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听姚县马这么说, 姜御医就给安康县主把了把脉。

    须臾,又对这夫妻俩道,“二位不必担心,夫人身体并无大碍, 之前的毒已经清了, 眼下好好养胎便是。孕初期切记劳累, 寒凉及上火之物慎食, 保持心情舒畅, 好好休养。”

    就见姚县马大喜, 忙点头应好, 随后又拿出一锭元宝道,“多谢姜大夫,此乃本人一点心意。”

    哪知姜御医却连连摇手, 语气坚定道,“官人烦请收回, 您从前的诊金已经付过, 本人今日也没给二位开药, 不过简单几句话, 不必如此客气。”

    然姚县马却坚持要给,“若无大夫,便也无我们这个孩儿,权当是本人替孩儿给的, 大夫就收了吧。”

    这话一出, 姜御医却拿奇怪的眼神瞧他,“官人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这孩子可是你的, 跟别人没有关系。”

    “噗……”

    这话一出, 燕姝险些笑出声来。

    安康县主也隔着帷帽笑道,“夫君一时失言,叫大夫见笑了。不过这银子确实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大夫若是不收,实在叫我们过意不去。”

    姜御医这才又道,“若二位实在过意不去,不妨将银子捐给那些穷苦人吧。”

    见他如此坚持,安康县主这才颔首道,“好吧,那我们改日便捐些银子给粥厂,以大夫的名义。”

    姜大夫点了点头,“多谢夫人。”

    这夫妻俩便起身告辞,往外走了。

    房中清净下来,宇文澜来到姜大夫面前,未等开口,却见对方直接问他,“官人如今房事可正常了?”

    宇文澜,“……”

    这大夫也是好记性。

    罢了,反正燕姝心里也清楚,此时不必再装傻,他便颔首道,“经过大夫妙手诊治,一切已经正常,只是拙荆暂且还未有孕,不知是不是本人还有问题。”

    姜大夫点了点头,示意他伸手,摸起脉来。

    没过多久,便道,“由脉象上来说,官人该是恢复正常了,怀孕之事不必太过心急,待时机一到,自然会有。只不过……”

    他语声一顿,听得人不由紧张起来,宇文澜忙问,“不过什么?”

    姜大夫咳了咳,“不过,夜里还是得稍微节制一些,太过纵欲,也会影响元阳。”

    宇文澜,“……”

    燕姝,“……”

    ——谁能想到,“纵欲”这个词儿有朝一日会被用在皇帝身上,咳。

    宇文澜,“???”

    这是何意?

    怎么就不能用在他身上了呢?

    有心想与她研究一下这个话题,然有外人在旁。

    宇文澜只好先与姜大夫应了声好,准备起身。

    ——看方才那般情景,给诊金这位也不收,还不如不麻烦了,回头给他长在俸银里吧。

    哪知正在此时,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吼声,“狗贼哪里逃!”

    嗯?

    有贼???

    房中三人立时一顿,怔楞几息后,不约而同的赶忙齐齐出了房门。

    待三人来到姜宅门外的大街上,但见才刚出去的县马姚俊良正单手揪着一身材瘦小的男子的衣襟,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

    不用问,方才那声洪亮的喊声,正是出自姚县马。

    而随着这一声喊,此时姜宅附近的邻里也都纷纷出来查看,四周一时间站满了人。

    见此情景,姜大夫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姚县马道,“这个小贼光天化日之下翻墙入室,若非我刚才察觉,险些就叫他跑了。”

    说着又指着姜宅西边的一户人家问道,“那是谁家?方才这小贼就是从那家的墙头跳下来的,主人可在吗?快些回去看看,可有丢失什么。”

    闻言,人群里一个正抱着小孩的妇人立时吓了一跳,道,“那不是我家?烦劳姜嫂帮我抱一下阿盛,我这就回去看看。”

    说着便将怀里的奶娃儿塞给了姜大夫的妻子何氏,匆忙跑回家查看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却见其跑回来道,“我家好像没丢什么东西,银钱首饰都还在呢。”

    众人一顿。

    却见那名正被姚县马揪着的瘦男人道,“冤枉啊,我只是方才一不小心走错了路,真不是贼啊!”

    姚县马哼道,“走错了路?一不小心走去了别人家中?还从墙头跳了下来?还不快说,你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见此情景,燕姝也觉得奇怪,忙问系统,【这人到底是不是贼?】

    系统,【还真不是贼,不过比贼还可恨,他是别人派来陷害姜大夫的。】

    陷害姜大夫?

    燕姝一愣,却听一直在旁观的宇文澜同姚县马道,“不妨查查看他身上可有赃物?”

    当然,声音经过了变化,并未叫姚县马听出。

    而姚县马此时的注意力也正在小贼身上,闻言说了声好,立时招呼随行的随从给这小贼搜身。

    而经过一番仔细搜查,还真并未从此人身上搜到什么财物。

    不过,却有一个纸包。

    不错,就如同药铺子里那种包药的黄麻纸的纸包,还用草绳系的方方正正,正发出药的味道。

    看样子,也确实是个药包。

    见此情景,姜大夫却是一愣,忙上前将那纸包拿过来打开,捡了捡里头的东西,对方才那位跑回家查看财物的女子道,“黄嫂,这不是我刚才给阿盛开的药?”

    那黄嫂却一脸奇怪道,“没有啊,那药还在我家灶头放着呢,我这不是要出来抱点柴火,回去就给阿盛熬着喝。”

    “不对不对,”

    姜大夫忙摇头道,“你且去将你家灶头上那包药拿出来。”

    那黄嫂只好应是,忙又回了家中。

    不多时,又提着一只药包跑了出来,对姜大夫道,“来了来了,姜大夫你瞧,这不就是你方才开的药?”

    姜大夫忙将药包接到手中,也赶忙打开来看,不过须臾,立时皱眉道,“不对,这药被掉包了!”

    什么?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这药怎么还被掉包了?

    姜大夫忙挑拣着第二个纸包药里的药材对那黄嫂道,“你瞧,这是车前子,这是白芍,这还有黄柏,阿盛是受寒着凉,我方才给他开的可是驱寒的方子,而这几味却都是大寒之物,阿盛若是喝了,病情必定是要愈发严重,甚至腹泻虚脱,后果非同小可!”

    “什么?”

    这话一出,众人皆都一脸惊骇。

    那黄嫂立时冲到那小贼面前质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们阿盛?”

    燕姝却已经明白了,这就是陷害姜大夫的伎俩。

    ——将他开的药掉了包,待病人喝下之后不仅不会缓和,还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以此来污蔑姜大夫的名声……

    呵,这手段,居然与当年陷害荀神医时一模一样呢!

    此时不必系统提示,她便也猜出那幕后黑手是谁了!

    心间气愤,她正打算与皇帝说一声,没等开口,却见皇帝对姜大夫道,“此人的目标只怕是你,此事非同小可,建议大夫赶紧去报官吧。”

    这话一出,姚县马立时也点头道,“不错,这小贼只怕是要陷害大夫你啊,今日正好在下得空,便陪大夫走一趟京兆府!”

    说着便命随从将那小贼押好,又来到马车旁,与其中的妻子安康县主交代了一声。

    安康县主表示理解,吩咐了车夫一声,便先行离开了。

    紧接着,姚县马也陪着姜大夫一起去了京兆府,不忘一路叫人揪着那小贼的衣襟。

    围观群众们纷纷抒发了一番心间气愤,也都各自回家了。

    燕姝与宇文澜便也登上了马车,往宫中返回。

    ——今日原本还打算去逛逛街市,吃点美食的。

    然而这般情景,燕姝可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她现在满肚子气,只想向皇帝揭露那太医院院判张胜康的嘴脸。

    趁着车轮滚动,她开口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初臣妾跟您说过的,那个府医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话本子吗?”

    宇文澜嗯了一声,“记得。”

    而后又故意问道,“那个也是有原型的?”

    燕姝忙点头道,“不错,那个府医的原型,其实就是太医院院判张胜康。”

    宇文澜忙适时表现出一些惊讶,凝眉道,“竟是他?”

    却见她点了点头,又道,“不错,就是他,而姜御医,便是被他气死的那位神医的儿子。”

    宇文澜再度表现出惊讶,凝眉道,“原来竟是如此?难怪姜御医医术如此了得。”

    燕姝又点头道,“张胜康此人十分善妒,今日陷害姜御医的幕后黑手便是他。”

    这一点,宇文澜也猜到了。

    ——且不说这手法与当年张胜康陷害师父时如出一辙,单看姜御医为人豁达慷慨,除过张胜康,想必也不会有其他仇家。

    却听燕姝又道,“不过臣妾觉得,张胜康今日陷害姜御医,未必是知道了姜御医的真正身份,极有可能只是出于妒心,想将他赶出太医院罢了。”

    宇文澜挑眉,“何出此言?”

    燕姝眯眼,语气老练道,“很简单,毕竟姜御医如今是改换了身份的,以张胜康的心机,若是知道这一点,必定会直接向朝廷检举姜御医身份造假,这可不比他下黑手害人来得容易?”

    “的确如此。”

    宇文澜颔了颔首,又挑眉看她,“爱妃的心思竟是如此缜密。”

    燕姝谦虚笑道,“不敢不敢,这都不过是吃瓜人的基本素养罢了。”

    啧,要知道,她这些年吃到的许多瓜都只有些简单的信息,全都是靠她缜密的推理才最终吃到完整的,这时间一长也就练出来了。

    当然,也会偶尔马失前蹄,比如前两天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暴露在皇帝目光中……

    不过,话音落下,她却又皱起眉来道,“臣妾还想把话本发出来,将那人的虚伪嘴脸公布于众的,现在恐怕还得隐去姜御医的身份才是,不然只怕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却听宇文澜道,“先不用着急话本,且看看京兆府把案子查得如何。”

    燕姝便点头道,“也是。”

    今日众目睽睽,有人证有物证,且还是姚县马亲自陪着姜御医去的京兆府衙门,想必那贼人逃脱不了。

    现如今就看,张胜康会何时被供出来了。

    如此,待回到宫中,燕姝便一门心思等着系统的最新消息了。

    彼时已是入夜,眼看直到第二日上午,系统才传来动静——

    【最新消息啊,张胜康的徒弟出来替他顶罪了。】

    什么?

    燕姝一愣,【徒弟?张胜康还有徒弟?】

    系统,【当然有,他好歹是太医院院判,这些年不知多少人想巴结,他就顺势收了好些徒弟,不过,跟别的师父倾心传授技艺不同,他收徒弟完全是为了扩张利益,要么是叫这些人在城中替他开设药铺子赚钱,要么就是给他当狗腿办事罢了。】

    燕姝明白了,又问,【那他的徒弟又是怎么给他顶罪的?】

    系统,【很简单。首先,那个小贼本就是这徒弟指使的,昨儿京兆府一番严刑拷打,那小贼就招了雇他的人,京兆府又将这徒弟到府衙一番询问,发现这徒弟正好在附近开医馆,因为姜御医给左邻右舍看病,看得好还便宜,时常碰见个家庭困难的还不收钱,如此一来,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岂不是影响了那医馆的生意?这徒弟具有充足的动机跟理由,又咬死是自己干的,京兆府也就结案了。】

    燕姝,【……也是。】

    啧,抢生意这一条确实很有说服力,毕竟除过她跟皇帝,旁人根本不知道姜御医与张胜康的恩怨。

    再加上那张胜康那么会遮掩,看起来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谁能往他身上想呢?

    系统,【还有,这个事依照目前的律法罪不至死,那徒弟顶多坐几年监狱挨几下板子就出来了。他还有妻儿,总也不至于为了这个断自己的财路,更何况,张胜康必定还会给他一大笔银子抚恤。】

    燕姝叹了口气,心道这个张老贼还真特么老谋深算。

    而此时的乾明宫中,宇文澜听完了京兆府的禀报,想法与燕姝一致。

    张胜康在太医院经营了二十多年,心思何其深,看来只这么一件事,根本动不了他。

    而且,就算燕姝把当年的事公布于众,他只怕依然能做到全身而退。

    ——不说别的,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而今知情者都已经甚少,又要去何处掌握真凭实据呢?

    如此情况下贸然放出舆论,他完全可以说一句污蔑。

    而只怕太后也会护着他。

    哪知,正在此时,却见富海进来禀报道,“陛下,太后娘娘请您移步慈安宫,说有事要同您商议。”

    宇文澜一顿。

    这么巧?

    他便唔了一声,起身出了殿门,去了慈安宫。

    待到了地方,宇文澜只见,殿中除过太后,还有张胜康。

    此时,这人垂着头,一脸严肃,似乎发生了大事的样子。

    他扫了一眼,先同太后打了声招呼,在暖榻上坐了下来。

    却见太后道,“张太医方才来找哀家,说要向哀家及陛下请罪,哀家便请陛下一同来听一听。”

    宇文澜哦了一声,看向张胜康,“张太医何罪之有?”

    却见张胜康立时跪地道,“臣教徒无方,手下有一个徒弟,竟然因为生意差,栽赃其他医者,妄图毁人名声,致病患性命于不顾。今早听到京兆府的消息,臣深感自责羞愧,故而特地来向陛下及太后请罪。此事臣虽不知情,但那罪魁祸首毕竟是臣的徒弟,臣愧对陛下及太后信任,恳请二位降罪。”

    言语间十分诚恳,仿佛果真是一位正直无私的医者一般。

    闻此言,未等宇文澜说话,太后道,“如此听来,这徒弟确实可恨!你作为师长,也确实是没把他教好,责任重大。”

    张胜康垂头道是。

    紧接着,太后却将语声一转,道,“不过,想来你成日在宫中伺候哀家,还要负责太医院诸事,也是分身乏术,所以,也不能完全怪你,今次就姑且饶你一回吧。”

    说着又看向宇文澜道,“陛下以为如何?”

    这般情景,宇文澜还能说什么?

    太后有意袒护,而此人的功夫确实做的不错。

    他便道,“母后宽宏大量,但此事在城中闹得不小,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他二人的师徒关系,若完全不追责,只怕无法对外交代。这样吧,”

    他又看向张胜康,道,“此事毕竟关乎病人安危,影响恶劣,那人的医馆即刻关停,人也要从重处罚;罚你半年俸禄,官降半级。今后要严于律己,更要严于管教手下人。”

    张胜康忙应是磕头。

    太后也在旁颔了颔首,道,“陛下圣明。”

    ~~

    待皇帝出了慈安宫,燕姝也在自己殿中跟着系统吃完了瓜。

    不必说,今次没能动得了张胜康,自然令人不爽。

    她凝眉道,【以前看着太后也算嫉恶如仇,为什么今次这么袒护张胜康呢?】

    系统,【毕竟张胜康是太后的内臣,当年太后失子,一度消沉至极,也险些染上重病去了,还是张胜康全力以赴给救回来的,而张胜康今日能做到院判,也完全是太后一手提拔。自皇帝当政,太后已经陆续失去了许多人手,尤其如今那承恩公府也基本等于没用了,太后肯定能留一个是一个。】

    【更何况,这些年也都是张胜康负责她的身体,她的头疼病一犯,也只有张胜康能治得了。】

    燕姝急道,【那是过去没有更好的人手,如今姜御医医术这么出色,连那倪家小姑娘都给救回来了,太后也是亲眼所见,为什么不能换成姜御医伺候她呢?】

    系统,【太后岂是谁都能相信的?更何况在太后看来,今次确实不关张胜康的事,张胜康医术好,只要忠于她,对她还有用处,她肯定会保啊。】

    燕姝,“……”

    唉,道理虽懂,还是叫人不爽。

    想了想,她于是提起笔来,决定重新写一个话本子。

    她就不信了,天底下还真有凿不开的缝。

    太后再怎么信任,若是知道身边人狼心狗肺,总归会心生芥蒂,渐渐嫌弃的。

    ~~

    一连几日,太后也是心思沉重。

    趁殿中无人,庄嬷嬷上前劝道,“自穆夫人回了明州,娘娘您又不怎么说话了。”

    太后闭眼叹道,“都是烦心事,叫人连开口都不想开口。”

    庄嬷嬷便上前为太后轻揉太阳穴,道,“这宫中眼看愈发冷清,宜嫔娘娘侍寝这么久,也似乎还没有喜讯,娘娘何不叫后宫多进几位主子,为陛下开枝散叶,也好陪您说说话。人多了,总归是热闹的。”

    太后闻言又叹了口气。

    人多又有什么用?

    皇帝的根本原因没有解决,便是来一万个美人又有何用?

    可他自己竟还是不着急?

    思虑了半日,太后忽然睁开眼,吩咐庄嬷嬷道,“你去替哀家办件事。”

    ……

    ~~

    天近傍晚,燕姝正打算从桌前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才搁下笔,却听系统道,【新消息,太后等不及了,打算叫张胜康去给皇帝治不举之症。】

    燕姝,【……】

    可怜的太后,至今还不知道皇帝已经好了。

    而且好的很好,昨晚适逢她送走了亲戚,便折腾了半宿,将搁置了几天的画册几乎要重温一遍。

    当然,此时新瓜当前,不是回味昨夜的时候,她忙问系统,【太后打算怎么做?皇帝现如今可是一点都不相信张胜康的,不可能叫张胜康近身诊脉啊。】

    系统,【没准今次能叫他近身。】

    燕姝,【???为什么?】

    系统,【皇帝小时候一喝羊乳就拉肚子,方才太后叫人在点心里加了点羊乳,给他送过去了。】

    燕姝,【???】

    ……太后为了叫张胜康给皇帝诊脉,也还真是……够狠!

    然她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于是赶紧起身向乾明宫赶去。

    ~~

    等燕姝到了乾明宫,却见御书房的茶桌上果然放了一碟芋泥饼,浑然未觉的某人正拿着一块吃。

    且还问她,“你怎么来了?”

    殿中还有富海在,燕姝只能道,“臣妾本来想问问,陛下今晚要不要去甘露殿用晚膳……这是哪里来的点心?”

    宇文澜边吃边道,“太后叫人送来的,朕正好饿了,便先垫了几块。”

    说着还问她,“要不要尝尝?”

    娘的还吃了几块?

    燕姝默默替他捏了把汗,问道,“陛下……可还好?”

    “好啊……”

    宇文澜正要答她,哪知才说了两个字,忽然一顿。

    燕姝准确捕捉到他的神色变化,忙问道,“陛下怎么了?”

