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郁运动神经这方面是负数, 等反应过来想要躲开时,已经被男生紧紧抱住了。
强大的冲击力让时郁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墙上才停下。
尼玛, 这小子力气好大。
“你——”时郁伸手去推他, 正要开口说话。
男生居然把脸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大庭广众下公然耍起流//氓来。
时郁都惊呆了。
男生的手臂紧紧环着她,声音发闷, 带着点哭腔, “时郁,我好想你。”
时郁:“!!?”
她双手抓住男生肩膀一把推开他,四目相对, 她正要抬手扇这个登徒子一耳光,就看见这人眼睛眨了一下。
哭了。
他眼睛很红, 像是迷路了很久的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回去的路。
男生就那么站在路边,约有一米八的个子, 身形挺拔削瘦,眼泪却根本止不住, 哭得很凶。
大概是那种, 谁看了都不太忍心揍得样子。
时郁把举起来的手缓缓放下了,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别哭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 没什么起伏, 嗓音清甜轻飘飘的。
“……”
男生还在哭,有种下一秒就能哭抽过去的即视感。两只眼睛湿漉漉的, 仿佛刚受到伤害无助的小兽。
他接过纸擦了擦眼泪, 然后就那么直勾勾望着时郁。
“你认识我?”时郁问。
男生用力点点头, 想要张嘴说话, 却因为情绪激动, 哭得岔气,一口气没喘上来,憋住了。
见他哭得惨兮兮的,时郁眉头微蹙,左右看了看,发现马路对面有一家猫咖饮品店,问他:“要不要喝点东西?”
男生哽咽着“嗯”了一声。
时郁无奈扶额,这叫什么事,碰瓷吗?
猫咖人挺多的,有坐怀不乱在这里办公的人,也有拿着猫条喂猫的,时郁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
无论是她还是男生,长相都属于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
尤其是在看到男生哭得眼睛都红了,委屈巴巴地跟在时郁后面,顿时有不少视线投向他们两个。
有人小声道:“是情侣吵架吗?那男生哭得好惨啊!”
“会不会是姐弟?走在前面那个小姐姐好拽,我的天,我爱了……”
“哭唧唧的弟弟,好带劲!”
时郁去吧台点了两杯果茶,一转头就看见男生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
时郁:“……”
得,她绝对上辈子欠他的。
时郁默默又点了两块小蛋糕,就算真是碰瓷的,这男生也够尽心尽力的了。
“喝吧。”
两杯果茶被推到了男生面前,他犹豫了一下,拿起其中一杯,拆开吸管插上去,喝了几口润嗓子。
两个人面对着面叼着吸管,看着对方发呆。
时郁用小叉子一口一口吃着蛋糕,吃了快一半了,这小子也没吭一声,就盯着她看。
“我说,你是要钱吗?”
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跑出来碰瓷。
男生摇摇头。
“那你要干什么?”
闻言,男生双手握住果茶杯,似有些紧张,手指因用力而泛着白。他低垂着脑袋,避开了时郁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时郁一个人吃了两份小蛋糕,果茶也见了底,男生依旧是闷葫芦一个不言不语。
时郁有点不耐烦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准备走人。
就在这时,男生抬起头,定睛看向她,“时郁,现在剧情完整度达到百分之七十了。”
“……”
“你……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那一瞬间,时郁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影,大脑停止运转,手脚仿佛灌了铅一样死死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深吸了一口气,坐了回去,用尽全身的气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轻声道:“你是时祈。”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时郁想过系统会回来,把那个冷漠无情的“系统”踹开。
却不曾想,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时祈有了人类的形态,是个很帅气略带青涩的少年形象,就是太爱哭了。
爱哭鬼一个。
时郁轻笑了一下,没问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又是怎么有了人型,也没怪他突然的消失。
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我很开心。”
时祈消失那么长时间,定然是出事了。
现在忽然回来告诉时郁任务进度的事,想来是带她走的。
时祈是最开始和时郁绑定的“恶人”系统,一直和时郁绑定的系统也是他,从未变过。
时祈能感受到少女掌心的温度,软软的,温温凉凉的,真真正正的活着。
她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会哭,会笑,会安慰其他人,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不再是半死不活丢了灵魂的模样。
时祈好怕。
他怕回到过去,回到那个世界,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全部消失后,时郁又会变成从前的状态。
回到过去,回到过去,时间倒流才能救傅云礼,这也意味着,在那个世界时郁未来不会再遇见系统,不会来到任务世界。
这才是记忆会消失的真正原因啊!
