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

    每个城市里, 似乎总是有那么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无论是昏暗的小巷,还是较为偏僻甚至没有路灯的小区。

    对于其他人来说, 避之不及的地方, 也可能是某些人的“乐园”。

    废墟之上,灰白的高楼长久无人居住,没有半点人气儿。

    地面上随处可见被人丢弃的玩偶、家具、小电器, 一片荒凉, 只一眼,就好像走进了恐怖电影中的场景,让人心生怯意。

    未完工的烂尾楼, 没有门窗,四通八达, 随意进出,防护设施更是没有多少。

    天气晴朗, 太阳升至高处,洒下暖洋洋的阳光。两个小身影坐在烂尾楼顶层, 屁股底下垫着忘记从哪里捡来的废纸壳子。

    地上碎石土渣特别多, 一不小心就会蹭到身上,用来垫着的废纸是傅云礼找来的。

    他怕会弄脏时郁的衣服, 又怕碎石会刮伤人的皮肤, 忙碌了很久,才搭建好这个秘密基地。

    并给这里起名为“乐园”。

    这么大的小孩子, 都爱玩, 傅云礼也不例外。

    他朋友很多, 是孩子们里的孩子王。一点都不像是福利院的孩子, 阳光热情, 附近的流浪猫狗们,都受过他的恩。

    院长奶奶希望他能带动那个安静的小女孩。

    傅云礼歪头看向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女孩,她很漂亮,是他见过最漂亮的。

    女孩的眼睛不是那种黑色,而是偏浅的琥珀色,干净清澈。

    她能坐在这里盯着天空,亦或者楼下的废墟,一看就是一下午。

    同龄的孩子当中,她不是“病”得最严重的,却是傅云礼最能感受到心疼二字的。

    他开始和她聊天,“姐,我们去玩捉迷藏吧,我知道好多好玩的地方。”

    “……”

    “你看,那边的树,就那里,那一排都是樱桃树,野生的,我领你去摘吧?”

    “……”

    “哦对了,吃樱桃的时候一定要把籽吐了,不然种子就会在肚子里发芽,特别吓人!”

    傅云礼板着小脸,非常严肃的说道。

    时郁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并没有被这种说辞吓到。

    她喜欢待在这里,虽然那一个个黑漆漆的窗洞,像是多眼的怪物,随时都有可能裂开巨口,将人生吞下去。

    但她不怕,她的害怕神经近乎没有,一些小女孩会怕的东西,她都不怕。

    鬼怪,黑夜,吓小孩子的恐怖故事,不听话就会被抓走。

    无所谓。

    全都无所谓。

    时郁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烂尾楼边缘,垂眼看向下面。

    这里没有防护栏,她就那么站在那里,语气没有起伏道:“小抑,你会推我吗?”

    会像之前的“哥哥”一样,把我推下去吗?

    傅云礼愣了两秒,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朝下面看了一眼,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一阵眩晕感袭来。

    他恐高,只看了一眼就腿软得不行,却强装镇定的拉住了时郁的手。

    把人从那里拽了回来。

    “姐,那里太危险了,你不可以去,我也不去。”

    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着时郁,凭借知道的知识,给她科普讲述,以后都要离这种地方远一点。

    高楼边缘,河边小桥,树林深处……

    时郁却很固执,完全不听他说,再一次问道:“你会推我吗?”

    她像是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又不会表达,问话生硬。

    傅云礼挠了挠头,疑惑道:“我推你干什么啊?”

    时郁没说话,又坐回去了。

    “你胆子真的好大啊,我刚才往下瞅了一眼,腿就发软,我最怕高了。”

    傅云礼眼睛里似带着光,亮晶晶地看着时郁,是毫不作假的夸奖。

    和时郁一起玩,完全不用担心她会怕,无论是领她上山,还是下河,她都无所畏惧,像个小勇士一样,比很多男孩子还勇敢。

    这个烂尾楼,时郁和傅云礼经常来,或者说,是时郁总来。

    这里没有嘈杂的声音,很安静,偶尔会遇到在这避雨的流浪汉,时郁也不觉得怕,顶多盯着那人看几秒,就自己去玩了。

    在她的世界里,没有美丑,没有贫富,全是过眼云烟。

    有个流浪大叔总是来,还会把时郁当成一个小的倾听者,和她讲述着曾经的经历。

    大家心里都知道。

    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不爱说话。她的朋友只有傅云礼。

    “这是我姐,她叫时郁,以后我们就一起玩啦!”傅云礼叉着腰,笑盈盈地冲其他小朋友说道。

    福利院有很多“生病”不能正常玩耍的小孩子,所以傅云礼经常会领时郁跑出去玩。

    大伙们盯着时郁看了看,欢快地跑起来,“好啊,我们今天玩什么?捉迷藏还是打联合?”

