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寿昌长公主听人来报五皇子来了, 以为他是为太子说客,不耐烦地说了句不见,岂料五皇子是来找蒋隽的, 根本就没有求见她。
闻丹:“……”
怎么说呢, 有一点点尴尬。
“殿下?”仆役垂着头,都不敢看长公主的脸色。
“带他过去吧。”闻丹好一会儿才出声。
她私下觉得闻敬年纪不大心眼甚多, 却一直没有反对蒋隽与他来往, 很难说清她是出于何种心态。
左右无事, 闻丹索性去看看闻敬是否真不是来为太子做说客的。
闻敬到的时候,蒋隽正在练字,他因字丑被父亲批评, 强制他每日要写二十篇大字, 写得他眼泪汪汪,一听小伙伴来找他玩耍, 立刻就把笔一丢。
“我可算想起我来了,”蒋隽对小伙伴抱怨, “我爹要我写大字,每日二十篇,二十篇啊, 我手都要断了。”
闻敬给蒋隽抬起的手捏捏, “我住宫里出宫不方便, 要是我能跟皇兄们一样出宫建府,我就可以天天出门找你耍了。”
蒋隽一听,连连点头:“对啊对啊, 你要是能出宫建府就好了, 我去找你也方便。”
两个小伙伴畅想了一番可以随意找对方玩耍的美妙场景,随后又齐齐垮了脸, 蒋隽叹气:“四皇子大婚才出宫建府,那你是不是也得等到大婚?”
“太子殿下说可以让我提前建府,”闻敬犹豫了一下,“也不知太子殿下说得是真是假。”
闻丹从回廊走到门外,听到闻敬提到太子,脚步霎时停住,无声冷嗤——她倒要看看,闻敬是打算怎么借她儿子为太子求情。
“太子……”蒋隽为难地嘟了下嘴,“上晌我家百菊宴,那个齐国公主顶撞我娘的事,你知道吧?”
闻敬点头:“我知道,齐国公主……大概还觉得自己在齐国吧,听说她在齐国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嚣张跋扈得很。”
门外闻丹眼中闪过一抹深思,闻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隽气呼呼地说:“要不是百菊宴我不在,我定要扇那个齐国公主一个大耳光子,好好告诉她这里可不是他们齐国,敢顶撞我娘,扇不死她。”
“那齐国使臣就要写信给齐国皇帝了。”闻敬无奈道:“齐国公主无论如何也是娇客。”
“那怎么办,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得供着她不成?”蒋隽快要气死了。
闻敬说:“我觉得,一开始就不该把齐国公主定为太子妃,齐国皇帝可烦这个姐姐了,把她放在后宫做个贵妃,面子也有,后宫有皇后管着,也折腾不出多大的风浪,何必把太子妃这么重要的位置许出去。”
蒋隽惊讶地张大嘴,觉得他的小伙伴真敢说哇!
可是一想,小伙伴说得很有道理哇!
话说当时为什么陛下不把那个公主收到后宫,齐国皇帝应该是想体面地把这个姐姐扔出国门,贵妃就很体面了,而太子妃就过于体面了。
闻丹思索片刻,没进门了,出了幼子的嵚崎小楼,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让驸马来见我。”
闻敬的话让闻丹有种拨云见月之感,先头一直笼罩的怪异之处终于明白怪在哪里了。
皇帝这是要废太子!
诚如,别国一个声名毁尽的公主,再要两国修好,也没有把自家的太子妃之位给出的道理,太子妃可是未来的皇后,除非这个太子妃活不到那时候,或者……太子无法登基。
婚事定下来后,皇帝几次夸赞太子人品贵重识大体,这对皇子来说是很重的夸赞了,太子也的确在朝中风光无限,以往和他对着干的三皇子不敢直撄其锋,连着一个月都没有上朝。
给外人看,就是皇帝十分看重太子,太子必能克承大统。
但是一切都不能细想深究,否则哪哪都怪。
“公主想明白了?”驸马蒋弢说道。
闻丹不悦:“你既明白,为何不同我直说?”
蒋弢道:“公主与太子殿下总归是有一份姑侄情谊,否则公主也不会跟陛下反对此次两国联姻,我又如何好跟公主明说。公主没发现么,席司徒和谢內史都在静观其变。”
“皇兄这是属意老三继位了?”闻丹有些生气,“老三比起太子来好在哪里?”
蒋弢笑道:“比太子好控制。”
“你说什么?”闻丹微愕。
蒋弢笑而不语。
“好控制……”闻丹喃喃:“恐怕不仅是皇兄觉得老三好控制,席荣、谢禹珪也觉得老三好控制吧,否则……否则……老三跟成国公府的婚事如何能成……他们这是……”
“公主。”蒋弢打断了闻丹接下来的话,轻声提醒:“无论如何,你都是宋国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我手里有一支万人精兵,谁做皇帝,都影响不到咱们公主府。”
“那儿子呢?两个儿子呢?!”闻丹厉声问。
“儿孙自有儿孙福。”蒋弢道:“小二不是曾与东平骆乔共患难过么,那孩子就快回建康了,到时公主可下帖子把那孩子叫来赏花赏雪。”
闻丹气笑了:“蒋弢,二十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自私。”
蒋弢奉手:“多谢公主夸赞。”
闻丹气得把驸马赶了出去。
蒋弢从主院出来,正好遇上来给母亲请安的长子蒋贺,提醒一句:“你母亲生在气头上。”
蒋贺以为母亲还在为上午齐国公主一事生气,眉头微微靠拢了一下,对父亲道:“太子殿下抱恙,儿明日去探望太子。”
蒋弢道:“你自己决定就好。”
他说罢走了,蒋贺皱眉原地站了片刻,才让仆役进正院通报。
嵚崎小楼里面,蒋隽跟闻敬也在说起骆乔,语气那叫一个羡慕:“她都能上战场了,还立了功,我还跟这儿罚写大字。”
“你这字是真的丑,无怪姑父要罚你。”闻敬十分诚恳地说道。
“啊啊啊啊啊……你闭嘴!”蒋隽可听不得这个,扑上去堵闻敬的嘴。
两人闹成了一团,差点儿滚地上,最终以闻敬求饶结束。
“等骆乔回建康了,我想办法出宫,我们一起去东市玩儿。”闻敬说道。
“好啊好啊,”蒋隽用力点头,“她什么时候能到哇,希望她快点儿,我不想写大字了。”-
被建康京里不少人惦记的骆乔此时此刻正带着骆找找去吃饭。
“嗷——”
猛虎咆哮响彻山林,在空旷处扎营生火的一众人皆隐约听到了虎啸声,席烈拨弄了一下面前火苗,笑说:“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加餐。”
“二哥想吃肉,自己去打,跟我们找找强肉吃算什么,找找几岁,你几岁。”席臻最爱跟二哥抬杠。
然后毫不意外地被二哥捶了。
“君子动手不动口!”席臻打不过,好气。
席烈抱胸:“无能之人才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我就不说其他人了,你去问问小乔,他喜欢动手还是动口。”
席臻哼:“那为什么不问骄骄!”
无辜被牵扯进“兄弟相争”的骆意眨了眨圆圆的葡萄眼,笑着说:“我如果讲不通道理,再让姐姐去‘讲’道理。”
席烈哈哈大笑,轻拍了拍骆意的头:“小意深得我心,不像某人,一根筋。”睨向席臻。
席臻又打不过又说不过,气得跳脚,左看右看找外援,看到正与斥候说完话的席瞮,蹦上前去就是告状:“大堂兄,我二哥欺负我。”
席烈喂喂两声:“蛮奴,你什么时候学会告状这一招了。”
席臻得意洋洋:“我跟铁牛学的。”
“你什么跟我学的?”
这人就轻易说不得,一说就冒出来了。
席臻转身,就见骆乔单手把一头怕是有三四百斤的大野猪扔给厨子们处理,又把骆找找背上挂着的零零碎碎的猎物摘下来,叫众人分了。
提溜着两只兔子走近,又问了一句:“跟我学了什么?”
席烈卖弟弟卖得毫不犹豫:“蛮奴说,他喜欢告状是跟你学的。”
对着席二哥,骆乔和席臻向来是一条战线上的,席瞮就听见她说:“我俩不都是跟席二哥你学的么。小时候,我们没写完功课就跑出去玩儿,不都是席二哥跟使君还有我阿爹告的状,还我们被抓回去,还罚抄书。”
席臻用力点头:“对啊对啊,二哥,小时候,你可讨厌了,我们最讨厌的就是你了,告状精。”
席烈被起了个仰倒:“我就告了一次状。”
席臻疑惑:“那我们……”
“其他都是大哥。”席烈毫不犹豫就出卖了兄长。
席臻:“……”
席臻:“反正大哥和你都很讨厌。小时候,你们还趁我睡觉把我用毯子裹住塞进衣柜里,我出了一身汗在衣柜里哭,你们还在外面笑。”
这些他可都记得呢!
林楚鸿、姚莹还有骆鸣雁正好过来,听到这事儿,骆鸣雁好奇问:“然后呢?”
席瞮也很好奇,看着两个堂弟。
席烈有些尴尬地转过头。
席臻气呼呼说:“他们还把衣柜锁了,是铁牛拆了衣柜把我救出来了。大堂兄你说,我两个哥哥是不是都特别讨厌。”
席瞮对席烈道:“确实太过了。”
“我和大哥也没想到蛮奴睡觉那么沉,那样摆弄他都不醒,”席烈说道:“之后父亲打了我和大哥二十大板。”
席臻气道:“我睡得沉也是错?!”
骆乔说:“倒也不是错,就是吧,人被偷了,自己都不知道。”
众人一阵大笑,席臻瞪着骆乔,最后自己也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说话的功夫,仆役们已经把猎物都处理好送过来,骆乔挑了只兔子串好架在火上烤,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撒上铁牛大王的秘制香料,不多时营地上就泛起让人流口水的香味。
“阿娘,吃兔子。”
骆乔把烤好的兔腿撕下来,一条给母亲,一条给弟弟,骆鸣雁一条,她自己一条。
野猪肉被厨子切块放大料煮成肉汤,每人一碗,合着饼子一块儿吃,在错过驿站只能安营扎寨的冬天里一碗热腾腾的汤下肚,还是很舒坦的。
“东子,干嘛不喝汤,都快凉了,看什么呢?”
“感觉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刚刚我好像看到树在动。”
护卫们一下子警觉起来,分出一小队人提着风灯去林子里查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可能是风吹的,看错了。”
第 142 章
临近太子大婚, 建康全城气氛都紧张了起来,街上巡视的金吾卫是往常的一倍有余,各处城门也严进严出, 查得非常仔细。
马车排着队等进城, 跟上一次来建康京相比,骆乔半点儿没有好奇心了, 骑在马上甚至隐隐透露出一股烦躁的意味, 连带着她□□的马儿也躁动得小步跺着蹄子。
席瞮注意到骆乔不太对劲儿的模样, 控着马到她身旁,问道:“怎么了?”
骆乔摇摇头,她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烦躁, 对上席瞮关切的眼神, 想了想,说:“那些人跟了一路了, 还跟着,想把他们先打一顿。”
席瞮失笑:“那你先去打, 我们在这儿等你。”
骆乔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行性,最后遗憾地叹气:“算了,还是不打草惊蛇, 我还想瞧瞧谁那么‘关照’我们。”
半路发现有人跟踪, 去抓人的时候发觉跟踪的不止一拨, 骆乔和席烈当即决定先不动那些人,两人带着护卫佯装打猎,把跟踪的人数大致摸清楚, 之后的半程路都是带着一堆“尾巴”走的。
一路上骆乔看似轻松惬意, 实则心弦一直紧绷着,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出手见血。
或许是见她太凶, 那些“尾巴”都是不远不近跟着,不时弄些小动作试探,一直没有真正动手。
不时有猎物自己送上门来,后半程的路骆找找少去山林里捕食反而吃了个肚圆,几日的功夫,整个虎看着都胖了一圈。
此时此刻,这头胖虎也在队伍里等着进城,把周围的百姓吓得够呛,骆找找偏偏还调皮,看这么多人怕它,它仰头表演一个猛虎咆哮:“嗷嗷嗷——”
瞬间吓哭小儿无数。
“找找!”骆意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训道:“不许乱叫!”
