尉应当是能看得懂的。
第90章 破局
“锃”
顾长君一手拿着剑鞘, 右手拿着剑柄,一下子便将霜落抽了出来。上头的鲜血已经被擦干净了,明亮锋利的剑身上面没有一点杂色。
没有在石缝上, 却在这里
抬眼,宋榕忙碌的身影倒映在了自己的眼帘之中。
顾长君咳嗽了两声,握拳抵在了自己的嘴巴处, 双唇虽然还是惨白惨白的样子,但勾起的唇角,眼中的欢喜将这不太好的气色衬了起来。顾长君微微仰着脑袋,后脑勺靠在了冰冷的岩石上面, “我是真没想到, 你会来。”
干粮硬硬的,没有什么水分,宋榕闷声不响, 默默从山洞里面的岩石下接了一杯水,将饼子撕碎成小瓣状丢在了水里面。吸了水后, 饼子迅速浮囊了起来,宋榕摸到了手边的两根粗细差不多的竹子,将饼子撩了起来。看着卖相实在是有些不佳,但现在在这鬼地方,能吃不饿死就成。宋榕直接喂到了顾长君的嘴边。
捂着腰腹处的伤口,顾长君忍痛笑了起来,摆手道:“我是真的吃不下去”
这长得实在是太磕碜了, 就好像是浆糊一样, 浮囊浮囊的, 胃口全都没有了。
细长的眉毛拧了拧,宋榕还是没有说话, 歪头看着顾长君。顾长君止了笑,不敢嬉皮笑脸的了。颇是嫌弃地看着这筷子上面浮囊的饼子,顾长君咽了咽口水,还是过不了心里面的这一关。
顾长君瘪嘴,这眼神就好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乞求道:“我真的吃不下去”
宋榕脸一板,昏着的时候可以吃下去,醒了就没胃口?就是惯得!
“不许挑食。”宋榕剜了一眼不太听话的顾长君。
下一刻,筷子上面的饼子就消失不见了,顾长君风驰电掣地将这饼子咽了下去,旋即摆出了一个乖巧听话的笑容。
板着的脸顶不住顾长君如此的笑容,宋榕松垮了下来,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顾长君眼里带笑,一只手臂懒散地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面,静静地看着笑得如花儿一般的宋榕。
“阿榕,笑起来很好看。”
“以后对着我的时候,多笑笑,好不好?”
宋榕一怔,愣神地看着顾长君。没有接受也没有明确地表示拒绝。
顾长君抬手,慢慢握住了宋榕的手,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宋榕白皙柔软的手背。顾长君低着头,视线落在了宋榕有着几道细小血痕的手掌上,笑不达眼底,有些心疼,“我对你比昨日多了许多,亦比明日少了许多。”
抬起了头,顾长君双唇紧抿成一条线,紧紧注视着宋榕的双眸。在宋榕幽深的瞳孔之中,倒映着的是自己的面孔,若是宋榕的世界也像这眼眸一样,只有自己一人就好了。
咽了咽口水,顾长君紧张地舔了舔自己的双唇,话语有些局促,带着不安,带着紧张,“我现在很想要亲你一下,可以吗?”
宋榕又是一个怔愣,迟了许久才回答道:“不可以。”
左手抵在自己的伤口上,右手撑着冰凉的地面,顾长君直接一个倾身,吻上了宋榕的双唇。
浅浅碰了一下顾长君便离开了宋榕的双唇,整个人恢复成了一开始的坐姿。伤口虽然有些疼,但刚刚那个吻的感觉很好。
顾长君眼角含春,“我没听话,你可以惩罚我”拖长了音,顾长君深情似水,“比如回吻过来,占我的便宜”
“”
简直放肆!不知不知廉耻
宋榕蹭地一下就从顾长君的身边站了起来,只觉得双颊一下子就烫了起来。看着顾长君这幅玩味的样子,只能轻轻地踢了一下这厮的脚踝。
“踢一脚亲一下的话,我不介意你把我给踢瘸。”顾长君笑颜如花,还抖了抖自己的脚。
“”纨绔!
顾长君拉了拉被子,惬意地靠在了岩石上面,静静地看着宋榕忙个不停,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忙出来的样子。你没有问为什么会有这个山洞,我便不会戳破你的身份
忙活了两个时辰,宋榕才觉得自己烧红的脸颊有了一点降温,重新坐到了顾长君的身边。饶是有刚刚的一个吻在,宋榕也没有挪到离顾长君稍远的地方,若是细看,似乎还比刚刚近了一点。
宋榕敛眉,双手随意地动了动以排解自己的羞窘。既然这个地方是顾长君安排的,那顾长君一定知道该用什么方法逃出去。宋榕轻声问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逃出去?”