    话音才落,宇文澜已经搁下点心快速去了净房,只匆忙撂下一句话,“先等等。”

    说着还不忘顺手将净房门给关上。

    富海见状,忙要跟上去伺候,燕姝却拦他道,“富总管且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同陛下说。”

    富海一顿,只好先应是,退了出去。

    燕姝便也来到净房门口,道,“臣妾有事要禀报。”

    门内传来了宇文澜略含不适的声音,“且等会……”

    燕姝却道,“事情紧急,等会儿就晚了。”

    门中某人只好道,“好吧,就如此说吧。”

    ……身为君王,生平还是头一次在净房里听人禀报事情。

    然紧接着,却听燕姝道,“太后娘娘叫人在您刚才吃的芋泥饼里面放了一些羊乳……”

    “什么?”

    宇文澜都愣住了。

    燕姝急的又道,“您不是小时候一喝羊乳就拉肚子吗?太后娘娘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叫张胜康过来给您治病啊!!!”

    宇文澜,“……”

    好吧,他已经明白了。

    先暂且搁下种种无语,立时发话道,“传姜御医!”

    燕姝应是,忙要出去吩咐富海。

    然才抬起脚,却忽然又一顿——

    姜御医来给他一诊脉,怕不是就认出他是先前去家里治不举的?

    第62章

    当然, 此时燕姝的顾虑,宇文澜不是没有考虑过。

    但此时他别无选择。

    ——从前他是顾虑到太后, 所以从不叫张胜康近身, 虽然眼下已经好了,但张胜康心术不正,若叫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知他往后还会打什么主意。

    所以他宁可选择姜念齐。

    反正他只是心直口快, 就算认出他来, 也不至于做什么恶事。

    最紧要的是, 他已经好了, 还怕什么?

    难道往后能保证一直不生病, 永远不召太医?

    所以既然要找, 他当然选择姜念齐了。

    此时,却听燕姝隔门问他道, “陛下确定要找姜御医?”

    宇文澜叹道,“无妨,就找他。”

    而且还要快些……

    门外的姑娘又应了声是, 终于去唤人了。

    须臾,姜御医便匆忙赶到了乾明宫。

    燕姝知道某人正难受,赶在姜大夫行大礼之前,急忙道,“陛下身子不适,姜大夫快些来给陛下瞧瞧吧。”

    姜大夫便应是,忙来到君王近前, 伸出手小心诊脉。

    须臾过后, 宇文澜便听见了一阵惊呼——

    【这这这, 这不是那位……不举的官人???我说怎么气质非同一般, 居然是陛下???居然是陛下!!!】

    宇文澜,“……”

    果然认出他来了。

    怕对方忘了正事,他只得张口道,“朕自小喝不得羊乳,方才吃的点心里大约有羊乳,故而,故而……”

    好在姜大夫也是聪明人,没等他说完已经反应了过来,主动道,“陛下放心,想来点心里的羊乳没有多少,龙体并无甚大碍,臣这就为陛下开药。”

    宇文澜颔了颔首,便见他提笔匆忙写好了方子,叫富海去御药房取药去了。

    ~~

    慈安宫中,眼看外头已经暮色四合,太后还在等消息。

    不多时,但见张胜康匆忙进了殿中,太后忙问道,“如何?”

    张胜康垂首道,“臣一直候在太医院,但是陛下并未传召臣。”

    “陛下没传你?”

    太后一愣。

    ——莫非皇帝还是在戒备她?

    这孩子……

    她于是索性吩咐宫人,“备轿。”

    又对张胜康道,“哀家亲自带你去一趟。”

    ~~

    经过姜大夫一番忙活,待君王将药喝下,不多时,症状终于消失了。

    见此情景,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燕姝也忍不住心里感叹,为了帮皇帝治病,太后也还真是思路清奇。

    今夜着实称得上跌宕起伏,极富戏剧性了。

    ——

    当娘的担心儿子无后,绞尽脑汁想逼着儿子治病;

    然而儿子其实早就悄咪咪好了,就是不愿意告诉她?

    啧啧啧,这要编到话本子里头,指定吸引人。

    宇文澜,“……”

    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想着编到话本子里?

    当然,他也知道,她只不过说说而已。

    但此时他自己也着实一言难尽莫名其妙。

    ——他并非有意隐瞒太后,只是总不能无端便主动去告知太后自己已经好了。

    原本以为只要燕姝有孕,太后自然能明白,却没想到,太后竟会如此等不及……

    罢了,往后慈安宫的东西,看来是不能再吃了。

    ……

    正心思复杂间,却见那姜大夫忽然一脸严肃,跪地道,“臣有事要禀报陛下。”

    语罢瞥了瞥四周,心里也着急道,【此乃至关重要之事,希望陛下能懂我的意思啊!】

    宇文澜便懂了,先抬手挥退了左右。

    哪知姜念齐仍未开口,仍略有顾虑的瞥了眼他身旁。

    燕姝正立在那里,装作不懂般左顾右盼,摆弄手指。

    宇文澜,“……”

    却听她心里也着急道,【不许撵我走啊喂!今晚可是我来给你报信的!有什么秘密必须叫我听一听啊!!!反正已经选择社死了还在乎我一个人吗!!!】

    宇文澜,“……”

    他只能同姜念齐道,“宜嫔不是外人,有何要事尽管说便是。”

    那姜大夫这才应是,道,“臣斗胆禀报,臣察觉这寝殿之中气味有些不对,若陛下曾有过身体不适,只怕那祸因眼下依然在此。”

    这话一出,燕姝立时心间一顿。

    姜大夫说的祸因……难道是当初导致皇帝不举的原因?

    啧,这的确事关重大啊!!!

    不过话说回来,姜大夫果然也不傻,知道如此含蓄提醒,没直接说已经把皇帝认了出来。

    而宇文澜已经一下凝起眉来,忙问道,“哪里不对?”

    ——要知道,自打头一回去宫外找他看病,被告知自己是中毒之后,他便已经将这寝殿中的床寝帐幔,花木摆件等几乎所有的东西都逐一换了去。

    极有可能被人动手的熏香也没有再用过。

    如今这姜大夫竟然还说不对?

    难不成……

    是这张御榻?

    ——这可是当年高祖皇帝传下来的物件,不太可能被人动手脚吧。

    正这么想着,却见姜大夫走向了床头悬着的那把碧霄剑,凑上去闻了又闻,而后,与他道,“陛下,异常大概在此剑中。”

    宇文澜一顿。

    ——这把剑乃是先帝遗物,自先帝走后,他便一直将其留在身边做念想。

    他不解道,“此剑通体都是铁铜铸成,会有何异常?”

    姜大夫却指着那护手的剑镗道,“臣斗胆猜测,异常大概是在此中。”

    闻言燕姝一时没忍住,忙凑近去瞅,但见那剑镗乃是镂空,上雕精美祥云纹,呈现出天然黄铜的颜色。

    她又拿在手中晃了晃,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凑在眼前看了看,也看不见内里有什么东西。

    正奇怪着,却见宇文澜伸手将剑身接了过去,也查看一番后,忽然拿出一把颇为结实的匕首,在那剑镗上一通操作,竟直接把剑镗给撬成了两半。

    如此一来,也叫内里的东西露出了真容。

    只见那剑镗精美镂空雕刻的内壁上原来贴着一层金色的东西,似乎是什么膏体,只是此时已经坚硬无比。

    姜大夫将其拿到鼻子底下仔细闻了闻,眉间越皱越紧。

    这情景,看得旁人也是愈发紧张,宇文澜忙问,“如何?”

    姜御医边闻边答,“启禀陛下,这里头怕是有龟甲,鸡子黄,黄芩,金樱子等数十种药物,还有硝粉硫磺掺在其中,这些都是抑制欲念之物。若是夜夜接触,时间一长,必定会令男子关键之处麻木,丧失繁衍子嗣的能力。”

    燕姝,“!!!”

    好家伙,这不就是化学淹割?原来这就是罪魁祸首!

    而再看宇文澜,也是眉间紧锁——

    不错,他过去原本一切正常,自打登基之后住进了这乾明宫中,便渐渐不成了。

    那里的确是越来越麻木,心间也渐渐失去任何欲念,直到后来遇见了燕姝。

    如此看来,致病的根源竟是此物?

    燕姝又急忙问他,“可此物为什么会在陛下殿中?到底是谁放在这剑镗里的呢?”

    心里却道,【这既然是先帝的剑,那没准是冲着先帝去的,是想要先帝不行啊!所以……难不成是太后?】

    【太后当初痛恨先帝东搞一个妃子西搞一个妃子,所以决定把老公给化学淹割了?】

    宇文澜,“???”

    “淹割”一词他倒是知道,但加上前头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没等想明白,又听她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啊,要是太后放的,她自己肯定知道啊,那她还用得着现在这般花样催皇帝看病?】

    ……宇文澜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第一个否决的就是太后。

    又听她琢磨,【难不成是先帝别的妃子干的?】

    【也不太可能啊。首先这妃子就算能进得了乾明宫,又如何在先帝眼皮子底下干得了这事?】

    【再说,当妃子的肯定是要争宠啊,把先帝化学淹了还怎么争宠?】

    宇文澜,“……”

    那毕竟是他的父皇,可不可以不要再用“淹”这个字?

    不过当然,她分析的也有道理,先帝其他妃嫔下毒的可能也几乎为零。

    所以又会是谁呢?

    正在此时,却听门外一声通传,“太后驾到……”

    殿中三人皆是一怔。

    燕姝,【太后怎么过来了?该不会是来检验皇帝到底有没有拉肚子的吧?】

    宇文澜,“……”

    极有可能。

    他先将手中宝剑放到一边,紧接着,便见太后踏进了殿中,身后还跟着张胜康。

    而见到此人,方才还一脸紧张的姜御医也默默收敛了情绪,跟着燕姝向太后行礼。

    宇文澜亦是不露异样,只问道,“母后怎么来了?”

    却见太后一脸着急道,“哀家糊涂,才刚发现方才给陛下送来的芋泥饼怕是不合适,陛下自小便吃不得羊乳,方才哀家竟一时忘了吩咐她们不要放羊乳,做好又直接给陛下送来了……陛下这阵子没事吧?”

    “……”

    燕姝心间默默感叹,要不说太后厉害呢,这演技根本看不出一丝故意。

    不过皇帝也不差,只道,“方才确实有些不舒服,所以朕叫了姜御医来,才刚喝过药,已经好了。”

    太后倒有些意外,“好了?”

    说着又将他打量一遍,却见他脸色确实不差,又不由嘀咕,看来还真好了?

    如此,太后只得又叹气自责,“都是哀家不好,怎么能这般粗心?直到方才才想起来,怕陛下有事,还特意叫了张胜康一起来的。”

    燕姝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道也是难得一见太后能如此说话。

    ——这是真怕皇帝生气了。

    不过不得不说,太后的脑洞也是很大了,旁人谁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还敢使在皇帝身上?

    这要是皇帝心狠,完全可以借此跟她闹大。

    却听宇文澜道,“不过一点小事,母后不必如此自责。”

    燕姝明白了,皇帝这是要给太后一个面子。

    到底是个孝顺孩子啊,还是挺重情义的。

    却见太后颔了颔首,“那就好,不过,还是张太医也给陛下看看吧,万无一失才好。”

    燕姝,“……”

    也是,好不容易策划一场,不叫张胜康给皇帝看看,岂不是白忙活了?

    然而皇帝却只道,“不必了,朕确实已经没事,姜御医的医术母后也是亲眼见过,难道还信不过吗?这阵子他已经给朕解决了不少忧虑了。”

    燕姝又是悄悄一顿,皇帝这是在给太后释放信号啊!

    而听他这样说,太后果然一愣,又试着问姜御医道,“陛下眼下龙体如何?”

    姜御医忙道,“启禀太后娘娘,陛下如今龙体康泰,除过方才有些羊乳不服导致的腹泻,其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闻此言,太后心里琢磨起来——

    【难道皇帝已经找这姜御医看过了?这意思,是病已经好了?这可是好事啊!】

    然而未来得及高兴,却听皇帝忽然又问她道,“朕正有一事,想要问一问母后。”

    太后便回了神,忙道,“何事?”

    宇文澜将方才放下的那柄宝剑拿了出来,连带着才卸下的剑镗及里头的东西,一起呈现在太后眼前。

    “方才,朕在这剑镗中发现了异物。”

    “异物?”

    却见太后与张胜康都是一愣,忙向剑镗中投去目光。

    宇文澜又续道,“母后也知道,这剑本是父皇的,自朕承继大统,就一直将其留在这殿中,不太可能叫人在其中动手。所以朕怀疑,会不会是先帝还在时,便被人放进去的。”

    说着,他紧盯二人神色,一字一顿的又道,“方才姜御医查看过,这其中可能有毒。”

    毒?

    太后明显一愣,忙吩咐张胜康,“你也来看看。”

    【这剑镗里头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幺蛾子?】

    宇文澜暗想,看来太后也不知情。

    却见张胜康应是,忙拿过剑镗仔细查看。

    又是触摸,又是放在鼻子底下闻,同时在心间暗自琢磨,【不错了,这就是那三清丹,居然藏的如此隐秘!】

    三清丹?

    宇文澜暗自一顿,看来张胜康早知道有此物?

    他试着又与太后道,“朕在想,此物莫不是冲着先帝去的?却不知是谁要害先帝?”

    这话一出,才见张胜康开口道,“陛下,如果臣没看错,此物名叫三清丹,通常是修道之人戒欲之用。”

    “戒欲?”

    太后一愣。

    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心里冷笑,【那男人为了长生不老,还真豁得出去!】

    宇文澜,“……”

    这是在说先帝?

    难道是先帝自己放的?

    正在此时,却见太后也敛了神色道,“乾明宫乃帝王居所,没有召见,哀家也进不来,当初先帝一心向道不问政事,只叫那个白鹤真人进出,所以以哀家看,此物若不是先帝自己所为,便是那白鹤真人嫌疑最大了。”

    这话一出,宇文澜也想了起来。

    ——自他七八岁时起,先帝结识了一名叫白鹤真人的道士,便开始沉迷修道,初时只是看看相关书籍,与这白鹤真人时不时谈经论道,但后来情况愈演愈烈,甚至在宫中设了一座香炉,每日只是打坐炼丹,其余诸事一切不管。

    朝政大事皆交于大臣及太后处理,除过白鹤真人,也不叫别人近身。

    那阵子他带兵征战匈戎,一去半年,回来之后想见一见父皇,在乾明宫外等了半日,却只有白鹤真人出来与他道,先帝彼时正在闭关,谁也不能见,叫他先回去。

    如此看来,倒确实只有先帝自己,及那个白鹤真人最有可能了。

    且自他之后,宫中便再没有皇嗣出生,现在看来,莫不是也与此物有关。

    先帝也极有可能如他一样,中了这三清丹的毒。

    宇文澜才想明白,却听太后在心间冷笑,【好个男人,竟险些害得自己断子绝孙!可怜我这半辈子辛辛苦苦替他打扫残局,一心为他儿子着想,如今非但不领我的情,还怀疑我?真是叫人心寒!】

    宇文澜,“……”

    看来太后确实不知情。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这些年叫母后受委屈了。”

    太后却只道,“哀家只是想陛下好。”

    声音已经凉了下来。

    宇文澜只能又道,“是朕做的不够好,叫您受累了。”

    太后依然凉声道,“无妨,而今陛下没事,哀家也放心了。”

    说着又叹道,“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既然陛下龙体康泰,哀家便先回去了。”

    说着便转身往殿外走。

    见此情景,张胜康也只能赶忙跟宇文澜道,“既然陛下安好,臣便告退了。”

    说着也跟上太后的脚步。

    宇文澜面上不露喜怒,心间冷笑。

    当初先帝病危,这张胜康日日守在乾明宫中,定然是早就发现了异常。

    甚至可能是更早。

    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

    就连太后也不知情。

    他是打算如何呢?

    是想等着自己找他,他再找出此物,好以此立功?

    果然,就在对方即将踏出殿门的瞬间,宇文澜听见他心里道,【先算万算,居然叫这姓姜的捷足先登了!老天不公!】

    ~~

    太后与张胜康离开后,殿中又剩了燕姝宇文澜及姜御医三个人。

    ——虽则今夜算是揭开了困扰他许久的谜底,但宇文澜心间并不轻松。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此物竟然与自己的父皇有关。

    他曾英明神武的父皇,为何会变成那般?

    心间正沉重着,耳中却传来了燕姝吃瓜的声音——

    【我怎么琢磨着老皇帝也是受害者!毕竟他自己修道就修道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要连累儿子,叫自己断子绝孙吧!】

    【而且他要是知道这件事,死之前无论如何也该告诉他儿子啊!他既然没说,便一定是自己也不知道,更何况还放在那么隐蔽的地方,】

    【卧槽如此看来,当初那个白鹤道士野心很大啊!这人现在在哪儿呢?】

    却听系统道,【跑了,当初先帝死的也挺突然,正修炼着呢突然就吐了血,宫里宫外一片大乱,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抢救先帝身上,太后也在力保皇帝顺利继位,加上那时候宗室里各家也在造反起事,朝政可谓一片大乱,这人便趁乱跑了。】

    燕姝,【……】

    啧,老皇帝这可真是……没给儿子留一点好事啊。

    何苦来的?

    当然,眼下也不是吐槽先帝的时候,她正要对皇帝张口,却见他已经朝门外唤人,“传锦衣卫,即刻查找当年那个白鹤真人。”

    门外人应了是,燕姝便也放了放心。

    然正在此时,却见姜御医忽然跪地道,“臣先前不识陛下大驾,请陛下降罪。”

    ——要早知道那位官人就是君王,他怎么也不能把话说得那般直白啊!

    还什么“纵欲”……

    宇文澜,“……”

    他只能装听不见,道,“是你替朕解开了难题,朕该奖赏你才是。”

    说着又吩咐富海,“传旨,姜御医医术精湛,加官一级,升内医正。”

    门外众人应是,姜御医也赶忙磕头,“臣谢主隆恩。”

    咳咳,以及,感谢君王不杀之恩。

    今夜可真是……太惊险了!

    正悄悄松了口气,却见君王又开口道,“把先前的事忘了吧,不许对任何人再提。”

    姜御医忙又肃敛道,“臣遵命。”

    ~~

    经历过羊乳事件后,太后与皇帝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燕姝明白,皇帝八成是在意那羊乳的事,而太后则对皇帝怀疑而她耿耿于怀。

    ——啧,这事确实挺难,两人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委屈。

    要怪,就只能怪老皇帝不干人事,祸害完还丢下这么多历史遗留问题叫这娘俩处理。

    而且,亲生母子还好些,这二位却还差着一点血缘,关系说远就能远。

    没过几日,太后又犯了头疼病。

    皇帝得了消息亲自去探望,却被太后婉拒了。

    无奈之下,只好吩咐燕姝替他去伺候。

    燕姝,“……”

    这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她招谁惹谁了。

    不过身为宫妃,太后有恙,她在旁边伺候也是应当,于是便一连几日守在病榻前,不敢有怨言。

    好在太后也没为难她,难受起来只叫庄嬷嬷及竹书伺候,等不难受了,便叫她在旁念念话本子打发时间。

    且念得还是她自己写的话本。

    燕姝,“……”

    罢了,她只能强忍尴尬症,尽力绘声绘色的给太后念了。

    然太后还跟她吐槽,“这逍遥公子的话本好看是好看,就是近来人太懒了,迟迟不出新故事,叫人等的太急。”

    燕姝面上笑着附和,心里叹气。

    她倒是想写,但整日在温习自己的旧作了,哪儿有空呢?