骆找找颠颠儿地跑到骆意跟前,伸着老虎头让骆意撸。
骆意伸长手搓虎头,感觉进城的速度好像变快了一点儿。
感觉没错,的确是变快了。
虎啸声那么大,城门卒也不是聋的,赶紧派了一队查看。原以为是西域胡人带的想着要训斥一番,过来一瞧,马车上是成国公府的家徽,然后有一皂衣护卫过来出示了符节——
“原来是席舍人,小的眼拙,还请席舍人恕罪。”
护卫挥退了城门卒,拒绝了城门卒想帮忙开路,左右没有急事,既然规矩定下要仔细勘验过所,他们排队等着也无妨。
那对城门卒回去后一说,听到是席家的郎君和成国公府的人来了,勘验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
不多时,就排到了他们勘验,护卫们递交过所,两队城门卒过来核对过所上的人,路过老虎时,腿有些发软。
“放心,它不咬人的。”
听马车里的俊俏小郎君如此说,城门卒勉强笑了一下,还是绕开了老虎,然后再回头看了看马车里的人,那小郎君已经缩回车里了。
勘验完可以进城了,骆乔在进城门时回头看了后方一眼,那些“尾巴”都藏了起来。
到了长风街,席家和骆家就得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开走,席臻对骆乔说:“铁牛你等着,明天我去找你。”
骆乔摇头:“明天不行,明天我们要去平国公府拜访。后天,你等着,我去找你。”
“你们俩,怎么把耍说出放狠话的感觉。”席烈快要笑死了。
席臻说:“二哥你不懂,我们少年人都这么说哎呀……”
被捶了。
到底还是席大公子靠谱,有礼有节地同林楚鸿、姚莹告别,然后又跟骆乔、骆意道别,才把两个快要上手掐的堂弟带走。
“阿娘、大伯母,我们也走吧。”
骆乔轻扯缰绳向西,骑马走在最前面。
骆鸣雁在马车里挑开一点儿帘子看着外头街景,她离开建康京两年,这条通往成国公府的大街看起来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雁儿,”姚莹握住了女儿的手,“别担心,一切有娘在。”
骆鸣雁放下帘子,挪了下.身,面对着姚莹,认真郑重地说:“娘,等我回门后,您跟四婶他们回兖州吧。”
姚莹惊诧万分,想也不想地说:“不行,娘不会走,娘怎么放心你一人在这虎狼堆里。”
“娘,也没有您说得那么夸张,”骆鸣雁回握住母亲的手,“就像四弟弟说的,但凡三皇子还有一丝争位之心,他就不敢薄待我,娘,我不怕。”
“那也不行。就算三皇子不敢薄待你,可宫中还有皇后还有贵妃,她们要是让你受了委屈,娘不在,你岂不是连个说倾诉的人都没有。”姚莹压低了些声音:“再说,那个齐国公主,我们这一路听了多少她的荒唐事,她要是为难你怎么办?娘虽然大用没有,但总是叫你知道,你是有人疼的。”
成国公府里那群人没一个靠谱的,平国公府到底是隔了一层的外孙女,未来的路有多难走,姚莹不想让女儿陷在虎狼堆里举目无亲。
“娘,我这一路上想了很多,我其实挺害怕的,我害怕三皇子,也害怕宫里的贵人们,二皇子的腿……”骆鸣雁顿住,把下面的话吞进肚子里,“我想娘能过自己欢喜的日子,不要再为了我受尽磋磨了。娘,您跟四婶他们回兖州好不好,这样我才安心。”
姚莹断然拒绝:“娘要是去了兖州,娘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母亲俩谁也说服不了谁,说话间就到了成国公府大门前,听到仆妇在车外请下车。
大门外,只有成国公府的管家带着十几个杂役等着,看骆乔在门前立马,他诚惶诚恐地解释:“二房娘子感了风寒,心里是盼着四房夫人和大房娘子、四郎君、大姑娘、七姑娘回来的,只是起不来床,几日前就吩咐奴在门前候着了。”
骆鸣雁跳下马车,哂道:“二婶病得很重嘛,好几日了还起不来床,那待会儿我们就不去给二婶请安了,我和七妹妹、四弟弟一路舟车劳顿,身子也弱,别叫二婶过了病气,也卧床不起,那二婶不得愧疚死。”
管家僵硬住。
骆乔还点头:“我们骄骄身子弱,是万万病不得的。”
骆意很配合地咳嗽两声。
管家顿时如临大敌,就算没有见过四郎,可四郎娘胎带了不足之症府里老人都知道,四房现在如日中天,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怠慢,更别说开罪了。
骆找找懒洋洋从后头踱到骆意身前,冲着管家练了练嗓子:“嗷——”
管家抽了一口长气,蹬蹬蹬连退好几步,指着这斑斓猛虎:“大大大大、大……”
“别大了,给老虎安排个园子。”骆鸣雁扶着母亲的手,白了管家一眼。管家之前巴着二房,对他们大房常有克扣,她可是都记着的。
管家整个人都要抽过去了,但在最后一刻还是坚强地挺住了,叫杂役卸行囊,安排两房的仆役护卫,送走护送的镖师们。
“走吧,咱们去如意院。”姚莹对林楚鸿说。
回来了,肯定得第一时间拜见长辈,面子上总要做得好看些。
第 143 章
如意院还是老样子, 两三年的时间不足以让它有什么大变化。
胡元玉端坐正房主位,受了儿媳、孙辈们的礼,脸庞僵硬, 三年前骆乔在这里磕头时那装出来的慈爱不复存在, 即使是面对骆鸣雁这个曾经真心实意宠爱过的与她有血缘的孙女,她脸上的线条依旧是刻薄的, 对骆意这个第一次见的孙子问也不问一句。
这个祖母, 真的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一下了。
骆意倒觉得可以理解, 他虽未见过这位祖母,但从大堂姐的言语中大概能推断出祖母的性格和处事手段。
祖母一直以为宫里看中的是二堂姐,并一直在为二堂姐的婚事使力, 想的是曲线恢复二伯的官身, 谁知三皇子中意的是大堂姐,祖母所有的努力成了一场空。想占三皇子便宜没占到, 反而自家被三皇子利用得一清二楚还成了别人私下里的谈资。祖母这会儿没迁怒,已经是很体面很理智了。
“回来了就好, 一路辛苦,都去歇息吧,今日公爷有事在身, 老二家的又起不来身, 明日一家人再一起为你们接风洗尘。”胡元玉轻摆了下手, 示意一行人可以退下了。
众人未动,林楚鸿福了一福,道:“还请母亲恕罪, 长者赐, 本不该辞,只因平国公府的老夫人思念外孙女心切, 我等还在路上就接到了信,明日去平国公府拜访。”
胡元玉脸上线条更加刻薄,看林楚鸿的眼神恐怖得仿佛要活剐了她一般,骆乔右脚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上前拦在母亲面前。
骆乔即使不动不言也有极强的存在感,她所在之处很难被人忽略,加之她算是上过战场见过血了,年轻也不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一身血煞气,目光如刀似剑地砍去,实在让人胆寒。
胡元玉本想为难几句,但见骆乔一副“你若多说一个字我就要大逆不道杀人了”的架势,她敷衍地摆了下手表示知道了,让众人退下。
“我还以为祖母会教训几句,这么轻易就让我们走了,不像是祖母的行事作风。”出了如意院,骆鸣雁跟骆乔骆意二人咬耳朵,“以往我说要去外祖家玩耍,祖母每次都要啰嗦一大堆亲疏礼仪之类的,还不能不听也不能走神,祖母随时会点回她的话,答不上就得挨骂,特别折腾人。”
骆乔想到三年前第一次拜见的情形,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这么严厉的吗?”骆意问道。
他对成国公府还是挺好奇的,父母在家中很少会言及建康的成国公府,姐姐之前从建康回去后也不爱说成国公府的人事物,他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勾勒了一个想象中的成国公府,今日总算见到,与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又不算太大。
“你多住些日子就知道了。”骆鸣雁忍不住啧了一声,“祖父祖母常常把规矩尊卑挂在嘴边。”
可她说句不敬的,祖父祖母自己就是乱规矩的源头,无怪整个府里都是些拜高踩低的势利眼。
“好了,谨言慎行。”姚莹提醒一句,今日不同往日,骆鸣雁不能再是骄纵的小儿女了。
骆鸣雁抿着嘴,心情黯了一瞬,旋即又打起精神来。
内院的管事早早就在如意院外等着,待四房一家出来就殷勤上前引路。
这一次,四房住的不是外院的嘉宾院,成国公亲自吩咐给四房收拾了一个大院子,就挨着大房的静尘轩,门楣都是新写的,“胥远”二字。
——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昏姻,无胥远矣。
成国公实在是用心良苦。
母子三人对着“胥远”这门楣看了有一炷香时间,旁边的内院管事想出声请三人进院子又不敢,四房今时不同往日,谁敢看轻。
“祖父可真是叫人……”终于,有人说话了,是骆乔。
她开了个头,又猛然顿住,瞅了瞅母亲,忍了。
她现在正是一百斤的大姑娘九十九斤反骨的年纪,要她忍住不嘲讽祖父的天真挺难的。
这会儿想起叫兄弟姐妹们相亲相爱了,早干嘛去了!
骆乔身为晚辈不能不敬不孝,憋着又很难受,这时,贴心弟弟骆意出手了,他问内院管事:“我的老虎安置在哪里?”
“在大花园,在大花园里。”内院管事忙答道,然后瞅了眼骆乔,壮着胆子问:“四郎,要不要找个笼……”
骆乔斜睨一眼,管事登时消了音,生怕多说一个字七姑娘就要杀人了。
七姑娘变化也太大了,太可怕了。
听说七姑娘杀人不眨眼,几百上千人她手起刀落,就跟砍瓜切菜一样,咔咔全杀了,凶残得很呐。管事想起这几日仆役们私下议论得最多的话,脸都白了。
“你要把我的老虎关笼子里?”骆乔问。
“不敢不敢不敢。”管事用力摇头。其实他最开始想问的是要不要把老虎送到城外庄子里养,现在老虎在花园里溜达,都没人敢从花园里过了。
“在这外头搭个窝,”骆意指着胥远院的前庭,“我的老虎就住这里。”
管事傻了。
府里有专门养宠的兽院,里面养的都是狗儿禽鸟之类的供主赏玩的小动物,本朝皇帝喜欢鸟,上行下效,不少贵人家中也养了不少鸟,成国公府是其中之一。
管事本就愁老虎怎么安置,放在兽院那不就是在给老虎加餐,可放在花园别说全府上下怕得要死,那也不像样子。
而现在,四郎居然要把老虎养在他们住的院子里,这、这未免太……
“有什么问题?”骆乔凶神恶煞一抱胸。
管事腿软:“……”
林楚鸿没有阻止两个孩子搞事情,未免妨碍,她先一步进了胥远院。
什么“胥远”,多少也拿出些诚意来。
骆乔骆意也不跟个管事多纠缠,亲自去大花园把骆找找领走。
骆找找初到这么一个陌生逼仄的地方,主人不在身边,还不时有人朝它惊声尖叫,吵得它整个虎逐渐暴躁起来,但是还记得没有主人的指令不可伤人,干不了别的就只能在花园里找了块地刨坑。
等主人来的时候,它已经刨了个二尺见方的浅坑了。
“嗷呜……”骆找找见到骆意,立刻弃坑而走,到了骆意身前就用大脑袋拱他,来了个猛虎撒娇。
骆乔把拱在弟弟怀里的虎头拎出来,捏了两下老虎耳朵,骆找找张开血盆大口就是一声虎啸。
它最不喜欢被捏耳朵,每次被捏就会嗷嗷叫。
骆乔瞟了眼左边回廊转角的地方,轻拍了下虎头,带着老虎和弟弟一起走了。
转角那里,有一高一矮两个人,高的那个浑身颤抖,矮的那个已经坐在地上,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是“哇”一声大哭。
骆崇绚被小弟的哭声惊得回神,低头一看,忙把骆崇礼拉起来。
“老、老、老虎……哇……”
骆崇礼爆哭,怎么哄都哄不住,骆崇绚实在没办法了,只要叫仆役把小弟抱上去找母亲。
姜云梦“卧病在床”,听大儿子说四房的人用老虎吓唬她小儿子,垂死病中惊坐起,撸起袖子就要掐。
骆武难得没有出门,看姜云梦气势汹汹,凉凉说道:“你去,你去,四房要是问你‘二嫂病这么快就好了’,你就说你是吃了十全大补汤。”
姜云梦步子停住,又不甘心,冲骆武发火:“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难道就看着四房欺负我儿?”