    “捉迷藏吧,手心手背分一下,看看谁当鬼。”

    众人都没有意见,傅云礼看了看时郁,她脸上的表情很淡,并没有说话。

    他知道,一般时郁没有表达明确的拒绝时,就是可以的意思。

    时郁和傅云礼运气还不错,两个人都是藏的。

    他领着她藏进了一个非常大的灌木丛里,虽然知晓她并不会说话,却还是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嘘”的动作。

    傅云礼紧张兮兮地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看看。

    相反,时郁就很淡定,缩着身子,看向某处的光影发呆。

    “你看什么呢?”

    傅云礼好奇地顺着时郁的视线看过去,结果看到了一条黑漆漆约有一米长的蛇盘旋在地上小憩。

    “嘶——”傅云礼倒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姐,我们换个地方吧。”

    时郁没动,反而更专注地望着那条蛇。

    小孩子普遍胆子比较大,傅云礼倒是没多怕蛇,只是担心时郁会受伤,拽了拽她的胳膊,没拽动。

    就在这时,时郁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行为,她居然把手伸向了那条蛇。

    下一秒,傅云礼强拉硬拽地把人拖走了,他呼吸有些喘,脸色几乎是瞬间就白了。

    恍惚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时郁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那他就来保护她,她不会表达,那就不表达,他会做好所有的一切。

    告诉她,有他在。

    从那以后,傅云礼就给自己定位成了一个责任的承担者。

    保护。

    像爸爸妈妈那样,为了其他人,而牺牲自己,成为英雄。

    是不是,他把时郁保护好,就能明白父母自我牺牲的精神,就能理解他们了?

    傅云礼想在时郁身上找到父母离去的原因,尝试着去解读得到反馈。

    可是,他失败了。

    傅云礼刚来时光福利院的时候,时郁就已经在接受心理治疗了。

    同样的,身为烈士子女的他,心理疏导也很重要。

    傅云礼很爱说话,心理咨询室内,他乖巧地笑,眼睛里都是光,没有半点杂质。

    心理医生问他,“会为爸爸妈妈感到骄傲吗?”

    他笑着说:“会,我长大以后也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没人知道,我笑得时候,感觉自己正在死去。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提到父母时,心上都仿佛有一根刺,不断扎着,往外渗血,然后周围所有的人都在说。

    你该为他们感到骄傲。

    可我好疼。

    傅云礼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没有一个人是能理解他的,就像他不能理解父母的所作所为一样。

    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是更深刻的痛苦与压抑。

    有人还需要他的保护,只要他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能够懂的。

    可在高考过后,时郁自己出去住了。

    已经……

    没有人需要他了吗?

    一直以来,寄托在时郁身上的信念,好似一个玻璃瓶,从最开始的一道裂纹,逐渐增加,外表依然坚硬,可实际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而易举将其击碎。

    傅云礼知道,那不是时郁的错。

    而是因为,那个瓶子,从一开始就是坏的。

    不求回报的付出,不过是想寻求一个答案罢了。

    ————

    傅云礼去费城的那天,天色昏暗,阴云密布,身体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像头野兽,横冲直撞,要从里面把人撕咬成碎片。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公墓走出来的。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然站在了小时候和时郁常来的烂尾楼。

    原来,束缚住时郁的,是傅云礼。

    傅云礼有多阳光,时郁就有多阴沉。

    她就像是他内心的阴暗面,把他的痛苦全表达出来了。

    最开始靠近时郁,不是可怜,也不是同情,而是羡慕她敢去抗议,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来表达所有的不满。

    是他,固执地认为时郁“不正常”,“生病”了。

    这么多年来,傅云礼的行为和反应,都像是一种自我心理暗示,不停地告诉自己要阳光开朗,要保护好时郁,带她走出那段阴暗的过去。

    殊不知,深陷黑暗中的,是他才对。

    “姐,对不起……”