    正这么想着,却见宫人进来禀报道,“娘娘,平津侯夫人来探望您了。”

    这平津侯夫人乃是太后的姨亲表姐,平素并不在京城。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入宫探望太后,今次大约是听说了太后抱恙的消息,才连日进了京城。

    自打承恩公府出了事,太后与娘家日益冷淡,只是与表亲们还有些来往。

    尤其这位表姐还是大老远从平津来的,太后也不好拒绝,便颔首道,“请进来吧。”

    宫人应是。

    没过多久,便引着一老一少两位女子进了殿。

    正是平津侯夫人及她的幺女霍迎夏。

    ——关于这一家子,可谓传奇。

    霍夫人可谓绑定了婆婆命的,一连生了五个儿子,临到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个幺女,平素宝贝的宛如眼珠子似的,到哪儿都带着。

    只不过这母女俩感情虽好,就是不太像。

    霍夫人是个圆脸,目光炯炯有神,看来有些英气。

    其闺女却是个瓜子脸,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起来颇有些媚态。

    燕姝先前在年节及太后寿宴时,已经见过这母女俩,此时再次见到,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都说闺女随爹,难道平津侯长得如此媚态?

    却听系统叮的一声,【平津侯不媚态,他外室媚态啊,这闺女其实是他的外室生的。】

    燕姝,“???”

    这又是一个什么故事?

    第63章

    什么?

    这位被平津侯夫人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闺女, 居然不是她的,是平津侯外室的???

    一股狗血大瓜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燕姝立时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霍夫人自己的闺女哪儿去了?她知道她养的不是自己的闺女不?】

    却听系统道,【那指定不知道啊, 要是知道了, 平津侯还能活到现在?】

    【这位霍夫人出身武将世家, 性格很是直爽, 也很是能干,自打嫁给平津侯, 家里里里外外全靠她;平津侯这人就不同了,一身世家子弟的臭毛病,好吃懒做, 自愈清高, 还喜欢吟诗作对。】

    【当年若不是为了拯救他那即将败落的家门, 平津侯本是不想娶一个武将家的小姐的, 后来虽说成了婚, 心里头也一直不喜欢霍夫人,所以就悄悄在外头置办了一房符合他心意的外室。然霍夫人对夫君却是一心一意, 自打成亲, 一连给他生了五个儿子。然而霍夫人就发现, 却见夫君除过对长子还好些, 对其他儿子都不算上心, 她琢磨来琢磨去, 就以为夫君是喜欢姑娘, 这才一把年纪了又拼命给平津侯生了个闺女。】

    【哪晓得事情赶得巧啊, 就在霍夫人临盆前几天, 那外室也才刚生了个闺女。这外室肯定不想自己的闺女见不得光啊,就生了一个胆大的想法,央求着平津侯把自己的孩子换去了霍夫人身边,把人家霍夫人的闺女换到了外头。】

    听着这里,燕姝已经满头问号,【???平津侯居然答应了?他脑子有坑吗?被换出去的不是他的亲骨肉?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系统,【有句话说得好啊,渣男并不是喜欢自己的骨肉,而是喜欢自己中意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平津侯正好就是这种渣男。因为不喜欢正妻而喜欢外室,连带着对孩子也偏心,所以就做出了这种事。】

    燕姝简直无语,气愤了一会儿,又问道,【可是换孩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霍夫人自己就没发觉那不是自己的孩子?】

    系统嗐了一声,【霍夫人当时可是高龄产女,情况很是危急,才一生完直接晕了,大夫们救了三天才把人给救醒,这期间房里的下人们都在照顾她,平津侯就把才出生的小婴儿抱到了他老娘那里照看。】

    【他老娘当时也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加之根本也没想到儿子能干出这种畜生之事,所以孙女儿被掉了包也不知道。再加上霍夫人的亲闺女随她,生下来就体格大一些,那外室的闺女又多养了两天,两个小婴儿看上去还真差不多,所以府里的下人也都没有察觉。如此,待霍夫人身子恢复了,根本也不知道平津侯抱回来的,已经不是她自己的闺女了。】

    ……好吧。

    燕姝再度感叹了一番那平津侯的狼心狗肺,又问道,【那如今霍夫人的亲骨肉呢?还好吗?】

    系统嗯了一声,【那个小姑娘一开始被换到外室那里,外室肯定不会好好对她,有一次还把她给饿病了,正好被平津侯发现,这当爹的一时于心不忍,便把她送到外头一处殷实的农户家里养了。那农户一家子心地宽厚,也挺疼爱她,从小到大没叫她吃苦,如今也算还好吧。】

    燕姝松了口气,【跟留在那个蛇蝎外室身边比起来,这姑娘如今确实算还好了。那那个外室呢?是不是受到惩罚了?】

    却听系统道,【非但没有受罚,如今眼看都三十多了,保养的还跟二十来岁的少妇一样,平津侯每个月还能去她那两三次呢。】

    燕姝,【???不是,虐待他女儿的人,他还能饶过?还特么一个月去两三次?】

    系统,【还是那句话,比起亲生骨肉,他更喜欢那个女人罢了。】

    燕姝,【……】

    好吧,这渣渣的程度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这位平津侯足可以排到年度渣男前三了。

    ……

    她默默吃完了瓜,一旁,霍夫人母女俩已经同太后说起话来。

    太后问道,“你们怎么忽然就来了?何时到的京城?”

    霍夫人答道,“臣妇今日天不亮就出发了,方才才到的京城。去将军府换了身衣裳就赶紧过来了,娘娘可还好吗?”

    太后叹道,“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值当得你们跑一趟。”

    霍夫人却又关问,“娘娘往年不都是冬日里受凉才犯旧疾的?如今天气这么热,怎么忽然又犯了?若非我家侯爷与张太医通信时听到消息,臣妇还不知道您受苦呢。”

    话音落下,未等太后说什么,燕姝却一愣。

    ——平津侯跟张胜康通信?

    这两人什么时候扯上关系的?

    系统立时为她答疑,【平津侯这人很注重养生,张胜康又想结交权贵,俩人联系多年了,时不时通个信问个好,也算各取所需吧。】

    燕姝默默切了一声,果真是物以类聚!

    再说,平津侯那个渣男平素什么事都不操心,家里诸事全凭老婆操心,如此还包外室,嫌弃老婆,且还把老婆的孩子给丢了……

    这种玩意活着就是浪费粮食!还保养个锤子!

    她默默将渣男骂了一通,却听太后同霍夫人道,“大约是天太热,哀家叫她们打扇吹风着凉了,不过熬几天就好了,还劳动你们娘俩放下家里的事跑过来。”

    霍夫人忙道,“臣妇离得又不远,过来探望娘娘还不是应该?再说,今日也是侯爷特意叫臣妇来的。”

    闻言,燕姝又暗自挑了挑眉。

    ——去年冬日太后犯病那次,也没见有人特意入宫来探望,眼下太后的寿宴才刚过,这平津侯听到消息又特意叫妻女过来一趟,莫不是打了什么主意?

    毕竟京城离津门虽不远,好歹也要大半天啊。

    却听系统道,【没错啊,平津侯得了张胜康的指点,打算送闺女进后宫呢。】

    燕姝挑眉,果然是张胜康在搞鬼。

    她就晓得,那日皇帝升了姜御医为四品内医正,眼看距这姓张的也就不过一步之遥了,这张胜康必定会紧张。

    加之那天皇帝的态度也已经很明显,今后绝不可能会用他,他还不得赶紧自己培养势力依靠?

    呵,一个太医,能耐也如此之大!

    当然了,平津侯也实在胆儿肥,居然敢把外室女往宫里塞。

    系统嗐了一声,【他自己老婆都没发现,这事儿他要是不说,谁又能想到?】

    燕姝,“……”

    也是,试问谁能想到?

    吃瓜吃了这么久,她早就发现这些人脑洞一个比一个大,而且还敢想敢做,着实令人佩服。

    只不过,这霍夫人今日也是带着闺女来了,莫不是也想把闺女送进宫?

    却听系统道,【霍夫人今次来不过碍于她夫君,其实打算装傻呢。】

    话音才落,却听太后对这位表姐道,“时候不早,你们娘俩来一趟不容易,只可惜哀家这还病着,等会儿便叫宜嫔替哀家招待你们吧。”

    冷不防被点了名,燕姝只能赶忙应是。

    霍夫人倒客气道,“臣妇岂敢打扰贵人们?今次能看望娘娘便已经心满意足,趁着天早,等会儿便告辞了。”

    太后却道,“好歹来一趟,岂能不叫你们吃了饭再走?”

    竟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但见太后一脸疲惫,燕姝只得忙也劝霍夫人道,“此乃太后对夫人的看重,夫人还是不要客气了。”

    霍夫人这才应是,领着闺女向太后行了一礼,便跟着燕姝出了殿中。

    慈安宫暂时清净了下来,庄嬷嬷与太后道,“霍夫人牵挂娘娘,来一趟也不容易。”

    太后叹了一声,“可不是?也不知是谁叫张胜康如此多嘴。”

    庄嬷嬷没敢接话。

    顿了顿,又试着道,“奴婢瞧着,那位霍姑娘可是越长越漂亮了,也很是听话乖巧,若是能到宫里来……”

    话未说完,却被太后一口打断,“哀家如今懒得操心,你也不用多嘴了。”

    说着便一脸不耐的闭上了眼。

    哼,从今往后再懒得替那宇文家的人操心!

    爱如何如何!

    庄嬷嬷吓了一跳,这才终于不敢再说话。

    ~~

    太后病着,招待霍夫人的宴席不能在慈安宫里摆,而摆到甘露殿也不合适,燕姝索性就安排在了御花园里的清凉亭。

    清凉亭邻水而建,又正值花木隆盛之时,景色极佳。

    除过各种奇花异木,不远处的水面上,还有几只民间并不常见的白鹄在浮水,姿态优美,怡然自得。

    今次好歹是头一回替太后招待客人,燕姝收敛了些胃口,尽力微笑招待霍家母女俩。

    “夫人无须客气,也不必太过拘礼,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才好。”

    霍夫人也客气道,“今日耽误娘娘功夫,实在罪过。”

    燕姝笑道,“哪里的话?”

    话音才落,水中的那几只白鹄忽然引吭高歌起来,声音十分洪亮。

    却见那位霍家姑娘立时眼睛一亮,同霍夫人道,“娘,娘,您快瞧,原来白鹄竟是这样叫的,果真如表哥所说叫起来像大白鹅呢!”

    什么,大白鹅?

    侍宴的宫人们皆是一愣。

    然燕姝却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白鹄其实就是白天鹅,叫起来确实很像大鹅啊。

    这姑娘可真是心直口快。

    霍夫人却一脸尴尬道,“叫娘娘见笑了。”

    说着又转头训闺女,“怎的在娘娘面前如此没有规矩?”

    燕姝忙客气道,“无妨,难得霍姑娘天真浪漫,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却见霍迎夏撅着小嘴颇有些委屈道,“就是这样嘛,而且……长得也挺像大鹅的……”

    眼见霍夫人又要说她,燕姝再度笑道,“我也是这样觉得,白鹄大约就是脖子长些,乍一看还真的挺像鹅。”

    霍迎夏使劲点头,忙不迭又对燕姝道,“我表哥也是这样说的,才一开始我还不信呢!毕竟白鹄可是珍禽,怎么会像鹅呢?今天一瞧才知道是真的。”

    说话间一双眸子亮晶晶,语气颇有视燕姝为知己之意。

    燕姝忙配合的点了点头,不忘招呼她,“别耽误了吃菜。”

    霍迎夏忙点了点头,又吃起来。

    燕姝则悄悄问系统,【这姑娘好像很在意她表哥?是怎么回事?】

    系统,【她说的是定远将军的儿子,也就是霍夫人的娘家侄子,叫庾鸿远,比这位假千金大个两岁,两个人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十分要好。】

    燕姝挑眉,原来这姑娘有心上人了?

    不过,能如此傻白甜的提起心上人,可见霍夫人确实是把闺女眼珠子似的疼了。

    只可惜亲爹却打算把她往宫里送,全然不顾她的性格,可见也并不是真的疼爱她。

    系统,【眼瞧着平津侯府与皇家越来越远,这霍渣男肯定也着急啊,又经过张胜康一番怂恿,这不就动了心思。你以为,把亲闺女送走的人还会有父爱?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罢了。】

    燕姝深以为然。

    没过多久,饭便吃完了。

    霍夫人起身道,“宜嫔娘娘亲自招待,令臣妇感激不尽,臣妇这就去拜别太后,回津门了。”

    燕姝颔了颔首,“夫人客气了。”

    心里却琢磨,这母女俩可是连皇帝都没见着呢,这就打算回家了?

    可见霍夫人还真是在跟夫君装傻,这一趟只是做做样子来的。

    正在此时,却见那位霍家姑娘噘嘴道,“上午才到的,下午就要走,娘好歹叫我在舅舅家住一晚吧,来来回回赶路好累的……”

    说着还摇起娘的袖子来,一脸恳切的模样。

    燕姝心道,这姑娘大抵不是嫌累,是想再见见那位鸿远表哥吧。

    而大抵是见不得闺女撒娇,霍夫人又点头道,“好吧,那我们便再去叨扰你舅舅舅母一晚。”

    说着又无奈道,“为娘可真是把你给惯坏了,惹宜嫔娘娘笑话。”

    燕姝只能笑着道,“二位舐犊情深,令人感动。”

    语罢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若有朝一日霍夫人得知真相,不知会对这位疼错了的闺女如何?

    所以,这事儿她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呢?

    ~~

    辞别了霍夫人母女俩,太后也午歇去了,燕姝得空回了甘露殿。

    不过她顾不得休息,而是赶紧来到桌前提笔开始写话本。

    ——无论如何,霍家这种狗血故事实在难得,趁着此时心间有激情,得先写出来才是!

    至于发不发,随时看情况吧。

    一整个下午,燕姝顾不上停笔,这一写就写到到了夜幕降临之际。

    慈安宫传了话过来,说太后用过晚膳就要歇息,叫她不必再过去了。

    燕姝松了口气,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开始用晚膳。

    ——自打找到了那三清丹,乾明宫终于不再危险,某位工作狂皇帝便也更放心的加起班来。

    加之近来朝政确实有些忙碌,这几日晚上,每每都是燕姝睡着后他才会过来。

    甚至有时太晚,他便自己在乾明宫歇了。

    故而燕姝吃过晚膳,未见皇帝身影,只当他今晚也不会过来了,便又去洗了个澡。

    天气炎热,忍冬特意在浴桶中滴了几滴清凉露,叫人周身舒爽。

    燕姝正在水中闭目享受,却听耳边忽然叮的一声——

    【新瓜啊,定远将军方才出事了。】

    燕姝一愣,【定远将军?那不就是平津侯夫人的娘家弟弟?他出什么事了?】

    系统,【定远将军今晚从兵营加完班骑马回家,正跑得快的时候,路边忽然冲出一人,定远将军为了避人,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

    燕姝不解,【这定远将军不是本朝赫赫有名的武将吗?怎么骑个马还如此不小心?】

    系统忙替他解释,【这不怨他。骑惯了的路,晚上又没什么人,难免速度会快,这时候路边忽然冲出人来岂不是要命吗?再说了,这还是他姐夫平津侯故意安排的。】

    啥?

    燕姝又是一愣,【平津侯故意安排人冲撞小舅子的马?他图啥啊!小舅子腿断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系统,【你猜?】

    燕姝,【……】

    这个臭统统,每次关键时刻就叫她猜。

    不过想她这个推理小天才,猜猜也没什么难度。

    她于是琢磨起来——

    这定远将军忽然摔断了腿,将军府必定会一团乱啊,如此一来,本打算明早就回家的霍夫人岂不就走不了了?

    且只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回不了家。

    ——毕竟亲弟弟受了伤,弟媳妇又得照顾老公又得管孩子,还得管家,一个人忙不过来,她这个当大姑子的免不得得操点心啊。

    被骂臭统的某统忽然又开口,【没错啊,平津侯一心想送闺女进宫,好不容易逮到太后不舒服的机会,把媳妇闺女忽悠来了京城,霍夫人娘俩却连皇帝面都没见着,就急着要回家,你说他会轻易放弃吗?】

    燕姝点头,【可不是,而且定远将军也是太后的表弟,这忽然受了伤,太后必定也牵挂,如此一来,免不得召人入宫问情况,这定远将军府都没闲人,只能是霍夫人进宫报信了,如此一来,不就又有了见到皇帝的可能?】

    这特么……

    平津侯这狗男人可真特么渣!

    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

    他就不怕万一小舅子伤得重了?

    毕竟那是从马上摔下来,搞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

    系统,【那对他来说不是更好?如此一来,他闺女心心念念的表哥还得守丧三年,两个人不就更没希望了?她媳妇儿留在京城的时间必定会更长啊!毕竟渣男吗,连亲生骨肉都不在乎,又岂会在乎小舅子的生死?】

    这这这这特么也太坏了!!!

    燕姝给气得一下从浴桶里出来,匆忙擦干换上寝衣就往殿中走。

    不成,平津侯这个死渣男,她实在忍不了了!

    ——必须得赶紧把话本发出去曝光!不然留着这个死渣男不知还会祸害多少无辜!!!

    她一路义愤填膺怒气冲冲,哪知还未走到书桌前,外头忽然响起一声通传。

    “陛下驾到……”

    紧接着,便见皇帝踏进了殿中。

    燕姝一愣,只好先上前行礼,“参加陛下。”

    宇文澜今夜一身青色纱袍,显得人有些慵懒,此时顺势将她牵在手中扶起,用饱含危险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眼,含笑低声道,“知道朕这会儿过来,澡都提前洗好了?”

    语罢也不等她回答,直接将她拦腰一抱,便要去往榻上。

    周遭众人纷纷红着脸退出。

    燕姝却急了,忙道,“不不不,眼下不是时候,臣妾还有事……”

    然话未说完,已经到了榻上。

    他低笑道,“何事比此事还要紧?”

    说着便俯身下去。

    ——咳,这几晚每次过来她都已经睡着。尤其昨夜一不留神,忙完时才发现已是半夜了,过来又怕扰她休息,他只好自己在乾明宫睡了。

    所以……天知道他此时有多急切?

