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恕、任赣与唐沛三人由宫侍引着一同往宫外走去。


    三人原本的交情并不深,顶多点头之交,但因这次同被传召,他们之间便莫名生出股默契来,关系也在潜移默化中加深了一层。


    唐沛考虑着乔清恕的话,他知道自己是与这两位不同的,陛下此举恐怕不全因为他。


    想到现在还在宫里的唐钰,唐沛止住脚步,向二位拱手道:“请大人先行一步,下官还有些琐事,有空邀二位喝酒。”


    两人虽然心中生疑,但也没多问,便就此分道扬镳。


    等人走远了,唐沛依旧站在原地。


    一旁的小太监好奇,客客气气地问:“唐大人还有事?需要奴婢帮忙吗?”


    唐沛转头走近了些,抓过对方的袖子,让两人的衣袂相接,后又退开,笑道:“正是有事想托问公公。”


    小太监掂了掂塞到手上的荷包,立时笑逐颜开,“唐大人想问什么?不过奴婢得事先多嘴一句,有些不便说的但请大人不要为难奴婢。”


    “下官省的。”唐沛道,“下官只是想问问,犬子唐钰如今在宫中可还算守规矩?没有给陛下添麻烦吧?”


    小太监负责殿前的迎来送往,陛下的起居日常却是他所接触不到的,但他最近确实听闻别的同伴说,陛下身边常伴一人,很得圣心,人都住进仪和宫了,今日仪和宫上下还都受了赏。


    而且那位贵人正是姓唐。


    思及此,小太监眼珠一转,谄笑道:“唐大人有福啦,令公子好着呢,陛下很是赏识公子,都让公子住在仪和宫了。”


    “仪和宫……!”唐沛又惊又疑,半晌压低声音道,“那不是陛下寝宫吗?”


    “正是。”


    临近年关,各家各府都不清闲。


    明日便是腊月二十三了,王氏在后院走动,盯着府中丫鬟小厮们将置办的年货都收拾妥帖。


    这时门房传报“老爷回了”,王氏撂下手头的活迎了出去。


    唐沛大步迈进门,王氏迎面见他神色晦暗,只敢轻声询问:“老爷,陛下召见你所为何事?”


    唐沛顿足,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去书房说。”


    王氏心中忐忑,方阖上书房的门,就听唐沛严厉道:“以后家里都对唐钰好点儿,你和你手底下的那帮人也不许再为难唐钰了,尤其是你那个宝贝儿子!听到了吗?”


    王氏听闻,瞪大双眼,险些顾不得仪态,“老爷你说什么呢!呵,你这话说得、说得好像我这个做主母的怎么苛待了你那庶子似的。”


    “你别装了吧,真以为我不知道?”唐沛听不下去了,语气讽刺且无奈,“我就是不说罢了,更何况,唐钰他娘都死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解气吗?主母的位置你还不是稳稳地坐着?”


    “唐沛!”王氏厉声怒喝。


    唐沛被她这一声震得发愣。


    王氏咬着银牙逼近两步,冷笑道:“照你这么说,还是你让了我,显得我多么善妒阴险。”


    唐沛心虚地想难道不是?


    王氏拿手指着她以往一声声叫“老爷”的人,“唐沛我告诉你,唐钰在这个府里遭人轻贱你至少得负八成的责,要不是你当初……”


    “哎——行了行了!”唐沛见王氏又要提起那段敏感的往事,连忙打断她。


    王氏算是拿捏住了这男人色厉内荏的本性,但也聪明地选择了见好就收,怒一拂袖不真的说破。


    唐沛自觉这回占了下风,只好放软语气道:“今日陛下召见我,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朝政我且不与你细说,但我得告诉你,这桩好事应当是陛下看在唐钰的面子上才想到我的。”说到这,他踌躇须臾,道,“陛下或许是看上唐钰了。”


    王氏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声音陡然拔高,“看上……!”


    “你小点声!”


    王氏难以置信,手帕抵着唇,“你的意思是,唐钰他……男宠?”


    之前林公公来府中告知唐钰留宿宫中的消息时,她就应该想到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唐沛还是点了点头。


    齐国对男子相恋的态度总结起来,便是因事制宜,因人而异。


    倘若两个地位相当且才貌俱佳的男子在一起,大都在士林中会传成一段佳话,可若是两个卑鄙的泥腿子在一起,那便会沦为笑柄谈资。


    又或是地位悬殊的两人产生情愫,那么那个地位低的多半要遭受不轻的攻讦,尉迟家的那个尉迟黎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陛下与唐钰显然是后者,可陛下是陛下,自然不敢有任何人敢说天子的闲话,但是唐钰就不一样了,太傅府里众多庶子中的一个,还不受宠,还痴傻,谁都可以攻讦他,伤害他。


    不知为何,唐沛竟生出一丝如鲠在喉的不痛快感。


    “反正这事是宫里的太监告诉我的。”唐沛皱眉道,“唐钰似乎挺受宠。”


    王氏略一琢磨,“老爷,这是好事啊。”她眼中闪过算计,“一来,唐钰原本闯了宫是要定罪的,如今却因祸得福帮了家里,也不算唐府白养他这么大,二来,虽说陛下是看在唐钰的面上给老爷机遇,但这也说明老爷亦有可取之处,陛下想必也是看重你的。”


    唐沛的耳根软,爱听好话,王氏是摸清的。


    果然,她一说完,唐沛便有些意动,但他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是语气稍缓,“罢了罢了,总之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不要张扬。”


    明明之前还动过要走唐钰这条线的心思,但是现在看到王氏这模样,唐沛又莫名不是很愿意了,再加上有娄芜的提醒,唐沛撇撇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其中许多关窍根本不懂,但我劝你还是对唐钰客气些,万一他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


    “知道了。”王氏不耐烦地嚷嚷,“一个痴傻的能懂什么?不过以色事人罢了,跟他娘……”


    话到最后,王氏瞟了一眼唐沛,在他不善的目光中把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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