骆武指着骆崇绚,问:“你仔细说说,四房的怎么用老虎吓唬你们,若四房无理,老子说什么也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这话……是不相信儿子了?
“骆武,你什么意思?!”姜云梦立马炸了。
骆武不理妻子,只看着长子,让他说。
他已经被这个儿子坑惨了,再蠢的人也会长点记性。
骆崇绚支支吾吾说得模棱两可,骆武却已经听出来所谓纵虎吓人是怎么个纵法。
他对长子已经没有更多可以失望的了,但心里还是埋怨姜氏把他的孩子一个两个三个都养得这么蠢。
“你们自己上赶着想去招惹四房,现在倒是怪四房带了头老虎回府吓到你们?”骆武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笑了,他骆武虽然不成器,却也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他的孩子们怎么就……
算了,谁叫他娶了个蠢而不自知的婆娘,合该他倒霉。
“老虎得关着啊,这不就是故意吓唬人么。”骆崇绚嘟囔,亏他还想着自己是兄长要大度,主动示好,骆乔这小贱人居然这样对他,她肯定是发现了他,故意让老虎吼叫吓人的。
骆武看长子的神情,知道他不服,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警告长子:“这几个月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房中读书,再让我知道你去招惹四房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骆崇绚还未表现出什么来,姜云梦先不快了,上前护在儿子身前,指着骆武:“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张嘴就要打要杀的,这是你儿子,不是你仇人。”
骆武心说:还不如是我仇人,至少我被连累丢了官还可以报仇。
“四房的小七可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豫州的尚永年被她打得现在成了个笑话,你们去招惹她,看你们能不能受得了她一拳。”骆武指着门外,怼姜云梦:“你不是要去找四房的麻烦,你去,你现在去。”
姜云梦大声道:“这里是建康,骆乔那个小贱人还敢忤逆犯上杀人放火不成。”
“那你去啊,你赶快去,说不定老虎饿了你正好去给它做个口粮。”骆武实在不想跟这个蠢婆娘说话,一甩袖出门,早知道在家中会不安生,还不如一早就出门吃酒去。
姜云梦盯着骆武的背影,等骆武消失在门外,她恨恨地把手边的东西扫在地上。
她这是嫁了个什么烂东西啊!她命怎么这么苦!!!
骆崇绚在母亲掀桌的时候就悄悄退了出去,飞快跑了。
骆崇礼还在哭,因为没有人来哄,他倍感委屈,哭得越来越大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是讨债鬼啊!”姜云梦忍不了,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在平日万般宠溺的小儿子身上。
第 144 章
成国公骆广之在外城西水荷巷置了一房外室, 他喜欢年轻貌美温柔似水的女子,以前府里的水姬是最得他心的,美艳的脸、纤秾合度的身子、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伺候人的功夫是极好的, 骆广之闲来无事时最爱赏玩她。
一次夜宴,同僚瞧上了水姬, 他被酒灌得昏头昏脑, 答应把水姬相赠了。
酒醒之后他有些后悔, 但赠出去的美人没有矢口否认的道理,骆广之只能认了,之后再也没有女子能如水姬那般能得他欢心。
可惜。
现在这个外室有五分形似水姬, 且比水姬年轻许多, 很是叫骆广之放了几分心思在她身上,近来时常宿在外室这里。
今日大房、四房回来, 四房还带来了他未曾蒙面的孙子,照理来说他该回府露个面让孙辈们拜见, 他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昨日他宿在外室这里,今日休沐就直接从外室这儿回府。
然而外室的小意温存让他陷在温柔乡里出不来,胡元玉派来请他回府的仆役被他呵斥走, 竟是荒唐得不回去了。
水姬被送人的那天胡元玉高兴坏了, 家里终于没了这个狐媚子, 倒也不是她对骆广之还抱有什么期望,不过是与水姬互掐了多年彻底占上风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贱妾就是贱妾,供人赏玩的玩物罢了, 竟还妄图踩在主母头上。
没多久, 胡元玉得知了骆广之置了个外室,与水姬有五分形似, 胡元玉不觉得意外,更甚者她竟不觉得生气。
这个家早就烂了,从她的骆文没了开始就烂了,既然其他人都不想经营,她何必还苦苦支撑。
她做了那么多,谁又感激她了?!
“老大和老四家的呢?怎么不见孩子们来拜见祖父?还有,老四家的把老虎养在院子里像什么话,你怎么也不管管?!”
胡元玉睨了一进门就发难的骆广之一眼,不咸不淡道:“你都不管,我为什么要管。”
骆广之一哽,坐下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坐实了。
他知道老妻是因为先头他与二儿媳口不择言指责她没有在鸣珺的婚事上使力而在与他置气,后来他冷静下来也看明白了这桩婚事里各方打的什么算盘,从一开始这婚事就不会是骆鸣珺的,可是他实在拉不下脸来跟老妻道歉,二人就一直僵持到现在。
“没有回家第二天就出门的,老大和老四家的如此任性,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是么!”骆广之边说边觑着胡元玉,以为她听到这话会有什么情绪。
然而他失望了。
胡元玉毫无波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这般沟通不了的老妻让骆广之感觉十分棘手,他以前很烦胡元玉跟他吵,现在却想着胡元玉更他吵也好,总比现在这样要好。
“鸣雁的嫁妆都备好了吧?”骆广之另找了个话题。
“她的嫁妆不该是姚氏准备,她生母还在,哪有让祖母准备嫁妆的道理。”胡元玉哂道。
骆广之不悦皱眉:“这婚事……”
胡元玉轻飘飘说:“这婚事可是三皇子求来的,难道鸣雁嫁妆少了,他还敢薄待鸣雁不成。”
骆广之语塞。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嫡长孙女,胡元玉不可能真不管骆鸣雁的婚事,正准备刺骆广之几句再叫他出点儿血给孙女添妆,外头管家来报,宫中徽音殿的毛内官来传贵妃娘娘的话。
骆广之立刻让管家请毛内官去正堂,夫妻二人整理了一番也过去了。
“娘娘得了几株绿牡丹,听说成国公夫人亦是爱菊之人,就想邀请夫人明日进宫赏玩一番。”徽音殿内官毛彬柄态度客气但没过多殷勤。
闻弦歌而知雅意,张贵妃想见的哪是成国公夫人,是她的准儿媳才对。胡元玉应下,且道会带着家中女眷一道,让她们也开开眼界。
送走毛内官后,骆广之对胡元玉说:“明日进宫,把家中的女孩儿都带上。”
胡元玉顿时就摆出张嘲讽脸:“贵妃娘娘想见的是她的准儿媳,把其他人带上,带去丢人现眼吗?”
因为这婚事,他们成国公府丢大脸了,二房的姑娘怕是都只能远嫁,否则建康京里还有哪家高门能要她们。
说正事,骆广之不想跟老妻吵,直言道:“贵妃娘娘估计不止是想见鸣雁,还想见小七。”
“小七?”胡元玉嘴角微微下垂,“真是不叫人省心。既然三皇子想笼络小七,娶了小七不正好,费那多事儿。”
“你在说什么胡话,小七不过金钗年纪,说亲事还有的两年,你是叫三皇子等着娶我们家的姑娘,我们家还没这么大脸。”骆广之斥道。
胡元玉下意识要辩,不想骆广之投以嫌弃的目光,接着说:“再说,娶小七哪比得上娶鸣雁更有利,你自己蠢别都当旁人跟你一样蠢,这话别再说了,没得招惹祸端。”
胡元玉被气了个仰倒,指着骆广之的鼻子骂:“你聪明,到头来依旧在太仆寺里混日子,要实权没实权,要脸面没脸面,你可真是聪明啊!”
骆广之也气的不行,他先头怎么会觉得胡元玉跟他吵也好,他肯定是被传染了愚蠢,胡元玉年纪越大越不可理喻,就是个泼妇。
任由胡元玉在身后叫骂,骆广之甩袖便出了府,上了马车吩咐往水荷巷走。
“夫人,公爷往水荷巷去了。”
“就知道他又去找那个小贱人,他迟早有天要死在女人肚皮上。”胡元玉诅咒了丈夫一句,慢慢顺了气,吩咐人去平国公府传话,明日要进宫谒见,叫大房四房的都早些回来,也让人去了二房告知一声,无论如何再没脸面二房的也是她的孙女,豁出这张老脸也得为孙女的将来谋划一二。
仆妇去二房传达了夫人的话,姜云梦还不待如何,骆鸣珺先炸了。
“贵妃娘娘要见的是骆鸣雁,叫我也一起去做什么,给骆鸣雁做陪衬,还是去给宫里的人笑话?”骆鸣珺踹了一脚面前的矮凳,都快气哭了,“我不去。我脸都没了,我还出什么门,祖母就是偏心。”
她对三皇子没什么好感,她喜欢的是晋王世子,嫁不得三皇子她并不难过,她难受的是骆鸣雁把她的婚事抢走了。
骆鸣雁这个狐媚子,又是勾引姚家表哥,又是勾引三皇子,想要她去给她陪衬,呸!
“孩子话。”姜云梦拍了女儿一下,“你在宫中好好表现,若是能得一句宫中贵人的夸赞,你今后的婚事就不能太难了。”
“真的?”骆鸣珺将信将疑。
“你祖母都是为了你,否则她难道不知道你没脸,出去也是丢人……”
“娘——”骆鸣珺急得跺脚。
“别人越是笑你,你就越要沉得住气,脸皮厚一点儿知道吗,这日子是你自己过,过得好不好的都是你自己受着。”姜云梦耐心劝导着女儿,“有时候,脸面真没有想象得那么重要,为了脸面委屈自己,别人不过就称赞一句,也不给你吃喝不给你金银,有什么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骆鸣珺点头。
“贵妃娘娘和三皇子在婚事上耍了我们一道,说什么也得给你些补偿,你表现得好一些……”
“难道可以让我嫁给明哲表哥?”骆鸣珺天真的问。
姜云梦:“……”
她以前是想让女儿嫁入晋王府,可晋王妃因素影园被说是与民争利后,晋王手中的权力被大大削减,晋王府已经大不如前。
还有就是,晋王世子闻明哲对骆鸣珺一向不假辞色,没了权力的晋王府在姜云梦看来就不算是个好去处了。
“不管怎样,明日进宫你表现得好一些。”姜云梦又想起前几日娘家兄长写来的信,又叮嘱:“进宫后,你就跟着四房的那个丫头。”
“骆乔?她一个野蛮人,我不跟她一起。”骆鸣珺用力摇头。
“让你跟着你就跟着,难道你想跟着大房那个丫头,当大房的陪衬。”
姜云梦一掐就掐住了骆鸣珺的死穴,比起野蛮人骆乔,当然是狐狸精骆鸣雁更讨厌一些,那……那就跟着野蛮人好了。
“阿嚏——”
骆乔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着凉了?”林楚鸿掀开车帘,“快进车里来,大冷天的非要骑什么马。”
“阿娘,我不冷,就忽然鼻子痒痒的。”骆乔望天思考片刻,说:“肯定是有人骂我。”
林楚鸿逗笑:“尽胡说。”
骆乔骄傲挺胸:“我太厉害,嫉妒我的人太多,又打不赢我,就不敢背地里偷偷骂我。”
贴心弟弟骆意最是捧场,从车里探出个小脸,吹姐姐:“姐姐天下第一厉害。”
骆乔很受用:“我弟弟天下第一聪明。”
坐在前面一辆马车里的骆鸣雁听这姐弟俩互相吹捧,听了几句实在听不下去了,也探出马车:“你们俩能谦虚低调一点吗?”