    尤其她还特意,连澡都洗好了……

    眼看一通急切的口勿不容分说便落了下来,燕姝在丧失意志力前艰难阻拦道,“陛下且先听臣妾说……”

    那人却含糊道,“等会儿再说……”

    燕姝无奈,眼瞧就要连话的都说不出之际,努力大喊道,“是,是有个特别狗血的换女故事,且还跟陛下有关!!!”

    嗯?

    却见那人终于一顿,暂且停下看她,“什么换女?还跟朕有关?”

    燕姝猛吸了一口气道,“平津侯府的闺女其实是平津侯外室的,霍夫人的亲闺女已经被平津侯送给别人养了,霍夫人被蒙在鼓里十几年平津侯如今还打算把这外室生的姑娘送进宫,更要命的是今晚定远将军摔伤是他一手策划的!!!”

    娘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险些把她给憋死。

    而话音落下,却见宇文澜也终于愣住,凝眉道,“什么???”

    这一通话里他就光听见了一个平津侯。

    这人忙忙活活,似乎干了很多事?

    好在,燕姝又与他细细道了一遍。

    “就是说,当年平津侯夫人与平津侯的外室同时生女,平津侯狼心狗肺把外室生的闺女换成了自己的嫡女,而真正的嫡女,却被他丢给了一户农家,但霍夫人到如今仍不知此事。”

    “近来太后不适,平津侯受了张胜康的撺掇,打算借此机会把这位假嫡女送进后宫,然而霍夫人跟这位霍姑娘都没有此心思,今日来看了太后一眼,便打算回去了。这平津侯为了叫夫人女儿多在京城待上些日子,今夜竟然安排了人手埋伏在定远将军回家路上,把定远将军冲撞的摔断了腿。”

    “您能明白那平津侯如此做的目的吧?”

    宇文澜当然明白了。

    好个平津侯,居然能做出如此多恶事!

    还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后宫了?

    且居然敢如此谋害朝廷的大将军?!!

    一时间暂时顾不得眼前事,他当即起身走到门外,唤了人来。

    ……

    ~~

    第二日,逍遥公子的话本《真假千金谁之过》忽然面世。

    太后得知了消息,忙叫人买了一本进宫。

    读话本的任务自然还是落在了燕姝身上。

    当然,对于自己的这本新作她十分满意,读的格外绘声绘色,声情并茂。

    而太后也被其中曲折离奇的情节深深吸引,又是皱眉又是惊愕,表情十分丰富。

    时候不久,待一通狗血故事听完,太后气愤道,“世上竟果真有次狼心狗肺之人?居然连亲生骨肉不顾?”

    燕姝忙附和点头,“没错没错,这里头的当爹的也太气人了!”

    却见太后问她,“话说回来,这写的是谁啊?”

    燕姝,“……呃……”

    刚想说自己也不清楚。正在此时,却见富海从殿门外匆忙赶到,与太后禀报道,“不好了娘娘,方才宫外定远将军府上忽然来了位姑娘,说她才是平津侯府霍夫人的亲生骨肉呢!”

    “什么?”

    太后一下顿住。

    霎时间,似乎连头疼都没了。

    第64章

    乍听富海此言, 慈安宫中诸人皆是一片震惊。

    太后也是一愣,还当自己听错了,忙又问富海, “你说什么?什么姑娘?”

    富海只得缓了缓语气,又道,“启禀太后娘娘,事情是这样的, 昨晚定远将军不是坠马受伤了吗, 陛下十分关切, 便派了人去追查此事, 结果一查, 竟然查到此事与平津侯有关。”

    什么, 平津侯?

    太后又是一愣,忙又道, “这事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富海只好又解释道, “因为陛下派锦衣卫追查到了昨晚冲撞将军的人, 据此人交代,是平津侯安排他袭击将军的。”

    太后又是一愣, 皱眉道, “平津侯为什么要袭击定远将军?他不是安邦的亲姐夫吗?”

    燕姝在旁默默同情太后, 毕竟自己才出的话本子里头只写了真假千金的故事,并未交代那渣男平津侯霍成基的其他事,所以眼下太后只怕是有的吃惊了。

    却见富海又道, “关于平津侯为何要派人袭击庾将军一事, 陛下还在叫人追查, 但眼下要紧的是, 锦衣卫查到平津侯的时候, 他人并不在家中,而是在外室那里。”

    什么?

    太后又是一愣,“霍成基居然还有外室?”

    燕姝,“……”

    可怜的太后,啧。

    而富海只得又点头应是,“此乃平津侯的亲信交代的,那女子确实是平津侯的外室,且已经养了十几年了。”

    大抵今日经历的惊讶太多,这话一出,太后终于有些没忍住情绪,道了句,“这个混账!”

    燕姝忙跟着众人垂首假装没听见。

    太后看在眼中,缓了缓情绪,又问富海,“那此事与你方才提的那个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富海便赶紧又道,“是因为事关将军受伤,实在重大,锦衣卫就将平津侯及此外室还有其余下人们都审讯了一番,哪晓得那外室的贴身丫鬟居然交代,现如今的那位霍家姑娘并非霍夫人的亲骨肉,原来是当年平津侯用外室的女儿换了自己的嫡女,却把自己的嫡女送去了一户姓彭的农家。”

    “……”

    太后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富海又道,“事关重大,陛下当即命人照着线索去找到了那处姓彭的农户家,发现对方竟然果真在十多年前收养了一个女婴,似乎正是霍夫人的亲生骨肉。”

    “???”

    太后满脸震惊与不解。

    ——原来才刚听的那个话本子,说的居然是自己的表姐???

    这这这,这还是离自己最近的一次……

    太后兀自懵逼了一会儿,忙又问道,“那如今在情况如何?”

    富海忙道,“现如今锦衣卫把这位姑娘带去了定远将军府与霍夫人相认,然而定远将军才受了伤,眼下府里正乱着呢,陛下担心影响庾将军恢复,特遣奴才来请您的旨意,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太后已经明白了,忙颔首道,“可不是说,庾家如今还有病号,如此一来岂不是更乱了?叫霍夫人到哀家这来吧,哀家来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燕姝,“???”

    太后方才不是还一脸恹恹的倚在榻上?

    这会儿都有空管闲事了?

    富海也面露担忧道,“可您的凤体……”

    却见太后摇了摇手道,“无妨,还是大事要紧,叫霍夫人过来吧。”

    富海这才连声道是,出去召人了。

    而燕姝却是眼睛一亮——

    啧啧这阵子果然没白伺候太后,跟着大佬才能吃到现场瓜啊!

    没过多久,却见霍夫人到了宫中。

    而今次,她身旁跟着的并不是先前那位长相媚态的假嫡女,而是另一位年纪相仿的姑娘了。

    霍夫人明显已经狠狠哭过,双眼红肿,全然没了往常的英气与精神,一见太后,便立时满脸委屈的跪地哭道,“娘娘!请娘娘给臣妇做主啊……他他他怎么能如此狼心狗肺啊……”

    说着又一把拢过跟来的少女,再度哭道,“我可怜的孩子啊……”

    太后也愤愤道,“快起来吧,先不要哭,哀家竟是才听说此时,那霍成基实在欺人太甚了!”

    语罢却忙看向霍夫人带来的闺女。

    只见其也是浓眉大眼的圆脸盘,居然与霍夫人有八九成的相似!

    这这这,这还用怀疑什么吗?

    太后只能又叹道,“你们都受委屈了。”

    闻此言霍夫人又是一通哭,直哭的满脸通红,肝肠寸断。

    而与她一道来的那位闺女忙也伸手将其扶在怀中,又拿帕子给她擦泪,口中安慰道,“……娘,别哭了,小心身体。”

    话音落下,霍夫人这才想起正事,忙又对亲闺女道,“慧英,快来给太后娘娘及宜嫔娘娘行礼。”

    说着又同太后燕姝介绍道,“这便是臣妇的亲骨肉,现如今叫慧英……”

    说话之间,又是忍不住滚滚的泪水跌落。

    那位叫慧英的姑娘则忙向燕姝及太后行礼,“民女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宜嫔娘娘。”

    虽略有些拘谨,却能看得出乖巧。

    太后忙叫人扶起,道,“快起来好孩子,这么多年你也受苦了。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养父母待你可还好?”

    真千金慧英忙道,“家中爹娘……养父母都很是疼我,并没有吃什么苦。”

    此时众人的目光全在这小姑娘身上,却见她气质虽略微比不上那些官家贵女们,但面色白净,手也并不粗糙,可见确实没有吃过太多苦。

    只是大抵没来得及打扮,身上的衣裳尚有些不显眼。

    然而这般看在眼中,霍夫人却愈发难受,又想抱着亲闺女哭。

    却见亲闺女又一脸担忧道,“就是……今早忽然有人来家里找我,我才知道有这回事……方才那些官老爷们也把彭家爹娘都带走了,不知怎么办。”

    燕姝忙安慰道,“大概是要了解当年的情况,那些锦衣卫才将你养父母带走的,只要他们没有做坏事,一定不会错怪,没准儿过一会儿就送他们回去了。放心吧。”

    慧英这才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谢谢娘娘。”

    虽则还是有些露怯,却看得出来是个孝顺孩子,也不曾哭闹诉说委屈,叫人放心的同时又大感心疼。

    这知道,这才是本该享受霍夫人疼爱的孩子啊!

    太后亦是唏嘘感叹了一番,同时又默默骂了句平津侯霍成基混账,忙又问表姐霍夫人道,“对了,安邦的腿现下如何?哀家怎么听说他这受的伤也与那霍成基有关?”

    霍夫人擦了擦眼泪,肿着眼睛道,“请娘娘恕臣妇尚不知情……”

    唉,自打知道真相见到亲骨肉,她便只顾着孩子了,旁的消息都统统抛诸了脑后。

    太后只得颔了颔首。

    哪知却在此时,殿外忽然响起一声通传,“陛下驾到……”

    宇文澜踏进了殿中。

    众人连忙行礼,而霍夫人一见他面,忍不住再度痛哭起来。

    见此情景,宇文澜便道,“夫人放心,朕一定会查清此事,还你们公道,”

    霍夫人又哭着朝他磕头,道,“谢陛下。”

    太后则忙问,“哀家方才听富海说,霍成基谋害定远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却见宇文澜道,“朕已经叫人将平津侯带来了,还是叫他亲自跟您说的好。”

    说着边朝殿外招了招手。

    须臾,便见侍卫推着一人进了殿中,不是别人,正是那平津侯霍成基。

    霍夫人登时满目仇恨,再顾不得规矩,冲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襟冲他吼道,“你这个混账!为何如此对我!!!”

    说话间豆大的泪珠也不断跌落,足见心间委屈。

    亲闺女慧英忙上前扶住她,霍夫人顺势拉住闺女,质问霍成基,“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骨肉?你怎么能如此对她!!!你这个狠心的男人!!!”

    殿中众人也皆是怒目相向。

    却见霍成基扑通跪地,竟朝霍夫人嗑起头来,边嗑边哭道,“夫人是我对不起你啊,我那时也是一时糊涂啊……”

    此言一出,未等霍夫人说什么,太后在旁冷哼一声,“一时糊涂?就算你当时是一时糊涂,后来这么多年间为何不主动交代实情?”

    霍成基忙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后头不是不想说,只是大错已铸成,只怕一旦告知实情,夫人会生气,再加之事关重大,故而一拖再拖……”

    “胡说!”

    咳咳,太后原是想骂一句放屁的。

    然当着皇帝,还得注意形象,她于是忍了又忍,才换成了这个词,再度怒道,“何事比你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重要?你也不想想,当年夫人生产之时是何等凶险!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

    越说越生气,太后索性道,“富海,掌他嘴!”

    冷不防被点了名的富总管初时还一愣,忙看了看君王,但见君王并无反对的意思,于是急忙应是,走到那霍成基跟前,撸起袖子抡起胳膊狠狠甩了两个大嘴巴下去。

    切,他也早想扇这人巴掌了,还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男人!

    殿中登时响起清脆的啪啪声,燕姝简直恨不得给富海拍巴掌叫好,心间也觉得过瘾,这狗男人,就算甩他十个巴掌都不为过啊!

    而紧接着,那霍成基的脸立时红肿起来,却也丝毫不敢有怨言,只能捂着脸不停磕头,道,“臣知罪,臣知罪……”

    太后却是怒气不减,又道,“你知的什么罪?你害得她们母女耽误了多少时光!居然还敢害定远将军坠马?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话才出,却见君王在旁开口道,“若非定远将军马术不错,如今只怕不只是坠马了,你这是故意谋害朝中大将,莫不是与何人勾结,意欲祸乱江山?”

    霍成基吓了一跳,连忙再度磕头痛哭,“请陛下恕罪,臣也是一时糊涂啊,臣只是听张太医说起,后宫接连出事,娘娘所剩无几,便想叫小女进宫侍奉陛下……然夫人昨日入宫才探望过太后,便急着回去……臣只得想出这个法子,本想让她们娘俩在京城多呆几日……臣绝对没有祸乱江山之心啊陛下……”

    话音落下,太后终于听明白了,再度怒道,“明知那是外室之女,居然还敢觊觎后宫?简直千刀万剐都难消人心头之恨!”

    说着又吩咐富海,“再抽他两个大嘴巴!”

    富海应是,忙再度上前抡圆膀子照着那男人的脸狠狠扇了下去。

    啧,只抽得人手疼。

    不过心里也是痛快!

    然再看看霍成基,已是嘴角淌出血来。

    然而现场却并无人同情他,太后也依然满腹怒气。

    这个狗男人,居然能干出如此缺德事,叫自己的发妻养外室的孩子,哪怕是陌生人的呢!这叫他发妻如何面对此事!!!

    哪知话音才落,却听君王忽然道了句,“对了,方才锦衣卫还禀报了一事,朕险些给忘了。”

    这话一出,殿中众人都立时看向宇文澜,太后也忙问道,“何事?”

    宇文澜咳了咳,瞥了霍成基一眼,道,“据其外室的下人交代,那个孩子极有可能也不是他的。”

    啥?

    这话一出,殿间一片怔楞。

    还是霍成基自己先反应过来,忙问道,“陛下说什么?”

    宇文澜便冷声与他又道了一遍,“方才那外室的下人交代,这些年她背着你还与不少其他男人来往,当年曾有一个商人与她来往密切,那段时间她与那商人待在一起的时日比你还多,所以,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那个商人的。”

    话音落下,霍成基瞪大了眼,犹如遭了雷劈。

    燕姝则暗自卧槽了一声,急忙呼叫系统,【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统统你信息有误???】

    却听系统慢悠悠道,【本统又没说过那孩子是渣男的,本统只是说霍夫人生女的时候,外室刚好先生了个闺女而已。】

    燕姝,“……”

    好吧,仔细回想一下,系统似乎还真没说过这就是霍成基的骨肉……

    她满脸震惊的又问,【也就是说,那位假千金跟霍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系统,【可以这样说。】

    燕姝忍不住再度卧槽,【那这外室胆子也太大了!她怎么敢如此干?!!】

    系统,【这个外室其实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居安思危,她知道以色侍人不能长久,又怕日后一旦奸情败露这渣男也不要她,所以就替闺女想了这么个办法——反正无论如何,闺女已经叫正室夫人养了,这渣男就算有朝一日知道了那不是自己的骨肉也不敢说不是?无论如何,她自己的闺女总能捞到个好下场就是了。】

    燕姝,“……”

    真他么牛人!

    原来这波最大赢家是那个不知姓名的商人,不知不自觉间自己的亲骨肉被当成侯府嫡女娇养了十几年。

    所以外室对那商人才是真爱吧!

    她又看向眼前那霍渣男,忍不住啧啧。

    ——果然绿人者,人恒绿之。

    这男人忙活了这么多年,如今还面临着这般罪责,原来跟自己屁关系没有!

    他是不是要崩溃?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一时间都怀着满是讥讽的目光看向那犹如遭了雷劈的霍成基。

    只有君王暗自心道——

    “绿人者,人恒绿之?”

    孟子名言竟然被改成了这样???

    然而紧接着,却见那霍成基,开始头撞地面嚎哭起来,“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她怎么能如此对我!!!苍天啊!!!”

    这着实将众人吓了一跳,宇文澜便吩咐殿外,“来人,将其拖出去押入天牢,此人欺君罔上,谋害大臣,命刑部大理寺介入,查清事实,论罪处理!”

    立时有侍卫应是,便进到殿中把这霍成基给拖走了。

    太后又提醒道,“那女子也不能放过!居然以一己之力将平津侯府甚至是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真是笑话!”

    宇文澜颔首道是,“将其一并押入天牢,从严处置!”

    话音落下,殿中众人纷纷应是,直觉大快人心。

    霍夫人又哭着向母子二人行礼,“多谢陛下,多谢太后娘娘为臣妇主持公道。”

    太后与宇文澜都颔了颔首,却见其又抱着闺女慧英哭道,“娘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啊!”

    慧英也已经是泪流满面,边为娘亲擦泪,边道,“娘别哭了,罪魁祸首不是您,您也受苦了。反正如今真相大白,我们往后都好好的便是。”

    众人看在眼中,心间也都默默点头,虽说这闺女被养在农家这么多年,倒还是很明事理的。

    可见那农户夫妻也是为人不错了。

    正在此时,太后又问道,“那,那个孩子可怎么处置?”

    众人也都一愣——对啊,那个假霍姑娘可怎么处置呢?

    原以为她还算霍家的血脉,如今来看,竟是跟霍家一点血缘也没有了?

    霍夫人也是一顿,又哭道,“打今日方才得知真相起,臣妇就只顾着抱着慧英哭,竟一时没想到迎夏……那也是臣妇一手带大的孩子啊!”

    众人心道可不是,你说那位姑娘没错吧,她毕竟身上还流着那外室的血,日后若是留在身边,霍夫人会不会每每看见她就想起那外室?

    但你说她有错吧,她却是生下来没几天就被抱到了霍夫人身边,一个只知道吃奶的小婴儿,她自己能决定什么呢?

    更可怜的是,如今她亲娘下狱,亲爹却还不知道在哪里……

    便是要送,也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去……

    且那可是霍夫人一手拉扯大的,直到昨日还当自己亲骨肉来看待,忍心直接将她撵去大街上么?

    唉!这说来说去,还是渣男贱女该死!好好的祸害了多少人!

    纷纷感慨一番,众人只见霍夫人又是摇头又是痛哭,足见心间不知有多煎熬。

    见此情景太后不禁后悔,何苦现在问她这个问题?她也是受害者,那也是她付出感情养大的孩子,此时问,岂不残忍?