而且,时郁来到这个世界时,身体年龄被改成了16岁。
真正的时郁,在那个世界16岁的时郁,没有遇到荆谓云啊!
又怎么可能留下记忆。
什么都不会留下的,时郁若是回去了,会把荆谓云忘得干干净净。
忽然,时祈注意到时郁手腕上缠着的保鲜膜,那泛着红微微肿着的手腕上,纹了特殊含义的纹身。
他低垂下头,用手捂住了眼睛,眼泪无声地顺着指缝滑过掌心,又缓缓向着手腕下方蜿蜒流淌。
没用的……
时郁,你这样做,也没用啊!
时祈不敢告诉时郁,他知道,这大概是时郁最后一点希望了。
他在脸上狠狠抹了两把,两眼通红,眼睫湿润,抬手抚在心口处。
那里不会跳动,没有人类的心脏,却也能感受到酸涩压抑地要将理智吞没的疼痛。
“宿主,请告诉我,你的愿望。”
久违的脑内交流,时祈泣不成声。
他和时郁一起拥有感情,一起懂得感情是何滋味,一起从开始到结束,经历了各种事情。
正因为懂了感情,才会如此痛苦。
时郁沉默不语。
时祈的声音依然在脑海里响起,“宿主,确定好的愿望就不能改了,同时,你会忘记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是……”
说着,时祈顿了顿,“但是你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也意味着,时郁会在这里留下最绚丽的一笔,如短暂的烟花,转瞬即逝。
会有人记得她。
任性妄为的大小姐,校运会上作为啦啦队弹唱的“光的方向”,年级旅行和同学打水仗,从年级倒数如一匹黑马冲上前排……
时郁不在了,可那些事却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痕迹。
“我——”时郁刚想回话,就被时祈打断了。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宿主,人死就死了,我们不应该珍惜眼前活着的人吗?”
话音刚落,时祈的脸色瞬间苍白,全身止不住的痉挛,他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像是活人被剥夺了氧气,窒息感徒然袭来。
【身为系统,干涉宿主,夹杂不该有的私情,这是大忌。】
虚影空灵的声音响在时祈脑袋里,无孔不入,似带着雷电在全身上下走了一遍,引起灼烧般的疼。
“你怎么了?”时郁注意到时祈表情不对,询问道。
“走。”时祈咬了咬牙,一把抓住时郁的手腕往外面走。
时郁跟着他走,没有丝毫怀疑。
如果有人问她,认为在这个世界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伤害自己的那个人是谁?
第一个,肯定是荆谓云。
但现在有了第二个了,时祈能变成人形,且在世界里出现时,能被其他人看到。
那他就是时郁相信的第二个人。
时祈带着时郁左拐右拐,走进了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身形不稳,撞在旁边的墙上。
“你怎么样?”
时郁伸手要扶他,却猛然发现时祈的身体时隐时现,虚浮不定,似要消失一般。
“没事。”
时祈表情痛苦,说话间整个人一头朝地上栽了下去。
时郁下意识抬手拽他,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系统是代码,是数据,她该怎么做,才能帮他?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时祈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是整个人似从水里刚捞出来一般,全身都是虚汗。
时郁颤着手掏出纸巾要帮他擦。
时祈却摇——/依一y?华/了摇头,闭上眼睛,身形闪动了两下,恢复如初。
数据就这点好,他可以随意复刻改变自身。
“我没事,刚才就是数据错乱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毕竟不是真的人类,数据总有出bug的时候。”时祈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
时郁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时祈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她差点以为他要翘辫子了。
系统表示,还行,没啥大事,他是系统死不了,方才那感觉,大概相当于被雷从头劈到脚吧。
虚影下手够狠的,算是时祈刚刚出言犯了忌讳给的教训。
若他再继续下去,虚影指不定怎么搞他。
时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体内动荡不安的数据,“时郁,可以把你的愿望告诉我了。”
他的声音是那种好听的少年音,清澈干净。
此时附近没有了人类,自然无需用意识交流。
时郁是期待实现愿望的这一天的,但同样的,她也不想这一天这么快的到来。
面对时祈的询问,她沉默了很久。
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抚摸左手手腕上还未好的纹身,指腹隔着保鲜膜摩挲着那处的皮肤,带来丝丝缕缕的痛意。
荆谓云手腕的疤痕在右手,所以她纹了左手。
过了很久,时郁轻声道:“我的愿望,可以是和荆谓云一起回到过去吗?”