骆乔、骆意:“为什么要谦虚低调,我姐姐/弟弟就是很厉害/聪明啊。”
骆鸣雁:“……”
骆鸣雁:“你明日进宫可别这种腔调,吓到宫里贵人去。”
骆乔说:“那不用担心,我上次进宫谒见,还给宫里的娘娘们表演了一个胸口碎大石。”
“胸、胸口碎大石?”骆鸣雁目瞪口呆。
“对啊,我现在长大了,能碎更大的石头了,如果宫里的娘娘们还想看的话。”骆乔右手握紧成拳,一拳打出去,带起一阵破风之声。
骆鸣雁实在无法想象胸口碎大石是个什么情景,正待细问,忽见骆乔猛地一低身,躲过身后袭来的一支弩.箭。
“小心,左边!”骆鸣雁大喊。
骆乔一拍身下骏马,从马上跃起到骆鸣雁所乘的马车旁,一手把骆鸣雁的头塞进马车,一手撤掉马车上的一块帘子,一甩,回身把袭来的一根弩.箭抽飞,侧身躲过紧跟而来的第二根,用帘子卷住了第三根。
护卫们迅速抽刀围在马车周围警戒。
骆乔抓起卷住的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向了弩.箭来的方向,旋即接过护卫递上的刀,吩咐:“两人跟我过去看看,其他人守好,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街上行人已经因突如其来的刺杀而骚乱起来,骆乔三人排开人群一路追到一家食肆的二楼,一间厢房里,一个模样平平无奇的男人胸口插着一根弩.箭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
两名护卫把食肆和周边都查看了一番回来,朝骆乔摇头。
骆乔对战战兢兢的食肆掌柜说:“报官吧。”
“小侠、侠士,这、这个与我、我我无无无……”食肆掌柜抖得如筛糠,指着地上的尸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倒霉事情。
骆乔收刀:“去报官,说有人在长干里刺杀卢乡侯骆衡的家眷。”
第 145 章
为了太子大婚, 建康京现在是全城戒严状态,光是长干里三横街六竖街上就有巡逻金吾卫不下十队,这里动静不小, 不等食肆掌柜去报官, 就有一队金吾卫奔上楼来了。
“怎么回事?!”
领队的火长大喝一声,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浑身杀气的拿刀姑娘, 陡然一怵, 声音不觉地低了一个度, 指着地上的尸体问:“这怎么一回事儿?”
骆乔让护卫上前去跟金吾卫说明,她则走到窗前仔细查看。
窗户半开,窗纸破了一个向内的不小的洞, 是她掷回弩.箭射穿的, 正好射中了刺客的胸口。
从这个位置射出去的弩.箭……
骆乔捡起掉在地上的瘦弩比在窗边,看向百步外的青壁马车, 那是大伯母和大姐姐乘的马车。
刺客还找不出出身,周围也没有看见帮手, 是没有还是早跑了?
“骆姑娘。”金吾卫火长过来,停在三步远的地方,朝骆乔一拱手, “在下已派人让京兆府来查案, 今日乡侯夫人和骆姑娘骆郎君受惊, 我等护送几位回府。”
骆乔颔首:“有劳诸位。”
火长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骆乔踩着楼梯下楼,边问火长:“太子大婚在即, 金吾卫很辛苦吧?”
“还好, 还好,只是比往常一日要多巡视几班, 巡街而已,也没什么大事,近来巡得勤,宵小轻易不敢出没,坑蒙拐骗的事也少了,不敢言辛苦。”火长是个妙人,不用多问,就把长干里这几个月的常态说给骆乔听。
戒严之后,别说刺杀,就是偷鸡摸狗都几乎快看不到了,毕竟抓住之后就是重刑伺候,重刑之后还能活着的还要罚苦役,偷根柴都能徒三年,如此重典用下来,谁也没有两条命敢以身试法。
如此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情形下,成国公府的人回来第二日就被刺杀,想让人不联想都难。
“怎么样?”见骆乔回来,林楚鸿忙问道。
“阿娘,街上不安全,先回去再说吧。”骆乔把地上那根她先头击落的弩.箭捡起来用拆下来的帘子包好。
也想问两句的姚莹见状按住了焦急的骆鸣雁,吩咐尽快回府。
之后一路顺利到了成国公府,护卫递了个荷囊给金吾卫火长,感谢他一路护送。
火长意思意思推辞了两句收下,临走时朝成国公府里瞅了眼,心里啧啧两声,成国公府往后的日子怕是难太平哦。
成国公骆广之才享受了温柔乡不到两刻钟,府里就来人在外头敲门,言大房四房在长干里被人刺杀。
“怎么回事儿?”骆广之套上靴子,边整理衣襟边往外走。
外室目送他的马车拐过街角,吩咐杂役把门拴好。
骆广之赶回府里,径直去往如意院,进门就问胡元玉刺杀是一回事,刚才路上仆役说得不清不楚的,简直急死人。
“公爷不先问问有没有人受伤或者死了吗?”胡元玉闻到骆广之身上的香粉味儿,到嘴边的话变成了阴阳怪气。
骆广之烦躁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一天到晚说疯话,你要是在这家中住不下去了,可以去清静宫住!”
骆广之是真发火了,凶狠的模样叫胡元玉惊心,尤其是听到他把“清静宫”都说出来了,胡元玉霎时噤若寒蝉,上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在长子骆文意外去世时,吼叫着要揪出凶手严惩……
夫妻多年,胡元玉了解骆广之这人,没有大能耐还有些得过且过,总是把规矩挂在嘴边,严以待人宽以律己,对家人很严苛,在外面又是个软柿子,就是所说的窝里横。
胡元玉越了解骆广之,心里对其便越是轻视,没有对丈夫的敬爱,说话就愈发不客气,但胡元玉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指着骆广之过日子的。
她是发妻,可骆广之真要发起狠来,其实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的娘家早就不能给她撑腰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胡元玉开口,声音低了一度:“放心,都没事儿,刺客被小七反杀了。不过,小七说这事有点儿不太对,我把孩子们都叫来,你问问。”
骆广之勉强压下了怒火,也缓了语气解释道:“马上就是太子大婚,再过一个月就是鸣雁大婚,于公于私,我们家都不能出乱子。”
“……我知道。”胡元玉欲言又止,终是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夫妻二人在罗汉床两端坐下,沉默地等着孩子们过来。
家里所有人都被叫到如意院,二房的也一起,不在家的骆武都被派人去找了回来。
骆武懒懒抱怨:“不是说没事儿么,我叫回来作甚。”
姜云梦看到他就来气,又觉得大房四房一回来就出了这种事儿太晦气,便刺了一句:“怎么,你还盼着你侄女被刺客杀了不……成……”
话还没说完,转角处就拐出来两人一虎,与二房九口人照面,是骆乔和骆鸣雁。
老虎看着这么多人,很兴奋:“嗷嗷嗷——”
骆武:“嗷!”
骆崇礼:“哇呜……”
这么大头老虎就离自己三步远,二房的人都吓坏了,骆武嚎叫出声,最小的骆崇礼又是一声爆哭。
然而骆找找也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大嗓门给吓到,整头虎往后跳了一步,黄色的虎眼瞪圆,张开血盆大口就是一声百兽之王的愤怒。
骆武勉强稳住,叫仆妇把吓得不敢哭的骆崇礼抱回去,就要对两个侄女发难。
“二伯希望我死在刺客箭下?”骆乔搓着虎头安抚受惊的骆找找,神色不善地看着骆武。
“是、是雁娘和小七啊,”骆武尬笑两声,“小七你这说得什么话,二伯怎么会希望你死,都是你二伯母胡言乱语口无遮拦。”
骆乔就看向姜云梦,后者连连否认,说自己就是开个玩笑。
“二婶这个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骆鸣雁冷哼一声:“这种话都能当玩笑说,为老不尊。”
被小辈骂,姜云梦当即就变了脸,骆鸣珺不爽地指着骆鸣雁:“你怎么说话的,竟敢顶撞长辈。”
骆武无奈地对天翻了个白眼,他的傻女儿,他们理亏在先,让两个孩子说两句揭过去就得了,非得跟这无理闹三分,闹得过了又要被她祖父祖母训斥了。
“二伯是这么觉得的?”骆乔懒与骆鸣珺争论,直接找能管事的人。
骆武陪着笑脸:“小七啊,你不知道二伯在外头听到你在长干里遇刺,那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就在当场,也能护你一二。好在你无事,二伯就放心了。”
“二伯的好意我心领了,刺客当场就被我杀了,一箭毙命,死得干脆。”骆乔语气淡淡,却偏偏让听的人觉得十足血腥,骆崇绚和骆鸣珺悄悄退后了点儿。
“呵呵,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骆武干笑,他怕骆乔还要说些杀啊死的,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们祖父不是叫全家去如意院说话,你们怎么在这儿?”
骆鸣雁凉凉道:“因为在等二叔您呀,等了许久也不见二叔二婶,我和七妹妹久坐无聊,就出来遛虎。”
骆武:“……”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说话阴阳怪气了。
“那我们就赶快过去吧,别叫你们祖父等久了。”
骆武说罢赶紧打头前走了,姜云梦等人紧跟而上,他们不想跟骆鸣雁骆乔走一起,那不就是跟老虎走一起,谁知道这老虎会不会凶性大发吃个人。
成国公府身在建康京的终于都到齐了,骆广之看着厅中儿孙,三房的一个都不在,大房与四房挨着,二房人最多。
“人都到齐了,我就说两件事,”骆广之道:“太子大婚在即,此时不宜生乱,还有鸣雁要在备嫁,一家人该帮把手的都来帮把手,别叫人看轻我们成国公府。这些日子大家就都不要出门,安生在家待着。”
“祖父,原本我和母亲、弟弟明日要去席司徒府上拜访,但明日要进宫,只好推到后日。之后还要去寿昌长公主府上拜访。还有,周将军也在建康,于情于理都得去。干办处的张郎将,我可是与他一道出生入死打退尚永年的,这肯定也要去认个门的……”
骆广之话音才落,骆乔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她得去拜访的人,活似拆台一样。
总而言之,她是不可能不出门的。
“你……”
“祖父,您且放心,这建康京里能打赢我的应该很少,”骆乔笑了一下,“再说我被刺杀也不是第一次。”
骆广之被气道:“你还挺骄傲?!”
骆乔说:“骄傲谈不上,只是觉得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吧。”
骆广之冷声道:“太子大婚,你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乱子来,要怎么收场?”
骆意还带这些奶气儿的声音响起:“祖父,您怎么就肯定咱们待在府里是安全的呢?”
骆广之:!!!
骆武:“!!什么意思?!”
骆意说道:“我昨日四处转了转,发觉府中守卫不多,且怠懒者不在少数,府里如同筛子般不少关节都能叫外人混进来。如果刺客有耐心,怕是早就潜伏在府里了。”
骆广之等人大惊,也顾不上说第二件事了,先赶紧叫人来要把府里查一遍。
骆意又说:“刺客已经潜伏进来了的话,咱们大张旗鼓查,不就打草惊蛇了。”
骆武急慌慌问:“那怎么办?”
骆意道:“平日里怎么办,现在就怎么办,加强巡守,也不用太过刻意,不过大伯母和大姐姐的院子要严加把手,毕竟还有一个月大姐姐就要大婚,不容闪失。”
骆广之连连点头,立刻吩咐内院管事去安排。
“至于胥远院,也没必要增加守卫,”骆意笑得十分可爱,“刺客真敢来,就给他收尸。”
骆广之等人:“……”
四房的是怎么回事?
长得越可爱,说话越凶残吗?!
第 146 章
建康宫宫规有定, 每日辰时初刻,六宫妃嫔往含章殿向皇后行礼请安,寒暑不辍。
今日辰时二刻, 皇后柳景瑕姗姗走进正殿, 殿中只有稀稀拉拉四五人,她脚步顿了一下, 旋即一派无事般走到主位坐下。
今日来请安的人比昨日更少, 柳景瑕知道, 那些人明着是为待会儿张贵妃的赏菊宴做准备。
张贵妃的宴赏菊设在天泉池畔,昨日司苑就已经把菊花布置好了,除了绿牡丹, 还有如凤凰振羽、雪珠红梅、十丈珠帘等等十数种珍品菊花, 叫天泉池旁灿若云霞。
邀请的不止是成国公府一干女眷,还有准二皇子妻的江家女眷、四皇子妻的杨家女眷, 以及在建康的公主、郡主、王妃们,后宫诸妃等等, 好不热闹。
坐了片刻,柳景瑕就想叫四五妃嫔散了,她们都是坐立难安的样子, 她也懒得为难她们, 为难几个份位低的妃嫔并不能显示她皇后的权威。
不想这时外头的内侍竟唱:“贵妃娘娘到——”
张珍竟然来了?