    正当她要开口缓和之际,却见慧英忽然对娘亲道,“我年纪小,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我知道彭家爹娘这些年很疼我,若是贸然找不到我,他们心里必定要急死,娘也是这般吧?她毕竟是您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如若丢了,您心里也一定很难过吧?”

    说着她帮娘亲擦去面上泪水,含泪道,“我都听娘的。”

    话音落下,霍夫人无言以对 ,只能又抱着她哭了起来。

    这孩子吃了那么多苦,越是懂事,就越叫人心疼啊。

    太后顿感欣慰,在旁颔首道,“好孩子,该赏!那养父母二人更应该赏!”

    说着看向皇帝,道,“如此心性纯善之人,理应褒奖,并昭告天下。哀家打算赐这孩子乡君封号,以安抚她这些年受的委屈。”

    宇文澜颔了颔首,“母后仁慈。”

    众人闻言,纷纷恭喜那母女二人,“恭喜霍夫人,恭喜慧英乡君。”

    霍夫人忙领着闺女向母子二人行礼,“谢太后隆恩,谢陛下隆恩!”

    太后又道,“至于彭家夫妻,将养女视如己出,教得如此明理,哀家便赏其黄金百两,昭告天下,以示嘉奖。”

    慧英也忙替养父母道谢,目中露出笑来。

    众人也皆是大感欣慰,然而紧接着,又见太后神色一冷,道,“霍成基德不配位,该撤其爵位,由长子继承。至于其所作恶事,决不可留情,且还要从重处罚,也好叫天下以此为戒。”

    宇文澜又应了声好,却也不忘提醒,“张胜康身为太医,仗着母后信任,怂恿他人觊觎后宫,也不能不惩戒。”

    太后叹了口气,颔首道,“也是,不如将他官降一级,罚俸一年,叫他好好思过。”

    宇文澜却道,“如此,只怕还是有些太轻,翻倍吧,将张胜康官降两级,罚俸两年。日后若还有再犯,决不轻饶。”

    太后便也颔了颔首。没再说什么。

    燕姝则悄悄挑了挑眉。

    ——看来,太后还打算叫张胜康治病呢,不过嫌隙到底也是有了,毕竟官降两级,也确实挺狠的。

    如此一来,姜太医反而在他之上了。

    正这么想着,却见太后又对霍夫人道,“至于那个孩子,哀家觉得,要么找到她的生父,给她送回去,若是实在找不到,左右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就找个人家嫁出去吧,留在眼前,你心里也有刺。”

    【啧,实话来说,这丫头与霍家没有血脉,还是比有血脉叫人舒服一些。哼,果然渣男活该被戴绿帽子!】

    宇文澜,“……”

    好吧,这两个女子想法总是很一致。

    而闻听此言,霍夫人也忙应是。

    众人听在耳中,却是心间复杂。

    ——如今真相大白,那姑娘与霍家没了任何关系,且还成了找不到爹的“野种”,就算嫁人,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呢?

    唉,说来说去,还是那个男人可恨!!!

    如此,事情便算暂且处置完了,霍夫人先领着亲闺女出了宫。

    而经此一事,太后已经全然一扫先前的病态,变得精神起来,反而问皇帝,“陛下怎么总能知道这些隐秘之事?”

    ——虽说是借着定远将军受伤之名为借口去查的案子,但那话本子却是今日一早就出来的,就是现写也没那么快吧!

    所以太后认定,必定又是皇帝提前查了出来叫人写的话本子,好处理那平津侯霍成基。

    这小子,怎的如此厉害了?

    宇文澜默默听在耳中,一时语噎。

    却见燕姝忙替他道,“想必是陛下见那位霍姑娘与霍夫人并不相像。与其父也并不相像,所以起了疑吧?”

    宇文澜原本想颔首,却又忙摇头,皱眉道,“朕何时注意过那姑娘的长相?只不过隐约听见津门有风声,便叫人查了查。”

    说着又瞥了燕姝一眼,心里呵——险些掉了她的坑。

    第65章

    听皇帝如此说, 太后这才颔了颔首,道,“原来如此。陛下英明, 锦衣卫们也越来越能干了。”

    燕姝赶忙在旁颔首, “娘娘说的是。”

    语罢赶忙垂首, 深藏功与名。

    宇文澜瞥她一眼,心道这哪里是锦衣卫越来越能干, 是她才对。

    面上却也只能同太后道, “母后过奖。”

    说着又咳了咳, 又问, “母后的身体如何了?”

    ——啧,自打羊乳事件后, 他心里不顺畅,太后也带着气。

    因此母子间关系有些……隔阂。

    这几日太后犯了旧疾,他原本来了一回, 哪知太后心里不顺畅加上正难受着,便匆匆又叫他回去了。

    后来几日, 他也怕来了以后双方再闹不痛快, 便一直没敢再来。

    如今眼看都五六天了,母子二人才见上面。

    听他这样说, 太后也是顿了顿, 才嗯了一声, 道, “托陛下的福, 哀家今日好了许多了。”

    话音落下, 燕姝在旁暗自啧啧, 吃瓜包治百病啊!从方才太后叫富海打那渣男平津侯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那一瞬间, 太后那叫一个嫉恶如仇,简直比年轻人还精神!

    当然,也没准太后今次的病其实是郁结在心,而借今日机会发泄了下怒气,病也就好了。

    宇文澜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没等说什么,却听太后心间又暗自哼道,【臭小子,还知道关怀哀家!不过好歹比那些狼心狗肺的男人们强些。】

    宇文澜,“……”

    难道在太后心里,他已经要那些渣男们衬托才能显出好来了?

    这可真是有点可怕,他只好又道,“朕这几日忙,疏于问候母后,甚是自责,还望母后恕罪。”

    太后便颔首道,“陛下言重了,社稷苍生才是头等大事,何况哀家这里还有宜嫔陪着,她这两天也辛苦了。”

    心里却又啧啧,【说起来到底是女子更细心些,所以别人都说闺女是棉袄呢,哪里像儿子只会气人。可怜我可是没这个福分了。】

    宇文澜,“……”

    却见冷不防被点了名的燕姝忙道,“娘娘言重,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经过这桩波澜,外头已是暮色四合。

    太后便又道,“哀家今日也好多了,你不必那么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着又瞥了眼皇帝,心里道,【不是说已经好了?总不能再生不出皇嗣吧?】

    宇文澜,“???”

    怎么可能!

    姜太医都说他没问题了!

    他于是也道,“那就不扰母后休息,朕与宜嫔先告退了。”

    说着便带着燕姝出了殿门。

    哼,这就回去生!

    ~~

    不必说,自打《真假千金》一文面世之后,坊间又掀起了一波热潮。

    读者们再度纷纷猜测起其中主人公的身份。

    好在没过几日,朝廷的通报给大家解了惑,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那故事说得竟是平津侯府的事。

    ——平津侯不顾夫妻恩情,更罔顾礼法人伦,将外室女恶意换为嫡女,将嫡女抛弃乡间,可谓丧失人性,罪犯欺君。

    另,且还谋害朝廷大将,居心恶毒,因此两罪并罚,撤其爵位,仗责五十,流放边关,此生不可回京。

    爵位由其长子继承。

    其外室乔氏因包藏祸心,虐待嫡女,且将同别人生的孩子来冒充侯府血脉,同样罪不可恕,判仗责三十,流刑边关。

    而平津侯府流露在外的嫡出姑娘霍慧英,因心地纯善,获太后褒奖,特赐封广德乡君,赏田百亩。

    其养父母,也获得了朝廷褒奖。

    除此之外,霍夫人找了一日携子带女亲自登门,并向彭家夫妻赠送了丰厚的银两,以感谢他们对慧英的养育之恩。

    然而彭家夫妻却并不想借养女之名发财,因而坚持婉拒了。

    霍夫人感动之余,只好在自家不远处专门置办了一座宅院送给恩人一家,并与他们认作干亲,叫女儿得空在两家往来,不切断与养父母的亲情。

    至于那位当了霍家嫡女十几年的假千金霍迎夏……

    却是一夕之间离开了侯府。

    且并不是被人赶出去,而是她自己不告而别。

    乍听消息,燕姝也是惊讶,忙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那位假千金去哪了?”

    却听系统道,【你想啊,眼下真相大白,人家霍夫人的亲闺女也回来了,这姑娘知道了自己亲娘做下的坏事,这侯府里还待得住吗?起初哭了好几天,哭完也想明白了,便留下一封书信,道是愧对母亲养育之恩,更愧对真的霍姑娘,所以决定出去自谋生路。等发财之后再回来报答养母恩典。】

    燕姝,【……这个想法倒是好的,就是她那个性格,出去能成吗?】

    系统嗐了一声,【人总要要成长的,不出去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燕姝点了点头,又问,【那霍夫人呢?看她那日是舍不得这个养女的,如此养女忽然走了,她没着急?】

    系统,【一开始当然着急,毕竟那孩子被她养的没啥心眼,她也担心出去被人骗啊,不过她弟媳妇把她给劝了一番——虽说亲闺女慧英心地纯善,但不能总叫人家忍让,再说外头如今对霍迎夏已经是指指点点,与其在霍家担着野种的罪名,还不如出去隐姓埋名,反而对她更好。】

    燕姝颔首,【将军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儿啊!】

    系统,【可不是,这霍夫人听了以后也是豁然开朗,便只派人悄悄看了看,见那姑娘没事,便也放了心。】

    燕姝还是好奇,【可霍迎夏一个娇养了十几年的姑娘,会另谋什么出路呢?】

    系统,【这姑娘从小锦衣玉食,也不是没有特长,在穿着打扮,胭脂香粉方面挺有研究的,离开了侯府后在江南寻了一家胭脂铺子给人当学徒呢。打算攒点钱后开个铺子,自己当老板。】

    燕姝挑眉,【江南,离京城如此远?】

    系统,【因为离得近了,只怕又有什么瓜葛,且她心心念念的表哥就在京城,如今既然婚事都不可能了,不如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心里也舒畅。】

    燕姝颔首,【那倒也是,看来这姑娘也是想通透了。不过话说回来,她也莫不是有点经商基因?毕竟亲爹是商人嘛。】

    系统,【没准吧,不经过锤炼,哪能知道自己有什么潜能呢?但如若她甘心认命,结局都能瞧见了。】

    燕姝叹道,【也是,如若她还留在侯府,因着身世被人看轻,嫁人也嫁不到好的,且恐怕日后还被夫家看轻……所以啊,与其这般,不如自己出去奋斗一下。】

    无论如何,靠人不如靠己啊。

    ~~

    又过了些日子,霍夫人领着闺女霍慧英再度入宫向太后请安。

    同行的还有其弟媳妇,即定远将军夫人庞氏。

    燕姝有幸陪同太后接见了三人。

    只见经过一段时日,霍夫人面色已经好了许多,而那位慧英姑娘也比前些日子初见时开朗了不少,尤其经过衣妆打扮,看起来已与其他贵女相差无几。

    看来这是回到娘亲身边后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大抵是上辈子宅斗文看多了,燕姝原本还担心她会陷入大户人家宅斗旋涡中失去自我,如今看起来倒是没有。

    系统道,【这就想多了,人家侯府里五个哥哥,全是亲娘自己生的,又没什么堂妹庶妹,谁跟她宅斗去?京城舅舅家里也都是一窝子表兄弟,这些天把她宝贝都没宝贝过来。上回要回平津认亲之时,还是四个哥哥亲自跑到京城来接的,只有她大哥走不开才没来成。尤其这姑娘性子沉稳,比起前头那个,更得嫂子们喜欢。】

    燕姝这才放了心,叹道,【看来这平津侯府除过先前那个霍渣男,各个都是好人哪!当然,霍夫人豁达敦厚,教养出来的孩子哪里会差呢?这也算她苦尽甘来了。】

    太后这些天也正关心自己的这位表外甥女呢,此时一见面便问道,“这些天在你母亲身边怎么样?”

    霍慧英便笑答道,“多谢太后娘娘关怀,母亲待臣女自是没得说,舅舅舅母哥哥们对臣女也是特别爱护,这些日子臣女过得很好。”

    言谈之间也比从前大方了许多。

    太后便颔首道,“不幸已经发生,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你们母女二人且好好相处几年,好弥补过去的分离吧。”

    霍夫人笑道,“臣妇也是这样想的,就怕耽误她嫁人。”

    话音落下,霍慧英忙脸红道,“女儿只想留在母亲身边,好好陪陪您。”

    太后也笑起来道,“好姑娘还愁嫁不出去?”

    将军府的庞夫人也笑道,“太后娘娘别听姐姐谦虚,慧英如今有乡君封号在身,这些天求娶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

    霍夫人闻言忙再度同太后道谢,“这还是要多谢娘娘恩典。”

    太后却认真了些神色道,“哀家赐封号,可不是为了便宜那些小子们的,是完全出于赞赏慧英纯善。你经过自己的婚事,如今给慧英择婿可一定要谨慎。切不要只看男子表面,那些权势钱财,不过过眼云烟,一定人品踏实才成。”

    闻听此言,燕姝也默默点头。

    ——其实在给这位真千金赐封乡君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太后不只是在表面上抚慰这位姑娘,而是叫她有了封号,腰杆也硬一些,不会因为在农户家长大的经历而过于自卑,更是要堵住那些多事之人的口舌。

    嫌弃人家被农户抚养长大?

    不好意思,人家可是自己有田产的乡君,哪怕一辈子不嫁人,也胜过许多仪仗男人的金丝雀了。

    所以在挑夫婿一事上,切莫过于心急,那些趋之若鹜的男子们,未必是真心喜欢她。

    霍夫人也明白太后之意,忙垂首应道,“娘娘说的是。”

    这茬揭过,太后又问庞夫人,“安邦的腿如今怎么样了?”

    庞夫人忙道,“回娘娘,将军如今已经好些了,约莫再有一个月便能下床走动了。”

    太后颔了颔首,却见霍夫人又同弟妹道,“都怪我识人不清,连累了你们。”

    庞夫人忙笑道,“此事都翻篇多久了,那罪魁祸首也早都流放去了边关,姐姐何须再自责?”

    燕姝眼睛一亮,心道这位庞夫人倒是个爽快人。

    系统,【那可不,庞夫人爹娘没有儿子,只她跟妹妹两个闺女,从小虽是长女,性情更像是长子,因为长得漂亮,当年追求者无数,甚至不乏王公,她原本出身书香门第,也是看在定远将军为人厚道直爽,这才嫁了这武将之家来,两口子虽是一文一武,日子过得还挺和美。】

    燕姝明白了,心道跟承恩公府比起来,太后这姨亲亲戚们倒都还不错。

    正在此时,又见太后嘱咐她们姑嫂二人道,“承恩公府也就那样了,如今哀家只指望着你们好好教养子孙,为朝廷做贡献。”

    姑嫂二人忙应是。

    ~~

    平津侯府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京城已经进了六月。

    虽说天气日益炎热,燕姝一直等待的一个重要日子也日益临近了。

    ——那便是松鹤书院即将重新开张,皇帝邀请的各地的名师大儒们也即将到达京城。

    咳咳,这就意味着,那位神秘的前中极殿大学士,也终于该现身了。

    第66章

    一连几日, 燕姝都是满心期待。

    这种心情,就如同一个粉丝要见到久仰大名的偶像那般兴奋。

    啧啧,那可是曾叫太后动心的男人啊!

    尤其知道那位祁大学士已经从琅琊出发, 而琅琊到京城只要五六日的路程之后,她几乎可以说是天天数着过日子了。

    不过……太后的头疼病虽然好了, 却依然时不时叫她去说话,也依然喜欢叫她念话本子。

    当然, 念得还是她自己写的……

    对此, 太后是这么跟她解释的, “哀家眼睛已经有些花了, 这话本子字又密集, 看起来着实费事,不如听你念得好。”

    燕姝只能忙笑道,“娘娘言重了,能给您解解闷也是臣妾的荣幸。不过……您只看逍遥公子的话本子吗?不看看别人的?市面上也还有许多其他人写的呢。”

    太后却道, “那些人写的要么太死板, 要么太不公平, 常常都是两三个女子挣一个男子, 或是男子左右逢源, 在外头娶了仙女美妾, 回家还有贤惠发妻服侍,甚是还有的嫌妻子生的不好看给妻子换头的!为什么就不能是男子自己换个躯壳叫媳妇瞧着也顺眼呢?总归看得人心里不畅快, 只有这逍遥公子可谓快意恩仇,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叫人听了心里舒服。”

    甚少听到读者面对面评价的燕姝闻言甚为感动, 于是只好努力忍下尴尬, 认真为太后读自己的话本子。

    别说, 这念着念着,也就习惯了,还能顺便发现自己在行文语法上的不足之处,可谓大有收获。

    只不过每每念完一个故事,太后总是忍不住抱怨,“这人近来怎么不写新的了?听说从前三两天就是一个话本子,如今十天半月也不见一个?”

    燕姝心道整天陪着您温习旧作了,哪还有空琢磨新的啊啧。

    面上却只能道,“大约近来海清河晏,锦衣卫们还没发现新的案件,写书的也没什么新素材了。”

    太后点了点头,“也是,如此看来,没没新话本子倒算是好消息了。但是没新的看,总叫人觉得缺点什么。这么好的文笔,不然写点志怪小说?”

    燕姝眼睛一亮,“娘娘说的也是。”

    ——大约是时下包养外室,抛弃发妻或是忘恩负义的人不少,读了她的话本后总有人觉得被影射到了,是以隐约对她的话本还有些微辞,试想一下,若写成狐仙鬼怪之类的,总不会有人叨叨了吧?

    嗯,这是个思路,可以考虑发展一下。

    不过……时下她写不出新话本,最主要是因为满脑子都是对那位祁大学士的好奇,以至于一时之间无法安心下来。

    咦对了,时下已经是第七日,那位祁大学士也该到京城了吧?

    如此想着,她便悄悄瞅了瞅太后,心道太后居然还有闲心听她的老话本子,莫不是还不知道此事?

    系统,【没错啊,经过上回羊乳饼的事,又连着犯了几天的老毛病,太后如今不打听朝政上的事,最多想着你何时能给皇帝生个娃儿,当然不知道这事儿了。】

    燕姝,“……”

    好好的扯她生娃儿的事干什么。这是她自己能决定得了的吗?

    不过太后现在不知道也好,若哪天冷不防的见了面来个惊喜岂不是更好嘿嘿。

    正这么想着,却见宫人们端了茶点上来。

    太后道,“这是阿胶糕,枣泥饼,还有枸杞桂圆茶,都是补气血暖宫的良方,你也试试。”

    唔,那阿胶糕镶着满满的黑芝麻核桃仁儿。一瞧就香脆,枣泥饼外头一层层的酥皮,没等吃,已经有浓浓的甜香侵入鼻尖,红枣茶也是红亮清透,一股甜丝丝的枣香,十分诱人。

    燕姝念了半天的话本子正好也渴了,此时便应是尝了起来。

    ——咳,反正她对牛乳羊乳不过敏,太后也没打算要害她,她敢吃。

    见她吃的认真,太后心里也舒服,却不由又叹道,“陛下从前也爱吃哀家这里的点心来着……”

    只可惜现在不敢吃了……

    嗐,说来也是,早知道都好了,她何苦出那一招?