    电话打通的时候,傅云礼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

    冰冷的雨水砸下来,凉得彻骨,少年站在荒废的烂尾楼顶,四周空无一人,脚下是水和土混在一起的泥。

    好累啊。

    所有的一切都隐匿在雨幕中,看不真切。

    傅云礼死死抓着胸前的衣服,蹲下来,浑身颤抖,攥紧了手机。

    其实,他很自私。

    他一点都不为爸爸妈妈感到骄傲。

    他骗了自己十八年,骗过了所有人,每一天都假装乐观向上,长久以来坚持的信仰,是那么的脆弱不堪。

    “小抑?”电话另一头传来时郁的声音。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很平,只有在表达疑惑时,尾音会稍稍上扬。

    ————

    等时郁赶来的时候,傅云礼正拼命的把自己往墙角里缩。

    他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乱七八糟的糊在脸上,从未如此狼狈过。

    那绝不是众人认识的傅云礼。

    他永远是乐观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被击垮的。特别自恋,出门前会在镜子前照好几遍,确保今天的自己帅气十足。

    鞋子每天都会刷干净,随便一通电话就能叫来一群兄弟。

    喜欢打游戏,爱玩篮球,目标是警校毕业后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

    从费城公墓回来后,傅云礼就知道自己不对劲了。

    长期得不到宣泄的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明明,前不久,他还充满着热情,试图让周围的人都能快乐。

    人类真是奇怪又复杂的生物。

    “小抑你……”

    时郁正要说什么,傅云礼却突然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伞,为她撑着,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姐,我回来的时候把伞弄丢了,还得让你来接我。”

    时郁仰起头望着他,没有说话。

    傅云礼总是这样,从来都不会和她说他不开心的事。

    每次都是分享生活中各种有趣的事。

    这次也是这样,他不说为什么会来烂尾楼,为什么不打车回家,而且看他这幅样子,在雨中不知淋了多久了。

    “走吧,我们回去。”傅云礼笑道。

    “嗯。”

    这个烂尾楼有好几个年头了,从他们小时候的时候就在,到现在也没有被处理。

    傅云礼和以前一样,时不时会提醒时郁小心脚下,走路不要着急,慢慢来。

    时郁安静地听着,不知为何。

    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余光注意着傅云礼的一举一动,却看不出一点异样,少年依旧有说有笑。

    他说,去公墓时,有个小男孩偷偷把水果给吃了,被家长追着跑了好几圈挨了揍,最后按着磕了几个头认错。

    那个小男孩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可惨了。

    两人要从逃生通道的楼梯下去,中途路过一个方形的门洞,那里有个简易的铁质护栏,已经锈迹斑斑。据说,原本这里是要做成直梯的,从顶楼直通一楼。

    但后来这个楼烂尾了,也就没再继续管,草草装了个防护栏,和安全牌指示牌。

    傅云礼放慢了脚步,不动声色地落后时郁一步远。

    时郁很快就察觉到了,停下来,转过身抬头看他。

    “姐,对不起……”

    “我好像太粘人了,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迁就我。”

    小时候的捉迷藏,初中高中的相伴,从小到大,以保护之名,把人困在一方天地。

    我们不是被抛弃了,而是相遇成为了一家人。

    家人二字,是傅云礼的渴望。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又一块砖石,砌成密不透风的墙壁,妄图在时郁身上得到一种满足感。

    从而忽略了时郁的真正想法。

    是啊,其实时郁从来没有说过一次,需要他的保护。

    是她在陪着他才对。

    “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时郁的声音带着颤音,慌了神,她向来心思敏感,此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又不敢去细想。

    她伸出手,想要抱一抱面前的少年,却被人后退一步躲开了。

    少年眼眸微弯,唇角上扬,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往日爽朗的声音,变得低低哑哑的,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

    “姐,我没有家了。”

    “早就没有了,从我爸爸妈妈死的那天,就没有了。”

    他只是把痛苦藏起来了。

    并不代表痛苦就不在了。

    “小抑,我——”

    时郁瞳孔猛然一缩,看着那毫不犹豫朝黑漆漆的洞里跳下去的少年,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砰!”