她想带荆谓云一起走。
闻言,时祈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即使再不想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不行。”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小巷子里霎时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时祈嘴唇动了动,不忍道:“本质上来说,回到过去算一个愿望,带荆谓云离开世界,算另一个愿望,规则不允许卡bug,更不要说荆谓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愿望达成的条件竟严苛到如此地步。
时郁虽有预料,但听到这个回答时,心神还是狠狠一颤。
必须要做出选择啊。
时祈张了张嘴,甚至想要代替她说出愿望,可是不行。
他私心里是希望时郁选荆谓云的。
只有和荆谓云相遇的时郁,才是活着的时郁啊!
“我的愿望是……”
————
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
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埋头刷题,争分夺秒的学习着,不肯浪费一点时间。
粱恬吃饭时都在拿着单词本背单词,虽说她想走艺校,但同样想用高考证明自己的实力。
一班的学习氛围,大概是高三里最好的,他们没有一点时间可以浪费,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所有的努力,将在那一天得到一个结果。
时郁看着不断倒数的天数,从个位数再到零,走进考场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些日子以来,各种总复习,周考,月考,一模二模,做不完的题,写不完的卷子,时间像是一道催命符,在后面追赶着所有人。
从高一到高三。
该结束了。
————
六月盛夏,高考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变的是有人从高楼往下扔着试卷书本,青春的纸飞机从这处飞到那处,象征着自由与脱离苦海。
卷子一沓接着一沓“哗啦啦”地放下飘。
班级群里有人开始张罗着聚会,上哪里去玩,也有人忐忑不安地凭借记忆估分。
粱恬长得越□□亮了,她原本就是那种沉稳内敛的温柔,现在个子又往上窜了窜,很有御姐的感觉。
即使是她,在出考场时,掌心依然紧张地出了一层薄汗,直接抱住时郁,挂在了她身上。
“时郁,我这次发挥不太好,英语听力有很多没听清,怎么办啊?”
时郁轻声安抚了她两句。
粱恬是个情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人,没多久就重新振作,笑着问时郁想去哪所学校。
时郁思索片刻道:“缇东大学。”
其实缇东大学并不是叫这个名,只不过缩写是东院,外加那地方叫缇东,久而久之的,大家不是喊东院,就是缇东大学了。
反正,缇东有名的名校就是那个了。
再就是,荆谓云保送的大学,是东院。
即便他不需要参加高考,时郁也希望自己的名字可以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从来都没有什么目标,也没有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
毕竟人世间有太多即使努力也未必能拥有的东西。
有时候,恍恍惚惚的,时郁都不太记得,自己最初拼命学习是为了什么。
好像是分班考,为了和某人一个班级,没有考上时,还自怨自哀了一段时间。
再到后来,追寻的便是一个不可能,没有希望的终点。
哪怕再怎么不想走到尽头,也必须迈过去。
注定要与所有人分道扬镳,独自踏上另一条不归的道路。
考试结束那天,年级旅行游艇上的五人小组里的四人聚了一下。
荆谓云缺席。
沈寻说,他家里人安排好了国外的学校,学金融去,过几天就能飞机走人潇洒去了。
梁恬依然坚持走舞蹈专业,未来有可能进娱乐圈,好在她家庭背景深厚,里面的浑水搅不到她身上。
时郁相信,梁恬是那种无论在哪里都能发光的人。
最让人担忧的是陈浩屿,他高二念完下学期就退学了。
他不是学习那块料,说是被荆谓云叫去帮忙,提前步入了社会。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工作,嘴巴严得狠,一点都没透露出来。
最后是时郁。
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
梁恬问她,想学哪个专业。
时郁随口道:“计算机。”
然后是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喜欢这个专业吗?