    却听燕姝安慰道,“陛下大抵是近来太忙,等过阵子想必就有空来陪娘娘了。”

    太后颔了颔首,却忽然看向她道,“你做的想必他爱吃。”

    燕姝却是脸一红,忙道,“……臣妾手脚粗笨,并不会做点心。”

    没错,她有点懒,从小就只喜欢吃不喜欢做,不然上回给皇帝炖个汤也不至于顿成那样没眼看了。

    却见太后笑道,“不会做可以学啊,今日正好有空,叫她们教教你。”

    说着竟当场招了做点心的厨娘过来,“教教宜嫔怎么做点心,不必太难,就陛下爱吃的那几样就成了。”

    厨娘立时应是,来到燕姝面前,“请娘娘随奴婢来点心房吧。”

    燕姝,“……”

    这这这怎么不光念书了,还得学着做点心了???

    ……敢情这来慈安宫是上技校的吗?

    然太后发话,总拒绝不得,她便只好说了声好,随着去了。

    身后,太后笑着颔了颔首,心道宜嫔这小丫头还挺有趣的,跟她在一起聊天不用费心眼子,还挺舒服。

    却说燕姝在点心房里跟着厨娘忙活了半天,从做油酥面皮馅料开始,再到揉捏包裹入烤炉成型,可谓学了个仔细,不过等两刻钟过后,那金黄酥香的栗子饼出了炉,吃起来倒还真不错,叫人很有些成就感。

    连太后也很赏面子的尝了一块,夸她孺子可教。

    这般忙活了一通,眼看已是晌午,也该吃午饭了。

    太后可怜燕姝在点心房忙得一头大汗,叫她留下来吃午饭。

    正当宫人们上菜之际,却见尚膳监管事领着人端着几个冰碗匆忙过来,笑着禀报道,“启禀太后娘娘,适逢今日陛下在文华殿设宴,品尝着这蜜瓜冰碗不错,特意叫膳房多做几碗给您及宜嫔娘娘送来。”

    闻言燕姝眼睛一亮——在她一头大汗之际能有冰碗吃,皇帝还真是贴心。

    太后却问道,“今日文华殿是什么宴会?”

    尚膳监管事吴春笑道,“再过几日松鹤书院重启,礼部从全国各处邀来名师大儒,今日齐聚宫中,此乃陛下做东的鸿儒宴。”

    闻言,燕姝一边吃冰碗子一边悄悄看向太后,却见太后只是颔了颔首,似乎还是没反应过来,问道,“还有这么档子事,今日来的都有谁啊?”

    吴管事则笑道,“请恕奴才愚笨,今日参宴者有三十几人,奴才并不一一全认得。不过最有名的几位,如,金陵稽先生,琅琊祁先生,兰陵顾先生,及南阳俞先生都在列。”

    话音落下,就见太后目中微微一顿。

    琅琊……祁先生?

    当年……那人不正是回了琅琊?

    面上却只颔了颔首,道,“这么多年没关注文坛,都没听过这些名号。”

    燕姝忙道,“听说都是些学识渊博,颇有盛名的先生,是陛下为重振松鹤书院而请,甚至有意从中聘请一位山长,日后主持松鹤书院呢。”

    啧啧,只能说这么多了,否则就要引起怀疑了。

    说着她又赶紧呼叫系统,【你说太后猜到了没?】

    系统,【差不多了。祁这个姓本来就少,况且还是琅琊人,太后也知道当年祁树广回琅琊以后就当了教书先生啊。】

    燕姝闻言默默颔首,——给太后一点时间,她一定会知道的。

    吴春将冰碗送到,便又匆匆回去侍宴了,留下燕姝陪着太后吃了顿午膳,待吃完,也告辞回了自己的甘露殿中。

    就如同CP嗑上了头一般,她忍不住开始琢磨,不知这两人能不能见上面?

    ——说起来,祁大学士毕竟是太后的旧臣,阔别经常十几年,今次难得入宫一次,若想探望太后,情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呜呜,虽然知道这二位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如穆夫人那般圆满的可能性极小,但无论如何,见上一面总是可以的吧。

    如此想着,她便开始等待系统的消息。

    然而等了半天,直到暮色降临,连晚饭都吃完了,也没听说二人见面。

    系统劝她,【别等了,洗洗睡吧,今日那位祁大学士吃完午宴就出宫了。】

    燕姝有点失望,【难道他心里已经没有太后了?】

    系统,【此人一直很谨慎的,当年感情萌生时就很是压抑,每每见到太后,除过禀报事情,甚少多说什么,直到后来才有些言语上的关问,大多都是做实事来维护太后,可谓发乎情止乎礼何况。如今都这么多年了,他又不知道太后心里如何,更重要的是还怕皇帝忌讳,影响母子间感情,所以当然不会上赶着见面了。】

    燕姝忍不住啧啧啧,这两位可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实话说来,这种越压抑的感情,才越叫人欲罢不能啊。这要写成话本子,不知有多缠绵悱恻!

    正这么想着,却听门外一声“陛下驾到……”

    宇文澜踏进了殿中,正好听见那句——【这种越压抑的感情,才越叫人欲罢不能。】

    他心间好奇,什么压抑的感情?莫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瓜?

    ——咳,没错,眼下他也已经适应了“瓜”这个叫法。

    不得不说,还挺有趣的。

    却见燕姝上前向他行礼,他便将她顺势拉在手中,问道,“今日又写了新的话本?是个什么故事?”

    哪知却听她道,“臣妾这几日还没来得及写呢。”

    心里却道,【我倒是想写太后跟祁大学士的故事啊啧,你能让吗?】

    宇文澜,“……”

    他确实不想让。

    ——此可是涉及皇室颜面,更涉及先皇尊严。他心里岂能那般容易接受?

    所以今日见到祁树广之时,他心理还是有些……异样的。

    他甚至想过,若祁树广今日提出要来探望太后,他必定会拒绝,且会因此将他看低。

    不过还好,从头到尾,祁树广都并没有这个想法,除过感慨旧地重游,感慨他长大成人,对他治理国家的欣慰,心间并没有什么杂念。

    关于太后,也只有一句感慨。大意是,将他这个没有血缘的皇子教的如此之好,太后也是辛苦了。

    ……其实,宇文澜也明白太后的辛苦。

    ……尤其经历近来别家的这么多事,他明白世人皆有私心,尤其妒心,更是可怕。

    太后身为先皇正妻,而他是先皇与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能如此对他,着实算是仁慈厚爱了。

    所以今日吃到好吃的冰碗,特意叫人给太后送了去。

    当然,也因为燕姝这个小吃货在那儿,也算一举两得了。

    但是无论如何,太后与祁树广之间……他还是不想接受。

    所以为了防止她胡思乱想,他忙岔了个话题,道,“朕有意从今次进京的名师大儒之间选几位镇守松鹤书院,所以此次他们入京时间会长些,听说不少人还带了家眷,朕打算在宫中招待一下他们的家眷,以示诚意,你来支持如何?”

    闻言,燕姝却是一愣。

    娘的别看她写起话本子来忙忙叨叨的,但她其实很社恐啊!办宫宴,招待那么多不认识的人,还得跟她们打招呼聊天,尤其与她还年纪都不相仿……

    她一个哆嗦,忙道,“臣妾才疏学浅,在宫中资质也不甚高,若是贸然由臣妾主持宫宴,只怕会引人口舌,不如请太后娘娘出马?若太后招待,岂不更显朝廷的重视之意?”

    宇文澜闻言想了想,颔首道,“也好,不若到时将太傅和国子监和几位学士等人的家眷也一起叫上,也更名正言顺一些。”

    燕姝连忙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好啊好啊,人一多就热闹,一热闹就有瓜啊!

    她最喜欢一边吃酒席一边吃瓜了!!!

    宇文澜,“……”

    就知道吃瓜。

    不过,见她兴奋之下,一时双腮染红,杏眼明亮,他也忍不住心间暗痒,忙将人拦腰一抱,去到了榻上。

    哪知没等亲到,却见她忽然一脸严肃道,“不成,陛下今日喝酒了,听说喝酒对孩子不好的。”

    宇文澜,“???从哪儿听说的?”

    莫不是在骗他?

    燕姝一本正经,“臣妾上回听姜御医那样说的,酗酒,纵欲,都会影响子嗣的,所以陛下还是明日再说吧。”

    说着竟直接将被子一拉,睡了起来。

    宇文澜,“……”

    只好试图商量道,“朕只喝了一点……”

    哪知她头也不回,“一点都不行的,为了龙嗣着想,陛下还是忍一忍吧。”

    心间却啧啧,【好不容易生个孩子,一定要继承老娘的聪明才智才成啊!】

    宇文澜,“……”

    继承她的聪明才智?

    不如还是多继承他一些吧。

    ~~

    憋屈的睡了一晚后,第二日一早,君王便起床去了前朝。

    ——今日除过朝会,在文渊阁中还会有一场学士大儒们的会议,主要探讨松鹤书院学科设置之事。

    他还打算在这些人其中选出能胜任山长者,必定要亲自参与。

    而慈安宫中,太后辗转反侧了一晚,实在难以成眠,索性也早早起了床,去了御花园遛弯。

    文渊阁正在御花园中。

    日头初升,枝头鸟鸣阵阵。

    太后走了一遍,已经逛过不知多少次的园子,折了几只新开的莲花,便打算回去了。

    正在此时,却远远瞧见一队人打远处而来。

    见到她的身影,领头的太傅忙上前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而见太傅如此,其余众人也纷纷上前,向她行礼,纷纷道,“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娘娘凤体安康。”

    一众身影之中,只有一人竹清松瘦,一如当年。

    太后朝众人颔了颔首。

    而后,目光落于他身上,主动道了一句,“祁学士,好久不见啊。”

    第67章

    不管心间情绪如何翻涌, 太后却将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叫外人听来,只是在同一个许久不见的旧相识打招呼罢了。

    然而这声音落在心上,祁大学士却是狠狠一颤。

    ——此次进京, 根本没奢望过见她。

    却没想到,老天爷还是赐了他这一面。

    ——尽管他只是低着头, 丝毫不敢抬眼,视线的最远处也只能到达她的袍角。

    但已经够了。

    祁树广也努力收敛情绪, 垂首跪地行了个大礼, 道, “草民参见太后娘娘。”

    此举合乎情理, 更合乎旧臣的身份。

    而不过须臾之间, 太后颔了颔首,便移开了目光,环顾众人道,“今次诸位齐聚京城, 为松鹤书院重启一事尽心尽力, 哀家深感欣慰, 望诸位先生竭尽所能, 多为朝廷百姓做贡献才是。”

    话音落下, 众人纷纷应是。

    嘈杂的声音掺在一起, 叫人并不能分辨出属于那个人的。

    待一切归于平静,太后又道, “诸位忙去吧, 哀家也要回宫了。”

    说着便转身, 登上了候在一旁的肩舆。

    众人再度纷纷应是, 待目送她出了御花园, 也继续往前走。

    祁树广面色如常, 心思却还在方才的那一面之间。

    ——时隔多年,她已经成了太后,身上的宫装换成了深色,声音听起来也沉稳了不少。

    想必也不用再为朝政难题烦躁,不用为幼小的养子不听话而忧愁。

    如此,也应是很好吧。

    正这么想着,却听忽然有人对他道,“听闻祁先生当年曾官居中极殿大学士,如今朝中也有不少您的门生,想来,今次这松鹤书院山长之位,当是非您莫属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甚至还有人作揖向他道起了恭喜,“真是恭喜祁先生了。”

    祁树广淡淡一笑,道,“诸位实在太过抬举祁某,祁某资质平庸,且已经乡居琅琊十多年,实在不敢觊觎这山长之位。今次事情结束,便依然要回琅琊了。还请诸位一定不吝大展身手,为书院多做贡献才是。”

    言下之意,他今次不过是来打酱油的,根本无心这位子。

    闻此言,不少人悄悄放了放心,又夸了他一番谦虚,一路继续往前走。

    ~~

    而就在诸位鸿儒名家在文渊阁畅所欲言之际,燕姝才悠悠睡醒。

    正赖在床上摸着肚皮琢磨早膳该吃什么的时候,却听系统叮的一声,【太后跟祁大学士方才见面了啊。】

    什么?

    她一个激灵立时坐了起来,一连串发问,【什么时候见的面?在哪儿见的面?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在你刚才做梦的时候,太后早起溜达,祁大学士跟众人一道要去文渊阁开会,两人就在御花园碰上了。】

    燕姝,【!!!】

    呔,早知道她也去御花园等着了!

    真是的,CP粉怎么能过这么重要的时刻呢!!!

    她只好又问,【那两人重逢是什么样的画面?有没有四目相随怔楞半晌然后缓缓喊出对方的名字?】

    系统,【……想多了啊,当着那么多人呢!太后只是说了声好久不见,而祁树广只给她磕了个头就拜拜了。】

    “……”

    好吧,当下的环境下,二人确实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就算身份有再多不可能,如今他们不还是见上面了吗?

    这可比她预期的快多了!

    燕姝心道,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如此想着,又思及昨夜皇帝交代她的事情,她便赶紧起床穿衣,快速用了早饭,去了慈安宫。

    她一路兴奋激动,待到了地方,却见太后神色如常,正在摆弄几只睡莲。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燕姝行过礼,又上前夸道,“这几株睡莲真是香,在殿门口就闻见了。”

    太后却叹道,“才开的时候都香,过上一阵就没什么味道了,所以说,花开堪折直须折。”

    燕姝,“……”

    这怎么还意味深长的……

    莫非是感慨与大学士的事?

    她悄悄抬眼,却见太后眼角低垂,似乎有些哀伤。

    燕姝默默叹了口气,忙转移太后的注意力,“陛下有意在宫中安排一场宴席,专为招待此次进京的鸿儒学者们的家眷。想请太后娘娘做主,不知您意下如何?”

    却见太后挑了挑眉,道,“哀家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嗯?

    燕姝一愣,忙道,“娘娘为何会如此以为?”

    没等太后说话,却听系统道,【太后还不知道祁树广单身的事,怕见到他的家眷,心里不舒服呗。】

    燕姝,【原来如此。】

    正在此时,却听太后也开口道,“读书人的事拿到前朝去谈就是了,何苦与后宫掺和。”

    这当然是借口,且听来还暗含淡淡酸意。

    燕姝想了想,忙道,“如今松鹤书院已是朝廷所有,陛下当然是十分重视,同时也想叫这些先生们感受到陛下的诚意。而且陛下说了,今次还打算叫些大臣们的家眷,大约七八位,其余的便主要以这些先生们的家眷为主了。人数也不过十来位。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今次最有名的四位先生里,只有三人带了家眷,那位琅琊的祁先生却没带。”

    这话一出,便见太后摆弄睡莲的手一顿,却装作不经意般问道,“他为何没带?”

    燕姝道,“听说那位先生孑然一身,至今没有成家。”

    话音落下,太后又是一顿。

    ——他竟然一直没有成家。

    当年,便总是有人要为他牵线搭桥,他都一直没有接受。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是一个人?

    却听燕姝道,“如此便又少了一人,想必场面也不必太大,对了,还有一位襄阳天德书院的少夫人,听说还是宗室的血脉。”

    嗯?

    太后回神道,“是谁?”

    燕姝道,“听说是南平王的外孙女儿,姓陈,看年纪也不太大。”

    太后想了想,颔首道,“不错,南平王的大女婿的确姓陈。当年南平王两口子病逝,其儿子继承王位,却不甚老实,在陛下登基前意图生事,陛下便将其在封地圈禁了起来,念在其父忠厚,只不过削了其余近亲们的爵位,叫他们自己谋生去了。”

    说起来,当年她初入宇文家,南平王妃那位老嫂子对她还挺照顾的。

    只可惜子孙太不争气了。

    太后便颔首道,“既然还有故人之后,那便见一见吧。”

    燕姝忙点头应道,“是,眼下天热,不如就摆在云水阁里,也凉快些。”

    太后嗯了一声,“你去安排就好。”

    话音落下,心间回到了方才的听闻——

    他居然还没成家。

    这个傻瓜,是这辈子不想留后了吗?

    ~~

    当日,宫中的请帖便发放到了此次伴君进京的各位夫人手中,宫中尚膳监及太常寺也立时着手准备起来。

    如此,待到第二日上午,众女眷们便齐聚云水阁,拜见太后。

    燕姝陪在太后身边接待,但见这些女眷们大多都在四十多岁左右,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大多气质文静。

    然其中有一位夫人身高体健,气质爽朗,格外引人注目,却是兰陵名儒顾鸿白的夫人。

    燕姝立时来了兴趣,问系统,【这位夫人看来体格强健,莫不是习武出身?】

    系统,【没错啊,这位顾夫人可是兰陵当地著名武学世家的千金,武功极好。当年外出上集市,正碰上出来摆摊算卦的英俊书生顾鸿白被小混混纠缠,当场路见不平踹翻了小混混,替顾先生解了围,两个人便就此结缘了。】

    燕姝眼睛一亮。

    ——这听起来是个很有趣的小甜文啊!

    不过,这顾先生年轻的时候不好好读书上街算卦干什么?

    啧,看来改日得仔细了解一下。

    正这么想着,却见一位约四十多岁的妇人领着一位年轻女子走上前来,向她及太后行礼,“臣妇襄阳汪氏,携媳陈氏,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宜嫔娘娘。”

    襄阳,陈氏?

    原来这就是那位南平王的外孙女儿了。

    燕姝忙为太后介绍道,“这位便是臣妾昨日跟您提及的那位了。”

    太后颔了颔首,打量那位陈氏一眼,见对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姣好,眉眼间似乎还能寻到当年老嫂南平王妃的影子。

    只是神色却没有其外祖母当年的精神,目光低垂,颇有些低眉顺眼的意思。

    太后默叹了一声,好好宗室的后辈,被那个倒霉舅舅给拖累,已泯然小家碧玉了。

    她道,“哀家与你外祖母当年常在一处,也是看着你母亲长大的,你母亲现如今如何?”