柳景瑕打起精神来应对。
张珍打扮得十分精致, 款款步入殿内,即便已徐娘半老,这后宫中容貌胜过她的妃嫔依旧没有, 她简简单单一装扮, 就是能刺伤人眼的明艳,何况精心打扮过的她。
“妾请皇后娘娘安。”张珍缓缓福了一福, 态度恭敬。
无论张贵妃的行事如何霸道无理,在礼节上从没人能挑她的毛病。
“平身吧。”柳景瑕抬了下手,挂着一抹假笑,说道:“你今日倒是还有空来给我请安。”
张珍在左下首坐定,回道:“妾不仅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还想请皇后娘娘坐镇赏菊宴。”
柳景瑕脸上的假笑都没了,双眸微微眯起一些,眼神凌厉带着审视,盯着张珍看了许久,想在这张美艳的脸上找出她刻意嘲讽的蛛丝马迹。
今年亲蚕礼前夕,柳景瑕着了风略微不适,但并不是不能主持大礼,皇帝直接就叫她在含章殿养病,叫张珍代皇后主持。柳景瑕原本只是身子不适,到这儿就真气病了,那可是皇后主持的亲蚕礼,皇帝竟如此荒唐行事,究竟还有没有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亲蚕礼后,宫中的风向逐渐往张贵妃倾斜,还隐隐有废后之言传出,朝中的太子也是举步维艰。
柳景瑕曾召母亲进宫想向娘家求援,但她母亲没有拒绝也没有应下,没过多久,与齐国联姻一事就落到了太子头上,而三皇子竟要娶的是成国公嫡长孙女,接二连三的事叫柳景瑕精力交瘁病了一场,皇帝趁她病把协理六宫之权又交给了张珍。
张珍如今比前些年盛宠之时风光更甚,她要办赏菊宴,司苑立刻献上精心培育的数百盆菊花,原该送去各殿供妃嫔们赏玩的菊花也都送去了天泉池畔。
连她这个皇后都要避其锋芒。
“我身上不爽,受不得风,便不去了。”柳景瑕拒绝了张珍的邀请。
张珍料到是这样,来这一趟本就是做个样子面上好看,她起身行了礼,临走前说了句:“昨日卢乡侯家眷在长干里遇刺,还是在人家回京的第二日,今日可得好好给他们压压惊。”
柳景瑕沉默地看着张珍出去,嗤笑一声。
昨日长干里刺杀一出就传遍了建康京,众人猜测幕后指使,竟还有人传是太子派的杀手。
这般荒谬之言也有人信!
四五妃嫔随着张珍一道告退,含章殿女官栾姿上前来,担忧地说:“娘娘,您身子还未大好,御医说过,您不可劳心费神。”
柳景瑕苦笑:“我倒是想不劳心费神,可你看看如今情势,我能放松吗。”
栾姿欲言又止。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柳景瑕摆摆手,想起什么来,问道:“张珍设宴,请了齐国公主吗?”
栾姿摇头:“成国公府、江家、杨家都请了,唯独没有请齐国公主,说是还是七日就要大婚,齐国公主定然忙碌,就不打扰她了。”
柳景瑕嗤笑一声:“她也有怕的?”
“那齐国公主实在非常人,贵妃想必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栾姿心想,这要搁自己身上,也是这样,那齐国公主实乃猛人,谁惹得起。
柳景瑕有心想召齐国公主进宫来,给张珍的赏菊宴捣个乱,可到底自持身份,使不出这样不上台面的手段。
“去你库里看着挑着首饰衣料,等张珍那边宴席过半,去赏了成国公府的人。”柳景瑕吩咐。
栾姿应喏,正要退下,又听皇后似在自言自语:“要是齐国公主知道张珍请了大半建康京的高门夫人贵女,就是没请她,不知道会怎么闹。”
栾姿眨了眨眼,退出正殿后没急着去开皇后私库,找来的内官皮曹金,叫他想办法把张贵妃办赏菊宴的事传到齐国公主耳朵里。
“其他的不重要,要让齐国公主知道,张贵妃把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的未婚妻都召了来,唯独没请她。”
皮曹金顿时笑了:“姐姐您瞧好了,保证让齐国公主知道得一清二楚。”-
天泉池畔,各色菊花铺展开,灿若云霞,司设在湖边立有薄纱帷帐,挡住湖边吹来的凉风,又不完全挡住湖景,朦胧湖景配上名菊,美不胜收。
张贵妃也没把人拘在一处聊天吃酒,让赴宴的女眷们各自玩乐,双陆、投壶、诗画、秋千、飞花令,甭管文的武的都有,各处也张了小几摆上酒水吃食,供附近的女眷们随吃随拿。
“这宴挺有意思,比以前的宴会都有趣,贵妃娘娘好巧思。”骆鸣雁给骆乔递了一块桂花糕,小小声赞了句。
“你怎么知道是贵妃娘娘的巧思,这种宴会,不都是吩咐一句,自有内官来操持。”旁边骆鸣珺就看不惯骆鸣雁,非要和她唱反调。
呵,现在还没大婚就开始想着讨好婆母了。
骆鸣雁翻了个白眼,回头瞪骆鸣珺:“你能别跟着我们吗?”
骆鸣珺嘁一声:“谁跟着你啦,我是跟着骆乔,你可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你跟着骆乔,骆乔同意你跟着了吗?”骆鸣雁说道。
“用得着你管,我想走哪就走哪。”骆鸣珺喊。
两人又吵起来了,还有越吵越大声的趋势,一旁骆乔被吵得脑袋嗡嗡的,提醒她们:“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方。”
“呃……”
两人看了下四周,好在没有人注意她们,鉴于场合不对,两人鸣金收兵。
“骆乔,我们去那边看看。”骆鸣雁指着一大丛凤凰振羽,在花旁边有两人支了张桌子在作画,是江姑娘和杨姑娘。
骆鸣珺看清人,又忍不住嘴贱:“这么快就想着要搞好妯娌关系了。”
骆鸣雁脸涨得通红,气的。
骆乔也是服了骆鸣珺,三年前她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变得脸皮厚又贱兮兮的。
“二姐姐,你知道在我们兖州怎么对嘴贱之人吗?”骆乔微笑,不等对方说话,自己就答了:“我们一般是打一顿,如果还不行,就再打一顿。”
骆鸣珺面色丕变,色厉内荏道:“你、你敢,这里可是建康宫,你敢打我?!”
骆乔说:“我只是说打嘴贱之人,难道二姐姐觉得自己是嘴贱之人吗?”
骆鸣珺丑着一张脸,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想甩袖走人,可想起母亲的嘱咐又忍了下来。
骆乔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朝凤凰振羽花丛旁走,边幽幽说:“没有什么嘴贱之人是一拳解决不了的,有的话,那就是我力气太轻了。”
骆鸣雁噗嗤一声笑出来。
骆鸣珺忿忿,思来想去,还是跟上了骆乔。
三人到了作画的江、杨两位姑娘跟前,互相见了礼,两位姑娘也不扭捏,邀请她们一道作画。这种活动骆乔是没什么兴趣的,她跟着骆鸣雁四处逛,是为了保护她。
昨日那场刺杀,骆乔站在刺客的位置看过自家马车后,就猜测这刺杀也许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冲着骆鸣雁来的。
是一个试探,试的是谁还不好说。
从兖州到建康的路上,几路人马就远远缀在他们后头,一路搞了不少动静试探,她借着打猎去抓人,这些人又滑不留手,人没抓到,倒是抓到不少这些人用来搞事试探的动物,搞得她家老虎都吃胖了。
就连进城门时,骆乔也明显感觉到窥探的目光。
然后第二日就搞出刺杀这种事来。
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莫非是觉得她铁牛大王拿不动刀了?!
“七妹妹,你不来画一幅?”骆鸣雁把笔递到骆乔面前,笑着道:“江姑娘和杨姑娘很擅丹青。”
“那我就不班门弄斧了。”骆乔摆手,对画画没兴趣。这种事,应该让骄骄来,可惜贵妃请的都是女眷,骄骄再小也是个男儿郎。
骆鸣雁听了便不再劝,与江、杨两位姑娘讨论起画来,三人其乐融融。
骆乔抱臂在一旁看着,心里还在思索究竟是谁会想刺杀骆鸣雁,还迫不及待的选择她回建康的第二天。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有人在吵架。
“那边在干嘛?”同样对作画不感兴趣但是又没走的骆鸣珺踮起脚眺望,只看到隐隐绰绰围了不少人,看不清是在做什么。
就很好奇。
“我们去看看吗?”骆鸣珺问其他人。
骆乔虽然也好奇,但没有兴趣去扎堆,她只看骆鸣雁,骆鸣雁要想去,那她就跟着一道去。
昨日回去后,骆乔把对刺杀的猜测告知了母亲和弟弟,但是再没对第四人说。只是一个猜测,没必要搞得别人惶惶不安。
不过今日出门,骆乔就一直跟着骆鸣雁,走在她身侧都是一个随时能护住她可攻可守的位置。
“叫个宫人过来问问吧。”江姑娘小声说道。
骆鸣珺嘁了一声:“去看看又不会怎么样,胆子也太小了。”
江姑娘垂了头,低低说:“我胆子的确不太。”
骆鸣珺还想说什么,就见骆乔一个拳头怼在她眼前,问她:“知道这是什么吗?”
骆鸣珺:“……”
骆鸣珺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吵闹处忽然传来惊叫之声,五人清清楚楚听到一句“你竟敢打人,这里可不是你们齐国”。
五人:!!!
齐国公主啊?!
又打了人啊?!
这……
“去看看。”骆乔说罢,拉着骆鸣雁的手走了。
骆鸣珺立刻跟上。
江、杨两位姑娘互相看着,杨姑娘问:“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毕竟她们都是要嫁给皇子的,那位齐国公主可是太子妃,今后少不了要与她相处。
江姑娘猛摇头,头都快摇断了,她之前在寿昌长公主府上就被齐国公主打了一耳光,她害怕。
杨姑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陪着江姑娘。
第 147 章
齐国三公主周祈实在是一位猛人, 至少建康京的贵妇们是从未见过如此离经叛道的女子。
她在建康搞出桩桩件件的事哪一件不叫人咋舌,听说她还在鸿胪客馆里养了两个美貌男子伺候她哩。
今天也是,张贵妃在宫中设宴之事辗转到了周祈耳中, 得知张贵妃谁都请了就没有请她, 周祈能在齐国朝堂搅风搅雨可不是个蠢人,如何猜不出这是宋国皇后想要借刀杀人。
不过嘛……
周祈还是乐意当这把刀的。
她没机会都要制造机会折腾, 这送上门来的, 不把建康宫折腾个人仰马翻怎么对得起宋国皇后的良苦用心。
周祈带着随从就浩浩荡荡地进了宫, 跟在身边的还有她新宠的两个美貌小郎,城门禁军想拦她,被她派侍卫一通闹根本拦不住, 就这么让她大喇喇去了后宫, 在赏菊宴上一言不合竟抬手给了寿昌长公主一耳光。
众人惊呆了。
你你你、你知道她是谁么?
这可是寿昌长公主,你竟敢打她?
之前顶撞就是大过, 现在竟然打她!!!
寿昌长公主气坏了,厉声叫人把周祈拿下, 内侍和侍卫却有些犹豫,这可是齐国公主,一个不好就是两国交战。
“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拿下!!!”闻丹的右颊已经泛出红印来了, 她平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今日定要严惩周祈。
“我看谁敢!”周祈相当嚣张, 对闻丹恶劣一笑:“你动我一下试试,我可是齐国公主,你是在挑衅我大齐吗?”
之前不过是说了这老太婆一句, 这老太婆不依不饶让建康宫派了个狗屁的宫正来叫她仪礼折腾她, 她齐国公主用得着学他们狗屁的宋国仪礼。
今天她就是特意报复这老太婆,怎么着吧, 有本事就取消了婚事让她回齐国啊。
反正想要达成两国联姻的又不是她。
“奉劝公主要三思而后行,引起两国纷争,公主可付得起代价?”张珍沉着脸走到周祈面前,不卑不亢道:“公主既嫁来我大宋,就要守我大宋的规矩,我大宋繁华百姓知礼,不是偏蛮小地可比的,公主以前在齐国怎样过日子,在我大宋可行不通。”
周祈怒目:“你敢说我大齐是偏蛮之地?”