好像都不是,单纯是觉得计算机只要每天对着电脑就可以了,最好能不用接触人,不用和人交流。
曾经的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酒过三巡,昔日一起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少年少女即将各奔东西,都放开了玩,该喝喝该吃吃,就连梁恬都端起酒杯喝了不少。
时郁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甚至不知道自己醉没醉。
沈寻抓着粱恬的肩膀,一边摇一边哭,“要常给我发消息啊,就算有时差也没事。”
粱恬被晃得晕头转向,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好!继续喝!”
桌上还有个已经喝趴下的陈浩屿,他正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子上画圆圈。
时郁在一片喧闹中站起身来,默默去吧台结了帐。
六月的晚风并不冷,相反,带着一股温暖的温度。
她低垂着眉眼,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看到路边站了一个少年。
他穿着白T黑裤站在公交车站牌下,附近有很多蓝色的共享单车。
恍惚间,那道身影和记忆中的某人重合在一起。
时郁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人。
少年抬起头看了过来。
不是他。
时郁本以为过了这么久了,记忆会变得模糊,事实上并不是,在这个世界,这个城市,她其实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曾忘记。
她垂着眼,脚上像是被人钉了钉子,死死扎在地上,只要动一下就撕扯着伤口,鲜血淋漓。
然后,她踩着自己的血,留下一路猩红的痕。
她什么都带不走,能留下的,只有那一道又一道痕迹,或清晰,或模糊,最后被风雨清洗干净,一点不剩。
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大概是在时间的长河里,渐渐的没有人记起。
“我们走吧。”
少年注意到时郁走过来,迎了上去。
他身上有种初为人时的天真与青涩。
时祈很感性,也很像人,会哭会笑,真的有十六岁少年的感觉。
路上行人没多少,他默默跟在时郁身旁,陪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路灯。
这个世界不是时郁的终点。
却是她和荆谓云的终点了。
————
漾西海。
西边的一个海,一眼望不到头,却很美,尤其在夜晚时,海面上仿佛撒了一层光粉,流萤辗转。
哪怕每年都会有一些意外发生,依然不会影响它的美,不少人会来这里打卡拍照。
在海上面,有一座跨海大桥,据说站在中心时,两边都是没有尽头的,象征着人永无止境向前走的心。
无论选择了哪边,都会一直走下去。
地球还在转,生活也在继续,每个人都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时郁一步一步走向桥的中心,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裙。
海风吹过,掀起裙角,少女似不小心坠入凡间的神明。天空不是阴郁的,更加没有雷雨,仿若是在迎接她的回归。
夜空中,看不见云,只有高悬于空的月,星光稀疏。
少女左手手腕上带着一串手链,如残星般,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碎光。手腕上的纹身在手链下若隐若现,如泪般的枯叶,似在无声替主人哭泣。
生于黑暗,未曾见光,却曾有一人相伴踏遍荆棘,遍体鳞伤,也想一起走过那片黑暗。
可她却先松开了手。
时郁轻轻将双手搭在桥边的护栏上,刺骨的凉意顺着手指蔓延置全身,渗进骨子里的冷。
她站在黑暗的中心,那里什么都没有。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那天的校运会,一切似乎早已注定。
“循着光照的方向,把你遗忘,回忆折旧成我倔强的模样。”
“我要凭这暗夜里的光,还它与一曲长歌相望,踏着生命之河,不枉痴狂……”
时大小姐要把荆小白菜遗忘了。
时郁是好看的,五官精致,但在那副堪称惊艳的皮囊之下,是早已千疮百孔的躯体。
很空,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时郁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备注名字。
她的眼睛几乎是在看到备注的一瞬间发热的。
但她忍住了。
没哭。
时郁接起电话的动作无比自然流畅,轻贴在耳边,仿佛就能隔空感受到那个人的温度。
她没说话。
对面也没说话。
四周很安静,只能听到海风“呼呼呼”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里响起少年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参加高考了。”
他的声音哑的吓人,时郁愣了一瞬,紧接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不管过了多久,这声音都是最熟悉的,带着能穿透一切的魔力,直抵心底。
荆谓云参加高考了,没人知道,甚至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参加。
他早就有了保送资格,连学校都不来,却还是去了考场。
大概,是为了圆大小姐最后的梦吧。
想看看,两个人的名字,到底能不能站在一起,亦或者中间又会被隔开多远。
高考成绩还没出来。
所以……
能不能看看我们的名字在走?