    却见对方垂首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妇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这可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

    太后叹道,“一别多年,许多人都不相见了。”

    说话间,燕姝在旁悄悄观察这位姑娘,直觉有些奇怪。

    这大热天的,旁人都穿着低领夏装,她的衣裳却还是高领,领口紧紧扣着,看起来着实叫人替她觉得热。袖子也是长到手指,仿佛很怕露手腕似的。

    再加上她的神态……

    燕姝忙问系统,【这姑娘怎么好似过得不太开心的样子?】

    系统,【天天挨老公打骂,换谁能开心啊?】

    啥?

    燕姝一愣,忙问,【怎么回事?她夫家不是襄阳的儒学大家?她公公洪宇升还是天德书院的山长呢!而且她也算宗室亲眷啊,她老公怎么还敢随便打骂她?】

    系统,【儒学大家未必教不出败类啊!她这婆婆汪氏其实特别宠溺儿子,把儿子给惯的性情暴虐,豪不讲理,稍有点看不过眼就对妻子拳脚相加。这姑娘之所以穿着这么密实,就是怕外人看见身上的伤痕清淤。】

    呔!家暴不能忍!!!

    燕姝给气得,忙问,【她公婆也不管?她亲爹呢?】

    系统,【她公公以子才学为傲,才不理会这些事,今次特意带着来京城,便是想叫儿子在松鹤书院谋个差事。她婆婆还嫌弃这姑娘生不出孩子,时常言语□□呢!】

    【至于她那个亲爹,更不用提,当年皇帝又没治他的罪,只不过收了爵位,但家产还给他留着,但他好吃懒做,没几年就挥霍一空了。这不正是为了点嫁妆,才把闺女嫁给那人面兽心的洪家中山狼!】

    这可简直把燕姝气坏了,【又一个被吸血的姑娘!这种环境生了孩子也是遭罪!且生不出孩子能怪女人吗,多数还不是男人的原因!】

    顿时看那汪老婆子也十分不顺眼起来,恨不得当场唾弃。

    这事不能不管。

    她于是想了想,对那陈家女儿道,“这大热天的,你莫不是着凉了?怎的穿的这么厚实?”

    其实太后也早看出来了,也关问道,“莫不是长途奔波给累到了?可要御医来瞧瞧?”

    却见那婆婆汪氏忙道,“谢太后娘娘关心,她没事的,就是体质虚寒,天生怕冷罢了。”

    陈家姑娘自己却不敢说话。

    太后看在眼中,只颔了颔首,道,“那就好,快入座歇息吧。”

    ~~

    今日宾客并不算多,宴席也并不冗长,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尾声。

    趁着众人纷纷上前告辞之际,太后对那位陈家姑娘道,“好歹是宗室亲眷,你难得入宫一回,留下与哀家说说话再回去吧。”

    燕姝眼睛一亮,但见其婆婆汪氏还要开口,立时抢道,“洪夫人别担心,等会儿太后与少夫人说完话,自然会送她驿馆的,你先先回吧。”

    那汪氏一愣,犹豫一番,也只好应道,“是。”

    如此,待到众人出了宫,太后也带着陈氏也回了慈安宫。

    待到没了外人,太后与陈氏道,“说起来,你的外祖母当年对哀家甚为照顾,哀家这些年一直记着,因此特意把你留下来说话,你也算宇文氏的血脉,大可将此当做娘家,你且与哀家说,在那洪家日子过得还好?”

    话音落下,却见陈氏神色微动,目中似有水雾弥漫。

    然而犹豫了一下,却道,“多谢太后奶娘关怀,臣妇……无事,在洪家也还好……”

    见此情景,燕姝叹了口气,忙道,“你放心,今日太后娘娘将你留下,便是要为你做主之意,你身为宗室血脉,实在无需顾虑那洪家,若他们待你不好,大不了和离另嫁,反正有太后娘娘。”

    闻言太后挑眉瞥了燕姝一眼。

    这丫头,还挺会给她揽事?

    燕姝眼珠一转,忙又添了一句,“太后娘娘最是嫉恶如仇秉公之人,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话音落下,太后也颔了颔首,对陈氏道,“不错,有什么事尽管说,若等你回到襄阳,只怕哀家也救不了你了。”

    这话一出,却见陈氏顿了一下。

    而后忽然涌出热泪,哭道,“我,我不想活了……”

    哭了一阵,又主动解开领口袖口,对太后道,“这都是洪天纵打的,娘娘,臣妇真的不想活了!”

    太后忙去看,却见其胳膊上全是淤青,颈上甚至还有指痕,一看就是被掐的。

    燕姝也是触目惊心,立时对太后道,“娘娘,这男人竟然胆敢如此虐待宗室血脉,绝不能轻饶!”

    太后闻言颔了颔首,忙发话道,“来人,去禀报陛下,就说哀家传那洪天纵觐见。”

    立时有宫人应是,快速去了乾明宫。

    很快,御书房中的君王便得了消息。

    ——太后只是传召洪天纵,并未说什么事,他虽有些奇怪,却也派了人去驿馆找人。

    说起来,那洪天纵身负襄阳才子之名,昨日在文渊阁出口成章,倒是博得许多大臣的青眼。

    当然,以他的年纪,做山长可是远远不够,不过,入书院当个讲郎还是可以的。

    因着手头有事,待派了人去,宇文澜继续投入奏折之中。

    待看完奏折,已是约莫两刻钟后。

    想来那洪天纵也到了慈安宫了,他一时好奇,决定去瞧瞧太后传召此人所为何事。

    于是便出了御书房。

    哪知等到了慈安宫,未等进殿,却听其中忽然传出一声男人的惨叫。

    “娘娘,娘娘饶命啊……”

    宇文澜,“???”

    第68章

    一开始, 乍听到宫中传召,洪天纵还是挺高兴的。

    他只当是自己昨日在文渊阁中表现优异,被君王看中, 要赐予他松鹤书院的职位了,所以一时间兴奋无比。

    ——那可是松鹤书院啊!!!

    这不仅是曾经京城首屈一指的书院, 如今归为礼部直属,又得陛下如此重视, 前途可想而知, 绝对是别处无法匹敌!

    他也知道以自己的年纪当不上山长, 但就算只是助教, 讲郎这样的职位, 也必定前途无量!

    于是,怀着如此激动振奋的心情,洪天纵一路来到了宫中。

    只是原以为会直接面圣,哪知带路的太监却将他领到了慈安宫, 说是太后要见他。

    太后何要见他?

    洪天纵只得一头雾水的踏入殿中, 跪地行礼, “草民参见太后娘娘。”

    话音落下, 却听太后问道, “你就是洪天纵?”

    洪天纵老实点头, “正是草民。”

    “很好。”

    太后便朝一旁吩咐,“先给哀家扇他二十个耳光。”

    什?什么?

    洪天纵一愣, 没等反应过来, 却见立时有一膀大腰圆的太监应是, 几步走上前来, 一把揪起他的衣襟, 抬起胳膊就扇了起来。

    霎时间, 脸上一阵生疼,殿中响起噼里啪啦的巴掌声,犹如惊雷。

    只不过,还伴着一声声惨叫。

    ——洪天纵从小被宠溺着长大,何时受过这样的苦?那太监掌大劲足,一巴掌扇下来叫人险些晕过去,他当然忍不住要哀嚎。

    然而那可是二十个巴掌!

    每一下,洪天纵都是才要晕过去又被扇醒,如此一番,待二十个巴掌扇完,他已是双腮肿如猪头,嘴角渗血,头发凌乱,全然没了方才的人模狗样。

    又疼又晕又一头雾水,洪天纵惊惧交加,只能赶忙跪地磕头,“娘娘,娘娘饶命,草民不知哪里惹了娘娘生气,还请娘娘手下留情啊!”

    “不知哪里惹了太后生气?”

    陪在太后身边的燕姝冷笑一声,问道,“你可知你的发妻是什么人?”

    发妻?

    那洪天纵一顿,想了想,只好道,“草民发妻陈婉珺,乃南平人。曾是南平郡王外甥女……”

    话到此,他还以为是太后记恨当初南平郡王谋反,自己糟了牵连。

    哪知却听太后冷声道,“既然知道她是皇家宗室血脉,居然还敢暴力相向,你是何居心?”

    什么,宗室血脉?

    洪天纵这才隐约意识到不对,忙又解释,“请太后娘娘息怒,草民并没有对拙荆暴力相向……只是,只是夫妻间偶有不愉快,不小心动手伤了她……”

    “不小心?”

    太后冷笑一声,道,“婉珺出来。”

    话音落下,一直躲在内殿的陈婉珺这才敢出现在洪天纵面前。

    却并不与他站在一处,而是去了燕姝身边。

    此时她也已经换了清凉的夏装,颈上腕上的淤痕尽显无疑。

    燕姝指着她身上的伤痕,气愤质问跪地的洪天纵,“这叫不小心?你还真是会说,若是如此不小心待你,你会如何?”

    话音落下,太后颔首道,“不错,来人,给哀家掐他的脖子,叫他尝尝不小心的滋味。”

    洪天纵一顿,立时哀求,“娘娘,娘娘饶命啊……”

    然而话还没说完,却见方才扇他脸的那个太监又走上前来,不容分说便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

    宇文澜就在此情景下踏入了殿中。

    他环顾一圈,却见太后坐在暖踏上,燕姝站在一旁,身边还有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

    此时,三人正齐齐看着殿中太监赵来成掐那洪天纵的脖子。

    洪天纵是个书生,身材并不壮硕,赵来成可是宫中数一数二的膀大腰圆,此时似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把那洪天纵掐的面色青紫,手脚乱扑了。

    尚不明真相的宇文澜吓了一跳,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何事?”

    却听燕姝道,“启禀陛下,此人虐待发妻,折辱宗室血脉,太后娘娘正在惩戒他。”

    “惩戒?”

    宇文澜忙又瞥了那洪天纵一眼。

    但见已是满面通红,忙道,“母后,再掐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

    太后这才吩咐赵来成,“好了,叫他喘口气儿吧。”

    赵来成应是,这才松了手。

    而洪天纵登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宇文澜这才又问太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看了眼燕姝身边正抹泪的陈家姑娘,对皇帝道,“此乃南平王外孙女儿,昔日乐平县主的女儿,虽说她舅舅惹事,叫她的父母没了爵位,但到底还是皇家的血脉。这洪天纵娶了去,非但不好好爱护,反而三天两头的毒打,今次若不是进京叫哀家发现,岂不是早晚就要死在这畜生的手上!”

    话音落下,燕姝又在旁补充,“此人枉有才子之名,心肠如此歹毒,理应叫他使在妻子身上的暴力恶行都自己尝尝!且尝过之后再治他的大不敬之罪!”

    太后颔了颔首,“不错,今日还有陛下替他拦着,试问他在房中殴打发妻之时,谁又替婉珺拦着了?”

    话音落下,那陈家姑娘委屈交加,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宇文澜这才恍然,对那洪天纵道,“果真是空有才名!你堂堂男子汉,对一个弱女子,还是你的发妻如何下得了手?”

    稍微缓过气儿来的洪天纵只能跪地不停磕头,哭道,“请陛下息怒,请太后娘娘息怒,草民知错了……”

    燕姝却哼了一声,又道,“不打你都不知错!常言子不教父之过,其父母若对此事知情却不加以管束,也甚是可恨。”

    太后颔首,“儿媳妇天天被儿子打,他父母岂会不知情?方才哀家问起婉珺为何要穿厚衣,那汪氏还狡辩说是婉珺怕冷,要替她儿子遮掩罪行。”

    燕姝忙道,“如此岂不是犯了包庇之罪?也不能饶!”

    太后又嗯了一声,对宇文澜道,“这孩子的母亲是陛下的大堂姐,陛下作为她的舅舅,合该替她做主才是。”

    宇文澜便颔了颔首,道,“母后所言极是,来人,传洪天纵父母觐见!”

    话音落下,门外立时有人应是,飞快去找人了。

    没过多久,便见那洪家夫妻到了慈安宫。

    此时那洪天纵还在地上跪着,面如猪头,脖子也红肿,可谓一身狼狈,洪家两口子自是一眼就瞧见了。

    惊讶之余,待向皇帝三人行过礼,汪氏立时问道,“天纵这是怎么了?”

    顷刻间已经心疼得落下泪来。

    太后冷声道,“儿子折辱儿媳,儿媳还是皇家宗室血脉,你这个当婆母的明知却不管,哀家今日只是叫他浅浅尝了一些他施在发妻身上的暴行,你就已经心疼至此,试问他的妻子遭他毒手之时,你是如何冷眼旁观的?你的骨肉是人,别人的骨肉就不是了吗?”

    闻言汪氏一个哆嗦,只好哭着磕头道,“民妇知罪了!都是民妇的错,请太后娘娘惩罚民妇,莫要怪罪天纵了……”

    燕姝摇了摇头。

    ——把儿子惯成这样还要偏袒维护,这婆子没救了!

    见此情景,那当爹的洪宇升也忙跪地道,“此是都是草民治家不严所致,今后一定会好好管教犬子,绝不叫贤媳再受半点委屈,还请陛下太后娘娘给草民犬子一次机会吧。”

    太后又开口道,“造成这般局面,确实是你治家不严,但而等虐待宗室血脉之罪,却不是哀家与陛下能给得了机会的。”

    燕姝也开口道,“不错,还今后?须知这暴行一旦开了口,就绝不会有杜绝的可能,请陛下太后疼惜婉珺,莫叫她再回洪家了。”

    宇文澜颔了颔首,道,“母后与宜嫔所言甚是,既然涉及宗室血脉,便交由宗人府处理吧,此事若是轻饶,往后皇室威严至于何地?至于婉珺,朕稍后便叫人出一份和离书,判你二人和离。”

    闻言,陈婉珺立时哭着跪地磕头,“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

    燕姝也忙笑道,“陛下圣明。”

    太后也颔首道,“陛下圣明。”

    却又添了一句,“到宗人府后,叫人再赏这洪天纵五十个巴掌,叫他爹娘在旁看着他打,不许回避,也尝尝那滋味才是。毕竟不知痛处,不会悔改。”

    话音落下,燕姝险些拍手叫好,心悦诚服道,“娘娘圣明!”

    宇文澜,“……母后所言极是。”

    啧,活该这小子触了眉头。

    真是该打。

    ~~

    将洪家一家三口送去宗人府后,婉珺暂时留在了宫中。

    得知消息后,大长公主也领着闺女安康县主前来看望。

    眼见婉珺身上的伤痕,身为姑姥姥的大长公主难免心疼的抱住她哭了一番。

    “作孽啊作孽!好歹是高祖的后代,怎的被人如此对待啊!”

    安康县主也在旁忍不住落泪。

    陈婉珺也伏在姑奶奶怀中哭了起来。

    太后道,“好了,幸亏发现及时,那坏人一家子也等着吃恶果了,如今婉珺有了和离书,已是自由之身,也算好事。如今只要想想,她日后该怎么办才是。”

    大长公主擦了擦泪,点头道,“能把闺女嫁给那种人,我看亲爹身边万不可回去了,不若就留在京城,好歹有本宫及太后照应着。”

    陈婉珺含泪点头,“我都听长辈的。”

    安康县主道,“我与你的母亲是姑表姊妹,记得小时候她带我一处玩儿,如今她虽不在,我还在,若不嫌弃,就认我做个义母,往后我来护着你。”

    闻言,燕姝眼睛一亮。

    ——这主意甚好。

    虽说太后有赐封女子的权利,但毕竟陈家曾受南平郡王牵连,是被削了爵位的,所以并不好对陈婉珺如此做。

    但若被安康县主收为义女,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也不会被人轻看了。

    大长公主忙点头道,“如此甚好,往后便是本宫的外孙女儿了,还愁没有良人求娶不成?若不想再嫁,本宫也可养着你。”

    婉珺已经感动的无以言表,只能哭道,“谢姑姥姥,谢表姨母……”

    却见太后又道,“名义上担着的安康的,哀家再赐婉珺田庄三座,宅院一套,日后吃住她自己的,你们在宫外多加照顾便是。只一点,万不可叫那洪家人,或是陈家人上门骚扰。”

    大长公主与安康县主齐齐应是。

    陈婉珺更是跪地谢恩。

    ——曾经还以为要死在那洪天纵的手里,没想到如今终于又有活路了。

    ~~

    如此,事情也算是办妥,陈婉珺便跟着大长公主母女俩出了宫。

    而燕姝告别了太后,待回到甘露殿,立时提笔写起了话本子。

    哼,暴力渣男光挨揍可不够,还得社死!

    第69章

    第二日, 逍遥公子的新话本《仗义主母明断黑白》全新上市。

    其中讲述了一位家道中落的大家千金,不幸被亲人嫁给一个徒有其表的恶徒为妻,婚后受尽折磨, 就在其绝望之际,偶然一次, 遇见了家中长辈的故交——

    一位慧眼独具明辨是非的夫人,在得知这位大家千金的处境之后, 这位夫人立时出手相救, 将故人后辈拉出险境, 又叫恶人得到恶报的侠义故事。

    眼看距离上一个话本又是半月之久, 等待已久的读者们乍听消息, 自是立刻纷纷冲入书坊抢购。

    不过一个白天,便已经翻印了四次,成书皆都销售一空。

    而在读过这个曲折离奇的故事之后,读者们无不纷纷道好, 大呼爽快!

    除过说书人在各个茶楼说书, 更有戏班将其改编成了戏本子, 在各大勾栏酒楼连番演出, 一连几日十分火爆。

    当然, 太后得到了新话本的消息后, 也一如往常的立时就叫人买了回来。

    而燕姝也再次毫无意外的担当起了慈安宫独家说书人的角色。

    而待她将自己的故事绘声绘色的读完,却见太后一脸惊讶道, “这不就是昨日那洪天纵的事?这里头的仗义主母……是哀家?”

    燕姝忙笑着拍马屁, “臣妾瞧着也像, 应该是的。毕竟除了您, 还能有谁有如此侠义心肠, 利落的手段!”

    太后瞥她一眼, “你这丫头,就会哄人。”

    不过话说回来,听了这么久的故事,没想到自己竟当回了主角,还是叫人十分新奇的。

    太后边想边叹道,“这逍遥公子是怎么想的,竟叫哀家当主角了?”

    燕姝忙再接再厉的拍马屁,“因为这个故事里头,最关键的人物就是您哪!是您及时察觉不对发现了婉珺的伤,是您做主叫那洪天纵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如今婉珺也是您安排妥当的,您不当主角,谁来当呢?”

    这夸得人,都不好意思了。

    太后忍不住笑道,“说来说去,还是这逍遥公子会写。尤其是打人的这段,你瞧瞧,叫人听着多痛快!哀家都想见见他了。”

    嗯?

    燕姝一愣,太后想见逍遥公子?