    沉闷地撞击声响起,被淹没在雨水声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时郁整个人被巨大的力带着,狠狠撞在护栏上,那护栏颤颤巍巍地晃了晃,不知能否支撑住两个人的体重。

    两条细白的手臂在地面碎石上擦过,留下数道血口子,混着泥水,一片血肉模糊。鲜红的血蜿蜒曲折,顺着手臂向下,流到少年的手上。

    时郁力气小,整个身子都卡在护栏上借着力,才堪堪抓住傅云礼。

    傅云礼看到她的伤,黑眸暗淡无光。不曾想,最后伤害到她的人,竟然是他。

    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疼。

    这种护栏撑不了多久,傅云礼怕时郁也会掉下来。他看向她,眼神决然,声音很轻。

    “姐,松手吧……”

    时郁睁大眼睛,拼了命地把人往上拽,却看见傅云礼松开了手。

    “不要……”

    “小抑,不要!”

    那把遮风挡雨的伞孤零零地倒在旁边,亦如少年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没有一点求生意识。

    时郁两只手死死抓着他,连掏出手机打求救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荒无人烟的烂尾楼,外面下着倾盆大雨,莫名给人一种,这雨不会停了,天不会晴了的感觉。

    最怕高的少年,选择了跳楼自杀。

    向来少言寡语的少女,嗓子喊到嘶哑叫不出来声音,也没等到一个人路过这里。

    谁来救救他?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他……

    傅云礼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身子自由下坠。

    姐,对不起。

    我好累啊。

    ————

    时郁掏出手机打了120,同时朝楼下跑去。

    她一直跑,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像是摔了,从楼梯上滚下去,又感觉不到痛般,爬起来继续跑。

    身上全是摔出来的血,两条手臂血淋淋的。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全身止不住得颤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着,却像是被捂住了口鼻,窒息感袭来。

    时郁站在躺在暴雨和泥水中的少年旁边。

    他紧闭着双眼,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任由雨水冲刷,雷声轰鸣,了无生气。

    从这个洞口抬头望去,正好能看到黑压压的天空。

    从十几楼到一楼贯穿的,会吃人的洞。

    傅云礼的死,才是时郁的心理障碍,无法治愈的伤,一旦触及提起,就会产生应激反应。

    不是失语,而是,喊到说不出来一句话了。

    不是怕血,而是,怕看到曾朝夕相处家人的血。

    对伤害他人这件事介怀,更对旁人的善意敏感。

    时郁无法想象,那样阳光的少年,到底是有多么绝望,才会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又是如何独自咽下苦楚,对着所有人露出温柔的笑。

    全是她的错。

    是她非要出去住,才留下傅云礼一个人。

    傅云礼要回费城,她如果跟他一起回去,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四周明明空无一人,时郁却好似能听见有人尖声咒骂着自己。

    “你个杀人犯!刽子手!”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全是你的错!”

    那些声音无孔不入,化作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撕扯拖拽着将人拽向深渊地狱,永远不得安宁。

    其实,时郁之前的病不是太过严重,只是不爱说话,不愿意交流,最大的问题是表达。

    然傅云礼这件事过后。

    她的病情直接达到了一种不可控的境地。

    系统找到时郁的时候,她还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时郁无法接受,那个热爱运动、开朗爱笑、成绩优异,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少年,最后一句话是。

    “姐,松手吧……”

    他似乎一直活在一个框架里,不是突然情绪爆发,而是积压太久。

    时郁的愿望就是救傅云礼。

    系统也说过,因为傅云礼是任务愿望,避免出现相同未来的情况,会给她改变的“机会”。

    否则,回到过去,傅云礼再死一次,时郁再崩溃,那就造成时间循环了,根本没法结束。

    ————

    “小抑!”

    时郁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呼吸有些喘,抬手摸到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上五点十五。

    说实话,她基本上没有这么早醒来的时候,可身体就像有记忆一样,连着好几天都是五六点醒来。

    忽然,时郁感觉有些不对劲,抬手摸了摸脸,碰到了冰凉的液体。

    她哭了?

    梦里的记忆模糊不清,她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今天是傅云礼去费城的日子。

    时郁想了想,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第一遍没人接,时郁莫名有些焦虑,又打了第二遍,这次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来。

    “傅云礼,你怎么不接电话?”

    时郁破天荒叫了他全名,带着点生气的意味。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咆哮道:“时郁,你给我看看现在几点!早上五点,五点!我给你打电话你会接吗?”

    时郁:“……”

    好像确实是她理亏诶?

    作者有话说:

    荆谓云:熊孩子抽一顿就好了。

    傅云礼:???

    时郁:我看你俩都挺欠抽!

    别忘了,云哥是毁约才追过来的,等郁妹想起来了,俩人一起废OvO

    后面没虐了,没有了!!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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