时郁用力攥紧了手机,眼泪成线似得往下落,根本不受控制。
她说不出来话,仿佛患了失语症。
荆谓云的声音近乎哀求。
“别走,行吗?”
少年恣意放纵那么多年,把所有的一切全给了大小姐。
这样的他,卑微的爱着她。
都说,先爱上的人,必将万劫不复,先跨过边界线的人,就输了。
他多么想自私的把她留在身边,可若是那样做了,至今为止的一切,又算什么?
谁都不可以伤害时郁。
包括他自己。
时郁安静了很久,努力压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可在开口的瞬间,还是染上了哭腔。
“荆谓云,别来找我……”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给荆谓云说话的机会,翻过了护栏。
一旁缄默不语的时祈,突然抬起头来,似看到了什么,表情骤变,来不及思考,手已经伸了过去抓时郁的手臂,同时大喊。
“时郁,等一下!”
然而,他的手却在触碰到时郁的瞬间,就穿了过去,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坠入深海。
海浪汹涌地翻滚着,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将人吞没。
漾西海,跳下去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也是原剧情里“时郁”自杀的地方。
时祈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就差一点。
他本来能抓住她的。
“啊——”
时祈歇斯底里的大喊着,身子伏低,声音悲鸣、无助、嘶哑,似在控诉神的无情。
运转的数据飞速闪动,仿佛要将一切撕得粉碎。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嗓音哑得厉害,厉声质问。
“为什么!”
下一瞬,时祈消失在了原地,被带到了另一个空间。
虚影冷漠地看着他:【作为系统,你失格了,事实证明拥有感情的系统,并不能很好的完成任务。】
【系统,不该有感情。】
因他的阻止,时祈才没有抓住时郁,甚至错过了最后与人相见的机会。
时祈一言不发,越过虚影,视线落在如投影仪般,形成的画面上。
————
那一天,是盛夏里最冷的一天。
少年从跨海大桥时郁来时的方向跑来,风吹起他的黑发,似能将所有的一切甩在身后。
这座桥长得好像没有尽头,他在风里急促地呼吸着,追寻着那抹身影。
荆谓云死死盯着那黯淡模糊的轮廓,心脏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一下。
少女的歌声仿佛就响在耳边,亦如昨日云烟,尽情绽放,靠弹唱把一切宣泄在音乐中。
“循着光照的方向,把你遗忘……”
大小姐不要小白菜了。
高考结束当晚,漾西海跨海大桥,时郁跳海自杀,年仅十八。
那个从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变成全身心投入学习中的少女,在这一夜,彻底陨落。
少年拼了命的跑过来,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体内的血液似凝滞一般,心脏都随着那抹下坠的身影,停止了跳动。
他到底还是追寻而来。
聚会的事情,他知道,但他不敢出现,害怕会因为自己再次让大小姐陷入两难的境地。
荆谓云有无数个方法可以把人困于此地,却一个都舍不得用。
他站在暗处,等到了出来的时郁,保持着距离,在黑暗中,一步一步紧随其后。
只要时郁回头。
只要她回一次头,就能看到他。
可大小姐却好像为了坚定决心,在那条路上,哪怕浑身止不住得颤抖,也不曾回过头。
荆谓云做过最自私的事,大概就是打了那通电话。
只用四个字,就想挽留她。
“别走,行吗?”
很显然,他失败了。
荆谓云想问她,那个人到底是有多重要?