“过一会儿。”
顾长君也学起了宋榕的动作,两只手交替着,学着宋榕的模样玩着手指。
“嗯?”宋榕疑惑。
外头还有浑邪阴留下的这么多人,就算是伤好了,怕也出不去吧
顾长君不藏私,抬手,指了指山洞之中的一处,“搬开那块石头,可以往悬崖底下爬,只要估计得大差不离,我们爬一个时辰,就可以到另外一头的洞口。到时候跳下去,就能跳到河里面,顺着河,我们就能上岸。”
顾长君说得十分细致,一看就是早早地就踩好点了,也做好了完备的计划。
宋榕看向顾长君的眸子里面蒙上了一层情绪,心里面想要确定,但确定了又有什么用,自己又有什么立场
顾长君重新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从地上缓慢地爬了起来,顺势从一角拿起了霜落,兀自说道:“这山洞,计划里面的一环,至于我的计划,我暂时不想对你说。”
“嗯”宋榕极小声地应了一下,没有叫顾长君听清。
“我们走。”
宋榕震惊地看向顾长君,伤口都还没有愈合,你竟然就要走?
“走去哪里?”
顾长君展颜一笑,将衣服带子依次系好,低着头展颜一笑,“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还有伤,是想要死不成?”宋榕厉声,透着浓浓的不赞同。
又是一笑,顾长君表情轻松,显然是没有担心自己身上的伤,直接拉住了宋榕的手,轻松地说道:“得走了。”
双脚就好像是卡在了地上,宋榕丝毫不动,强硬地将自己的手从顾长君的桎梏之下挣脱了出来。警告道:“你的伤若是再沾水,真的感染了没人救得了你。”
“至少要再休息五日。”
“一定要走了-”顾长君还是好声好气的样子,重新拉起了宋榕的手。
“你是真的想死。”
“是陶青想要我死,我现在这样只不过是破局。”
“你的破局”
“你要杀陶青!”
宋榕凝视着顾长君,已经不是猜测是肯定了。顾长君就是想要借着这个由头,让陶青入局,将陶青的死归结到匈奴人的身上。只要陶青是死在战场上,不是军营里面的,这件事情就不会和顾家牵扯上。
脚步一顿,顾长君停了下来,回眸看向宋榕。鼻子发酸,顾长君带上了鼻音,反问道:“我不可以吗?”
看着顾长君的脸,宋榕也模糊了心中的那条界限,迟钝了一下才艰难地说道:“这是背国弃主。”
陶青是陛下的人,杀陶青,就是在挑战皇家天威,便是背叛,是十恶不赦。
“陶青将我军突袭的消息告知浑邪阴,按律当斩!”顾长君咬牙,说道最后两字的时候带上了浓浓的戾气,是真的憎恨。
凝眉看向宋榕,顾长君嘴角勾起了一个难看的弧度,“我处置背国的人,我这,算是背国弃主吗?”
宋榕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甩脱顾长君的手。
战场上面的打斗自己看得分明,冲进去也是应该顾长君身陷险境,而这个险境,就是陶青故意施加的。
沉默地前行了一个时辰,到了一个新的洞口,宋榕可算是知道顾长君所说的河是什么河了,水流湍急,而这所处的洞口也不算是靠近水流,往下看去,至少还有十米的高度才能跳进河里面。
“是游什么方向?”
“逆流的方向。”
竟还要逆流而上!
顾长君咬了咬牙,将腰带解了下来,在伤口的位置饶了两圈,随后极重地系紧了腰带。宋榕睁大了眼睛,眼看着顾长君闷哼了一声。
“你要干什么?”宋榕拉住了顾长君的手臂,眸色之中不再执着刚刚背国弃主的言论,代替的是担心,生气,浓浓的害怕。害怕顾长君真的会做一些始料不及的事情。
给了宋榕一个安心的眼神,顾长君轻轻地将宋榕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面拂了下去,拿来一边长长的绳索,将绳索的一端绑在了自己的身上,又把绳索的另一端绑在了宋榕的腰上。绑完之后还觉得不够,仔细检查了好几遍宋榕的绳索才放下心来。“到时候你就再这里等着,我游过去之后就会拽这个绳索,到时候你再跳下来,我拉着你”
简直是在拿命赌,还拿命赌上了自己的命
宋榕心中一酸,几股莫名的情绪交杂,交织在一块,重新抓住了顾长君的手腕。宋榕的眼中带上了狠劲,手上也带上了狠劲。
“那你能闭气多久,你能确保自己一定行吗?”
“若是我不行,过三天,周权会带人来救你。”
“”原来早早就计划好了。
“你能闭气多久?”
“一炷香。”
“我是半刻。”
“阿榕,你是什么意思?”顾长君的表情有些怪异,宋榕的打算,看不透了
“你待着,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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