    却听太后又叹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年纪,什么性格的人,竟能写得如此好,哀家必定要亲自看看他才成。”

    燕姝一个激灵,忙道,“您都知道是陛下授意叫人写的了,其实功劳也不在逍遥公子,用不着这么夸她。”

    太后却道,“那不一样,虽说素材是现成的,可他文笔好啊,你瞧这字里行间,叫人读着多解气!尤其竟然还以哀家为主角了……哀家要赏赏他才是。”

    燕姝,“……”

    啧,这是拍马屁拍的太过了?

    她忙又道,“若逍遥公子听到娘娘的夸奖,一定会十分开心!只是她这个职业……您也晓得,她写了这么多嫉恶如仇的话本子,得多招人恨呢!所以想必不好轻易出来见人。若是您贸然召见她,叫有心之人知道了,未准反倒会对她有什么危险。”

    “不过,赏赐的事……”

    她咳了咳,笑道,“可以叫陛下转交给她。”

    啧啧太后一向出手大方,也不知会赏她什么嘿嘿。

    太后闻言想了想,颔首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在理。唉,话说回来,这逍遥公子敢于揭露这么多恶行,也算是位义士了。”

    燕姝忙点头道,“娘娘所言极是。她不畏艰险除暴安良,以一己之力顶住坏人们的咒骂怨恨,确实也很不容易的。”

    太后不由挑眉,“居然有人骂他?”

    燕姝又点头道,“是啊。有些人做贼心虚自己对号入座,又或是眼红嫉妒她的作品受人喜欢,一直明着暗着说她的坏话。正所谓人红是非多嘛,免不了的。”

    太后哼了一声,道,“心里没鬼这么跳脚干什么?那必定都是些德行有亏的!逍遥公子可千万不能受他们影响,越骂才越要写下去。”

    燕姝忙点头,“娘娘说的是,相信她一定会战胜这些魑魅魍魉,毕竟还有这么多如您这般如此侠义又热心的读者支持她呢。”

    其实这话只是她有感而发,没想到太后闻言却道,“只是再支持,见不到他人,也没什么帮助,不如来些实际的。”

    说着便吩咐女官竹书,“传旨,赐逍遥公子湖笔徽墨端砚一套,再赐黄金百两。送去乾明宫,请陛下代哀家转达吧。”

    竹书忙应是,领着人去乾明宫送赏了。

    燕姝激动的险些控制不住,只能忍了又忍,努力平静的对金主大佬赞叹道,“有了您的肯定,逍遥公子一定会高兴的。”

    啊啊啊湖笔徽墨端砚一套,还有一百两黄金!!!

    太后可真是太大方了吧!!!

    ~~

    随着《新话本仗义主母明断黑白》的热卖,百姓对其中故事原型的猜测也再度形成热潮。

    而就在此时,一则消息非常及时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此次进京参加书院盛会的襄阳天德书院的山长洪宇升,因为放任儿子洪天纵肆意折辱身为宗室血脉的妻子陈氏,惹了圣怒,被撵回了襄阳,而其子洪天纵更是因为品行恶劣,被除了功名。

    除过今后被严禁参加科举之外,其还被判了杖刑,在菜市口当着京城百姓的面被责打了八十大板。

    直把那洪天纵的屁股都要打烂。

    在丢尽脸面之后,洪家一家三口灰溜溜的回了襄阳。

    而其妻陈氏,则被安康县主收作了义女,留在京城重新开始生活。

    ……

    这消息一出,一众读者们终于晓得了逍遥公子最新话本的原型是谁。

    一时间不由纷纷感叹——这洪天纵仗着功名随意施暴,以为妻子是罪臣近亲就可以随便欺负。

    却没想到,宫中太后陛下重情重义,怒治了他的罪,如今可算是前程尽毁。

    当然,此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不止京城百姓,才从外地来京的这些名家大儒们也自然得了消息。

    眼瞧着前两天还意气风发的的洪家父子居然落得如此下场,众人自是惊诧又意外。

    这一日,趁着在文渊阁第二次议事之际,名士们免不得都感慨一番——

    金陵名士嵇元卓摇着扇子道,“没想到出口成章的人,也能对发妻下如此毒手!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啊!”

    南阳大家俞经维也颔首道,“洪院长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教好,如何能教得了学生?天德书院只怕前途堪忧啊!”

    众人纷纷附和,“谁说不是呢!”

    然话音落下,却听兰陵大儒顾鸿白又疑问道,“不过……说起来,这位逍遥公子又是何方人士?听闻他的话本每每都能风靡京城,且每个故事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原型。一个写话本的,怎会如此厉害?”

    立时有消息灵通者压低声道,“顾先生有所不知,听闻这位逍遥公子其实是听命于陛下,所用素材皆由锦衣卫,都察院等地提供,所出的故事也都是经陛下授意才写的,目的就是叫一些人的恶行公布于众,令百姓臣子警醒。”

    “原来如此,”

    顾先生捋须叹道,“陛下真是用心良苦,有次明君,乃家国之幸。”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有人玩笑道,“如此来看,若百姓想要禀报事情,找到逍遥公子,不就等于找到了陛下?如此,也算陛下与百姓之间的一个窗口了。”

    众人纷纷以小,“言之有理。”

    从头到尾,祁树广只是在听,并未发一语。

    心里却道,原来那故事里的主母是她。

    确实是她的样子,这么多年,她依然嫉恶如仇,同时又心怀仁慈。

    也好。

    ~~

    第二日上午,宇文澜正在御书房内看奏折,便见翰林学士邹墨中扛了一只麻布袋来到面前。

    一看这情景便知,这是给“逍遥公子”送信来了。

    ——自打话本子爆火,燕姝积攒了一批忠实读者,其中不少人每每看完话本都会有感而发,写下信件送到书坊,再由邹墨中转到他这里。

    初时收到信件,他还替她觉得惊奇,然而渐渐地,眼看这来信由一月一两封,变成了半月几十封,叫人不免有些头疼。

    ——毕竟……这些信大多是男子写的。

    虽然他们都以为“逍遥公子”也是男子,但事实并非如此啊!

    且虽然大部分只是发表对故事的看法,但竟有人心术不正者,竟在言语间向她表达爱慕之意!

    ——还是在以为她是男子的情况下!

    然而燕姝却竟以此为趣,每每收到就立时开津津有味的阅读,全然将他抛诸脑后。

    有心想替她拦下,又怕她收不到信而怀疑,宇文澜怎能不头疼?

    眼下,却见邹墨中对他笑道,“启禀陛下,这些都是近来读者们寄给逍遥公子的信件,请陛下派人转交。”

    宇文澜嗯了一声,“放那儿吧。”

    邹墨中应是,又同他禀报了几句政事,便出了御书房。

    时下才是上午,离晚上御驾去甘露殿还有一段时日,富海主动上前请示道,“不如奴才给宜嫔娘娘把这些信件送去?”

    宇文澜嗯了一声,“去吧。”

    反正早送晚送都得送,尤其放在这里还碍眼,只怕等会儿惹得大臣们好奇。

    富海应了一声,便扛起麻布袋走了。

    宇文澜继续看折子。

    然而越看,却越是看不下去。

    心间忍不住琢磨,不知那信里可又有不正经的向她的爱妃表白?

    啧……

    不知过了多久,一旁侍立的小顺子忽然听见吧嗒一声,悄悄抬眼一瞧,却见是君王将手中折子搁在了桌上。

    而后,竟然直接起身出了御书房。

    ~~

    待宇文澜到达甘露殿,果然见燕姝正拿着信件有滋有味的看。

    看得之认真,连他踏入殿中都没察觉,还是忍冬在旁提醒,她才瞧见他,这才将手中信件搁下,起身向他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宇文澜嗯了一声,“今日没去太后那儿?”

    燕姝道,“今日太后没有传召臣妾。”

    宇文澜嗯了一声,又瞥了一眼被她搁在桌上的信笺,装作不在意般问道,“今日这些信里可有什么有趣的内容?”

    却见她道,“没什么特别,大多都是在夸臣妾的话本子好看而已。”

    心里却啧啧,【完了我的文笔大概太好了,今次表白的人居然比上回还多!啧啧从前怎么没发现京城有这么多断袖呢?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模样的,是攻还是受?】

    宇文澜,“……”

    果然又有!

    而且她居然还好奇模样?

    不成,等会儿回去就跟邹墨中交代一声,往后不要让书坊再收这些信!

    正这么琢磨着,却见她问道,“陛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今日御书房不忙吗?”

    宇文澜唔了一声,“的确不忙,所以出来走走。”

    却见说话间,她又拿起一封信看了起来。

    宇文澜心间痒痒。

    有意伸长脖子一起去瞧,却又担心被她笑话,只好努力忍住,只竖起耳朵听她的心声。

    哪知听着听着,却听见一句我曹。

    嗯?

    宇文澜挑眉,没等开口问,却见她一脸惊讶的看向他,道,“陛下,有人爆庐州名士葛元化的料。”

    宇文澜不甚明白,“这是何意?”

    燕姝忙重新组织语言道,“就是,有人跟臣妾交代了一桩关于庐州名士葛元化的秘辛。”

    宇文澜这下听明白了,不由又问,“是何秘辛?”

    ——说起来,这位葛名士还是朝中不少大臣推举的适合做松鹤书院院长的人选。

    哪知却听燕姝道,“据说他曾看中一位学生之妻,于是威逼利诱,叫对方将妻子卖给了他做妾。”

    宇文澜,“???”

    第70章

    什么?

    庐州名士葛元化, 威逼利诱学生卖妻?

    宇文澜立时皱眉,“竟有此事?真的假的?”

    却见燕姝忙不迭点头道,“是这信上写的, 不信您瞧瞧。”

    说着忙将手中信笺递给了他。

    宇文澜便接过来看,只见那信纸上白纸黑字写了几句话——

    “庐州名士葛元化徒有虚名, 表面德高望重,实则好色卑劣, 其府上有一位妾室姓胡, 名曰胡三娘, 其实是葛元化的学生王向礼之妻, 两年前, 葛元化看中其姿色,便威逼利诱王向礼,令王向礼将妻胡三娘卖给了他做妾。后来胡家告上官衙,葛元化竟利用名望, 将此事镇压, 实在人神共愤, 万望逍遥公子能揭露此事, 令真相大白。”

    再落款是——“一位路见不平的普通庐州百姓”。

    宇文澜, “……”

    好一个“普通庐州百姓"。

    他着实没想到, 燕姝的信件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内容?

    当然,且先不论这信是谁写的, 目前最要紧的事, 这葛元化竟然真的做过此事?

    而与此同时, 燕姝也正在呼叫系统。

    【统统你什么情况?这么大的瓜你居然没告诉我?】

    系统, 【……这能怪本统吗, 这世上每天这么多瓜, 本统忽然跟你说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瓜,你都不知道是谁,吃起来有啥意思?】

    燕姝,【……】

    好吧,确实。

    如果不知道当事人是什么身份,瓜吃起来确实没什么意思。

    可眼下她知道了!

    这葛元化可是庐州名士!居然还能做出这样卑鄙无耻之事?

    系统十分淡然,【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嘛,你都吃了本统那么多瓜,哪个混蛋不是表面一本正经?】

    燕姝,【……】

    好吧,虽说的确如此,但她现在比较关心这件事的详细情况。

    好在系统终于开始给她细细放瓜——

    【葛元化这人,确实有点才华,不过很是好色。当年他媳妇儿就是因为他老是偷摸拈花惹草,给早早气出了病死的。那么这个叫王向礼的人,正好在葛元化门下读书,有一回他媳妇儿去给他送冬衣,正好被这葛元化看见了,这胡三娘生的模样很好,又是刚过们没多久的小媳妇儿,正好就入了葛元化的眼,这老头子就动了歪心思,日夜琢磨着怎么把人家的媳妇儿弄到自己手中。】

    【恰好没过多久,王向礼他爹生了重病,家里没钱治病,王向礼就犯愁啊。葛老头便趁虚而入,叫他把媳妇儿卖给自己,好给王向礼出钱,去给他爹治病。王向礼初时还有些犹豫,没成想他娘知道了,竟然一起劝他,说什么胡三娘生的太娇俏,将来也免不得惹出麻烦。再加上葛老头又以保举王向礼入京读书为由,总之就是各种威逼利诱,这王向礼便动心了。】

    燕姝皱眉道,【可平白无故卖妻是犯法的,且如果妻子不同意,也是不能卖的,那胡三娘就没反抗?】

    系统,【胡三娘当然不愿意啊,没想到这葛老头就给王向礼出了个主意,叫他给媳妇儿吃了迷药,趁媳妇迷倒之时,送到他家。如此,等胡三娘再醒来,这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自是没有办法,只能忍辱吃亏,当了这葛老头的妾。】

    燕姝简直要吐血,【这特么的,王向礼也不是个玩意儿啊!这这这,难道胡三娘娘家人也不管吗?毕竟这好好的闺女成了老头子的妾啊!】

    系统,【娘家人想管啊。起初听到消息,人家胡家老母就把王向礼和这葛老头一起告上了衙门,然而那王向礼一口咬定是家里为了给爹瞧病过不下去了,他的妻子自愿被卖;再加上这葛老头可是当地名士,官府本就偏袒他,就匆匆结了案,把胡家老母亲给撵了回去。】

    故事听完了,燕姝简直要吐血。

    气愤之下,她忙对宇文澜道,“陛下,臣妾刚刚了解完此事,原来是那葛元化见色起意,而其学生又见利忘义,才硬是逼着妻子胡三娘当了老头子的妾室。如此行径,实在有违他名士的身份,这种人千万不能当松鹤书院的山长,不然只怕会跟上回那般,将好好的书院搅得乌烟瘴气!”

    宇文澜颔首,“若真有此事,山长当然不能让他当。”

    说着立时起了身,道,“朕这就叫人去查查。”

    毕竟,虽然他相信燕姝,但得有真凭实据,才能叫世人信服。

    燕姝忙点头应好,走到门前恭送他。

    随后,又立时来到书桌前,提笔开始写话本。

    ——哼,这种败类还要什么面子?

    他们越要遮掩,她便越要撕下其面具,叫他们遭世人唾弃才是!

    ~~

    第二日,京城读者们惊喜的发现,他们近来一向懒惰的逍遥大大,居然又出了新话本,名字叫做《狼狗师徒终得报应》。

    啧,这名字,一听就与众不同!

    读者们惊喜之余纷纷买来阅读,一时间再度累坏了书坊的伙计们。

    当然,作为逍遥公子的榜一大佬,太后怎么能落下呢?于是立时派人去宫外购买。

    只不过,没等派出去的人回来,却见燕姝主动捧着话本子来找她了。

    燕姝面上满是真诚的笑意,道,“听闻逍遥公子新作上市,臣妾立时托人买了一本,来读给娘娘听。”

    ——啧啧这位可是她榜一大佬!她便是亲自上门读个话本子又有什么呢!

    读一辈子也愿意啊!

    太后正等的心痒,见此情景自是惊喜,忙颔首道,“那便快说给哀家听听,今次这故事讲的是个什么事儿?”

    燕姝便努力声情并茂的讲了一遍她昨夜才写好的故事。

    边讲边不由感叹,果然手速是要逼的,昨日不过匆忙一个白天的功夫,她的故事不仅写得完整还挺流畅,手法修辞也越来越有进步了!

    而待听完,却见太后也是一脸气愤,怒道,“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恶心之事?这其中的师父,身为师长,居然觊觎弟子之妻?且还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逼人就范?而那个当徒弟的,居然为了一点银钱,连夫妻情谊都不顾?还有那个婆婆,既然嫌弃儿媳妇儿生得漂亮,何苦娶人家过门?这不是生生将人逼入泥潭!”

    燕姝一边点头附和,一边又连忙安慰道,“娘娘别气,坏人总归有恶报的,您瞧这故事里头,最后不是有青天大老爷明断是非,将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叫他们身败名裂了吗?”

    太后却还是愤愤不平,想了想,忽然问道,“那……这故事的原型是谁?现实中的结局又是如何?”

    却见燕姝微微一顿。

    而后瞧了瞧左右,低声与她道,“臣妾倒是听了一点风声,只不过目前这件事情还未公布于众,臣妾只能悄悄禀报给您听。”

    太后明白了,忙抬手吩咐殿中旁人,“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便应是,退出了殿外。

    眼见那殿门都关上了,燕姝这才又道,“听说这个故事的原型,其实就是今次赴京的这些大儒们之一。”

    太后立时挑眉,“竟然如此?到底是谁?不要与哀家卖关子了,快说。”

    燕姝咳了咳,“似乎是那位庐州名士,名叫葛元化的,他有一个妾室叫做胡三娘,正是两年前,从一个姓王的学生手上买来的。”

    太后闻言连连摇头,“所以这些读书人呐……表面最懂礼义廉耻,实则做起恶事来不要脸面!”

    没等感叹完,又是一顿,忙又问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旁人还不知情?”

    燕姝使劲点头,“应该是的,不然他今次怎么会坦坦荡荡的赴京呢?听说还有许多大臣觉得他不错,很适合当松鹤书院的山长呢!”

    “这如何使得?”

    太后立时拍案而起,“若真叫他当了,岂不没天理了?”

    燕姝使劲点头,“可不是说。”

    太后想了想,又问,“那陛下是什么意见?可有什么行动?”

    燕姝忙道,“陛下自收到消息,便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那胡三娘娘家当初还去打过官司,必定是不愿闺女做妾的,此事只要他们再告,也好解决。不过您知道的,那庐州距京城毕竟还有些路程,只怕还要等些日子。”

    “不过,如今话本子已经写了出来,未准这姓葛的老头子看见了会心生悔过,主动投案。”

    太后却哼道,“难。这些人最看重面子,只怕是不会主动交代的。且这卖妻一事,可大可小。除过胡家人主动告状,官府也还真不好管。便是他主动交代,如今胡三娘都已经给他当了两年的妾室,生米已经煮成熟饭,难道旁人还能拆散了不成?”

    燕姝叹道,“所以看来,此事若想解决的好,只能叫胡家主动再告才成,只可惜路途遥远,只能在等些日子了!”

    太后也叹道,“等些日子,万一那些大臣们把这姓葛的选上了可怎么好?真是叫人生气!”

    燕姝点头,“可不就是说,眼瞧着这恶人逍遥法外,还赚足名声,真是太叫人生气了!”

    话音落下,却见太后想了想,忽然道,“也不知这姓葛的伪君子,今次将这位胡三娘带到京城了没有?”

    燕姝忙点头,“听说是带了的。虽则胡三娘并非心甘情愿,但这葛老头子还挺宠爱她的,走到哪儿都带着。毕竟那王向礼还在庐州,这葛老头就怕若把胡三娘留下,两个人会趁机幽会。”

    话音落下,却见太后笑了笑,“这不就好办了?”

    说着又吩咐门外宫人,“来人,传庐州葛名士的爱妾胡三娘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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