重要到让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
桥上的灯很暗,荆谓云终于到了桥中心的位置。
他站在那里,几乎是一瞬间世界失了色彩与声音,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他居高临下望着那片深海,再也找寻不到少女的身影。少女仿佛在坠下去的瞬间,就被带去了另一个世界,连一片衣角都看不到。
看着看着,视线就开始朦胧,染上了一层水雾。
荆谓云蹲在地上,捡起了她落下的手机,手机屏幕还未熄灭,通话记录最上面是他的号码。
他闭了闭眼,压下那翻涌而来的情绪,强忍着酸意,翻看着时郁的手机。
想知道,她最后留下了什么。
备忘录空空的,短信空空的,电话记录只有他,聊天软件还停留在梁恬邀请她来参加聚会。
“啪嗒……”
一滴水落在屏幕上,晕染了上面的字体。
荆谓云用手去擦,可上面的水却越来越多,让人看不清屏幕。
不是水让屏幕模糊,而是哭得看不清了。
好不容易能看见了,映入眼帘的是相册里一个用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的纹身。
细白的手腕上,纹着云和枯树。
落叶就在云的下方,她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会如何离去。
荆谓云用手捂住了眼睛,眼泪却依旧从指缝里钻出来,嘲笑着他的狼狈不堪。
他抬头看向天空,夜幕低垂,黑得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仅靠月亮和星星,根本无法照亮天空。
在这个从未亮起过的世界,人到底为何而存在。
“时郁……”
少年声音平静,却很低很轻,仿佛失了体内最重要的骨与血,徒剩空得躯壳。
第二张照片,是一个蓝色的信封。
时郁17岁时,他送给她的,她一直都留着。
第三张照片,蓝色的信封被一张纸压在下面,只露出来一个角。
那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只是有几处被水晕出了皱痕。
想必是写得人哭了。
【小白菜要活到一百岁,不然就白费了大小姐的精心培育!
大小姐特别坏,只会欺负人,让人跑前跑后斟茶倒水,还不许小白菜看别人,不然就会气到想打人。
一开始是装得,后来是真的学会任性了。
能被人宠着,应该是最幸福的事了吧?
很遗憾,这份感情是自私的,不该存在的,所以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回避。对不起三个字太苍白无力了,我也不奢望得到原谅,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不是“时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你是知道的。
其实啊,我刚来的时候比你还大两岁呢,早成年了,限制级是没得问题的。
荆谓云,你亏大发了!
不要我,绝对是你的损失,你会后悔的。
哼,还想让我叫你哥哥?跪下叫姐姐吧!
不过,几年过去了,你现在的年纪,比我本来的年纪大了诶,这怎么办?】
能看出来,写到后面时,时郁的思绪完全乱了,东扯一下,西扯一下,乱七八糟写了一大堆。
语句欢快,没有一句提到离开,没有一句说不舍,却句句都是他。
她写了很多,这一张纸都没有写完,只能翻到下一张照片。
【你答应过我的,十个章,无论我让你做什么都行。
好好活着。
我一直都在。】
荆谓云瞳孔微缩,拿着手机的手止不住的发抖,然后是手臂,再到全身,他死死盯着那四个字,眼角泛着红。
好好活着?
大小姐可真敢说啊。
荆谓云又往后翻了翻,看到了他和荆远圣在餐厅时的照片。
大小姐真的一直都在,那个时候,没有回头的是他。
他与她注定背道而驰。
一次又一次错过。
后面的照片就都比较熟悉了,有在游艇上的合影,有她正大光明偷拍的,有陈浩屿帮忙拍的,有好多好多……
荆谓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大小姐的身影,似能感受到她的手轻抚在他头上说。
“大小姐疼你。”
你骗我……
你骗我!
少年唇角扯起,笑容躁戾。
这是他第一次不听她的话。
————
时祈一瞬不瞬地看着画面,虚影站在他旁边,同他一起看向那里。
少年把那部蓝色手机放进了兜里,面无表情站起身,望向海浪汹涌的海面。
而后,纵身一跃,径直跳入那深不见底的海水中。
身体下沉,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包裹住了全身。
好冷。
————
与此同时,从进入空间以后未曾言语过的时祈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荆谓云冲了过去。
执念,他等的就是这个。
当初之所以能和时郁绑定,正是因为时郁执着于傅云礼的死。
有这种信念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宿主。
荆谓云,和我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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