张珍冷笑:“你以齐国公主身份来我大宋和亲,就是代表齐国,你目无尊长、狂妄悖理、德行欠佳,原来齐国的教养就是这样的!”
周祈抬手就要也给张珍一耳光,却手臂忽被人抓住,抓她手臂之人力气大得很,叫她动弹不得。
“放肆!”
“三公主恐怕不明白和亲的意义在哪里,但我想,齐国皇帝应该知道。”
骆乔抓着周祈高举的右手缓缓压下,周祈想收回手,但犹如被钳住一般,根本就动不了。
“你敢威胁我!”周祈大怒,对不远处的侍卫吼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贱人给我拿下。”
先头寿昌长公主叫人拿下周祈,建康宫的内侍侍卫们犹豫不敢动手,同样的,这会周祈的侍卫也犹豫了。
这里是建康宫,不是成都宫,他们在这里动手拿人会否给宋国授之以柄?
“给我把人拿下!否则我把你们都处死!”周祈咆哮。
在死亡威胁下,周祈的侍卫动了,然他们一动,建康宫禁军立刻抽刀相向,侍卫顿住却也没退下。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对峙的侍卫身上,周祈收的美貌男宠之一忽然抽出一把匕首朝骆乔冲了过去。
在宫中,除了当值的禁军可以佩刀外,任何人进宫都要解剑,这人竟身藏凶器!
这里都是高门贵妇,连杀鸡都没有看过,处置仆役也用不着她们亲自动手,何况是杀人,见此番情形就是一阵此起彼伏高亢的“啊啊啊啊啊”。
骆鸣雁惊呼:“骆乔小心——”
在她喊的时候,骆乔已经飞起一脚踢在那男宠的手腕上把匕首踢掉,紧接着上前一步抓住那男宠的大臂把人提起来往地上一甩。
嘭——
男宠摔在地上,口鼻霎时溢出鲜血,被骆乔踢到的那只手腕翻折成一个吓人的角度。
禁军反应迅速,一队人把刀架在地上的男宠身上,两人架在另一个男宠脖子上,周祈的侍卫全部被控制住。
骆乔脚一勾,把地上的匕首勾起接住,翻来覆去仔细看了,样式很普通的匕首,上面没有工匠的刻名。她垂眸看了地上的男宠,又看了眼另外一个,最后把目光定在周祈身上。
“三公主不解释一下么。”
“你算什么东西,让我给你解释!”周祈一脸轻蔑。
刚才骆乔殴打男宠时,抓着周祈胳膊的手也没有放开,周祈差点儿被扯倒,一肚子火。
这要是在齐国,谁敢这样对她,早就死无全尸了。
“那就只能请齐国皇帝给大宋一个解释了。”张珍示意禁军把刺客押下去,包括另一个男宠一起。
“你……”周祈环顾了周围一圈,无不是对她怒目而视的人,她身边的侍卫又被禁军控制着,形势比人强,周祈又不是傻子。
现在,她这把刀要反噬了。
众人听见齐国公主笑了声,表情从轻蔑愤怒变成宛然一笑,道:“贵妃在这里设宴,故意不邀请我,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带着侍卫进来,你以为为何城门禁军会让?”
张珍猛地睁大了眼,面色一变,就要阻止周祈接下来的话。
可是晚了。
周祈大声道:“是你们的皇后啊,她让我这么做的,她看你们都不顺眼,要不然你们以为我一个别国公主背井离乡,不谨小慎微便罢了,还如此狂妄恣睢。”
“哈哈哈,都是你们的皇后授意的,要解释,去找你们的皇后要解释啊哈哈哈……”
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有宫人悄悄离开,去含章殿报信。
“骆七姑娘,你把齐国公主‘请’到屏峰楼去。”张珍吩咐骆乔。无论周祈的话是真是假,都不能再让她当众胡言乱语。
骆乔应了声是,拎起周祈让宫人领路去天泉池旁的屏峰楼。
“今日之事,我不想听到任何流言蜚语,希望诸位记在心上。”张珍警告了女眷们一番,不过语气缓和,又叫女官备了礼安抚,让禁军好生送出宫。
宫妃们无需张珍多敲打,她们在后宫讨生活,最会的就是明哲保身。
等人散去后,张珍请寿昌长公主一道去屏峰楼。
“齐国公主行事狂悖,她言及皇后尚不知真假,长公主您……”
“放心,我不过是要还一巴掌回去。”闻丹虽然心有不甘,可从驸马那儿了解皇帝意图后,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掺和立储之事。
掺和也无用,宋国的皇帝哪个不是士族的傀儡,下一个傀儡是闻端还是闻绍对公主府来说区别不大。她的皇兄,不想着收拢皇权,倒是折腾起储君来,简直不知所谓。
张珍瞅了寿昌长公主一眼,觉得她似乎有些什么变化。
二人说话间到了屏峰楼,正好遇上匆匆赶来的皇后柳景瑕。
“皇后娘娘来得倒快。”张珍嘲讽了一句,很有宠妃嚣张的派头。
发生了这种事,她自然不能再对皇后礼数周全,否则落在旁人尤其是皇帝眼中,她就成了心机深沉了。对齐国公主拉皇后下水的话,张珍不全信也没有全不信,别的不说,今日赏菊宴定是皇后让人暗示了齐国公主来捣乱,只是没想到竟然出了刺客。
“刺客呢?”柳景瑕问。
一名宫人答道:“已经押去大理寺了。”
柳景瑕点了下头,说:“进去吧。”随后先一步走进屏峰楼。
屏峰楼修在天泉池旁,楼有三层,是供帝后宫妃们赏玩观景的,因而没有正殿后殿,一楼整个就是一个厅。
厅中,骆乔守着齐国公主,抱臂问她:“你的男宠刺杀我,你不该给我个解释么?”
“我又什么好给你解释的,”周祈嗤笑一声:“那小郎是别人献给我的,我收用不到一月,谁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得罪那小郎,可别什么都赖在我头上。”
“昨天长干里刺杀,也是你安排的?”骆乔道。
“说了,别什么都赖在我头上。”周祈喝了一声,旋即又呵呵笑,说:“我知道你,兖州骆氏女,天生神力,豫州尚永年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带了一千兵马却被你一人打得落花流水。”
“一人的说法夸张了,不过尚永年的确被我打得落花流水。”骆乔一脸骄傲。
周祈抽了抽嘴角,然后说:“你想知道我们齐国是怎么看你的吗?”
骆乔反问:“你知道东魏是怎么传说我的吗?”
周祈笑容一僵。
——天降煞星,凶戾缠身,嗜杀成性,是为人形兵器。
东魏军中流传着这样的话,便是远在成都京的她也是听说过的。
周祈又想到她刚才轻轻一甩就把一个大男人摔得吐血,一下就记起曾听到过太傅跟周禧说过的话——“此女应尽早除掉,待她长成定是大患”。
“三公主,你已经回不去齐国了,齐国皇帝不会允许你回去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骆乔问她:“除了建康,你能去哪里呢?”
周祈定定看着骆乔片刻:“兖州骆氏女,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
骆乔傲然一笑:“我倒想知道,这天下能要我命的人有几个。”
周祈沉默片刻,道:“我没有派人刺杀你,据我所知,随我来建康的也没有接到要杀你的命令,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你会来建康。如果有人接了我不知道的密旨,那就当我没说。”
骆乔道:“所以你们齐国是真的想杀我。”
“想要你的命的人很多,”周祈恶毒一笑:“否则怎么在你来建康的第二天就刺杀你,今天又来一个。”
骆乔笑了一下,说:“多谢提醒。”
周祈气闷:“我并不是在提醒你。”
骆乔:“哦,多谢。”
周祈更郁闷了,还想说话,就见门被推开,宋国皇后和贵妃、公主进来,她嘴一闭脸一板,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看得柳景瑕额头一抽一抽地疼。
第 148 章
骆乔回来三天, 连着两次刺杀,其中还牵涉到齐国公主,宋国朝堂霎时紧张了起来, 两个男宠已经移到暗狱交由干办处详查。
“叔, 他们招了吗?”
骆乔、骆意跟着张瑾进了暗狱,隔着刑房门看里面血肉模糊的两个人形。
张瑾把两张薄薄的纸递给骆乔, 后者看完又递给弟弟。
再硬的嘴, 进了干办处, 张瑾也能撬开,这两个男宠的嘴轻易就撬开了,招出来的幕后主使简直不要太荒谬。
“太子暗中给自己的未婚妻安排了两个男宠?”骆乔差点儿笑出来, 自己给自己安排两顶绿帽, 要不是对太子的性子有所了解,看里面两团血肉的样子还真就会信了这离谱之事。
骆意把纸交还给典狱, 说:“可能,他们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安排的, 有人冒充太子准备了这两个人。”
“刺杀小乔的人手上没有半点儿功夫,”张瑾又翻出一张纸来递给骆乔,“身份已经查过了, 长沙郡人士, 祖父官至郢州西阳郡希水县令, 后落罪全家被罚没奴籍,在长沙王府里做粗使。”
骆乔看完后又递给弟弟,骆意边接边说:“我记得现在的长沙王才三岁。”
张瑾点头。
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但不代表长沙王府没有什么可说道的地方。
“叔, 长干里那一次,要刺杀的不是我。”骆乔转头看着张瑾, “我是大姐姐,骆鸣雁。”
她那时是走在母亲和弟弟坐的马车旁边,大伯母和骆鸣雁坐的马车在前头,说话间说到“胸口碎大石”她就顺便展示了一下自己坚硬的拳头,不想一拳打出
忆樺
去叫自己胯.下的马受了惊,往前跑了几步,正好就跑到了弩.箭的路径上,她矮身躲过弩.箭时顺手扯下头上一枚珠花把弩.箭打落,才没让弩.箭正中探头出车窗的骆鸣雁。
张瑾扬眉,微讶:“确定吗?”
骆乔道:“七八成吧。”
前后实在是太巧了,就连看着弩.箭朝自己袭来的骆鸣雁也没觉得是在刺杀自己。
“我来处理。”张瑾立刻吩咐典狱去义庄把长干里刺客的尸身运来。
“太子大婚,长沙王来建康京了么?”骆意仰头问道。
张瑾摇头:“没有。受召来建康的只有会稽王,豫章王年岁大了不方便移动,来的是世子。”
骆意思索着慢慢说道:“豫章王年近期颐,少见的长寿。他老人家是武帝本家兄弟,武帝朝的老人就只剩下他。长沙王……初代的长沙王与豫章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会稽王,三代会稽王都资质平平,不过这位在前年江州大旱出钱出粮赈灾,劳心费神,听说江州不少百姓家里供了他的长生牌。他的嫡长子三岁上送来建康宫,与四皇子交好。”
“这长沙王利用得还挺巧妙,明摆着其中有值得深究之事,如果朝廷真要深究,那么豫章王、会稽王甚至建康的晋王和安郡王都逃不过。一个拙劣的刺杀,把我们宋国的宗室几乎一网打尽,还带上个太子。”
张瑾惊奇地低头看着矮墩墩的男孩儿,早听说这孩子聪颖,倒是没想到他竟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这许多来。
男孩儿没有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肉感,皮肤白到近乎苍白,圆眼圆脸与他姐姐有七八分相像,可爱非常,但因为瘦小叫人望之生怜。忘了是听谁说过这孩子极有灵气,羡慕骆将军有一双麒麟儿,只是这个孩子在姐姐的光环下少被人看见。
“又是太子,又是长沙王,还把齐国公主卷入其中,这是生怕我们不多想呐。”骆乔嗤笑一声。
张瑾道:“现今建康情势复杂,我们与齐国联姻,东西二魏不会坐视,各路探子云集建康京,真是少有的盛况。”
“我有一个主意,”骆意说道:“幕后之人想引我们查太子和宗室,我们反其道而行,就用那人交差,逼出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不动不错,只要他们有动作就会有漏洞,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
“我觉得可以,不愧是我弟弟。”骆乔揉了一把骆意的头,差点儿把他头上的两个小揪揪给揉散了。
张瑾没说赞同:“但这样一来,小乔怕是还会被刺杀。”
“刺杀这种事嘛……我是最不怕的。”骆乔挑起嘴角,笑容有点儿嚣张,“我就是好奇,幕后之人怎么想到用我做筏子。”
张瑾忍笑:“说不定对方也是看中了你不怕刺杀。”
骆乔嘟囔了一句“还算有点儿眼光”,拜托张瑾去查一下究竟是谁想要骆鸣雁的命,就和弟弟告辞了。
姐弟俩出门很夸张地带了二三十个随从,其中半数是林家经营的镖局里的镖师,个个都是好手,保护个人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天气冷,骆乔是不让弟弟骑马的,但她还是大喇喇骑马走在马车旁,一副生怕刺客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不晓得今天还有没有刺客。”
镖头听到不禁笑了:“姑娘这是想找人练拳脚呐。”
骆乔也笑:“也没什么不好,业精于勤荒于嬉嘛。”
不过他们回去的路上没有遇到刺客截道,却遇到了公主截道。
骆乔一眼认出拦自己路的马车上齐国公主的徽标。
周祈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兴师问罪:“骆乔,我找你几次了,你为什么推脱不见?”
骆乔答:“忙着追查凶手。”
这答案在周祈这儿不成立,她哼道:“查凶手用得着你,你是故意躲着我。”
骆乔就很无语:“我躲你做什么,再说了,三日后便是三公主你的大婚之日,你这时候还到处跑,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周祈讽笑:“我的男宠是刺客,我哪有心情大婚。我倒是挺佩服你们的太子,他竟然还在装病。”
骆乔说:“说不定是真病了。”
周祈:“呵呵。”
骆乔不说话。
不知是谁给太子出的馊主意让他装病,还一病病了这么多天,三日后就大婚了,这会儿醮戒,竟还病着,也不知道适可而止。
骆意在马车停下时就推门出来,见到是齐国公主还奉手问安了,不过周祈全副精力都在骆乔身上,没看到他。
这会儿骆乔不说话了,周祈这才注意到马车上还有个人。
“这就是你弟弟?”周祈指着骆意,“和你长得挺像。”
“三公主该早些回鸿胪客院才是,这两日就该有天使持节奉宝,下册封诏文了。”
骆乔是搞不懂这位公主的想法,之前两人在屏峰楼交谈得不见得愉快,出了宫后她却是几次派人上门让她去鸿胪客院说话。
这位身上还背着刺杀的嫌疑呢,她倒是完全不避讳。
“急什么,反正你们太子也病着,说不定大婚之日也起不来身,那就不用成婚了。”周祈问。
骆乔说:“那不可能。”
周祈眯着眼睛看骆乔,神色不善:“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很讨厌。”
“讨厌我的人多了,可惜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呢。”骆乔手一摊,“你说你们齐国的太傅想杀我,派杀手了吗。”
周祈嘁了声:“要是我发现了,我一定通知你。”
“那就多谢三公主了。”骆乔抱拳。
周祈随意地摆了摆手。
她一直就是个任性之人,周禧把她赶出成都京,想必也不会真指望自己还心系故国吧。
她现在还看骆乔顺眼,若周禧那边真有什么动作,她不介意给周禧添个堵,好叫他知道,他姐姐就算远在天边也能叫他不痛快。
“知道感恩就好。”周祈很霸道地说:“我在明月楼定了席面,听说这是你们建康最厉害的酒楼,你陪……”看到马车上还有个小鬼,改口:“你们陪我去吃。”
骆乔不想与齐国公主牵扯太深,正要拒绝,哪想齐国公主那是相当霸道——你要不陪我去,拿我就堵着你,咱们就在这街上停着挡路,我看你好意思不,反正我好意思。
嘿,是要这样是吧!
骆乔本身也有些霸道,这么一来反骨顿时被激起——你不走就不走,那我也不走,我们就这样耗着,反正我闲人一个无事在身,你还要结婚呢。
周祈差点儿被气了个仰倒,竟然还有人比自己还无耻,很好,小鬼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两方人马就在裕丰街上对峙着,互不相让——齐国公主这边不让,然后骆乔又不肯退——一方二三十人,一方更夸张直接整了个仪仗。
就……怎么说呢,简直是叫闻着无语见者骂娘,你们这么一大群人在路上挡着,大家伙都不敢过路了。
“姐姐,咱们跟三公主去明月楼吃席吧。”骆意看不下去了,出声打圆场,“我还没有吃过明月楼呢。”
老堵在路上也不是事儿呀,而且……
骆意看着齐国公主,他有些话想问。
“看见没,你弟弟想吃明月楼。”周祈哼笑。
“看在我弟弟的份上。”骆乔顺着台阶下来。
周祈瞧了眼骆意,说道:“也不是所有的弟弟都讨人厌。”
齐国皇帝母子争权愈演愈烈,周祈是他们斗法的弃子放逐到了别国,再大度的人都会心中有怨,何况周祈并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骆意坐进马车里,若有所思,齐国公主行事无忌,性情古怪,喜怒不定,齐国放逐她,真不怕她反噬么?
第 149 章
周祈与骆乔骆意在明月楼吃席才将将开始, 此事就已经传进了该传之人的耳中。
“三公主做得太过刻意了。”骆意吃着鱼羹边说,他身子弱,在吃食上很精细讲究, 这不能吃那不能吃, 外头的食物一般是不吃的,不过这道鱼羹确实美味。
街上堵人, 明月楼大堂吃席,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齐国公主和兖州骆氏女是同桌吃饭的交情。
“无所谓, 只要叫人看见就行。”周祈对吃很挑剔,明月楼的招牌菜全被她挑了个遍,把一旁侍立的掌柜挑得一脸苦相。
“我这么配合你演这一出, 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骆乔照顾着弟弟, 把他不能吃的统统移开,全叫掌柜端去齐国公主桌上, 掌柜哪敢啊。
周祈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你想要我怎么表示?”
骆乔问:“你那两个男宠怎么来的?”
周祈嗤了一声:“你们不是已经查到了么?你们的太子体贴入微,知我好养美貌郎君, 特意给我安排了两个,我未婚夫真是情深义重啊!”
周祈夸张地感叹了一番,然后发觉对面的姐弟俩在讨论要不要吃金丝饼, 脸一下黑了。
“喂喂, 我在跟你们说话。”她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并攻击:“这菜难吃得很,有什么好讨论的,你们宋国人是没见过美味吗!”
掌柜都要哭了。
“三公主既然不想说实话, 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骆乔耸了耸肩。
“这就是实话, ”周祈不满,“你以为我一个异国公主还能知道的比你这个宋国人多?”
骆意放下金丝饼, 抬头对周祈说:“三公主不会没查到,你的两个男宠并不是太子安排的,是有人在混淆视听。”
“不是?”周祈却也无所谓,“那是你们宋国人的事。”
“是么?刺客被送到三公主帐下,好在他不是想刺杀三公主。”骆意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下次三公主还有没有这份幸运。”
周祈霎时冷了脸:“你很用不着激我,小鬼,不要自作聪明,你以为两句话就能激我出手?”
骆意耸了耸小肩膀,一脸“哎呀居然被你看破了”,笑眯眯道:“无所谓,贵国太后会出手的。”
周祈被戳到痛脚,大怒,阴恻恻地看着骆意,威胁:“小鬼,乱说话小心你的舌头,不要我就帮你割……”
骆乔中指一弹桌上的杯子,杯子朝周祈飞去擦过她的脸颊砸在她身后七八步远的墙上,杯子碎裂,墙也被砸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周祈僵住,她的侍卫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抽出刀对着骆乔,她身后的随从镖师们上前一步,与侍卫对上。
“你们确定要跟我打?”骆乔把弟弟想要偷吃的辣味的菜没收,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不动。
侍卫们都犹豫着没有动手,骆乔以一敌千的凶名在外,他们区区四十几人,能在她的蛮力下撑住一刻钟吗?
但他们也没有收手。
“骆姑娘,你这是以下犯上。”侍卫队长厉声道。
“不然你们听听你们公主怎么说吧。”骆乔对侍卫队长指了下周祈。
周祈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洞,再转回来,一下一下鼓掌:“久闻兖州骆氏女天生神力,力杠千钧,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骆乔看着周祈,虽然还是坐着,细看就能发现她整个人成蓄势待发状,随时会暴起。
“行了,骆姑娘年少气盛,可以理解。”周祈朝侍卫队长挥了下手,示意侍卫们退下。
“殿下……”侍卫队长还有话说,但被周祈剐了一眼,终究还是不甘不愿地退下了。
周祈微偏头斜睨了眼侍卫队长,神色冷酷,骆乔没有错过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意。
骆乔不动声色地扫了那侍卫队长一眼,后与骆意对视,姐弟俩的默契让他们只一眼就明白对方所想。
齐国公主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好了,我请你们来吃饭,就是想交你们这个朋友,继续吃,不要客气,”周祈一派无事发生的模样,对侍卫抽刀时蹦到角落里躲着的瑟瑟发抖的掌柜招手,“你们明月楼还有什么招牌,全都上上来。”
掌柜撑着一张苦瓜脸,哆哆嗦嗦去厨房叫菜。
他们怎么还没吃完!
“对了,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们。”周祈微微倾身,“听闻你们宋国司徒席荣的嫡长孙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你们跟我说说,真那么美吗?”
骆乔、骆意:“……”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齐国公主色心不改。
“三公主听过‘建康双璧’吗?”骆意问道。
周祈摇头:“什么东西?”
骆意给她解释:“时人道,河东柳氏公子柳炽明有俊容姿,面如凝脂,目如点漆,卓卓如野鹤之于鸡群,望之直教人叹曰‘此不复似尘世中人’。柳公子与席大公子被称作‘建康双璧’。”
“真有那么好看?”周祈一脸向往。
骆意道:“柳公子每月朔望都会在春雪茶舍举办诗会,届时三公主可自行去瞧一瞧,看世人有没有夸张。”
“居然还会举办诗会,会作诗,你们宋国人真是风雅。”周祈更感兴趣了。
骆乔诚恳说道:“诗会上皆是年轻郎君,风姿各异,容色不同。”
周祈一拍桌子,指着对面的姐弟俩:“下次他们诗会,你们陪我去。”
骆乔正要拒绝,周祈完全不给她机会:“我在建康京人生地不熟,你们是我的朋友,难道不应该陪我去。”
骆乔、骆意:“……”无中生友,大可不必。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齐国公主与兖州骆乔成了好朋友,还相约要一起去赏美貌郎君,传了半个建康京。
有人相信,有人不信。
不信的,觉得齐国公主与兖州骆乔年龄差得也太大,一个二十多一个十二多,怎么看都不像会成为好朋友的样子,何况公主的男宠才刺杀了骆乔,两人没打起来就已经是克制了。
信的人觉得卢乡侯之女长得高挑哪里像个十二岁的孩子,齐国公主觉得骆乔是同龄人与她成了忘年交也不是不可能,再说那男宠听说是太子安排到齐国公主身边的,齐国公主也是个被利用的,两人一说开,发觉自己是被同一人……咳咳,说不得就惺惺相惜了。
就很离谱。
还有她们要一起去赏美貌郎君这个事,不少人痛心疾首,卢乡侯之女这是被齐国公主带坏了啊!
明德宫。
太子闻端听去打探消息的人回话,末了,来了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骆乔和周祈交好?怎么可能?!”闻端不信。
“殿下,是真的,”内侍道:“好多人都看见了,骆七姑娘和齐国公主在明月楼吃席,相谈甚欢。”
闻端嗤了一声:“那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内侍说:“可是已经有不少人信了。”
闻端大怒:“别人没脑子,难道孤也没脑子吗?”
内侍被骂得不敢吱声。
闻端掀开被子下榻,这病他也装不下去了,刚开始装病时宫中还来人嘘寒问暖,之后就连做个样子都不肯了。
尤其这两日到处在传齐国公主的两个男宠是他安排的,他根本就没做这件事!天底下哪有人会自己给自己戴绿帽!还两顶!还是大婚之前!
说这些话的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因为大婚在即,皇帝派了不少人来明德宫帮忙,明德宫到处都是皇帝的人,闻端要防着皇帝安插眼线已经是殚精竭虑了,外头的人事他没办法安排。
原本还有母后暗中帮忙,可齐国那个遭瘟的公主当着那么多人说母后故意让她恣睢行事,害得母后在显阳殿跪了半日被罚禁足含章殿,差点儿就连皇后金印都被收走。
闻端真的是恨死周祈了,想到自己还要娶她,他就像是吞了一百只苍蝇那么恶心。
“骆乔真会跟周祈交好?不可能,她跟一个异国来的和亲公主交好有什么用,她又不是个蠢货。那她就是在做戏,做给谁看?不过,是周祈先去找骆乔的,还把人堵在街上。是周祈在做戏,她又是做给谁看,她一个和亲公主今后只能靠孤……”
闻端在殿内踱来踱去自言自语,他现在就像聋子瞎子,朝堂动向、官员百姓他能探到的消息实在太少了,只能自己从零星几点的消息里分析。
“难道周祈是为了弥补,特意去交好骆乔,以此来讨好孤?”然后分析出一个自己也不相信的推断。
“不可能。”闻端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推断。
内侍跪在殿内,看太子嘴里念念有词,近乎魔怔的样子,小心翼翼出声道:“殿下,不如请五皇子来明德宫说话。”
“闻敬?”闻端停下脚步。
内侍说:“这多一个人,多个脑子,何况五皇子在宫中,还可能让他帮忙去看看皇后娘娘。”
闻端忽然一拍自己的大腿,惊道:“我怎么给忘了,之前老四要整他和骆乔,骆乔可是救了他的,两人说什么也得有点儿交情吧。”
“快去请五皇子来。”
第 150 章
五皇子一进明德宫, 立刻就有人向三皇子闻绍通风报信。
“太子拉拢个老五有屁用,拉拢二哥都比老五有用。”四皇子闻旭哈哈大笑,他自打出宫建府后, 更粘着他三哥, 一副要在三皇子府上长住的模样,闻绍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闻绍皱了皱眉, 对闻旭的粗俗言语不满, 训斥了一句。
闻旭缩了下脖子, 冲三哥讨好地笑,不住认错。
“你已入朝听政,不可再如往日那边不着四六, 说话做事都要三思, 不可叫人拿住了把柄。”闻绍放缓了语气,“太子一直在想方设法拿我们的错处, 我们自己送上门去,像话吗?”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三哥,我一定谨言慎行。”闻旭连连保证, 末了嘟囔了一句:“我也就在你面前这样放松, 在外头一直绷着, 也就在三哥这里能放松了。”
闻绍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闻旭如此说。
闻旭见状松了一口气,这两年三哥越来越有威严了, 每次被他训斥总有一种被父皇训斥的错觉。
“三哥, 太子把老五叫去,肯定是为骆家那个小娘子。嘿, 不过是几年两人共患难了一次,这么久了,骆家那个小娘子还记不记得老五都不一定,太子倒是会利用人。”闻旭啧啧两声,“还有齐国公主,就突然与骆家小娘子交好,鬼信!不会是太子故意放出的迷雾吧!”
闻绍碾茶的手一顿,抬眸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这是太子放出的迷雾?”
“齐国公主是太子妃,夫妻一体啊。”闻旭理所当然地说。
闻绍放下茶碾,对闻旭的想法有了些兴趣,闻旭思考问题从来都是简单粗暴,然而这种简单粗暴有时还真能给他提供另外一条思路,想不通的时候不至于钻进牛角尖。
“三哥,你想啊,这女人出嫁从夫,再不乐意嫁这个郎君,婚后还不是得靠着夫君过日子,齐国公主这会儿可劲儿作妖,但之后还不是得听太子的。就像骆大姑娘再不愿意,婚后还不是得……听……三哥你……的……话……”
闻旭在闻绍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很勇敢地把话说完了。
噫,三哥的眼神有一点点恐怖。
可我又没有说错,明明就是三哥你安排在鲁郡的人回信的,说成国公府大房姑娘哭天抢地百般不愿嫁。
闻绍阴着个脸,强道:“传话之人从中添油加醋,夸张罢了。”
闻旭:“哦。”
夸张是夸张,不想嫁也是真的不想嫁。
闻绍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不跟老四这个蠢货计较,不跟老四这个蠢货计较,不跟老四这个蠢货计较……”,终于说服自己才睁开眼,接着刚才的话说:“齐国公主种种作为是一心想要搅黄这婚事。”
闻旭说:“可是她搅不黄啊,两国联姻,岂是她一介妇人可以左右的,横竖她是要做太子妃的,作也作够了,总要为今后考虑吧。现在跟太子示好犹未晚矣。”
“她想替太子拉拢骆乔?”闻绍一哂:“骆乔岂是那么好拉拢的?”
闻旭说:“这不还有个五皇子么。”
闻绍摇摇头。
骆乔背后站的是席家,席荣那老匹夫把灵宝弓都赠与她了,其看重之意不言而喻,再加上她自己天赋异禀,完全可以傲慢地对待朝中任何势力的拉拢。
这个姑娘要是把她当做寻常闺阁女子对待,可就大错特错了。
“那齐国公主不是帮太子拉拢骆家那个小娘子,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闻旭想不通。
闻绍淡淡道:“她身边的男宠刺杀骆乔,她或许是想脱了干系,齐国公主没有理由想杀骆乔。”
“那说不定是齐国想杀呢?”闻旭说。
闻绍意味深长道:“不无可能。”
闻旭大惊:“真的,我乱说的。骆家那个小娘子无官无职女流之辈,齐国杀她做什么。”
闻绍很无语,很想把老四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水吗!
哪个女流之辈天生神力,男子都没她那力气。
哪个女流之辈以一敌千,男子能以一敌十就是勇武非凡了。
“你……”闻绍瞪眼。
“嗯嗯?”闻旭点头。
“没事儿多读点书吧。”闻绍脑壳痛,老四听话是听话,就是没脑子。
闻旭整个人一垮,闷闷地哦了一声,问道:“那三哥,咱们就看着太子动作,什么都不做?”
闻绍把烧开的水冲进茶壶,摇头说道:“太子大婚,咱们封王的诏书就会颁下,这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齐国公主的男宠已经由干办处在审,干办处的消息咱们完全探不到,也不知道审出什么来了。”
太子大婚也就三日了,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过几日,我再央母妃邀成国公府的人进宫,与我那未婚妻见上一面。”闻绍把茶递给闻旭,“太子若是让老五去拉拢骆乔,也不用急着出手,老五想成事,难。”
闻旭啜了口茶,郁闷说:“原本都计划好在贵妃娘娘的赏菊宴上,三哥与骆大姑娘见上一见,互诉一下衷肠,偏偏被齐国公主给搅和了,真是不够恶心人的。”
闻绍被闻旭的“互诉衷肠”给恶心了一下,不悦道:“她很快就是你三嫂,不可言语轻薄,该有的敬重要有。”
“三哥,我知道了。”闻旭飞快认错,再觑了一下三哥的表情,明白今后要怎么对待三嫂了。
“对了,三哥,我在琳琅轩定了个小玩意儿,给你的新婚贺礼,上晌派人来告诉我可以去取了,我去取来。”闻旭把茶喝完,放下茶盏跟闻绍拱了拱手,然后架鹰走狗地走了。
闻绍叫仆役进来打扫干净,思索片刻去了书房写了封短信亲信送出去-
琳琅轩在东市,买卖南北奇珍,建康的达官贵人皆喜在此定些奇货或自用或送人。
闻旭从三皇子府出来,呼呼喝喝直奔琳琅轩,还没到店里,他的侍卫先一步去把店中的其他客人赶走,确保店里只有闻旭一名顾客。
掌柜惹不起四皇子,只能陪着笑脸把被赶的客人送走。
客人无故被赶,那是一肚子火,但听那些人打的名号是四皇子的,只能自认出门没看黄历,敢怒不敢言地离开。
四皇子几年做了蠢事害得他母妃进了冷宫,他外家几乎被贬了个干净,自己也禁足了许久,解了禁足老实没几个月,又故态重萌,建康京里就没有比他更跋扈的了。
可皇帝不管,皇后也懒得管,三皇子不仅不管还罩着他,现在是建康京的达官贵人们看到四皇子就绕道走,惹不起躲得起。
闻旭进了琳琅轩,姿势嚣张地一坐,等着掌柜把他定的东西拿出来。
“我说你们琳琅轩架子很大嘛,一个东西要一个月才能取。”闻旭抖着脚,纯属没事找事。
掌柜把一座红珊瑚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这座珊瑚的造型仿佛是腾云飞天,奇特得紧,红也红得非常纯粹,没有叫工匠太多雕饰,纯粹天然,粗放又精致,算得上少有的珍奇了,这么座珊瑚弄来怕是要不少银子。
闻旭围着珊瑚看了一圈,很满意,作为三哥的新婚贺礼够牌面了。
“不错,”闻旭让掌柜重新装好,让人送到三皇子府上去,“你们琳琅轩有点儿手段啊,这种好货都能找到。”
掌柜陪笑:“不敢当四殿下的夸。”
“行了,赏你的。”闻旭扔了一个荷囊给掌柜,荷囊鼓鼓囊囊,看赏赐不薄。
掌柜连连谢恩,叫来伙计把珊瑚装好。
闻旭吊儿郎当地出了琳琅轩,正要上马车呢,抬头一看,斜对面不就是明月楼,外面泾渭分明的站了两队人,可不是巧了么。
他嘿了一声,招手叫随从跟上,打算去会会齐国公主和骆家的小娘子。
守在店外的侍卫随从看到四皇子过来,有心想拦却也没法拦,只能齐刷刷大声请安,好提醒店内的主子注意。
店里的三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该说的都说了,该暗示的……也不知道对方懂不懂,正准备撤四皇子就进来了。
“四殿下。”骆乔、骆意起身行礼。
闻旭先是一眼看到骆乔,惊讶于她变化好大,一眼看过来杀气腾腾的,仿佛一言不合就要砍人。
她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闻旭有点儿怂了——她应该不会打我吧?
以前虽然讨厌但是长得还蛮可爱的,现在是连可爱都没有了,只剩讨厌。
未来三嫂应该跟她长得不像吧?闻旭莫名就为三哥担忧起来。
“好久不见啊。”闻旭皮笑肉不笑,没人能看见他心里在打鼓。
骆乔站直了,一只手负在身后,淡淡道:“我以为四殿下不会想见到我。”
闻旭的皮笑扭曲了一瞬,立刻就想到倒霉的那一年,气死。
“这是你弟弟?”闻旭指着骆意,“你弟弟可比你顺眼多了。”
骆意可可爱爱一笑,一派天真地说:“四殿下,大家都说我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呢。”
既然是一模一样,哪有什么一个比另一个顺眼。
闻旭:“……”果然,只要是姓骆的都讨人厌,这个小鬼和他姐姐一样讨厌。
四皇子跟骆家姐弟俩说话,完全无视一旁的齐国公主,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周祈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比嚣张跋扈,她比闻旭更甚。
“宋国的四皇子眼睛是瞎的吗?”周祈冷笑。
“你说什么?!”闻旭大怒。
周祈:“说你是个瞎子,难不成你不仅瞎,还聋,啧啧啧,又聋又瞎。”
闻旭:“放肆!”
周祈笑了:“嘿,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说我放肆,聋瞎皇子,你很放肆嘛。”
“噗嗤——”骆乔忍了忍,没忍住,笑出声来。
闻旭气得不行,他虽然总是被三哥说脑子不好使,不过他知道齐国公主这会儿最忌讳什么,张嘴就来:“你不知道吧,太子痊愈了,三日后大婚亲迎妥妥的,再三日我就要叫你一声大嫂了,大嫂。”
周祈霎时阴了脸,对侍卫一挥手:“去,给我把他打一顿。”
“你敢!”闻旭瞪眼。
“长嫂如母,你母亲要打你还需要你同意不成。”周祈喝道:“给我打。”
侍卫们还在犹豫,闻旭被辱却也不能忍,也叫侍卫上去打齐国公主。
“还不动手,等着我看了你们的脑袋?”
“还不动手,等着我看了你们的脑袋?”
周祈和闻旭一齐喊,就有种奇怪的默契。
侍卫们见状不得不动手,混战成一团,又顾忌着对方的身份不敢放开手脚,打得很束手束脚。
骆乔护着弟弟退到门边,可别叫菜鸡互啄不小心把她弟弟给伤到了。
“走吧,回去了。”骆乔道。
骆意没有异议,留下一人等着菜鸡互啄完再去跟齐国公主和四皇子告罪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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